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的生活節奏很快,早睡早起,所有人忙忙碌碌,不是“在去上課的路上”,就是“正在繁忙地上課”。我適應着,很快發現了一件微妙的事情:宿舍裏每天的話題除了考試、課業,就是圍着“易麟朔”和“易麟朔的女朋友”在轉。很少聽到他們討論安崎墅,偶爾提起來,也是用“那個人”或者“國王”代號,而且絕對説不到三句,就會緊張兮兮地轉開話題:“快別説了,要是隔牆有耳,我們會被抓去批鬥的”。
又不是奴隸制時代,還批鬥咧!
可是某天,在學生手冊裏看到一條:“不準議論國王是非”,我就完全地ORZ了。
某天,我又聽説一女孩因為私藏安崎墅相片,被抓到後消失了三天,再出現整個人成呆滯狀態,見到誰都只會傻笑。
某天,安崎墅走進人羣爆滿為患的餐廳,頃刻間,能走則走,能逃則逃。
安崎墅這麼可怕嗎?!
這個疑問憋在肚子裏一段後,某天在學校後山的海棠林裏聽到了答案:
“國王不可怕,可怕的是國王身邊的那些爪牙!據説那都是他家族的人安排在他身邊,保護他的。”
“可也保護得太過分了吧?!比起國王這朵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帶刺玫瑰,還是朔大人更親近民心。”
“是啊!易麟朔,他好像又交新女朋友了,誰知道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們都不知道?”
“他的女朋友用卡車都裝不完,我們的腦子卻不夠用,怎麼記得住那麼長串的名單?喂,你們説……”
“李雅西。”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男性聲音打斷她們,所有女生在瞬間呈現出驚悚的表情——不是恐怖片,是偶像片。
綻放得正豔的海棠木,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指上勾了一條銀鏈,閃閃發光,閃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那隻手白皙修長,指關節分明的曲線,比海棠還豔麗。
“啊,易麟朔……”叫李雅西的女孩慌忙站起來,整張臉又是青又是紫又是白,最後燒紅得像朵大牡丹,“你,你怎麼來了。我……我……”
幾片花瓣落下來,易麟朔上前幾步,側身自海棠木前顯現。
捲曲的睫毛,挺翹的鼻樑,好到讓人崩潰的五官底子!今天的他穿了件黑色的皮夾克,緊身皮褲,馬丁靴上全是銀扣,跟飆車一族很像。
也許就是飆車黨,手長腳長的體格很適合騎機車,也一定很會騎機車。
……呃,他會不會機車關我鳥事?沒想到他一堆壞脾氣就算了,私生活還這麼隨便,大濫人!
易麟朔發現一堆女生都在注視着他,淡淡點了下頭,把鏈子交給李雅西。
就連隨便點頭的動作都像偶像劇的鏡頭,無論哪個角度,哪個折射面,都無可挑剔。
“不好意思把它忘在你那裏……”李雅西的眼睛只敢看着鏈子,説話都語無倫次,“對不起,抱歉……謝謝!”
“不客氣。”
易麟朔簡單答覆,轉身朝另一條小道走掉。即便是慢慢走遠的背影,也散發着一股讓人無法撤開視線的魔力。
校園道路兩邊行走的學生,明顯有很多放緩了腳步。
“剛剛過去的那個人……”
“是易麟朔啊!”
“他今天好像更帥了。”
小道盡頭站着一個女孩,不高的個兒,穿着白裙子。學生手冊裏規定不能穿便服,她一定是下課後飛奔到廁所裏換的,就為了見心上人吧。
可惜心上人都沒有看她一眼。
易麟朔旁若無人地經過,女孩飛快跑上去,巴巴地跟在後面。他走得很快,完全不理人。看得出女孩極力在討好他,小跑幾步,探了脖子説話,又小跑幾步,説話。哪怕得不到任何回應,她的臉上也是掛着幸福笑容的。
這道美麗的風景線走遠後,海棠木下的那羣女生就爆炸了!狂抽氣,説話的聲音也像被人掐着脖子!
