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點,你以為穿着瀾兒的衣服我就不認識?過來!”
“老爸救命!”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邊跑邊叫,清秀的小臉滿是機靈頑皮,雖然口裏是在叫救命,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叫他?”她雙手叉腰,一臉獰笑:“他來我就不敢打你了?”
“不是,”小傢伙從山石後露出個腦袋,抿嘴的樣子竟也像模像樣,“爸爸抱抱媽,媽就不打我了。”
“胡説八道,誰要他抱了!”她紅着臉追上去,“看我今天不修理你!”
一大一小在花園裏追逐着。
忽然,一個懶懶的聲音響起:“誰要我抱啊?”
假山石後,緩緩走出個三十幾歲的男人。
長眉鳳目,嘴角微翹,成熟俊逸的臉依舊冷靜而睿智,透着幾分慵懶之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打鬧的二人。
“這小鬼,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她氣得上前告狀,“真不懂,瀾兒只比他早生半個小時,怎麼就乖那麼多。”
“哦?”那男人捲起書,雙手負於身後,朝那小傢伙帥帥地一抿嘴,“如此,該打!”
片刻間,小傢伙居然已迅速換了副老實聽話的模樣,恭恭敬敬走上前,垂頭露出十分委屈之色:“媽,念兒孝敬你還來不及,哪敢不把你放在眼裏。”
“還認得我是你媽,”她揚頭望天,“哼哼”兩聲,“少來這套,就會在你老爸面前裝蒜,用剩下的!”
“誰用剩下的?”他長眉挑起,雖是問着那小孩,目光卻瞟着她。
她立刻紅了臉。
“反正今天我不揍他,我就不姓林,誰也別攔我!”
話還沒説完,小傢伙馬上機靈地躲到了那男人後面。
撞上一個温暖的懷抱。
她用力掙扎:“放開我,今天不揍他我不姓林!”
“是該揍,”抱着她的手臂越來越緊,耳邊傳來似笑非笑的聲音,“只是為夫有件事不解,你究竟如何知道他是念兒的?”
果然,她停止動作,得意地笑了兩聲。
“他雖然穿着瀾兒的白衣裳,兩個人一模一樣,可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睛總是轉來轉去,瀾兒才不會這樣。”
“是嗎,”一雙鳳目有趣地看着那小孩,口中喃喃道,“看來以後若想要幹壞事,還須先練好眼睛才行。”
小傢伙立刻受教地點點頭。
“什麼!”林菲菲瞪大眼睛,“你……你們氣死我了!”
他輕輕嘆道:“不好,若是愛妻氣壞了,誰來給念兒他們生妹妹?”
“胡説什麼,誰要生……”果然,她立刻紅着臉埋進了那温暖的懷裏,還不忘順手在那寬大的胸膛上捶了幾下,當然力度可以忽略。
卻不見他衝那小孩眨了一下眼。
小傢伙立刻笑嘻嘻地跑開了。
花架邊。
“我先給它澆澆水。”
他點點頭,忽然有趣地看着她:“奇怪,為何你就不怕我吃醋?”
“你?”她有些意外地撇撇嘴,白他一眼,卻忍不住滿臉開心,“不是説我是醋缸嗎,有醋缸還想吃醋!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
他微微一抿嘴:“我和念兒他們在廳上等你。”
架上,蘭葉搖搖,根根吐碧,如翡翠般鮮美嬌嫩。
林菲菲小心地澆過水,自言自語:“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世上這麼多蘭花,我不知道哪一棵才是你呢。”
發呆。
身後,一聲嘆息。
竟是紫虛真人。紫色道袍,白色拂塵,和善的面容毫無改變,依舊如當年一般,飄飄然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她笑起來:“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
“方才路過,”紫虛真人緩緩走過來,看着蘭花皺了皺眉,又微笑:“六百年後修行有成,自會脱去草木之身,轉世為人,也算全了他心願。”
“轉世為人?”她欣喜起來。
紫虛真人卻不再回答,半晌搖搖頭,竟自去了。
“放棄仙道,逆轉天數,將來十世短壽,終也只有一面之緣,痴兒!痴兒!”
長嘆聲滅,人已不見。
2008年8月。
茅山道上。
一個18歲左右,身穿T恤牛仔褲,長相甜美的女孩蹲在路邊小攤旁,聚精會神地看着一盆蘭花,似乎在出神。
狹長的葉子如翡翠般,在風中搖曳可愛。
“喜歡蘭花?”泠泠的男聲響起,飄渺悠遠,如來自雲端。
女孩吃了一驚,轉過頭。
一雙半眯着的、冰山雪峯般的眼睛。
不知何時,身邊竟蹲着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俊美而冷漠。長長的睫毛隨風抖動,他並不看她,只看着面前那盆蘭花。
“帥哥啊!”女孩看得愣住,半晌嘀咕了一聲,又笑嘻嘻地問出句廢話,“你怎麼知道?”
“你看它很久了。”
“是嗎,”她似乎有些奇怪,搖了搖頭,又衝他神秘地眨眨眼,“剛才我好象看着它做了個夢呢。”
“哦?”他轉過臉,“白天做夢?”
“呃,我也忘了,”她想了想,“可能不是夢吧,反正我好象想到了什麼事情。”
他又不再言語,轉過臉看花去了。
她好奇地看着他:“你也喜歡蘭花?”
“我種。”
“種花的?”她笑了起來。
“不,學醫,剛回國,陪我媽來的。”
她點點頭,順口問:“你媽姓蘇?”
他有些奇怪:“你認識?”
她愣住:“是啊,我怎麼知道?”
二人瞪眼對視着。
半晌,她搖搖頭,笑嘻嘻地站起來。
“哎喲!”笑容立刻消失,她呻吟一聲,苦着臉,捶着幾乎麻痹了的腿,“可能是隨口撞上了吧……哎呀,耽誤了這麼久,我要去印宮啦,你也去嗎?”
“才去過了。”
“那……”她遺憾極了,這可是個帥哥耶,“那我先走了哦,拜拜。”
“恩,再見。”他也站起身。
相視一笑,各自轉身朝目的地走去。
秋日,淡淡的陽光灑在山間,長長的蘭葉微微在風中搖晃,如畫,如詩,如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