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初雪聽扶桑這話,便知葉青虹昨夜是留宿在他那裏了,雖然心裏替他高興,可還是有一股酸楚的感覺湧上來,臉色也越發蒼白了,只笑着拉了扶桑的手道:“我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晚上睡不安生,倒讓大小姐擔心,又讓你大熱天跑來。”
扶桑見初雪臉色實在不好,忙拉着他坐下道:“這是怎麼了?眼睛下就這麼青了一片?可別是大病症,快去請個大夫來罷。”説着,便要去吩咐跟來的小童。
初雪見扶桑真急了,忙拉住他勉強笑道:“要是大病症還能讓我這麼舒服?哥哥不必擔心,我歇兩天就好了。”
“你啊……”扶桑見勸不住,便也和初雪一起靠在塌上道:“這總是替別人着想的性子也該改改……這病想必也和你思慮過度有關,再加上生無憂的時候沒好好養着,身子就更虛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兒子你也該多保重些,以前那些沒用的事就別想了……”
韓初雪聽了扶桑的話,心裏倒覺得暖暖的。自從進了葉家以為,他就生怕自己説錯一句話,辦錯一件事。自己的身份本就特殊,表面上是童將軍拜託照顧的,可説到底這些下人們還不一樣把他當成葉青虹的男人看?前些日子高啓珠和張氏鬧的那一場,讓葉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他的來歷,那些下人們早就偷偷嚼舌頭呢,説什麼他和幾個女人牽扯不清,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還想攀上大小姐……種種風言風語直讓他又恨又無耐。現在見扶桑這幾句話處處都是關心自己的,心裏哪能不感激?
扶桑見初雪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便安了心,又忙便人將準備好的補品拿了進來,一樣樣地交給小童,又笑着向初雪道:“這些東西有我的,也有大小姐讓人準備的,你好歹看在我們倆的面子上多吃一些,想當初我病的時候你勸我的話自己也想想,我可不能天天跟在你眼前,要是你還不好好保養,下次就讓葉主兒來找你算帳!”
初雪邊聽扶桑説話,邊看着他媚人的大眼睛滿含幸福地笑着,一説起葉青虹,男人的聲音都温柔的能滴出水來,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有多幸福,就連身上以前那凌厲的性子此時都收斂了起來,倒像換了一個人。
扶桑見初雪不説話,温柔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瞧,神情倒有些悲傷,於是忙靠過來道:“這又是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還是想我想的挪不開眼了?”
“哥哥真會取笑,”初雪聽了這話也不由露出了笑容道:“我只是看你現在彷彿和以前有些不同,原來嫁了心愛的人連脾氣都能變了……”
扶桑見初雪這樣説,不由也笑道:“是啊,我以前的脾氣可真要不得,害自己受了那麼多苦不説,還連累了別人……好在祈公子還是進了葉府,要不然大小姐定會恨我一輩子。可老天爺倒底可憐我,葉主兒真是天下難得的好妻主,能嫁給她,我這輩子就算是死也沒有遺憾了……”一説起葉青虹,扶桑那媚人的臉上便抑制不住地浮起温柔似水的表情,大大的媚眼兒中閃出熱切又沉醉不已的光芒,幸福得就像泡在蜜罐兒裏。
韓初雪見男人這樣一副陶醉的神情,便知葉青虹待他是極好的,扶桑説得對,要是真能被她那樣的女人愛上,真是死而無憾了。可偏偏自己卻沒這個福份,一想起前兩天那個荒唐的夢,男人心裏不由又羞愧又傷心,温柔的大眼睛裏便忍不住浮上一層水氣。
