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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章

    第十五章相顧戲憔悴

    稀世珍寶火蟾失竊!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江湖上炸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四周傳播,而它的主人百里英,事發三天後就死了,對外宣稱是暴病而亡,卻私下也有消息傳出,其實他是自殺身亡的,多數人更相信這種説法,因為出事後,那家青樓的媽媽急得不得了,四處分辯,説那賊是個絕色姑娘,像百里英這種身份,上了這種當,難免惹人笑話,羞憤之下自盡也是有可能的。

    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想到,那個絕世美女很可能出自千手教。

    最近有點煩,千手教上下議論紛紛,眾壇主舵主都很納悶,教中幾時出了個這麼厲害的絕世美女?偷火蟾這麼大的事,竟敢私下行動!於是銀、錢、財三大護法聯名上書,強烈要求教主追查此高人,卻被教主一句“不得再提,否則治罪”給頂了回來,皆莫名其妙,只有玉護法華雲峯保持低調,自以為清楚內情。

    退身谷的山溪邊。

    “聽説,那個百里英死了。”邱靈靈低頭。

    “是啊,死了。”金還來明顯心不在焉,最近小白臉護法意味深長的笑讓他非常惱火,也非常不安,正在想此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要不要治理治理,或者乾脆殺人滅口。

    邱靈靈默然半日,輕聲問:“你説,他會不會是因為丟了寶貝,所以才會死啊?”

    金還來不耐煩:“他怎麼死,關我們什麼事。”

    邱靈靈喃喃道:“我們不偷火蟾的話……”

    “不偷怎樣,”金還來轉臉看着她,冷笑,“不偷,你餓死也沒人知道,你以為誰會可憐你?”

    話説得重,邱靈靈果然紅了眼圈,哭起來:“你……不是好人!”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想做好人就自己做,養活自己再説,”金還來怒,起身就走,“哭什麼哭,後悔了就滾,少來煩我!”.

    璀璨的房間,黃金砌成的平台上,先前那盆白玉海棠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玉雕的古松,紋理細緻,盤根錯節,風骨盡顯。

    松樹底下,趴着一隻火紅的蟾蜍。

    金還來半躺在椅子上,對着滿屋子珠寶發呆,最近他發現自己突然閒了很多,計劃中的快活日子並沒有到來,事情反而發展到了一個相當糟糕的地步,對着那些姑娘們,除了辦事,他居然無話可説,各種各樣的話聽在耳朵裏都很聒噪,終於,美人被他愛理不理的態度激怒,故意賭氣,倒正好讓他借勢離開,然而回到金園更無聊,江小湖又不知忙什麼,他只好成天跑這裏來數自己的財產。

    房間又快堆滿了,地上幾無落腳之處,散着無數珍珠寶石,有些寶貝連他自己也忘了名兒。

    金還來抓起一把珍珠:“我不是好人,哼哼,好人……”

    終於後悔了?雖然知道這種話遲早會從小丫頭嘴裏説出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有點失望,我是賊王,居然有人想要我做好人,呵,一個賊的死活誰會關心,小小丫頭算什麼東西,膽敢對本教主出言不遜,蹬鼻子上臉,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你是好人還不給賣妓院,金還來第一次心痛起銀子,十萬兩贖個不知好歹的丫頭,賠了!

    頭頂傳來鴿子“撲撲”飛過的聲音,金還來閉目養神。

    不多時,啞僕敲門。

    門是半開着的,金還來伸手:“丟過來。”

    習慣他的方式,啞僕果然揚手丟了件東西給他,退下了。

    金還來伸手撈過,那是支不足兩寸、小拇指粗細的薄皮鐵筒,上有退身谷的特殊花紋標記,顯然是綁在鴿子身上傳來的。

    “老傢伙又有什麼事!”屢次被捉弄,金還來沒有好脾氣,原想置之不理,然而在手裏攥了片刻之後,他還是颳去封蠟,“啪”地彈開蓋子,從裏面抽出張紙條。

    紙條上只有兩個小字:失蹤。

    金越擅長用簡單的句子表達複雜的意思,由於其藏頭略尾高深莫測,一個詞語往往可以引申出多重含義,這就需要聽話的人具備相當的理解力與判斷力,教中護法壇主能有今日的智商和根據上司臉色辦事的自覺性,多是他的功勞。

    金還來沉默半日,揚手將紙條丟出窗外,口裏喃喃道:“關我屁事!”

