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也叫路初菲
太生氣了,加上一直胡思亂想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往哪走,等我反應過來,我居然到了學校的後坡上。
樹木高大,層層疊疊,把晨曦的光線篩落折射。
一個聲音似乎從光線中傳來: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把?!你的理智呢,你的擔當果敢呢?全都上哪去了!”
“你找我就是為了説這些?”
安崎墅的聲音?!
“哈哈。”女生慘淡地笑着,“可是我擔心你,擔心的每天睡不好覺,終於還是鬥不過自己的理智來看看你被自己折磨得死了沒有!”
我走進了些。
落葉飄零落在一隻修長秀美的手上,無名指的翡翠戒指是一抹妖綠。
安崎墅回過身,看着前面的人:“我過得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他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寒冰刺骨,恍惚在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女孩一愣,緩慢地説:“不管你如何逃避,下個月的今天,訂婚都如期舉行。”
“我知道。”
“這是你自己作出的決定。”
“我知道。”
“當初是你放棄了她。”
“我知道。”
“你的決定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你確定還要來傷害另一個嗎?”
“我知道,通通知道!路初菲,不用你每天提醒我!”
路初菲?他發現我了?!
我嚇了一大跳,正準備逃,聽見那個女孩接口到:“我也不想提醒你,只是不忍心看你沉溺下去。”
整個局面誰來告訴我?
難道她也叫路初菲?
雖然同名同姓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但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叫路初菲的女孩背對着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及腰大波浪的栗發,一米八六左右的個子,瘦瘦的,穿着“聖浮尼亞”的貴族女子制服—居然是我以前的校友?
我更好奇了躲在一棵大樹後張望着,拼命想要看清楚他的臉
轉過頭來,轉啊,轉—
她轉過臉,陌生的臉,這麼遠都可以看到她濃郁的睫毛,翹挺的鼻樑,絕對美的令人震驚!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靈氣.尊貴.氣質。是我和明熙妃百分之一都不能比擬的。
她抬起手,輕輕的撫摸着安崎墅的臉:“遊,你瘦了,別再這樣了好嗎?”
安崎墅把她的手拿開。
女孩停了一會,又説:“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多麼糟糕她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開她?”
“不要説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衣角被風吹起,他把臉轉開,沉默了好久,才極力讓自己鎮定的問:“你一個人來的?”
“嗯。”她垂下頭,“我説過,這次是我一個人來的。”
“你的車沒有開進來?”
“沒有我不會讓人發現的。”
安崎墅點點頭,猛地彎腰脱了她的鞋,一個用力的弧度。將鞋子扔下小坡!
“路初菲”迅速從石頭上站起來,喊:“北上游!你在幹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安崎墅彷彿沒聽見,轉身,迎着風大踏步離開。
“路初菲”想要追上去,無奈地上的石頭硌疼了她的腳板,走了幾步停下來,雙手握拳大喊:
“你去哪?”
“你就這麼走了?”
“北上游,你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遊!遊!”
……
震驚。
安崎墅,在我印象裏一直都是淡漠、高遠、矜貴,雖然嘴巴惡毒,但是心思柔和的人啊。像剛才那種行為,應該只有易麟朔才做得出來,應該永遠都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才對,可是為什麼……
咦,這是什麼?