扶桑本來沉醉在自己的幸福裏,可轉眼卻見韓初雪神情哀悽,心裏不由暗罵自己沒腦子,怎麼就説到了人家的痛處。可再看初雪這副冰清玉潔的樣子真是世間少有,可這樣一個白玉般的妙人兒卻要孤老終生,想到這兒,扶桑那股子叛逆的脾氣便又上來了,只管拉着初雪的手道:“你當我是好哥哥,現在我有句話説,你可得聽。雖然説這男兒家最講的就是三貞九烈,就算被妻主趕出家門也不能再嫁。可依我説這些都是放屁,為什麼她們女人就能娶好幾個男人,我們男兒家便不能改嫁?人活一輩子不容易,你這樣年紀輕輕又容貌出眾的,不能被高家那個禽獸毀了一輩子,要活出個樣兒來才行。拿我來説,若不是心心念念地纏着葉主兒不放,以我這個出身,她又怎麼會看我一眼?幸福終究是要自己爭取的。依我説,你倒要趁着自己年輕趕緊找個好妻主嫁了,一來不會寂寞到老,二來也能替無憂找個能入籍的人家,倒別這樣假道學了是正經。”
扶桑這話一出口,倒把韓初雪嚇了一跳,他這樣一個大家出身的男兒,從小便跟着生父背些《烈男傳》之類的書,上面都是教育男兒家要從一而終,不可有非份之想,這樣長大的韓初雪雖然遇人不淑,被高啓珠糟蹋了身子,可卻從來沒想過改嫁。現在聽了扶桑這番話,直驚得男人怔怔地説不出一句話來,雖然感覺這話是與違於書上的教誨,可仔細聽來卻句句在理。何況最後一句為無憂入籍的事,卻真的聽進了他的心裏。這棲鳳國原本男兒家生的孩子都要跟妻主姓的,可高啓珠偏偏是個不是人的東西,高家又恨韓初雪入骨,早就發誓不讓無憂進高家的籍。男人原想着可以讓無憂跟着自己姓,可韓家已經沒有人了,他一個男兒家根本不能立户,這樣一來無憂便成了上不了藉的孩子。要他是女孩也沒關係,可偏偏又是個男兒家,在棲鳳國沒户藉的男兒家都是嫁不了好妻主的,因為這些孩子多是父親不貞,所以生出來的才不被妻主接受。一想到兒子將來也要和自己一樣的命苦,韓初雪便再也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了下來。
扶桑見男人聽了自己的話便哭了起來,便知自己的藥下的猛了一些,於是忙抱住初雪道:“你別怪哥哥,我也是為了你好。看着你這樣一個模樣標緻又心思靈透的人兒吃這種苦,哥哥我怎麼能放手不管?我這輩子在勾欄院裏待了近二十年,什麼事沒見過?真正疼愛自己夫君的妻主能有幾個?這男人兒倒是要為自己着想才是真的,就算你自己沒有機會了,還要替無憂想想啊,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韓初雪伏在扶桑的懷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聽了這話便勉強忍了哭聲道:“哥哥説的沒錯,初雪何嘗不想讓無憂有個好出身?我這輩子算完了,可他還小啊……只是,話又説回來,我本就是個不貞的身子,要是再改了嫁只怕妻家更瞧不起我和無憂,到時候可怎麼辦好?”説着,便又哭起來。
扶桑拍着初雪的身子也沉默了,他何嘗不知道這改嫁在棲鳳國是什麼結果呢?要是嫁了個好妻主還罷了,若是遇到那不好的,給人做小不説,還要受主夫公公的氣,到時候像初雪這樣冰清玉潔的身子只怕沒幾天便香消玉殞了。想到這兒,他倒是真替自己慶幸,若不是遇到了葉青虹,自己恐怕到年老色衰的時候還要在勾欄院裏侍候女人,到時候只怕還不如初雪呢。
兩個男人抱着哭了半晌,這才漸漸地止了眼淚,扶桑看初雪哭得身子更弱了,於是便拉着他的手勸道:“你別擔心,雖説這世上好人難求,可畢竟還有葉主兒護着你。她的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等我把這事兒和她説了,就算找不到好妻主,她也能替你在官府那邊説句話兒不是?女人家辦理終究是方便些,你也別多慮了……”
初雪聽了這話心裏倒漸漸好轉開來,他心裏對葉青虹早就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情愫,若是讓他改嫁去伺候別的女人真的是太難為了,如果能將官府那邊説明了,倒是件好事。只是這樣一來又欠葉青虹一個人情,看來自己這輩子是註定還不了她了……