    三秒鐘之後。

    “麻煩!”他暴躁地站起來,大步走出門外,門被重重摔上,震得旁邊架子上一隻羊脂玉瓶滾下,摔得粉碎.

    隆冬的風帶着寒意,從頭頂上空掃過,退身谷中仍是一片蒼翠,進谷之後,金還來冷靜不少,發現事情不太對勁,開始懷疑其中問題,退身谷設有陣法,不知道的人根本進不去也出不來,小丫頭怎會失蹤,別又上了老傢伙的當吧?

    好歹人是自己送來的,若真出了什麼事,也不太妙,金還來嘆氣,都已經來了,不如瞞着老傢伙先找找,弄清情況再説。

    一道黑影在房頂樹梢飛掠,避開僕人們的眼睛,悄然落在邱靈靈的房間門口。

    門開着,房內空空。

    金還來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若説小丫頭知道出谷的路,他是不信的,老傢伙再荒唐,事情輕重還是明白,絕不會把出谷的路告訴她,任她亂跑。

    這谷中一草一木老傢伙是最熟悉的,連他都説失蹤,可見也派人找過,她會跑到哪裏?

    浣雲潭!

    猶如一道電光劈過腦海,來不及想許多,他以最快的速度向溪邊衝去.

    白亮的溪水從高處瀉下,匯聚成潭,閒雲倒映潭中,如浮在水裏的輕紗,因此得名浣雲潭。潭邊都是光滑的大青石,稍不注意就容易失足掉下去,當初習武,曾跟着金越來谷中住過一段日子,有一次不留意就摔了下去,幸虧他熟知水性,輕功又好,這才沒有出事。

    金還來落在潭邊,迅速掃視四周,待看到旁邊石頭上那道淺淺的滑落痕跡時,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擊打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心剎那間冷卻。

    石頭長了青苔,腳印不大不小,明顯是個女孩子的。

    “長得不怎樣,沒那麼命薄吧!”金還來喃喃罵着,僵硬地抬腳跨過去,默默看着那道痕跡發呆。

    到處都找不到人,這裏卻有踩滑的痕跡,這説明什麼?

    不遠處水聲嘩嘩,潭上平靜無痕,再沒有別的東西,儘管心裏拒絕承認,理智還是促使他作出了決定,金還來準備下水去看看。

    正在此時,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極清脆響亮的聲音:“金還來!”

    金還來差點嚇得掉水裏。

    轉身,抬頭,他看見了小丫頭。

    邱靈靈竟穿着件黑色的寬大的長袍,暗淡的顏色更襯得肌膚瑩白如雪,她兩手抱着肩膀,蹲在高高的樹杈上,兩個月不見,小臉似乎略瘦了些,下巴也有點尖,看上去卻越發美麗可憐。

    “你真的來啦!”大眼睛裏滿是驚喜之色。

    金還來愣了半日,什麼話也不説,突然飛身掠起,將她從樹上抱了下來。

    切切實實感覺到小丫頭在自己懷裏,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他終於記得發火,將她丟開,怒:“沒事亂跑什麼,淨給我惹麻煩!”不待邱靈靈説話,他又指指那樹,罵:“誰叫你爬那麼高的?”

    邱靈靈被他罵得紅了眼圈:“師父説你會到這兒來,我一大早就來等你了。”

    死老頭兒!金還來暗罵,指着石頭上那道痕跡:“這怎麼回事?”