“你你!雅西!你跟易麟朔?!”
“什麼時候告白的?!”
“我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心思夠深的!”
李雅西一直望着易麟朔走遠的背影,表情看起來十分憂鬱和沮喪:“就是我們集體告白的那次啊……你們都走以後,我不甘心又倒回去,他居然還在那裏,於是我問他要了手機號碼。”
噗,集體告白?我噴了!
“真幸運。原來那次並不是沒有回應,早知道我也倒回去好了。”
“少來,雅西長得漂亮,選她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吧……”
“其實,呆在有那麼多女朋友的他身邊,很有壓力,很沒有安全感。”李雅西抿了抿唇,眼睛一片潮濕,“……喜歡他,我感覺很辛苦。”
“有什麼辛苦的,他都專程為你送手鍊過來了。”
“可我是故意的啊!把有我名字的手鍊落在他那裏……”
“這種事,為什麼要故意啊?”
“我知道了,因為易麟朔帶回住處的女孩不止雅西一個!手鍊是留給她們看的?”
李雅西點點頭,側開臉,一縷風劃過,她滴落淚水的眼睛恰好對着我這個角度,是個長得清純靈氣的女生:“明知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做法,卻怎麼也想向其她的女人示威……哈,我果然是幼稚?”
“比起那些他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女朋友,你好太多了。”
啊,我有些崩潰。不是有些,是十分崩潰!
這羣腦殘,全都見鬼去吧!像易麟朔那種濫人到底有哪裏好?!長得再好也不過是豬鼻孔上插葱——裝象!
忽然一片烏雲覆在我面前。
我抬起頭,又是那羣糾纏不休、鍥而不捨的學生會幹事——卡門!
“一年級八班路初菲,你今天逃課曠……”
話還沒説完,我朝領頭的卡門勾勾手指:“蹲下來啦,我有話要説。”
卡門摸摸後腦勺,疑惑着,才蹲下來——
我起身,抬腿一腳蓋在他的臉上:“去死吧,死臭蟲!”
“你這個臭丫頭!!”
轉身,逃。才逃了兩步,腳勾到了什麼東西,朝前撲去。正好迎面走來一個人,我幾乎是八腳章魚地掛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栽進草叢堆裏,滾了兩圈。
耳邊是卡門驚天動地的叫聲:“國王——”
小道里的人全空了,海棠木下的女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
我啃了一嘴巴草,剛從安崎墅身上爬起來,雙手雙腳就被那些魁梧的卡門架住了。一個説把我丟到男廁所沖洗馬桶,一個説罰抄學生手冊三百遍,一個説要在我的臉上蓋大腳印……
就在幾個卡門爭執不休時,安崎墅一打響指,站他身後的一個卡門走上前:“國王説了,女生都愛美,衝馬桶罰抄學生手冊都不算事,我們給她修修頭髮,保證她以後照着鏡子時長記性。”
一把閃着寒光的剪刀突然出現!
我驚駭:“你們!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就試……”
“咔嚓”,額前的一小撮頭髮應聲掉落。
卡門揮舞着剪刀,嘿嘿嘿奸笑:“乖乖的,你就別掙扎了啊!”
“我要宰了你們!”
我發狂,可是被架住的四肢根本不能動彈!
“放開我,否則就是一場血案!”
“別以為你們一羣人,我就會害怕!你們這些土包子卡門,土包子頭頭兒,我要起訴你們,一個也脱不了干係!”
“到時候抓起來喂鳥,喂烏龜,喂蛤蟆,喂鯊魚……”
“哦,我好害怕怕啊!”卡門故意手一抖,剪了我一大撮頭髮,轉過頭,“國王,她真的很吵,噴了我一臉口水我都沒心情剪下去了。”
安崎墅靠着一棵海棠木,隔得不遠,能清楚看到他精緻無暇的面容,海天般瑩透的眼睛,眼睫密茵。他笑得很清淡,透着迷離和高貴:“女人老了,都會有更年期。”
“那國王,左右要剪得對稱些,還是不對稱些?”