我的手忽然摸到易麟朔外套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居然是上次在天台拾到的那張照片!他還保留着……
相片套在外面的黏膜被剪開過,夾層裏面有張紙,抽出來,展開——
坐在落地窗口,看見他的車開進庭院。
他應該和每天一樣,等到保鏢跑上去為他打開車門,下車的同時抬眼看向我的落地窗口。儘管只有一剎那……我卻非常期待這眼神交匯的片刻。
他卻又讓我失望了。保鏢打開另一側的門,她從副駕駛座走下來……
我趴在玻璃上一直看着,直到,他們並肩走進主客大廳。
吳嫂告訴我,他們將要訂婚,就在五個月後。
我跑去找他,用人卻攔着我:少爺不想見你,麻煩你走遠一點。
可是我想見他,只好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等着。
他們説話的聲音,笑的聲音,我可以清楚地聽見。好久好久,一直到深夜,等到的是幾個傭人抬着一大堆東西出來,扔在門口的垃圾堆。
我一眼就認出一條露在外表面的圍巾,是去年聖誕夜我送他的禮物。
當時他説“黎裏,它像你的懷抱一樣温暖”,而現在,它被混在一堆的垃圾間冰冷沉默。
送他的畫筆、我們一起去買的音樂盒、會唱歌的錄音娃娃……好多好多,每一樣,都記錄着某一個時段的温馨回憶。
這些我最珍貴的寶藏,原來在他眼裏是垃圾。
……
每天,醒來就想下樓和他一起吃早飯,儘管身邊沒有人説話也會對着左邊的位置,不管他在哪視線都會跟着他……晚上什麼都做不了,也睡不着覺,只會盯着一張張過往的照片發呆。
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他。
突然間失去了,好像突然被抽空的世界,空蕩蕩的,走哪都灌風,缺了一口。
有一天醒來,所有的照片都被燒燬了,那些與他有關的東西,無一倖免和保留。醫生説我病情突然加重了,也許以後……
我覺得這個消息很好,現在想起他,都已經不懂心疼了。
也許以後……我們再沒有以後。
你讓我走,好,我走。如果有一天你讓我回來,對不起,走遠再也回不來了。
黎裏寫於2008最後的嘉年華。
我把那張紙塞回去,又看了看照片裏的女孩子。
她叫黎裏?就是安崎墅把我認錯的那個女孩的名字!
依稀記得那天:
“日記本找到了,被一個男生在天台拾到的,可是夾在裏面的照片不見了。”
原來這張相片不是易麟朔而是安崎墅的。
忍不住有看了一眼照片裏的女孩——如果我有過失憶的時段。或者我有性格分裂症,我真的要差點以為她就是我了!可是我沒有!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想像的兩個人嗎?
我把相片放回大衣往回走,走了沒多久看到安崎墅靠在一棵大樹前。風吹動這他的襯衫和他略有些凌亂的發,也吹散了他的驕傲和氣勢。他居然······在哭。
洇濕的睫毛想落水的蝴蝶一樣孤單無助······
我應該快步走掉的,可是······腳步怎麼也挪不開,知道這一切真相的我,看到這樣悲傷的他,怎麼樣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自己又幫不上什麼忙!
就在躊躇之間他發現了我,眼神定定望着我,呼吸每一下都拖得好長,眼睛血紅,沾滿了淚水。
我退後兩步:“我······只是不小心進過這裏。”
“···”
“我剛剛什麼也沒看到,也沒看到你哭”
“···”
“我、我要去上課了!”
媽啊!背脊出了一身冷汗,我低着頭就要跑,身後傳來他嘶啞得不行的聲音:“北黎裏!”
我假裝沒聽見,一陣風地跑掉了···
2.一本日記本
跑出好遠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舉動···
是我的朋友,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我不安慰就算了,還拋下他獨自跑掉,很傷人吧?
可是該死的我根本不會安慰人啊!
心情沉重,還沒進教室就見易麟朔靠在走廊上,明熙妃站他旁邊,兩個人低聲説着什麼。雖然聽不到聲音,卻可以看到明熙妃曖昧炫目的笑容。
我瞬間加快了腳步衝進教室,把易麟朔的外套甩在他桌上。不想甩得太用力,掉在地上,我踩了一腳在撿起來放回他桌上。
正好這是上課鈴打響,易麟朔走進來,我眼睛望着天花板經過他,回自己的座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樣,我總感覺這節課鋒芒在背,有雙凌厲的眼睛狠狠瞪着我。
我的下巴擱在桌上,忍不住有拿出那張相片來看···
這個黎裏到底是誰?怎麼會跟我這麼相識。又或許···是拍攝角的的問題,本人不可能也更我這麼像吧。如果能見到她本人就好了。
一片黑暗的陰影忽然投在我面前的課桌上——
我下意識把相片壓在書下面,抬首看到易麟朔略顯陰鬱的臉。這麼快就下課了?
“走吧。”我把課本隨便往抽屜裏一塞,站起來,易麟朔卻攔在過道上。
“幹什麼?黑着臉要打人的樣子!”
易麟朔緊緊蹙着眉,瞪了我好久,説:“別隨便碰我的東西!”
我一愣:“我哪有隨便碰你的東西!”
他指指外衣的口袋。
“你該不會指的是那張相片吧?”
“···”
我不敢置信:“可那張相片本來就是我給你的。”
“你是強盜?給人的東西還有偷回去的道理?”