    “方才不小心掉下去啦,”邱靈靈縮縮肩膀,有些發抖,“我想上去吹吹風,把它吹乾。”

    真掉下去了?金還來冒出冷汗,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是濕的,頓時氣得笑:“吹風?這麼冷的天?”你嫌命太長了是吧。

    邱靈靈委屈:“師父説你會到這兒來,我怕回去換衣裳,看不到你啊。”

    要是你乖乖待在房間裏,我就不用到這鬼地方來了,金還來不説話,解下披風將她裹住,抱起就掠走,行行,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水那麼深,自己爬上來的?”

    “是啊,”邱靈靈縮在他懷中,眨眼睛,“我會游水。”

    是被扔下去的吧,金還來深知金越教徒弟的手段,有點無奈:“這麼冷的天,他讓你下水?”

    “師父説只要運功就沒事了。”

    金還來倒抽一口冷氣,猛然頓住身形,停在樹梢,迅速扣住她的脈門,下一刻他就全明白了——小丫頭體內竟隱隱有真氣流竄!修習內功起步最難,短短兩個月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成果,那出現這種情況,就只有一種可能,金越又動用了千手教的傳功法子,將內力輸了些給她!

    若説金越是個很關心徒弟的師父,金還來是萬萬不信的,當初學暗器的時候,自己就差點給折磨死,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傢伙在偷懶,不想再浪費時間慢慢教,也算小丫頭的造化。

    心情好了不少,他縱身繼續往前飛掠。

    邱靈靈悄聲道:“你信不信,我也會飛了!”

    金還來微笑:“有沒有捱罵?”

    “沒有。”

    答案在預料之中,雖然金還來自己當初吃過不少耳光拳腳,但金越動手打罵女人的時候卻基本沒有,這也是金還來放心將小丫頭交給他的原因.

    踢開門,金還來將她丟到牀上:“換衣裳!”

    邱靈靈拉住他:“你又要走了嗎?”

    金還來愣。

    她垂首,低聲問:“你還在生氣啊?”

    生氣?金還來也覺得尷尬,切,若讓人知道堂堂教主和小丫頭玩冷戰,也太幼稚了,於是他立即搖頭否認:“沒有。”

    “那你做什麼不來看我?”邱靈靈巴巴地望着他,“我想找你,總出不去。”

    金還來咳嗽:“我很忙。”

    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掌聲,轉臉一看,金越站在門口,眼中滿是惡意的笑:“正是,聽説教主忙着去牡丹院,難得今日有空駕臨寒舍。”

    “去又怎麼?”金還來挑眉,本教主是男人,老東西你管得着?

    邱靈靈奇怪:“牡丹院是什麼?”

    金還來的臉立即垮下來了。

    金越笑:“牡丹院啊……”

    你他媽為老不尊,想帶壞小徒弟是吧!金還來怒目而視,勉強維持風度,然而那俊臉卻漸漸紅了,心裏也陣陣發虛,渾身不自在,説也奇怪,潛意識裏他竟很不希望小丫頭知道這些,被那雙清澄如水的大眼睛盯着,感覺真的像是在裸奔,連他自己都唾棄自己。

    金越笑得越發愉快:“牡丹院啊,就是有很多牡丹花的院子,今後叫師兄帶你去就知道了。”

    邱靈靈莫名:“現在是冬天,也有牡丹花?”

    金越轉為嚴肅:“有,天天都有,多得是。”

    邱靈靈恍然,拉金還來:“我要跟你去。”

    金還來越發尷尬,惱羞成怒:“去什麼去,給我好好學功夫,換衣裳!”.

    門關上,師徒二人面對面,眼瞪眼。

    金還來皮笑肉不笑:“師父急急送信來,不知哪個倒黴的傢伙失蹤了?”

    金越面不改色:“那事兒啊,為師前日得了只銀狐,誰知昨兒就跑不見了,所以隨手送了封信,想託教主幫忙找尋找尋。”

    金還來無語,半晌才道:“你傳了她內力。”

    金越點頭:“老夫沒那精神慢慢教,就傳了她一半。”

    “千手教教規,除了在任教主,任何人不得動用傳功之法,你已經不是教主了。”

    “那老夫就去廢了她的內力,再來領罪。”

    “行了行了,知道沒事,做什麼戲!”

