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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十年後……

    棲鳳歷350年的春天,春風輕拂,草長鶯飛。

    京郊的碧水湖上,一艘華麗的畫舫正慢慢地行駛着,春風吹拂着窗子上淡粉的輕紗,露出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公子俏麗的側影。只見他低着頭,白皙的小手上拿着針線,好像正在繡着什麼。

    正在這時,只見船舷另一邊跑來了一個小女孩,不過八九歲的樣子,梳着一條長長的辮子,見小公子躲在這裏繡東西,那小女孩鳳目一挑道:“無憂哥哥真是好脾氣,明霜要什麼您便給她繡什麼,趕明兒我也要您給繡一個荷包,天天戴着,氣死她。”

    無憂聽了這話,便抬起頭來,温柔的大眼睛裏盛滿笑意道:“明月又不聽話了,明霜是你妹妹,自然是你要讓着她,若是你事事都和她爭,怎麼做姐姐呢?”

    明月聽了這話倒有些不以為然,只是跳上船舷晃着小腳道:“我是姐姐不假,可其它的東西都可以讓她,唯獨無憂哥哥不能讓給她。”説着,一隻小手輕輕伸出來抬起小公子的下巴,鳳目一眯,道:“説好了你要給做我的夫君,難道現在反悔了不成?”

    無憂被妹妹的鳳目一盯,白玉般的臉上頓時羞得通紅,忙轉過頭小聲道:“長這麼大了還沒個正經,那隻不過是小時候説着玩的,你就當真了……”

    明月聽了這話,小臉頓時便板了下來,一下子跳到地上道:“你説什麼?難道你……”她的話剛説了一半,突然只感覺腦後有風聲響動,彷彿有什麼東西飛來。明月來不及細想,一下子撲到無憂的身上,兩個人便滾倒在地上。

    只聽“叮”的一聲,一枚又細又小的圓形暗器擦着二人的頭頂,直嵌進了畫舫的柱子上。

    還未等二人起身,這時只聽離船不遠處一個年輕女人大笑道:“沒想到這碧水湖上還有這樣俊俏的小公子,我今天倒要開開眼。”

    明月和無憂循聲看去,只見對面一艘小船正向這邊駛來,船頭站着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一身錦衣,可面色卻有些淫邪。

    見此情形,明月便知遇上了好色之徒,這圓形的暗器是專打人穴位的,並且身上不會留下疤痕,一些江湖上的女人便用它來將別人家的男孩打暈,然後再行非禮之事。想到這兒,明月心裏怒火漸盛,於是便站起身喝道:“哪裏來的狂徒,光天化日竟敢為非作歹!”

    那女人乍一聽明月的聲音,不由一怔,只覺得這小女孩雖然年紀不大,但説起話來倒有一股説不出的威嚴,絕非尋常家的孩子。可當她的目光再轉向無憂時,一下子便被這位小公子的美貌吸引住,也顧不得許多了。於是只管一縱身跳上了畫舫,邊嚮明月和無憂走,邊笑道:“小孩子口氣倒不小,竟敢説我是狂徒,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張玉姝的名字?哼哼,我看上你們家的男人,就是他的福氣,閃開!”説着,便要上前去抓無憂。

    葉明月聽了張玉姝這話,氣得直咬牙,此時見她要上前碰無憂,便一探手,一招擒拿,便要格那女人的手腕。

    葉家的女孩子都是從四五歲起便跟着楚寒雨學武功,所以雖然年紀小,可身手卻是了得。

    那張玉姝沒想到明月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武功,差點被她抓個正着,不由十分懊惱,只見她伸手便拔出了腰間的配劍,向着明月便刺過來。

    葉明月萬萬沒想到她會痛下殺手,情急間一個轉身便躲了過去,口中忙喊道:“明霜!有人欺負無憂哥哥,你還不快起來?!”