安崎墅看向我:“你喜歡什麼樣的?”
頭髮一絲一縷地在掉,我火暴了:“我喜歡大樹爺爺!”
“這樣啊……”他拉長了音調,回答那個卡門,“我爺爺都禿頂了,還管它對不對稱。”
“哦,遵命!那就剪個大禿頭!”
禿頭?!混蛋!
耳邊“咔嚓咔嚓”的聲音持續不斷……握緊了拳頭,咬着牙齒,現在做什麼掙扎都沒用了。根本是砧板上的魚,任其宰割。
可惡……
好像有什麼温熱的東西就要湧出眼眶了,我垂下頭,狠狠地將它憋回去。安崎墅,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怎麼,哭了?”那混蛋的聲音輕佻響在耳邊。
“……”
“你要是現在示弱還來得及。”
“……”
“女孩子這麼悍,會吃虧的。”他的手挑起我的下巴,滿臉都是隱藏不住的笑意,“大片‘植被’被不斷侵蝕,美麗青絲變成了‘癩子頭’,讓人看了無一不痛心疾首。”
癩子頭……?我……變成了癩子頭?!
滿腔憤怒都化為熱淚,該死!要是在這種傢伙面前哭,就太丟人了!
“怎麼樣,後悔了麼。”他笑容美麗,眯着眼把臉湊過來。
“你有極其強烈的口臭,滾我遠點!”
他還偏偏將臉湊得更近了些。
劉海碎亂,重重疊疊,把照射過來的光線全都擋去。
我猛地抬了下巴,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啊……”
“國王!!!!!”
這一刻,我真恨不得我的牙齒是一把剪刀,把他的鼻子給剪下來才好呢!
兩個卡門拼命推着我的臉,我下死了力氣咬住,不放,可不過幾十秒,還是被架開了,死死摁在海棠木上不準動彈。
安崎墅漂亮的鼻子上兩排清晰的牙印,他伸手捂住。海棠花的香氣四散,他的臉居然漫過一層嫣紅的色澤。
“國王,你的鼻子……你的鼻子沒事吧?”
他把臉撇開,居然連耳根都紅了。
“她怎麼像狗一樣地亂咬人!國王國王,不會有瘋狗病吧?”
“你們才有瘋狗病,你們一羣瘋狗,放開我!”
安崎墅背對着我們擺擺手:“剪好了?”
“剪好了。”
“走吧。”
想走?沒那麼容易!我今天要跟你們拼個魚死網破!
雙手雙腳剛重獲自由,我箭一般飛奔過去,幾個卡門都沒攔住,大叫着:“國王,小心!”
於是安崎墅才轉身過來,我便像顆球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兩人再度栽倒在草地裏,滾了幾圈。在滾動的同時我咬他的肩膀,咬他的耳朵,咬他脆弱的脖子!
停止滾動後,他在下,我騎他身上,上下其手地踹他、撓他的癢癢。雙手從他的袖口裏伸進去撓他的胳膊肢,從他的衣襬下伸進去撓他的腰。
我瘋了!理智徹底崩潰!
以至於兩個卡門跑來把我架開時,安崎墅呆呆坐在地上,整個兒一身狼狽:制服褶皺凌亂,胸前的兩顆紐扣被扯落了,露出漂亮的鎖骨和肩胛。脖子、肩膀、鼻子上各一排紅紅的牙印。
當然被我咬過的地方還亮晶晶的,全是口水。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擦了擦臉,站起來。目光閃爍透着一抹光亮,不知道看向哪裏,反正就是沒有看我:“笨蛋!”
我看錯了嗎?還是這傢伙腦子有病?!我咬他,他嘴角竟噙了淡淡的笑意。
一路上,雙手捂着自己的腦袋直衝宿舍。可是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我傻了!