    “多謝教主。”

    金還來目光閃動,突然問:“沒打別的主意吧?”

    金越愣了愣,微笑:“人是教主帶來的,若是怕老夫害她,就趁早領走。”

    金還來沉默半日,垂首:“是弟子失言,多謝。”

    金越揚手送他兩記耳光,大搖大擺走了,留給他一個無比瀟灑的背影,金還來差點被氣出內傷.

    黑色的袍子,黑色的披風,她整個人飛來竄去,像只輕靈淘氣的燕子,隨風起舞,金還來抱胸,站在階前看。

    終於,她輕巧地落在他面前,有點氣喘:“我可以飛很遠。”

    “多練練,”金還來點頭,皺眉打量她,“怎麼又穿黑的?”

    邱靈靈這才想起自己的新衣裳,忙轉個圈:“我十五歲啦,可以嫁給你做老婆,你不是喜歡黑的嗎,好不好看?”

    見她喜悦的模樣,金還來不知道該説什麼,決定放棄解釋,算了,等小丫頭再長大些,自然就會明白依賴和喜歡是兩回事。

    他揚眉逗她:“我不是好人,你若做我老婆,也不是好人了。”

    邱靈靈輕聲道:“我知道啊。”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我想過了,不偷東西會餓死的,我不想你死,我不做好人,等我學好功夫,就可以幫你偷了。”

    笑意在唇邊沉澱。

    金還來沉默半日,突然道:“回去吧。”

    邱靈靈搖頭,一本正經:“你先回去等我,我要學好武功,今後才好救你。”

    叫她“回去”原本只是一時衝動,金還來沒有多勸,不屑:“我用你救?多學學暗器,也好保護自己,少給我惹麻煩,還有,今後不準當着人説你是我老婆!”

    邱靈靈嘟着嘴,頗為不服。

    金還來朝屋裏看:“還怕不怕?”

    “不怕,”感受到關心,邱靈靈上下打量他,忽然抬手,費力地摸上那張俊臉,“你好象瘦了呢。”

    “胡説。”金還來趕緊偏頭,你摸上癮了吧,本教主的臉可不能再白給你輕薄。

    “真的。”

    “你瘦了才對。”

    “哈,是嗎,”邱靈靈縮回手,也摸摸自己的臉,笑了,“因為我想你啊。”

    見她振振有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金還來哭笑不得,鬱悶地抬眼望天,喂,你的話我消化不了。

    第十六章芳心信有情

    牆邊地上鋪着稻草,一盞破得不能再破的油燈擺在旁邊,燈焰如豆,忽明忽滅,整個房間就再也沒有別的擺設了。

    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穿着破舊的青衫,負手站在地上;另一個卻裹着寬大的黑色披風,斜斜坐在窗台上,左腿蹬着窗欞,左手抱膝,明亮的眸子掃視着四周。

    “你找什麼?”

    “我一直想從你家找點值錢的東西帶走,可找了兩年都找不到。”

    “因為我最值錢,姑娘們可比你有眼光多了,”江小湖不以為然,“許久不見你那個小小老婆,她人呢?”

    金還來瞟他一眼,冷笑:“奇怪!奇怪!你惦記我老婆做什麼?”

    江小湖不理會他的臉色,自顧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我沒記錯,她該有十六歲了,可以娶回來做老婆,我想問問她願不願意改嫁。”

    “欺負小丫頭,你噁心不噁心?”

    “她已經不是小丫頭。”

    金還來沉默半日,搖頭:“這樣就好。”

    江小湖詫異:“你養着她好玩的?”

    金還來暴躁:“你他媽不明白我的意思,她遇上我之前,見過的男人就只有她爹,根本什麼都不懂,這麼説吧,她喜歡誰,就和喜歡漂亮衣裳差不多。”想想又覺得不妥,或者……比漂亮衣裳多點?