“不是偷,我拿回來!”看着他越發陰下去的臉,我居然有些開心?我又毛病,“況且,這只是一張相片而已,你這麼在意幹什麼?”難得見易麟朔發脾氣的時候,還是為這種小事。
易麟朔説:“就算是不值一文,我可以扔掉,卻不能忍受別人從我這裏偷走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
這回,我的臉也陰了:“什麼叫偷,我説了是拿回來!易麟朔,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怪胎,寧願扔掉,也要把別人的東西搶走!”
“給我。”
“不給!”
“···”
“別搜我口袋,不在我口袋裏!···也不在抽屜裏。”我情急地擋啊擋,“你別亂找了,把我的抽屜翻得亂七八糟···我已經送別人了!”
“路初菲!”易麟朔停止翻動,瞪着我,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難看!
我哽了一下,縮縮脖子,本來想説“上次以為相片是你掉的所以才給你,這張照片其實真不是我的,相片裏夾的東西好像蠻重要的,我一定要物歸原主。”可是這樣的話只是剛在腦海中組織好,還沒有來得及説出去,易麟朔就丟下我惱火地走掉了。
有必要這樣嘛,既然是“不值一文要扔的”東西!
我有些鬱悶地往前走,在樓梯拐彎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背靠着扶欄,雙手自然下垂,等待的姿勢。
見我走下樓梯,他立即走上來:“去吃午餐嗎?”
笑容清清爽爽,好像早晨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尷尬地僵在原地,他的手卻自然握住我的:“想吃什麼,我親自下廚,你説好不好?”
我反應過來:”大黑樹我···”
“怎麼,要拒絕我的邀請?”
“不是,我···”
“不是就好,走吧。”
他沒事了?是已經沒關係了,還是故作出來的堅強?那個叫黎裏的女孩···她已經不在了?還是···快死了?!
心裏有好多的疑問,可是哪個問題問出來都太唐突。
安崎墅借了學校餐廳的廚房,把我也拉進去。在我愣神之間,他已經幫我挽起袖子,給我戴了個土得不行的圍裙···圓圓的肚兜是熊貓的臉,他自己也戴了個,可惜衣架子就是衣架子,帥哥就是帥哥,哪怕是一塊爛麻布一樣的圍裙,戴他身上都像雜誌書裏最新潮的服裝設計。
洗菜、切菜、準備作料,全都是安崎墅手把手教我。彼此的距離很近,每次我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臉,一股淡淡的男子氣息在空間環繞,這種感覺很熟悉也很奇妙···好像,曾經在什麼時候發生過!
“想説什麼?”正神遊着,他的手越過我拿盤子,一縷略長的劉海掉下來,擦着我的額頭,晃啊晃。
“哎?”
“你今天很反常,而且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什麼要説的?”
“早晨···”
他打斷我,笑臉慢慢變得嚴肅:“早晨我睡了懶覺,差點錯過第一節課···你呢?”
我驚訝抬頭,對上那雙清淡迷離的眼,碎鑽的眼裏沒有一絲波浪。
早晨你明明在學校後山坡的大樹下哭!
可是他有意轉開話題,而且早晨我也説過“我什麼也沒看到”···
安崎墅別開臉:“差不多勒,你去外面等吧。”
“哦···”
既然他不願回答,我也不好多問,以後這件事都跟我無關了!
餐廳裝修古典,四處都是雕塑和油畫,中央一個天鵝噴泉,燈光照得雪白。兩個卡門守在靠窗口的位置,一張椅背上還搭了件安崎墅的制服外套。
我走過去,拖動椅子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張椅子,外套滑落在地。
每次接近安崎墅都會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現在那股香也揮之不散,很清淡地透過外套傳來。我把外套撿起來掛回椅背上,突然看到地上躺着一本巴掌大的筆記本粉紅色的軟皮,貓咪的笑臉···
一個男生,怎麼會有這麼女生氣的筆記本?!應該是女生的···上次小櫻説找到的那本日記本,會不會就是這本。
八成是!
我掃了一眼兩個卡門,雕塑一樣的眼睛望着窗外的球場,打開筆記本,第一張就貼着女孩的大頭貼:水晶一樣的眼,靈動的笑,清爽飛揚如被風吹得散開的蒲公英。
咋會這樣呢?這個角度更我還是這麼像?!
