“不錯。”莊懷飛點點頭持平的道:“你確是我恩人。”
他忽爾這樣但承,謝夢山也有點啼笑皆非,心中忐忑,不知其意若何。“你對頭兒是不錯。”何爾蒙在旁就事論事的説:“不過,你沒有他,只怕控制不了這兒江湖上的人物,還有衙房裏的哥兒們。頭兒跟最低微的走卒。禁子同衣同住,同甘共苦。
吃一樣的粥,啃一樣的饃,跟他們一樣睡在地上,不另設牀,辦案行軍時徒步行走,不但不騎馬,還一樣揹負行囊。還替士兵肩糧,分擔士兵的辛勞。我們班房裏有人病倒,他親自喂藥照料,連看大夫的錢,他都代墊,他自己病倒了,卻沒有看病的錢。牢頭梁往下,他害了眼病,眼看要瞎了。成天躺在牀上,背上匪出了癱瘡,要不多走動便要漬爛,頭兒便在辦完公事後,抉着他走動到天明,衙裏有個老庶長。叫陳上下,因長年騎馬走報,得了痤瘡,潰爛灌膿,奇臭無比,痛得死去活來,頭兒每天便為他吸膿刮毒——你大概連陳上下。梁往下這些小人物也沒聽説過吧?”
紅貓接逍:“我是小人,更是小人物,大人您就別嫌我這小人物多嘴、多事。武功一地,本來就一直任用大人你的親友在重要的職位上,但後來是頭兒逐步將户位素餐。拿錢不做事的閒官調走,請能幹的人取而代之,而且採取剛烈的手段,來打擊罪犯,用嚴厲的手法,來取締上享劣紳,更以維護律法的精神和行動,誰仗勢行為,知法犯法,他一定厲辦不赦,使縣裏的百姓活得比鄰縣和睦平安。在這之前,民聲怨道,民怨不得伸,而今,人人拍手稱慶,説大人是青天父母官。衙裏兄弟,個個能打,差官皂快,無不守法,是以連知府高陽大人都對本縣另民相看,可是,頭兒迄今,也只任職總捕,還是個候補,稍有出頭,就給打壓,要不然,大人就先調升唐將軍,以壓制頭兒——你説,大人你這是對頭兒算好,還是算壞?是重用,還是輕用?到底是恩人,還或也跟我們一樣,只不過是小人?
謝夢山聽得臉色發黃。
他現在是真的打從心裏認為:這兩個不適抬舉的傢伙當真是多嘴,多話,多舌,多是非!——
不過無論怎樣,他都得熬過這關再説!要真讓這些人造反得成,只怕今兒就是自己的末路了!
所以他乾笑如干咳——真的乾笑得好象他的乾咳一般的的笑道:“莊捕頭,你當然是個能幹的人,所以我才重用你呀!莊捕頭當然是個得人心的人,所以才會有那個多擁護他的部下啊這點嘛,可見下官沒看錯,摁,的確沒看錯。”
鐵手説話了。
他忍不住要説幾句話。
説幾句衷心的話。
他先嘆道:“莊兄。”
莊懷飛忙道:“鐵兄。”
鐵手道:“就這麼聽來,莊兄來這兒任事不過數載,有這樣的非凡成果,可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莊懷飛道:“卻是説什麼,也比上上鐵兄。鐵兄辦的是大事,破的是大案,我的卻是區區小事耳:你做的好事都有人留意,傳誦天下:我做的善行不足掛齒,最多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心知。”
鐵手道:“這不對。莊兄是真正建立地方上的治安,維持百姓平靜的生活,這才是最實在的,最需要辦好的,也最了不起的。”
莊懷飛道:“但我先是在高處做事,在亮處行事,無論做了什麼,當即傳誦天下,事半功借。當然鐵兄是有實力、有才幹的人。可我是在低處着手、暗裏辦事,做什麼部分外吃力,事倍功微。”
鐵手當然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莊兄這般比較不公平。也不公道,且太自貶了,為民請命,身先士卒,這點莊兄做得比我出色,縣裏民生安泰,莊兄居功至偉。行善不講求人知,方是真正的善行。”
莊懷飛感唱的道:“可不是嗎?所以,我卻還只是個縣城裏的小捕頭。”
鐵手截道:“可是,卻人心擁戴,部屬皆鷹效死命的領袖——這一點,鐵某人這點虛名虛勢,就遠遠比不上你!”
謝夢山摘口道:“這便是了。若不是我的扶植與栽培,今日他豈能龍游大海,盡展所長?——他卻是這樣對待他的恩公!”