    江小湖點頭:“她現在不懂,今後總會懂,你可以一輩子不娶,但她遲早要嫁人。”

    今後?金還來不語,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

    江小湖咳嗽:“其實不懂也沒關係,我不介意教,至少我長得比衣裳漂亮。”

    金還來道:“窮成這樣,有老婆也要被你嚇跑。”

    江小湖發笑:“金教主富甲天下,怪道她不肯要我這窮小子,原來是喜歡錢。”

    金還來沉默。

    不,小丫頭不是.

    江小湖突然正色道:“幫我個忙。”

    金還來目光微動:“你查了這麼兩年,還沒有線索。”

    江小湖搖頭:“所以我最近更忙了,你到底幫不幫?”

    金還來點頭:“説。”

    “天水城事務繁重,如今我已沒有精力去管,想勞動你……”

    “天水城主是吃素的?”

    “他這兩日有麻煩,不能理事,”江小湖嘆氣,笑得神秘莫測,“你不是想知道我與他的關係麼,我要的那兩張面具,其中一張就在他那兒,你不想知道他是誰?”

    “這兩年他在江湖上露面勤了許多,”金還來挑眉,反問,“你不怕我去找他打架?”

    江小湖搖頭:“你打不過他。”

    “什麼?”金還來跳下地。

    幸虧江小湖及時補了句:“因為我也打不過他。”

    金還來看了他半日,回窗上坐下:“好,我閒了就去替你看看。”

    “多謝,正巧你也有面具,不會有人懷疑,辛苦你兩頭跑了,”江小湖拍拍他的肩膀,提醒,“我跟他打過招呼,他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要當心,最好別惹他。”

    “惹他又怎樣?”

    “那就逃,你輕功那麼好,他追不上你。”.

    時值暮春,午氣襲人。不遠處的池塘上,荷葉新展,迎風搖搖,階下一棵老柳樹飛絮濛濛,如同下着小雪,飄得漫天都是。

    金還來懶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眼睛卻瞟着窗外:“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來啦!”清脆的笑聲裏,一道黑影晃過,纖纖小手從身後抱住他的脖子,滑滑的小臉貼在他耳畔,甜甜的香味直鑽鼻孔。

    金還來大受刺激,掰開她的手:“越來越放肆,誰讓你跑出來的!”

    “是師父啊。”邱靈靈倒揹着手,轉到他面前。

    大約是因為那晚江小湖的話,金還來留神打量了幾眼,真的發現小丫頭長高了好幾分,黑袍下,嬌軀越發玲瓏有致,縱然是假小子的打扮,也難掩其動人之處,白嫩的瓜子小臉,挺秀的小尖鼻俏皮可人,雙頰雖不及先前飽滿,卻多了幾分少女的嫵媚,不知不覺,當初的小丫頭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呢!

    我會喜歡她?或者,有那麼一點點可能?

    “你怎麼了?”見他望着自己發呆,邱靈靈奇怪,彎腰摸他的額頭。

    對上那雙明亮而稚氣的大眼睛,金還來回過神,搖頭,不,她還是小丫頭。

    如葱般的玉指拍拍他的臉,然後捏住那挺挺的鼻子,邱靈靈覺得很有趣,笑得幾乎趴在他身上。

    本來已經習慣被小丫頭輕薄,可今日不知怎的,金還來卻很不自在,他偏開臉,嘆氣:“沒事不要亂跑,師父又給你派了什麼任務?”

    邱靈靈轉轉眼珠:“放心啦,就一個小任務,這次我自己就行,你不用跟去的。”

    “自己就行?”金還來哼了聲,突然扣住腰間那隻雪白的小手,不知何時,那手上已多了塊珠光閃閃的令牌,“這點手段!又是老傢伙叫你來偷的?”

    當場被拿住,邱靈靈嘟起嘴,握着千手令不放:“借我好不好,就一會兒啦。”

    金還來瞪眼:“不行,本教主的令牌豈能隨便給人!”