原本被燙過的頭髮都剪了,留下來自己純天然的頭髮只齊肩。短了很多,但很順很亮……劉海沒有剪太短,只是削薄了,所以還留了點捲髮混搭着直髮,看起來就有兩層,前一層為可愛的直後一層為女人的卷。這樣的髮型,多了一股清純,少了一股嬌氣……
我居然覺得好看?盯着鏡子看了整整三分鐘!
要知道,以前我可是不屑地説這是土包子髮型的啊啊啊啊啊!難道我入鄉隨俗了?我俗了?我也俗了?!
NO!只是我天生麗質,就算是土包子髮型,也一樣好看!
那棵大黑樹,為什麼想着給我剪頭髮?想了半天才想起學生手冊裏有一條好像是:學生不得電發、染髮……那是不是意味着明天,他要想方設法把我的髮色給弄回黑色?!
NO!他要敢把我弄成徹底的土包子,我絕對跟他拼命!
就在這時,門被“篤篤”地敲響了,我打開門,外面沒有人,門把鎖上卻夾了一張單子。
這什麼?!
我隨手拿過來,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立即像被霜打中的茄子,懵在當場!
關鍵字:“路初菲”、“學費欠條單”、“總額四萬六千三百八十一”!
……
我哭,路氏居然沒給我交學費!
我哭了又哭,路氏居然凍結了我所有的銀行卡信用卡!
我哭了還哭,現在錢包裏所有的財產加起來不過五百三十二塊!
手機裏的電話薄一個個打過去,和路氏有關的要麼是空號、要麼不在服務區內。而那些我曾今所謂的朋友,更是人走茶涼,沒一個肯接我的電話!
打開筆記本上網,卻不記得自己的QQ密碼EMAIL密碼和MSN密碼?!以前這些小事都指揮別人幹,自己哪可能記得?!
這意味着——我失去了所有和過去的聯絡。
登陸各大網頁,佔了大半幅面的幾乎都是關於路氏破產的事,連看門的門衞都被逮住做了專訪,老爸卻因為身體不適在洛杉磯靜養為由,拒絕任何採訪。
那些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在路氏危難的時期只會加油添醋地説盡壞話。什麼“路氏企業破產的前車之鑑”、“路城民禁不住打擊,病卧洛杉磯”、“路氏盲目擴張,在金融市場上玩火自焚”、“企業巨頭的命運已無法挽救,我們定要汲取他們盲目自大的教訓”……
路初菲,冷靜!
現在是路氏最危難的時刻,也許是事情太多了,才會顧及不到我。等一切棘手的事情處理好後,一定會主動跟我聯繫。
説服了自己百遍千遍,我才慢慢冷靜下來!
可是,在“路氏想起我”以前,靠着這五百三十二塊,我要怎麼渡過?
3.易麟朔正面的臉
一整晚翻來覆去都沒睡,心情萎靡不振,導致早晨天還沒亮去學校上課,經過二樓走廊時,看見一個女孩背對着我祈禱:“主啊,請給我勇氣,給我力量,給我幸運……主啊,請一定要讓我成功,賜給我朔大人一個正面的臉吧。”
易麟朔正面的臉跟主又有什麼關係!
我正疑惑着,旁邊一個女孩拉拉她的胳膊,朝她這樣交代着:“別緊張,我剛跟你説的話你聽清楚了?我現在重複一遍,你記住了——這個教室第一排靠窗倒數第一個位置,是易麟朔的座位。”
“嗯,我記着的。”
“因為你的位置在第二排倒數第三個位置,所以這次選了你。我們考察過,你那個位置的角度最好,不會太近讓他起疑,也不會太遠影響相片質量。你的手機還OK吧?”
“我的手機像素什麼的都蠻好,只是如果拍照被老師發現,老師要沒收手機或者將我趕出教室怎麼辦?”