我隨便翻了一頁,發現記錄的不過是心情瑣事:
他沒有跟我説話已經五天,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冷戰過,我也想不起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天氣突然轉冷,我果然又發燒。體制一直不好,這次受涼燒得特別重。好幾天都是迷迷糊糊的狀態···昨天半夜醒來是聽見吳嫂聽電話的聲音:
“···昏睡的,還沒醒。”
“···”
“醫生給她打了幾針,嗯,明天還要打。”
“···”
“不太肯吃藥,也沒吃東西,昨天半夜醒來喝了點粥。”
“···”
“我會注意的。”
“···”
“好的,是,她醒來的話我給你電話。”
病好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他,説我以後會好好的,不會再輕易生病發燒。他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是那麼冷淡,甚至有些無情:“別跟我説這些事,我沒興趣知道。”
我問他答應過週日帶我去外面玩的約定,還會實現嗎?
他説:“也許沒有時間。”
我還想問什麼,聽到旁邊傳來她的聲音:“好了嗎?我們走吧。”
然後他掛掉了我的電話。
···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腳步聲,我趕緊把日記本塞會外套裏,再回神安崎墅已經端了實物站在我面前。瓷玉的肌膚,墨黑泛亮的髮絲,唇如薔薇花瓣,他的兩隻袖口高高挽着,露出白皙修長的半截手臂···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神啊,動作真麼快,該不會發現我偷看他日記了吧?
安崎墅拉了對面的椅子坐下:“在幹什麼?看起來這麼慌張。”
“我···沒有幹什麼!”
“···”
“我們吃東西吧。等了這麼久我都餓死了。”
“安崎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寂靜,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嗯,那這些你全部都要吃掉。”
我暗自捏了把汗:“好。”
“這個也要吃掉。”
“好。”
“還有這個。”
“週六如果有空跟我去一個地方。”
“好···嗯?什麼?!”
他拿起叉子,眯起眼睛笑得像個孩子:“你已經答應了。”
3.你懂不懂什麼是自尊
當“皇冠”全校的所有學生從“易麟朔每天準時上課下課完成課業”的震驚回神過來,並且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易麟朔居然又迴歸本性。
我實在是不明白我哪招他惹他了,明明都説好了,只要我們“ONEONONE之戰”,我勝利比他多,他就會遵守“追蹤教師”的約定。
難道因為昨天的照片事件?
不可能,一個男孩怎麼可能會這麼小氣量!
可他的確是從那時候開始不搭理我.不聽我説話.也不來上課。跑到他們宿舍門口等,下午等到晚上,晚上等到半夜,半夜等到第二天早晨。
該死!跑到“NBA拳擊俱樂部”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他的人影,最後在台球室看到上次那個骨感性感的美女。
“你説朔啊?”她用乾布擦着枱球杆的皮頭,打出漂亮的一擊,“不是在附近的體育館跟昂流打球?”
媽的,我找他找的快斷了氣,他居然在外面閒情逸致地打球?!剛走進那個體育館就聽到裏邊傳來男生粗曠的説話聲,還不時伴着女生咯咯的嬌笑—
“我説昂流,是個男人就上來打兩局老坐在那邊看着像怎麼回事?”
“你知道的,我從不為搏擊以外的運動流汗。”
“這麼遜的理由,作為男人我第一次鄙視你!”
“鄙視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
我朝體育館的網球區走去,看到三個男生包括易麟朔正在配合着雙打。昂流晾着兩條長腿坐在看台上,身邊坐着一個嬌小玲瓏的女生,還沒發育完全的身材以及幼稚的臉龐顯示她應該是初中生!
昂流第一個看到我,吹了一記響亮口哨:“朔你的情人老師!”
易麟朔腦袋都沒有轉一下,一個漂亮的飛躍,將球打回去還不偏不倚的撞到對手的臉上!那個男生愁容滿面,一張臉都是淤青的,看起來挨球不是一回兩回了。當然他的搭檔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用棉花球塞住了鼻孔
這到底是打球還是在打人?
昂流看着我笑得特淫棍:“這不是朔受了氣,來着兒發泄了嘛。”
話音剛落,一隻球彈跳着,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朝昂流飛過去——
昂流很輕易就避開了,球擦着他的頭髮飛過,他嘖嘖地捋了下劉海:“衝動是惡魔,他暴躁得敵我不分,開始自我殘殺了。情人老師,你快點把他拎回去吧。”
易麟朔面無表情:“閉嘴!”眼神卻是凌厲的刀片!