    見他要奪,邱靈靈急了,雙手護住,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小聲懇求:“師父説了,拿不到令牌,明日就不許我吃飯。”

    完不成任務就不許吃飯,照金越的作風,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拿去拿去!”金還來咬牙揮手,讓那老傢伙笑話吧。

    邱靈靈這才又笑了:“你真好!”

    這句“你真好”讓金還來心情愉快不少,然而它的真正含義,直到第二日與教中的美男玉護法華雲峯議事時,才徹底明白.

    “你的令牌?”詫異。

    華雲峯愣了愣:“教主昨日不是將屬下的令牌取走了麼?”

    金還來皺眉:“幾時的事?”

    華雲峯心中一冷,據實回答:“大約是昨日申時初。”

    金還來沉吟:“你的意思,昨日申時,有人來找你要走了玉字令牌?”

    華雲峯硬着頭皮承認:“正是。”

    果然,金還來淡淡道:“你如何肯定,那就是本座?”

    “這……”華雲峯開始冒冷汗了,雖説他也曾懷疑過,私下觀察教主多日,實在難以將他與那嬌滴滴的小姑娘聯繫起來,早就丟開了,但時近兩年,昨日那小姑娘突然跑來找自己要玉字令牌,當初在金園親眼見過她,而且並未聽説教主有妻室,何況她手上還有教主親臨的信物,他也就完全認定那是教主,如今看來,竟是大大的不對勁!

    金還來冷笑:“哦,有人問你要令牌,你就給他,那這個護法的位置,你是不是也可以給別人做?”

    華雲峯不敢言語。

    其實這個美男護法的作風,金還來大致還是瞭解的,此人除了喜歡拈花惹草,外表輕浮點,辦事素來都謹慎得很,發生這樣的事,其中必有緣故。

    他尋思片刻,問:“你可記得是個什麼人?”

    華雲峯逐漸鎮定下來,居然不回答,反抬眼看着他,神色古怪:“屬下斗膽,敢問教主的千手令可還在身上?”

    金還來頭大了,微笑:“你的意思,要查驗本座的令牌?”

    華雲峯忙垂首:“屬下不敢,實在是昨日,有個穿着黑衣裳的姑娘來找屬下要玉字令牌,只因她持有教主的千手令,所以屬下以為……以為是教主派她來的。”

    以為是我吧!金還來頓時大悟,氣得無力地擺手:“是本座忘了,你且下去,改日便叫她還你。”

    華雲峯鬆了口氣,退下,俊臉上猶帶着許多疑慮之色,昨天的事也能忘,教主記性也太差了點吧?

    原以為老傢伙又是派她來偷千手令,想不到真正目標竟是玉字令牌,華雲峯武功極好,從他手上偷東西談何容易,怪不得小丫頭一開始就打千手令的主意!金還來“忽”地站起來,大步朝門外走,害本座在手下面前出醜,今日不拿你算帳!.

    “給我出來!”找到那間石屋,他一腳踹開門。

    房間沒人。

    “大徒弟怎的有空跑這兒來?”背後傳來金越的聲音,帶着許多戲謔。

    金還來沒好氣:“你小徒弟呢?”

    “她怕你生氣,不敢見你啊。”

    這話聽着不對勁,金還來愣了片刻,倏地轉過身,哪有什麼金越,只見一個小人兒坐在大樹頂上,正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笑,不是小丫頭是誰!

    想不到她成日研習易容術,學人説話也惟妙惟肖,金還來哭笑不得,好容易才板起臉,吼:“你給我下來!”

    邱靈靈眨眼,晃着雙腳:“來呀來呀,上來曬太陽!”

    金還來二話不説,飛身而起,見他要來抓人,邱靈靈慌忙閃避,想要溜走,可惜才逃出不過五丈,就被他拿住了,拎到地上。

    “敢騙我?”

    “沒有啦,”邱靈靈自知理虧,反抱住他的腰,“你別生氣,師父説我若拿不回那個美貌玉護法的令牌,就不許我吃飯,又不讓告訴你,玉護法武功那麼厲害,我只好借你的令牌啊。”説完又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嘻嘻笑:“反正你也會幫我的。”接着補了句:“不許告訴師父!”