    葉明霜是葉青虹的第三個女兒,扶桑所生,雖然年紀比明月小兩歲,可卻是有名的淘氣。但因她天資聰穎,所以武功倒比兩個姐姐高些。

    此時這位三小姐正在船尾小睡呢,模糊聽到船上有響動,還沒等她起身,便聽到明月大聲喊她過去。匆忙間,明霜也來不及細想,小手一撐船舷,便輕盈地落到了船中間。

    那張玉姝只覺得眼前一花,只見一個紫衣小女孩便到了眼前,身法之快竟連大人都難與之相比。可等她站穩了仔細一看,原來卻也是個孩子,於是不由大笑起來道:“兩個毛丫頭,居然改擋着本大姐小快活,真是不要命了。”説着,手上的長劍便刺向二人。

    明月和明霜身上原本沒帶武器,只得閃身躲開,張玉姝趁二人躲閃之機,便伸手去抓無憂,想將他擄走。

    無憂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可心裏卻十分厭惡這個調戲自己的女人,見她的手向自己伸來,無憂便將那繡花針暗藏在手中,一等她靠近,便全數都向那惡女人的手腕扎去。

    張玉姝萬萬想不到這位柔弱的小公子如此膽大,只覺得手腕一陣尖鋭的疼痛,不由大叫一聲,閃身跳開。

    明月和明霜見此情形忙來到無憂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張玉姝吃了這樣的大虧,不由大怒,原本她只想打跑明月、明霜,搶走無憂,可現在卻恨不得將三個小孩子全都殺了。只見她揮舞着長劍,一個箭步跳過來,劈頭便亂砍一通。

    明月和明霜雖然得到了楚寒雨的真傳,可畢竟年紀還小,實戰經驗不足,沒幾下,明月的衣襟便被挑開了個大口子,明霜也勉強才躲過張玉姝的劍鋒。兩姐妹見此情形,心中不由暗急,只恨沒有多帶幾個懂武功的下人出來。

    張玉姝眼見就要得手了,不由得意起來,一邊大笑,一邊又伸手去抓無憂。

    正在這時,突然只聽湖面上一陣疾響,彷彿有什麼東西飛快的破風而來。那張玉姝是練武之人,一聽這聲音便知是暗處有人來襲,忙着就想閃身躲過。可偏偏那暗器速度極快,力道又大,還沒等她轉過身,卻已經來到近前。只聽“撲”的一聲,張玉姝便被連人帶衣服釘在了船柱上。

    明月和明霜見此情形也大為驚訝,循着暗器飛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姑娘踏水而來,身形輕盈靈動,宛若驚鴻,轉眼間便來到了船上。

    張玉姝此時已被來人的武功驚呆了,可仔細一看,卻見對方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只見她一張小臉繃的緊緊的,大大的眼睛瞪着自己,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卻十分嚴肅。

    看清了敵人的樣子後,張玉姝倒放了心,於是一邊掙扎着想脱身,一邊叫罵道:“誰家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動你家張小姐,看我不……啊!!”她本想接着再説幾句威脅的話,可還沒等她話出口,卻只覺得背後一麻,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個東西,一下子便打中了她的麻穴,竟動彈不得了。

    見張玉姝如此,紅衣小姑娘的臉色更難看,只用那清脆的聲音喝斥道:“張玉姝,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當今聖上喜得皇女大赦天下,才將你從牢裏放出來。可你卻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又犯了老毛病,真是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明月和明霜此時在一旁聽了這紅衣小女孩的話,不由都微微一怔,雖然她們三個年紀相仿,可這個小姑娘説出的話卻是句句老道,教訓起張玉姝竟像師傅教訓弟子,聽起來真是有趣的緊。

    張玉姝聽了這話,更是又羞又怒,她本是江湖上有名的淫賊,專門淫人夫侍,糟蹋人家未出閣的小公子,為了這個,三年前被捕入獄,由於前些日子女帝喜得皇女,這才大赦天下,連她放了出來。可這傢伙卻不知悔改,一見到美貌嫺靜的無憂,便犯了老毛病。如今見一個小女娃幾句話便道破自己的來歷,更是怒髮衝冠,可卻因身體被制,連使了半天勁也沒動彈得了半分,倒是把臉憋得通紅。因為她剛剛是面對着紅衣小姑娘,可麻穴卻是被人從後面制住,可見暗中是另有高手的。見此情形,張玉姝這個老江湖便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高人,於是忍了半天,才道:“這位小姐,張某今天一時糊塗,犯了老毛病,還望您高抬貴手,放了我這一回。”説着,只見她又大聲道:“暗地裏這位高人,小的在這裏給您磕頭了。”

    明月和明霜都是極聰明的人,見張玉姝突然變得這樣老實,便知事情不簡單,於是只看那紅衣小女孩如何處置。

    聽張玉姝服了軟,那紅衣小姑娘的一張小臉這才放鬆了點,卻仍一本正經地道:“看你今天識時務,我便不與你計較,以後若是再被姑娘我抓到你調戲好人家男兒,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張玉姝雖然不服眼前的黃毛丫頭,可卻極擔心暗地裏的高人,於是只得賠笑着答應了。