那女生拍拍她的肩,十分肯定地説:“你不一定會被老師發現。但在老師發現之前,你一定會被注意易麟朔的女生髮現!所以你動作要快、準、狠!爭取拍的每一張都有它存在的價值!老師發現你後立即往門口跑,我們會派人在外面接應你……的手機。”
“好、好的。”
“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雖然是這樣説,但女生很明顯在渾身發抖。
“那好,趁現在沒人,我們進去排練排練。我就坐易麟朔那個位置,你把我當成他,選好角度——”
女生揣着手機朝前走了兩步,卻雙腳一軟:“玟……玟姐,我發抖!”
“勇敢點!”
“要是朔大人他不來上課呢?”
“這也是我們擔心的,他的行蹤捉摸不定……上帝保佑他一定得來!他要是再不來,我們沒機會弄張相片讓論壇那羣飢餓的女人瞅瞅,你這論壇管理員的身份會被狠狠撕碎的……而且你再想啊,報酬金是很可觀的……”
搞得這麼正式而又驚險,只是為了toupai易麟朔的相片?!
第一排靠窗倒數第一個位置——原來自從我轉來這個學校上課就一直空着的那個位置,是易麟朔的?他跟我一個班?!
哈,這種出勤率學校也沒開除他,真有夠例外的!
晃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倒頭補眠。醒來時耳邊是尖鋭的上課鈴聲,我睜開惺忪的眼,看看講台上的老師,又下意識看看易麟朔的位置……
果然還是空的嘛。
忽然一聲抽氣響起:“易麟朔!”
我的視線剛轉到門口,就看到那停了一雙中筒黑靴,筆直而修長的腿,沒有任何遲疑地踩着上課的鈴聲進來。
坐在前桌的男生驚訝:“這人今天受什麼刺激了跑來上課?”
對別的學生來説不上課才正常,然而對易麟朔來説上課才正常的怪胎,幾十雙眼睛就像看到從天而降的外星人,“刷刷”無一例外全都盯着他——
易麟朔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這才發現,我坐在第二排倒數第四個,也就是那個準備toupai易麟朔的“toupai女”前面。這真是該死的巧合。
“toupai女”此時激動得肩膀都在顫抖,角落一個女生不停對她打着手勢,口型説“淡定,淡定”!很明顯“toupai女”淡定不起來!
又看看易麟朔,今天的他米色毛衣配栗色夾克,鉛筆褲,中筒黑靴。一到自己的座位就低着頭擺弄着什麼,從抽屜裏拉出兩根耳機線,塞耳朵裏,而後倒桌面上裝屍體。好久,桌下面的黑色靴子動了動,換個姿勢,一條腿疊到另一條長腿上,繼續扮屍體。
一整節課過去了,他的臉都沒抬起來過,所以toupai任務肯定Down掉了。
下課鈴聲剛打響,角落那個女生就迫不及待地衝過來,把“toupai女”拉出去咬耳朵。一邊説,一邊雙手雙腳還比劃着,唾沫橫飛。“toupai女”這次信心似乎足了點,走進來,自言自語:“我要像飛虎隊出擊那樣從容不迫的淡定!”
“噗——”笑得我口水都要噴出來了。
第二節,易麟朔沒有辜負“眾望”,抬過兩次臉。一次是他趴着太久姿勢累了,坐直身體伸了個懶腰;一次大概是MP4播完了一輪歌,他調節按鈕。
這兩次我都鬼使神差地抓緊時機用手機照了幾張,照完後藏在抽屜裏,發現後面的“toupai女”果然還在照,於是尖了嗓子用書本擋着臉喊:“喂,那個玩手機的,你在幹什麼?!”
教室裏猛地一陣騷動,有脖子的全都把腦袋轉過來看。其實大家都不知道誰在玩手機,只是目光到處亂望,但“toupai女”做賊心虛,嚇得抓不穩手機,“啪”的一聲,手機摔在地上。
後面的發展,就不用我説了。
正在上課的老師停止教課,在發現手機是相機的模式,並且“易麟朔被toupai的相片”罪證俱在,毫無二話地沒收了她的手機,還讓她寫深刻的檢討書。
易麟朔那張臉即便在這種騷動的時候也沒抬起來過,不知道在想什麼。
哈哈哈哈,可觀的報酬金,不知道是多少呢?!下課後找那個需要“易麟朔相片”的女生吧!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伸了個懶腰,一隻手忽然在我面前攤開,手指像漫畫裏的那樣修長,掌心卻尤其的寬大。
我看着那隻手發呆?