事情既然有了轉機,兩個男人便都勉強讓自己高興些。這時無憂午睡已經醒了,乳公便將他抱了出來。
扶桑一見到這個玉雪可愛的孩子,馬上便喜歡的不得了,只管抱着不撒手,不免又想起自己沒了的那個孩子,心裏也不知是喜是憂。好在想起葉青虹昨晚説過讓自己再生一個,扶桑這才好些。可倒底是年紀大了,看着無憂咧着小嘴對自己笑,扶桑恨不得這孩子就是自己的。於是便將手上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褪了下來道:“算來我和無憂還是第一次見面,我這個做叔叔的沒什麼送的,倒是這隻鐲子是件好東西,就送給孩子做個玩物吧,將來出嫁的時候也多件首飾。”
韓初雪是什麼出身,一眼看見這鐲子便知不是凡品,那玉的材質這會兒聽怕拿上萬的銀子也沒處買去,見扶桑要把鐲子留給無憂,男人忙道:“他一小孩子家,怎麼當得起哥哥這樣的重禮,您還是快快收回去吧。”
扶桑見初雪推辭,便拉了他的手道:“你別和我説當起當不起的,我扶桑這輩子別的沒有,就是這樣的東西還有一些,我是真心疼無憂才給他,若是你嫌我的東西不乾淨,以後不來看你便罷了。”
初雪聽了這話便知扶桑是不肯收回去的,於是便忍不住嘆道:“説什麼嫌你的東西不乾淨,哥哥明知不是這個意思,倒也來欺負我們……”
扶桑見初雪又説這話,於是便斜着一雙媚眼笑道:“就欺負你怎麼着?有本事你不理我啊,也不知是誰捨不得,我病的時候天天陪在牀頭做這個做那個的,當我不知道似的。”
韓初雪見扶桑這樣説,便知道他諷刺自己當初照顧他,於是也忍不住笑了。這時,無憂卻因為尿了哭鬧起來,嚇得扶桑手忙腳亂地給他換尿布。初雪見他這幅樣子不由忍俊不禁又笑起來。兩個男人圍着孩子説説笑笑的,倒也好不融洽。
夏天雖然長,可快樂的時間過的卻快,轉眼間已經是用晚飯的時候了。扶桑見下人們開始準備了,便要起身告辭。
韓初雪實在捨不得他走,於是便道:“我這裏雖然是粗茶淡飯,可哥哥倒底多陪我一會兒才是真的,下次您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
扶桑原不想打擾,可聽了這話心倒軟了,於是只管陪着初雪吃過了晚飯,直鬧到太陽落下了這才起身告辭。
初雪抱着無憂直送到了院門口,這才被扶桑勸了回去。
夜幕剛剛降臨,葉府的後院裏花香四溢,扶桑看這着花花草草的不由放慢了腳步。轉過一個月亮門的時候,只見一邊假山流水,甚是好看,在那假山旁,一從疏疏落落的薔薇架上朵朵小花開得精緻。
扶桑看那花兒開的可愛,於是便上前去聞那香氣。正在這時,突然只聽薔薇後頭有人説話,卻正是葉青虹的聲音,透過疏離的花木只見葉青虹正拉着一男人的小手温柔地道:“你這兩天倒是怎麼了?總懶懶的,讓請大夫你也不許,倒是折磨的我天天放不下心來。”
那男人的小臉有一半兒被花葉子擋了,聽了這話便向前傾了傾柔弱的身子輕聲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過幾天就好了,何況現在請大夫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要是過兩天再不好請來看也來得及。”
葉青虹聽了這話後又説了些什麼,可扶桑卻一句也沒聽見,只管望着男人的露出來的小臉驚得説不出話來,這個模樣和聲音他到死也不能忘,正是那個被自己逼着接客又賣給別人的憐月。
見葉青虹摟着憐月小小的身子小聲説些什麼,直逗得男人一張粉嫩的小臉羞得通紅,扶桑只覺得一陣天眩地轉,身子一轉就後退了幾步,繡鞋便碰到了薔薇架子上,只聽咔嚓一聲,那架子顫了顫,粉色的花枝一陣亂顫。
“誰在那裏?”葉青虹聽到聲音忙護着憐月起身,繞過那重重的花木走了出來,只見薄幕下,一個身着湖藍色衣裳的男人正驚惶失措地站在面前,那風騷入骨的身子卻正是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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