鐵手這次忍不住了,直斥道:“你常在口頭上説栽培他、扶植他的,事實上,他沒有你,會不會更成功?你沒有他。會不會更槽?你到底是在真心扶植、培育,還是在打擊。壓殺?你對他好多,還是壞多?你是功大、還是過大?”“可是……”謝夢山期期艾艾地道:“我還把女兒嫁給他呢!”“可是,”鐵手冷然反駁:“你剛才以為已制住他的時侯,還説才不會把令千金嫁給一個賊!”
謝夢山頓時變臉,怒不可竭:“鐵遊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非要揭下官的瘡疤,激莊捕頭殺我不可嗎!”“你只是貪心。虛偽,卻罪不該死。”鐵手忽然覺得身上好像有些異動,好像燒熱了的水,即將在壺時噴出熱氣似的,他沉住了氣,把話也下去,聲不變音,調下變節,“我卻認為莊兄仍是不該做這樣的事!”
紅貓一聽便叱道:“鐵手,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何爾蒙也陰們例地道:“鐵二爺,而今,你也自身難保了,還是省省吧。”
莊懷飛臉上沒什麼;眼裏卻出現了一種戒備的神色,道:“沒關係,你只管説説。”
鐵手道:“吳鐵翼作奸犯科,罪無可恕,你維護他,那是害了自己,也誤了大事。”
格楞格登,外面傳來一陣急風,山風。
斜急。
太白山下,本就氣候不穩定,常伴有急風斜雨,招人愁思。“愚缸”之外;有許多密集的四方竹子,山風襲來,分外瀟瀟。
莊懷飛正色望着鐵手:“你可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扳助我的?”
鐵手搖搖頭。
——搖搖頭時他才發現,他的脖子已能動了。
難道他中的毒己然逐步解除了?
如是,莊懷飛等人為何沒有覺察?
——是他們高估了這藥性、毒力?
既然他自己漸有活動能力,卻不知謝夢山。唐天海等人是否亦然?
莊懷飛可有防範?
風更急,悲回哀還,小雨密且寒。
如泣如訴。
如訴泣。“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栽培過我。他是真的下了功夫。斂抑我的鋭氣,培養我的志氣,訓練我的武功,磨練我的耐力。我能當上衙差,並且幾次國辦案而得罪當朝掌權者而不死,便是因為他保住了我,那一次你師兄無情要抓我,還是吳大人陽陰奉違,不了了之,我若在一處得罪了權貴,他便設法在上疏通,調我他去。”“我明白,他是識英雄於微時。”鐵手沉重地道,“可是法理人情,畢竟不能混為一談。你是捕快,更不能因詢私情全小義而誤法縱罪。”“我娘吝目,一直因他之助,我才能放心出去辦事、辦案。”莊懷飛充滿感情的説,“他是知法犯法,子人放火,劫財奪寶,甚至還植毒殆害,殘殺同黨——可是,其實,只要他叫我一道,我也一定放下一切,陪他賣命——但他還是不想我惹禍上身。”
鐵手長嘆了一聲,心想:可能他還防着你,不讓你參與吧!但他一時也不知該説什麼是好,也不知該不該説,説出來會不會傷他的心。”“就算我能來武功縣裏任事,也是由於他的力薦,”莊懷飛緬懷的説,“他常常來看我,由於他面子,謝大人也只好對我禮待——畢竟,他仍為官的時侯,好歹都是謝大人的上司。”
這點倒是鐵手也不知道的。
卻見何爾蒙這時向莊懷飛點了點頭。
莊懷飛也向紅貓頷了頷首。“何況,”莊懷飛説下去,“吳大人現在已走到了窮途——”“那是末路。”莊懷飛的語音在山風來條裏充滿了悲情,“一個人在這個年紀面臨絕路、我怎忍心將他捨棄,還在此時此境背叛他呢!”“那是英雄牀路啊!”
莊懷飛又嘆了一聲,眉蜂似積了雪花似的,用手掌拍着雙膝。“是未絡,但不是英雄……”鐵手更正道:“莊兄,我有事要相告。”“你説。”“你要小心。”鐵手告訴他,“我感覺到我的功力已差不要……”
話未説完。
因為説不完。
唐天海己似殺人鯨一般,發動了狂飆式巨大的攻襲。
他左手“飛”出了一大塊黑壓壓的泥漿也似的事物,才一出手,便有一股濃濃的苦味。
他右手卻“炸”出了一團白光,且“虎”的一聲。
一面斧頭!
這都是他的殺着,一招兩式,兩路並進,同時施為!
他要拼命!
他要一擊必殺。
——因為如果失手,這也可能是他的“末路”了!
他竟比內力深厚的鐵手更快恢復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