易麟朔低沉的聲音:“拿來。”
我一懵,抬頭看了一眼易麟朔,又左右看了下四周,N雙被吸引過來的殺人的目光正在刺穿我。他發現了?
“幹什麼?我才沒有toupai你的相片!”
説完了立即想打自己的嘴巴,易麟朔瞭然一笑:“你沒拍,怎麼知道我指的這件事?”
我懊惱咬住唇:“我猜的。”
易麟朔還是那種不鹹不淡的笑,卻像北風一樣,冷颼颼的:“別讓我重複第三遍,拿出來。”手指也不耐煩地敲敲我的桌子。
我冷靜了一下,從抽屜裏把手機裏拿出來:“哈!真是可笑!給你,你可要看清楚了!我是真的沒有拍——自大狂!”
聰明如我路初菲,一拍下來,就飛快地傳到自己的網絡U盤裏,然後刪除了手機裏的存檔。我可不會像“toupai女”那樣,傻傻笨笨地等着被人發覺呢。
誰知道易麟朔接過手機後,看也不看一眼地拉開旁邊的窗户,丟了出去。
“喂——”
我根本來不及阻止,手機就變成了拋物線。氣得在原地跺腳:“易麟朔,你這個幼稚園程度的高中生,先天蒙古症的青蛙頭,還我的手機!”
易麟朔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這時,圍在附近那些猶如餓虎撲食的女生一把將擋在她們面前的我掃開,團團圍了上去。各種喧譁吵鬧的聲音鼎沸,易麟朔獨特的聲音響在人聲中,竟格外突兀:“現在誰去吃飯?”
“我去——!我去!”
“我們都去……”
易麟朔點頭:“很好,我不去。都讓開。”
……
幾張相片以六百一張的價錢賣出,一共四張,二千四,被摔壞的手機卻是它的十幾倍。超賠本的生意。
那個女生對相片的質量很滿意,説以後“有貨”都找她,並且笑着對我亮了一個牌子:校園記者柳玫星。
“校園記者?”
“其實跟娛樂圈裏的狗仔記者是一個性質:我們專門以挖掘朔大人私生活、曝光朔大人秘密為宗旨,以讓學校喜歡看八卦的學生娛樂放鬆為目的。”柳玫星的笑容像山花一樣燦爛,“我們需要很多像你這麼機敏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報酬金不是問題,主要是優質的‘貨’多多提供才是。”
這麼三八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會再做。很丟臉,報酬金不是想象的可觀,而且也確實危險——我可不敢保證下次再被易麟朔逮住我拍他相片,從窗口被扔下去的不是手機而是我。
我敷衍地點點頭:“再説吧。”
現在我急需的是一大筆錢,一大筆足夠我支付學費的錢!
“這麼説,國王要親自任教,做路初菲的‘追蹤教師’?”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吵得不行,全是女生的聒噪和喧譁。依稀聽到“國王”和“路初菲”兩個名字,還有什麼“追蹤教師”?!
我打開卧室房門,看到安崎墅雕塑般俊美地坐在沙發中間。制服穿得一絲不苟,翹着腿,一隻手搭着沙發扶手,一隻手端着茶杯托盤。吹一口氣,精緻的茶杯霧氣裊繞,醉在他眼裏。
他淡淡微笑,目光望向我,瞳仁瑩透,如夜空中閃爍的辰星:“醒了?”
奇怪1:安崎墅怎麼會出現在女生宿舍?!
奇怪2:花輪、掃把和鍋蓋怎麼敢坐在安崎墅對面,還大談“國王昂流昂流”“國王YYYY”?