    明月和明霜見她一下子變成了軟麪糰,心裏不由更加厭惡,於是只狠狠地踢了她兩腳,又讓她給無憂道歉。

    張玉姝在人屋檐下,只得低頭賠罪。

    無憂本就厭惡這個女人,於是忙轉身躲開了,也不言語。

    紅衣小女孩見此情形,這才踢開張玉姝的麻穴,手上又不知怎麼的一用力,一下子便將她掀到了湖裏。

    張玉姝剛解了麻穴,只覺一股大力,便掉進了水裏,掙扎了半天才浮上了一點頭,緊接着卻又沉了下去。

    明月和明霜見了,不覺又好笑又解氣,於是便上前給紅衣小姑娘行禮,只説感謝出手相救。

    那小女孩只是冷冷的道了不必客氣,便向二人一抱拳,只要離開。正在這時,卻只見一直站在一旁的無憂輕聲道:“小姐慢走!”説着,只見他款步走上前來,伸出一隻瑩白的小手遞上一件東西,輕聲道:“這件東西可是小姐的?”

    紅衣女孩聽見這話,便轉過身來,只見無憂手中拿着的卻是十分眼熟的玉珠子,雖然不大,可是顏色卻極好,正是它剛剛打到了張玉姝的麻穴。只見那珠子躺在無憂白玉般的小手上,晶瑩碧綠,漂亮極了。

    見此情形,那女孩一向板着的小臉竟然不自然地紅了紅,忙伸手接過來道:“多謝公子。”

    聽了這話,無憂的小臉也不由一紅,半天才小聲道:“應該是我要感謝小姐才是,多虧您及時相救……”

    一旁的明月和明霜見此情形也忙着上前道謝,又讓那小女孩進船艙裏坐。可那紅衣小姑娘卻是婉言謝絕了,只説還有急事要辦,便匆匆離去了。

    明月和明霜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只覺得可惜,嘆息了半天,這才和無憂一起收拾回府了。

    十年來,葉家早已經成為了棲鳳最有權勢的大户,由於葉子敏早就不大管事了,所以葉青虹便接手了葉家全部的生意。加上她與朝廷間來往密切,又是皇親,葉家真正變成了富可敵國的大商家。

    因為明月和明霜擔心母親葉青虹責怪,沒有將這事兒告訴她,可這事兒最後還是被那天湖上看熱鬧的人傳到了葉家。聽説兩個女兒揹着自己帶着無憂出去玩,還差點被人擄去,葉青虹的臉色便難看起來。只將明月和明霜都叫到了眼前,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這十年的歲月並沒有在葉青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只是那一雙鳳目卻隨着歲月的增多,加添了一份説不出魅惑和威嚴。

    教訓了兩個女兒後,葉青虹又放心不下無憂,於是便命人將無憂送到韓初雪房裏,又將私自出去的事兒命人説給他生父聽。

    韓初雪聽説了這事兒,不免也責怪無憂不懂事,怎麼就由着兩個妹妹胡鬧,又讓他去和母親道歉。

    葉青虹見無憂紅着小臉向自己賠罪,心裏不由有些不捨,只淡淡地説了他幾句便罷了,也不甚責備。

    明月和明霜見這件事了結了,便又淘氣起來,只纏着母親要找到那個紅衣女孩,説是羨慕她武功過人,想交個朋友。

    葉青虹聽了這話也不由好奇起來,這京城裏的名家子女她認識的也不少,可要論武功能超過明月和明霜的倒是沒有,何況聽女兒們説的意思,那天暗中還有高手相助,難道他們不是京裏的人?

    雖然心裏懷疑,可葉青虹還是派了葉家的人去打聽。

    這些年來,葉家在葉青虹的手裏,發展的極快,不但生意上無往不利,就連官場上也是極有勢力的,更別説找一個人了。

    沒兩天,便有人來報,説是查到了女孩的住處。

    葉青虹聽了,便命人準備了貼子,又備了份謝禮,一大早便帶着初雪一起去拜謝。一來是感謝對方救了無憂,二來也是很相結識對方。

    一行人來到了下人們所説的地方,只見是一處青磚紅瓦的房子,雖然不是大富之家,可看上去卻是清雅乾淨。

    葉青虹帶了初雪親自去叫門,過了一會兒,只聽裏面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問道:“是爹爹嗎?我這就來……”説着,便打開了門。

    門外的葉青虹還沒等説話,卻見門已經打開了,只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裏面,一身紅衣,那神態動作説不出的熟悉,倒像極了一個人……

    站在葉青虹身後的初雪見了這個小姑娘,心裏也不由一楞,看了看妻主,又看了看那女孩,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幾次,最後卻是複雜已極。

    見外面站着兩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小女孩的一張小臉又嚴肅了起來,只客氣地道:“請問您找哪位?”

