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裏面的人仍叱問。“你是誰!?幹嘛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羅白乃看看門邊,那女人已消失。
看看門內:有個很漂亮的女人,正拄着槍,向他叱罵。
他指着門前的水漬,還有剩下半桶的水,只分辨道:
“這裏……那女人……”又指着門內衣衫給水珠濺濕了幾處的女人,苦着臉道,“你這女人……”話未説完,發現裏面還有幾個女人,正各自抄傢伙洶洶的衝出來,看樣子非要祈他一二十刀、戳他十六八劍不能甘心似的。
──怎麼這荒山野棧,會有這麼多的女人!?
這就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不過,裏邊也有一個男人,是個碩大的漢子,慪樓着背。手上拿了把大石錘,望之生畏。
人都衝了出來。
包圍了他。
月光下,這些女人大部長得不錯(至少,在這一點上,這客棧的名字還是名副其實),但都不及第一個一照面就戳他一槍的好看,不過都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盯死,死釘着他。
眼看就要動手。
羅白乃一時道不分明,急中生智,揮舞褡褳為武器,大叫道:“慢着——吳鐵翼!”
“吳鐵翼”三字一出,這些人全都怔住了,隔一會,還是原先的女人問:
“你到底是誰?”
問的時候,明晃晃的槍尖還是指着他。
其實,他也只是冒險一試:
既然聽説吳鐵翼要來這兒與他的人手會合,那麼,至少。這野店裏,必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不管如何,是敵是友,先行叫破再説。
這下果然生效。
“我叫羅喝問!”
他馬上扎馬沉腰,前三後七,大馬金刀,手拿字訣,天王託塔,嚴陣以待。更重要的是,他在情急中已解開了肩上的褡褳,左右張開,雙手各持包袱,護住頭,胸幾處要害,直着嗓子喝問道:“我跟你們無怨無仇,今天才初到貴棧,未成入內,已成死敵——就算不是貴賓,也無須如比待客吧?——卻是為何!?”
他見一旁的木桶底部已給戳穿了一個大洞,水正泅掃的漏泄出來,情知這些“女流之輩”不但十分妖異,也非同小可。不到他不心裏畏怖,是以擺出架式,望能先抵懾往場面再説。
這些女子才不理他,只待一聲令下,即行將打將殺。
那沉默的駝子還根本不待命令、已扛着大錘大步向他走近。
——糟了、糟了……
早知就不要來這種鬼地方!
忽然,只聽那美麗得很高貴。漂亮得很大姐的綽槍女子喊道:“等一等。”
她看着羅白乃。
其中一個好看但不漂亮的年輕女子跺足道:“夢姐,一定是這鬼鬼祟祟的小色鬼鬧的鬼,我們且把他宰了再説!”
──什麼!?
“我大名鼎鼎的羅喝問用得着鬼鬼祟祟!?”羅白乃唬地吼了回去,然後跟績夢又轉了個軟得麻綿綿的日氣,“夢姐。
就只有你講理,你要明察整斷呀!天啊,天妒我才啊。小人作怪啊──”“不。”跟眼她幾個姐妹正要動手,那舉止高貴得像公主嬪妃一般優雅的女子一揚手,制止了譟動:“你的褡褳是從哪裏來的?”
——褡褳?——
還以為她是看上了我英俊衡灑。儀表出眾……原來!
──原來是貪圖我財物。
唉。
“這是人送的。”
“是個出家人!?”
羅白乃心裏想:莫非她認得這褡褳?
“是啊。”羅白乃好奇心又油然而生:“你怎麼知道的?”
這褡褳無甚稀奇,又舊又老,還有點破,羅白乃心裏納悶對方是怎麼認出來的。
那女人細眉巧目。唇很薄,一僅都顯示她的清貴啤俗,決非這荒山野地或一般鄉鎮的村女氣質可比,但就這樣隨便叱問,一向喜歡搞和的羅白乃也不敢——據實端正作答。
但羅白乃問的,就不見得這位“夢姐”會回答了。
“是誰送給你的?”
“三姑。”羅白乃想到“三姑”和他的關係,有點忍俊不住:“三姑大師。”
其實,“三姑”原號“三枯”,是石爛海枯、油盡燈枯、人走心枯之謂,但羅白乃一向戲諺,將她改法號為“三姑”,是為諷刺她“見人跌跤而不抉,見惡人當道而不除,見人不悟而不點化,’的“姑念”、“姑息”,“姑妄”之意,外加他見“三姑大師”模樣清美,稱之為“姑”遠比“枯”貼切,故爾故意躡她易名改號,不意傳開了;江湖上便多以“三姑’稱之了。
——洛陽温晚也有個管家婆叫陳三姑的,為了這一點就恨絕了三姑大師,心裏也討厭羅白乃。
(有關羅白乃與三姑大師的故事,詳見“説英雄”系列“朝天一棍”等篇。)
他答的是“三姑”,但“姑”、“枯”音近。”夢姐”閏之,戒備才舒鬆了些:
“你認識三枯大師?”那女子仍綽着槍,但在月下,她是騰下了冷俏的豔。清豔的冷,已沒剛才那樣的騰騰殺氣了“再説一次,你的名字?”
羅白乃凱凱的道:“羅……羅喝問。”説時雄赳赳的把胸膛一挺,有耀武揚威——至少有意思要顯示實力,挽回剛才狼狽惶體上了臉出了面的顏面。
女子也沒什麼,只臉色更冷了,一冷,就俏,一悄,便煞,一煞更靚。一靚,美死了,看得羅白乃心中一疼,一時竟張大了口,忘了語言。
“是不是那個叫羅什麼奶的……?”
其中一個大塊頭得像一柄大斧頭的女人,在旁提省道:
“他既有三枯大師所贈的褡褳,我看就是他。”
“羅什麼奶的……”這一句,無疑對羅白乃聽來,很有“侮辱”的意思,於是他抗聲道:“我真名是羅白乃!”
“嚇?”那顯然是當家的女子沒聽清楚:“…什麼奶哇?”
“羅!白!乃!”羅白乃很感臉上無光,爭持也撐紅了臉道:“是‘笑做江湖倚天屠龍書劍俠客碧血大龍射鵰英雄’羅──白──乃──是也!”
他正錘鉗有力一字一字的説,“羅──是天羅地網、羅通掃北的羅,白是紅塵白雪、白山黑水──”“是了,知道了,我聽説過,你是那個跟王小石逃過亡的小傢伙——”話未説完,那“夢姐”已不耐煩的接道:
“羅當然是‘神劍’羅匠黨的羅,白定然是白吃白穿白搭、黑狗偷食白狗當災的白,奶自然就是奶媽奶孃去你奶奶的。
回去吃奶的奶。”
羅自乃一時為之怔住,好久才哺吶叱出幾旬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話:
“譁……這麼沒教養……沒文化……沒想到……好眉好貌的!竟説出這等話,真……有失斯文……有辱斯文也……
人不可貌相也!”
他最耿耿的還是要靠王小石出名,不然彷彿江湖上就沒人記得他似的。
那“夢姐”也不理他滿臉的表情,以及滿眼的感情還有滿臉的失望之情,只不耐煩的叱問:
“你既跟三枯大師是相識的,為何又屢次裝鬼扮神的攪擾我們!?”她一連串的逼問:“你跟吳鐵翼又有什麼關係!?
你和王飛是不是一路的!?你是不是五裂神君派來刺探情報的?獨孤一味的行蹤你可知曉!”
一時間,羅北乃也沒把問題——弄清楚,更不知答哪一項是好,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