奇怪3:不見了那羣如影隨形的卡門。
我以為我在夢遊,可現實又告訴我不是——
花輪雙手合十:“果然如傳説的一樣,只要沒有那些學生會幹事,國王是很親民的。”
掃把拼命搖頭:“老天,我真不敢相信國王會這麼具有親和力。”
鍋蓋説到了重點:“路初菲,從今以後,國王就是你的‘追蹤教師’了!真是帥呆了!”
“‘追蹤教師’?”
安崎墅喝一口茶:“你先把自己打理好了,一會給你仔細講解。”
我這才記起自己頭髮蓬鬆,還穿着睡衣,尖叫一聲後猛地甩上房門。一邊穿衣,一邊回想着學校裏的變態規定,同時沒忘“皇冠”學院的例外之一:“德、智、體、美、勞”優良之最的國王安崎墅“不任教”。
等我打理好自己,花輪鍋蓋掃把都跑去上課了,安崎墅獨自在沙發上等着,手裏的紅茶涼了,他也毫不介意,眯着月牙的眼愜意品茶。硃紅的唇貼上杯壁,就像桃花瓣輕輕擦過,混着初露頭角的晨曦,他的臉罩着一圈兒絨光,格外醉人。
以至於我從洗漱間出來盯着他呆了片刻,直到他放下茶杯:“好了?”
我回過神,晃了晃腦袋,消除雜念:“有什麼話快説,我趕時間上課!”
他把一本冊子丟到茶几上,示意我翻看。
我拿過來瞄一眼,又是“學生手冊”?!
“我上次囑咐你好好翻看,你沒看對吧?”
“……”
“P124頁第5行,打開。”
早就看過了,那一頁我還琢磨了很久,裏面列了一竄“追蹤教師”在任教時的責任和權利。大到行為準則,小到談吐修養,它全都可以對學生加以干涉。實則相當於給人裝上一副會走動的手銬?走哪,跟哪!
我眯起眼睛,語氣不善:“很奇怪,國王不是‘不受教’?而且這種事,至少也要過問我的意見吧?!”
安崎墅淡笑:“很簡單,如果你能堅持一個月紀律分、操行分和教養分都在九十分以上,你可以向學校申請辭退我。”
一個月?!怎麼可能!
我冷笑:“否則呢?”
“否則任教期間,我可以以任何形式完成我的工作。”
任何形式?哈!我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他能把我怎麼樣?!
轉身就要走,他竟起身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漂亮的手指纖細而修長,一枚寶石綠的戒指,刺得人眼睛發疼。
我一掌將他拍開:“我不需要什麼‘追蹤教師’!任何人都無權干涉我的生活!”
下一秒,他長手一伸,勾了我的手腳,將我整個扛在了肩上,視野瞬間倒了!
“放開我!……”
接下來的幾天,安崎墅就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隨時可能會出現在我面前,不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每天早晨,打開宿舍門就會看到他雕塑地坐在廳堂沙發上,端一杯紅茶,霧氣裊繞。
除了接送我上學放學,短短的下課時間他也會來我們班探視,如果我不在上課,立即動用學生會長的權利派卡門全校“搜索”我的蹤跡……直到把我逮去上課為止。
“追蹤教師”干涉的未免也太多了吧!很多次抗議,都被他理所當然的説辭給頂回去。
不知道是他每天追得太緊導致我精神錯亂出現幻覺,還是出現了靈異事件——?
有天半夜我低燒醒來,迷糊中看見房裏的枱燈亮着,安崎墅坐在牀邊。像網紗籠罩的光線,他半邊臉被陰影籠罩,窄挺的鼻樑更顯漂亮。他的手裏拿着一面手帕,輕輕搭在我額上給我捂汗。
“大黑樹……?”我一定在做夢。
“嗯。”
“大……黑樹?”好真實的夢。
“我在,一直都在。”
第二天醒來一切如常,而我試探地問安崎墅他昨晚在哪?他説很早就睡了。一個男生怎麼可能半夜三更出現在女生宿舍!應該是我燒糊塗產生了幻覺!如此真實而又耐人尋味的幻覺,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