    見她這樣,金還來只剩了瞪眼:“我的令牌?”

    邱靈靈忙取出來給他。

    金還來接過:“玉字令牌呢?”

    “在師父那兒,過兩天我就拿去還他,放心啦。”.

    竹林小徑。

    “我最近有點忙,幫江小湖處理事情,你聽話些,沒師父的吩咐不許出谷。”

    “小湖大哥?”邱靈靈想起這個人,高興,央求他,“你跟師父説説,帶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切,你兩個還真有默契,金還來瞪她一眼,江小湖的確不錯,但小丫頭若真嫁給他……至少現在金還來感覺很不爽,回答乾脆:“不行。”

    邱靈靈不樂意了:“我是你老婆,我要跟你走。”

    瞧瞧這種小孩子脾氣,會做老婆?金還來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很是苦惱:“我再説一遍,我沒有老婆!”

    “我就是你老婆啊。”

    “你知道什麼叫老婆?”

    “我知道。”

    金還來差點暈過去,神色古怪:“你知道?”

    “是啊,”邱靈靈認真地點頭,“老婆就是你的妻子,一輩子都陪着你,不論你有什麼事,我都會幫你,永遠不分開。”

    “誰告訴你的?”

    “師父啊。”

    金還來無語,老傢伙,你這是教的什麼徒弟?

    “他還説了什麼?”

    “説故事,我給你講個故事,”邱靈靈來了興趣,往旁邊大石頭上坐下,“從前,有一對夫妻去關外沙漠,不小心迷了路,沒有東西吃,也沒有水,眼看妻子就要死了,那個丈夫捨不得她死,就……”聲音漸漸小了,她停了停,垂下眼簾:“就拿刀割破了手,讓她喝自己的血。”

    這是個古老的、在江湖上流傳已久的故事,結果當然是丈夫死了,妻子卻活下來被人救了。對於那些花前月下、憧憬愛情的少年男女們來説,這類故事是多麼的美好,令人嚮往,催人淚下。

    只可惜,金還來已過了那個可愛的階段,所以見她這副傷心的模樣兒,只覺得好笑又好氣,女人就是女人,一個故事就能聽成這副模樣,笨蛋,你當真有這種事呢,説不定還沒到生死攸關的時候,那個人就把你丟一邊不管了。

    邱靈靈默然半日,突然抬頭望着他:“你會那樣救我嗎?”

    金還來煩:“無聊!”

    邱靈靈不依,起身拉他:“你會不會啊?”

    金還來看着她,挑眉:“不會。”

    小臉上神色有一剎那的失望,很快,她笑了:“你會的。”雙手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輕輕道:“因為我會救你。”

    金還來全身一僵,低頭,卻看不見她的臉。

    她説會用自己的命救他,這不是小丫頭該説的話,這語氣,這神態……小手在腰間,抱得那麼緊,好象真的永遠都不會放手,一種久違的親近,近得可以聽到那顆心的跳動,感覺很温暖,卻又令他厭惡,與那句“永生不棄”一樣。

    金還來頗覺煩躁,粗暴地將她從身上拉開:“走走走,本教主用你救?這種荒唐事你也信,都是編來哄人的!”

    “是真的。”背後傳來金越的聲音.

    “師父。”邱靈靈高興,不計較被推開的事。

    金還來也有點詫異。

    金越站在身後不遠處,藍衫,青灰色的長褂,多日不見,他似乎又老了些,只有腰板仍是挺直的,如同身旁枯直的老竹,臉上表情平和,鋭氣全無,就像個普通的暮年老人,在金還來的記憶中,幾乎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原以為他又要嘲笑,哪知他只是看了二人兩眼,淡淡道:“是真的,她真的那麼做了。”

    邱靈靈奇怪:“誰?”

    “你師孃,”金越負手,目光飄忽,“當時我身受重傷,她真的那麼做了。”

    二人皆愣。

    金越笑了笑,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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