    葉青虹不知怎麼的,見了這個孩子心裏竟有一絲抽痛,只怔怔地看着她,半天也説不出話來。

    小姑娘見此情形,不由仔細地打量了葉青虹幾眼,只見她只是二十幾歲的樣子,一身衣裳雖然不是十分華麗,可卻讓人移不開眼,尤其是那雙鳳目,倒彷彿是在哪裏見過似的,熟悉的很。

    正在兩個人相互打量的時候,突然只聽外面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小姑娘抬頭望去,臉上不由一喜,脆聲道:“爹爹,你回來了?”

    葉青虹和初雪聞聲回頭,只見晨光裏,一個挺拔的身影走了過來,一頭黑色長髮輕輕飄動,紫衫翩然,那股冷漠又淡然的氣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葉青虹只覺得身體彷彿一下子被定住了,動也動不了,嗓子彷彿一下子堵了什麼東西,竟然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那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家門前有人,可當他看清了來人是誰後,也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原本冷漠的黑眼睛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可緊接着卻仍忍不住抬起頭來,和葉青虹的目光緊緊地交織在一起。

    站在一邊的韓初雪此時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看清了來人的相貌之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便蓄滿了淚水,白玉般的手緊緊握着帕子,半天才哽咽地説了一聲:“童將軍……”緊接着,淚水便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如果時光可以停駐,葉青虹只希望此時便是永遠,無數次在夢裏夢到眼前的人,醒來時只有淚濕枕畔。

    顯龍一別,已有十年。

    這十年裏,她無時不刻不在想念眼前的這個人,可他卻能將自己拋到腦後,一去便杳無音信。

    有多少個夜晚,葉青虹醉倒之後撫案大哭,只想問問他那日星空下的誓言是真是假?為什麼他轉身就能走的這樣毫無牽掛……

    這一切就像在夢裏,可又無比的真實,葉青虹記不清自己這十年來多少次從這樣的夢裏醒來,只記得每一次都在這樣相遇的時候醒來。

    “童……青……”有些沙啞的聲音從葉青虹的嘴裏傳出,每一個字彷彿都烙在了人的心裏。

    童青只覺得心裏一陣痙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上狠狠地扭了一把,痛的他靈魂都要撕裂了……可目光卻只能緊緊盯着眼前的女人無法離開。

    十年了……

    十年來他一個人輾轉流浪,不知去過了多少地方,可無論到了哪裏,心裏卻仍牽扯着一個地方,就在那個開滿鮮花的山谷,他有了一生中最美的記憶,是她給他的……

    “爹爹……”這時那紅衣女孩走上前道:“你怎麼才回來?”

    聽了孩子的這句話,兩個人交織的目光才錯了開來,童青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頭,沒有説話。

    葉青虹紛亂的神志在聽了小姑娘的這句話後,卻又轟然崩塌了,一雙鳳目看了看孩子,又猛地盯住童青看,彷彿要逼他説出什麼似的。

    見葉青虹如此,童青不由輕輕低頭斂眉,雖然沒有説話,卻似默認了什麼。

    “你……你……”見他如此,葉青虹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感受,上前一把抓住童青道:“你怎麼敢……這樣對我……”

    童青被葉青虹這樣逼問着,可卻仍是不説話,只是那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就那麼深深地看着她,裏面沒有幽怨,也沒有憤恨,有的只是深深的柔情。

    “不要碰我爹爹!”小女孩見葉青虹緊緊地抓着父親,不由低聲喝道,便要上前分開葉青虹。

    “空兒,不許無禮……”童青突然幽幽地道,眼睛看着葉青虹,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道:“快來拜見你的親生母親……葉青虹……”

    晨光照在童青俊美的面容上,十年的歲月幾乎沒讓他有任何改變,只是那抹深沉的悲憤都化成了無盡的温柔……

    棲鳳歷350年六月,女帝頒佈聖旨,追封前餘城太守童南為忠烈將軍,晉三等侯。其正夫陸燕良,童賢良貞烈,着修排坊以忌之。其子童青,忠心報國,賜封為少司馬,世襲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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