誰都不想撞火山,可是我沒有辦法,朝場內的易麟朔喊道:“喂,你什麼時候回去上課?!”
易麟朔説:“滾,別讓我看到你。”
“你去上課我就走,你什麼時候回去上課?”
“……”
“易麟朔,喂!”
易麟朔不鳥我,把球打得滿場亂彈,可憐他的對手遭了殃,慘叫聲連連不斷。
昂流不知道哪裏弄來了一個蘋果,大口大口咬着,含糊不清:“哎,你們覺不覺得朔最近越來越‘那個’了……”
旁邊的女生一唱一和地回答他“是啊,自從朔哥哥有了情人老師就開始‘那個’了。”
“你們説,他為什麼會變得‘那個’?”
“唉,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跟我嚼文咬字?!爺不是文化人,聽不懂。”
“那就是因為‘那個’了,所以就‘那個’了,懂?”
“……懂!”
我不懂!什麼“這個那個”的!什麼“情人老師”啊?
易麟朔的朋友就是不三不四,好好的師生關係被説得這麼曖味……可是我臉紅幹嗎?我真是臉紅個屁啊…!
雙手叉了腰,我打算進場內把易麟朔逮回來。可是才走了幾步,一顆球就戴着風聲從我耳邊飛過。
我心驚肉跳,易麟朔聲音冰硬:“滾,別讓我説第二遍。”
幹嗎總讓我滾,“滾”這個字,他知不知道很傷人?!
我氣呼呼地喊:“我就不懂,我哪惹你不高興了!”
“……”
“還是你自己腦子犯抽,把氣撒別人身上。”
“……”
“你的戰書,我都有按照上面的做,並且贏過你,按道理來説你也……”
“呼”的一下,又是一顆球從我耳際飛過,連頭髮都被擊飛起來,在半空悠悠地飄。易麟朔丟下球拍,走過來二話不説揪起我的衣領,把我往場外拖。
“喂,你幹什麼?”
我掙扎着,身體被吊起來,兩隻腳幾乎是踮着腳尖。
“放開我,我不喜歡被人拎着。我説放開我,在不放開我我就發火了!……我真的火了!”該死,我伸出爪子就開始撓易麟朔的胳肢窩,怕癢的他果然放下我,我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抓着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隻手猛地推了下我的肩膀,我朝後退了兩步,一屁股栽在地上。
易麟朔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説:“總是用這種纏人的伎倆,不管對誰都一樣,你不覺的很無恥嗎?”
“···”
“你懂不懂什麼叫自尊?”
“或許你這樣的小丑,根本沒有自尊。”
“認識易麟朔這麼久,他説的混賬話不計其數,然而卻沒有一次如今天這麼尖鋭、傷人。不,或許他還是原來的他,只是我搞錯了什麼,以為在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後至少會不一樣
昂流走過來打圓場:“朔,你今天怎麼了,説話這麼過。”
“···”
“情人老師,朔這麼生氣是有理由的,他——”後面的話沒有説下去,想必是被易麟朔一個凌厲的眼神瞪回去了。
我消化了易麟朔的話,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笑:“哈哈,你怎麼知道我沒自尊?!就算我沒自尊好了,這跟今天的主題沒關係。易麟朔,你到底要不要回去上課?”
耳邊靜了一會···
“真是不知所謂。”
丟下這句話易麟朔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體育館。
我一直看着自己的腳尖,好像有什麼情緒湧到眼眶裏,不過很快又退了回去。
“當然,這些都會按照‘追蹤教師’的條款例行。不過路初菲同學,我友情提醒你:‘追蹤教師’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一旦上任,必須負責你的學生紀律分、操行分和教養分都能及格,如果辦不到,講取消資格。”
這句話,我可是時時刻刻沒有忘。
逃課一節扣紀律分五分……一天半的話,上午四節課,下午三節課,晚自習不知道算不算,如果不算加起來十節課,已經扣掉五十分不及格了!
如果他這時候在學校打架鬧事,隨便一點小波瀾,把修養分、操行分什麼的扣掉,我這“追蹤教師”就不用混了。
易麟朔混蛋、小人、白痴、陰陽失調的黑猩猩、野豬身上的跳蚤!怎麼這麼難搞定!
