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咳聲,那蘆笛般的嘯聲卻愈來愈近了。
謝夢山喜溢於色。
自信也滿臉。
信心滿眼。
他一向很少七情上臉。
他是一個堅信喜怒不形於色對自己是百利無一害的人。
只不過,這一次的勝利,來得何其不易,致使他忍不住要竊笑,志得意滿。
——打擊敵手,打他要害。
——原來有時候不必動手,只要威脅住敵人的親人,就可以使敵手就範。
這是一個教訓,他以後要記住這一點。
決不讓他不信任的人,接近他的女兒。
這個時分,他更覺得自己沒有錯。
——莊懷飛果然不是好東西,戀戀是應該許配給沙家公子的!
要不然,就算嫁給梁失調也好,至少,他比莊懷飛聽話多了,而且,也容易控制多了!
他這樣揣思的時候,梁失調就出現了。
他來得這麼慢,可能是因為要讓莊大娘走在前面之故。
而莊大娘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婦人,且已瞎了。
梁失調是個謹慎的人,不管是因為慎重還是懼畏,他押在莊大娘身後才走進來,都是明智之舉。
他背後還有一個人,大抵是他的幫手。
謝夢山特殊的咳嗽聲便是他們之間約好的暗號,蘆笛聲則是梁失調的“報訊”:
他得手了——
只要他能制住莊大娘,謝夢山就知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他看得出,莊懷飛是個孝子,要不然,他也不會故意讓莊大娘住在他的宅子內——
有這樣一個“活人質”,行事下手,萬一有個什麼,都方便多了!
梁失調有一張苦瓜臉:
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的時候,興奮或不興奮的心情,都一樣,他還是黑口黑臉,不笑便不笑,老是苦口苦臉。
現在他也一樣。
謝夢山剛看到他,就高興起來。
“給我解藥,”謝夢山道:“你娘在我手裏。”
莊大娘叫了一聲:“兒呀,你在那裏?”語言淒涼。
敢情,她也受到了驚嚇,還有折磨。
她脖子邊還貼了一把利刃,刃烽上映着綠芒,詭異慘青。
莊懷飛只覺一陣心疼,一股憤怒,升上心頭、恨恨的道:“好,你放人,我放你。”
“不。還有,”謝夢山討價還價,有風駛盡帆,“我要吳鐵翼留給你所有的財寶金銀。”
何爾蒙怒叱:“你不守信!剛才不是明明説過:只要解藥的嗎?”
“那是我要的。”謝夢山老奸巨猾的咳了兩聲,“現在要的,是給一眾兄弟一個必須的交代。”
“好個交代。”何爾蒙像一尾發現獵物已然步近它棲息之地的老鱷魚,只待找機會下手一擊,“你貪財,卻以他人為張目。”
“反正都一樣,”謝夢山知道自己已佔了上風,“你給我解藥,告訴我藏寶處,我拿了錢財,保管你老孃沒災沒劫。”
唐天海見謝夢山有機會扭轉乾坤,便叫了起來,“夢翁,我呢?”
“你?”謝夢山一時新仇舊恨,全湧上心頭,一句便罵了過去:“你去死吧!”
唐天海刷地滿臉紫紅,他老羞成怒,憤恨極了,但卻奈不了謝夢山的何:
——畢竟是肉在砧上。
莊懷飛卻跟何爾蒙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痛恨自已大意,怎能着梁失調這種人來照顧莊大娘?但更為難的是。
沒有解藥。
——“冰火七重天”是剛配製成功的藥,因為大家商量過,都覺得合適,便先用上了,解藥則還沒有製成。要解。不是不可以,但要何爾蒙親手化解,而且十分費時費力。
所以兩人心頭都發苦,臉上各擠出一個苦笑。
——苦笑還好,但老邁目盲的莊大娘落在對方手上,只怕這回連笑都笑不出了。
外面風吹得像到了世間的盡頭。
未路的風,迴轉勁急,苑內的高手,就在末終上對立,對峙,對撼、對付着對方。
只不知準贏誰輸,誰錯誰對?
謝夢山只時及己不管錯對。
他只怕時機機錯過——
敵人快崩汲投降的時候,最好還是借勢迫一迫他,壓一壓他,讓他敗得更快更速。
畢竟、他仍為毒所制,就要心狠手辣,速戰速覺。
以免夜長夢多。
於是他恐嚇道:“我這兒可沒時間讓你猶疑——你們的人已快帶着財寶渡江去了,卻讓讓我們在這裏和你蘑菇消耗!?——小梁,先見點紅的;幫他加快決定!”
梁失調立即應聲道:“是——”
莊懷飛心頭一落,馬上阻截:“別別別,我答應你就是——”
話未説殼,梁失調已手起刀落。
驚人的是:
梁失調竟一刀扎進莊大娘的背心裏。
莊大娘哀號半聲。
血光出現。
驚心的是:
梁失調竟下手不容情。
驚心的不僅是莊懷飛,逢謝夢山也為之動魄:
他本意只是要見點血,好催促莊懷飛予他解藥。
他可不想在未恢復功力前跟莊懷飛結那麼深的仇!
他沒想到梁失調會這麼做!
他更沒料到一向與他配合無間的梁失調會這樣笨!
他意料不到事情會實然間鬧到這個地步!
到了這個地步,似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風颳自高高的山上,那兒有着皚皚的長年白雪。
風吹到了山下,到了城鎮,到了這兒,打了個弧型,就在苑內悲回不已、傷懷不去。
風似已到了末路。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