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下午易麟朔的話。心好沉好難受,胸口抽痛得有些緩不過氣。我一定是又發燒了……我摸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滾燙得不正常。
原來這兩天腦袋昏昏的心又疼又難受是因為發燒了,我差點還以為……呸!那種惡劣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根本是一無是處!
吃了藥,還是睡不着,不甘心就這麼下崗,前面那麼多努力難道就要因此功虧一簣?反正在他面前都沒有自尊了……
翻了個身,拿手機打電話……拒聽?再打,一直打。
一邊打騷擾電話一邊發騷擾信息:
“易麟朔回來上課!”
“你明天一定要來上課!”
“上課!上課!回來上課!”
……
一條條信息發出去都是針落大海,機械地撥電話知道音樂結束。我將騷擾進行到底,奇怪的是易麟朔雖然不回應,居然也不關機。
手機該不會沒帶在身邊把?
那我打了這麼久都是白打了?
氣死人了,這個豬頭,為什麼不把手機帶身邊?!
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奇蹟出現了……手機痛了,我張口就咆哮:“這麼久才接,你幹嗎去了!回不回學校上課?喂,易麟朔!做人要講最基本的信用吧,你當初是怎麼跟我約定的!”
沒音……接下來,不管我説啥,都沒有聲音,但手機就是不掛。
我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癢癢了。
這混蛋為了不聽到討厭的鈴聲,索性接了丟到一邊?關機不就好了!他這麼氣人,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接下來——
吃泡麪的時候,肩膀夾着電話:“回來上課!”
上廁所的時候,依然拿着電話:“快回來上課!”
洗澡的時候,把電話放在架子上,開了擴音器:“聽見沒有,回來上課!”
上網的時候,也不忘每五分鐘朝電話喊一聲:“易麟朔,我叫你回來上課!”
……
就連我自己都佩服我這鍥而不捨的精神和耐力了,那傢伙依然可以不為所動,堅持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我氣的抓了一旁的布偶暴打,當做易麟朔的豬頭臉:我打死你打死你,看我的飛毛踢腿!我踢死你踢死你!看我的衝擊波——
忽然腳一崴,因為動作太大踩到滑下去的毯子,我整個人朝牀倒去到的時候忽然看到擺在牀前的櫃子——
“不要!啊……”
下一秒,我摔在地上,腦袋無可避免的重重摔到椅角。
頭痛的幾乎要裂開了,我撐着倒翻的椅子慢慢站起來,走起路來卻是天旋地轉。一直靜靜躺在牀上的手機這是發出“嘩嘩——”的聲響,而後是易麟朔堪比天籟的聲音:“喂?”
我想走過去,眼前卻是一黑一亮,分不清方向。
“不説話我掛了。”
“……”
“路初菲?”
“……”
“你在做什麼,路初菲……説話!”
失重的身體,再次栽回地上,我……暈了。
這裏是哪?金燦燦的是天國嗎……四周全是閃耀的光芒,腳下的雲層厚如棉花,軟軟的,綿綿的。可是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卻在天國之外傳達過來——
“開門!”
“朔……朔大人?現在是凌晨三點鐘,你怎麼來這了?”
“讓我知道你耍我就死定了——路初菲——”
“砰!”
好吵啊,什麼聲音?易麟朔?!
一直突然而來的大手在搖晃我的天國,光芒和雲層四處亂晃,我站不住腳:“醒醒!該死——給我醒來!醒來!”
“朔大人你抱着她去哪?”
我用力掙了睜眼睛,看到易麟朔尖削冷峻的下巴,自己正在他的懷抱裏。身後是“砰”的巨大關門聲,響的彷彿投下一顆炸彈,我才剛醒這回又被炸回我的天國……
再次睜開眼我已經在醫務室了,腦袋受傷的部位纏了一圈繃帶,可憐的手插滿了針孔,又在吊藥水。
我下意識想給易麟朔打電話,搜了一下發現手機不在身上,自己居然穿着睡衣!這才想起來昨天是易麟朔把我送來醫務室的……
他人呢?肯定把我丟到這裏就走了。
就在這時隔簾被拉開,易麟朔輕咳一聲,打了張椅子在病牀坐下。他的手裏提着份素食袋,還沒打開,我就聞到食物的香氣……
我尷尬的看看他的臉,下疊的睫毛,他錯過我望過去的視線:“在宿舍裏活蹦亂跳也能摔破腦袋暈倒的笨蛋,有史以來,只有你路初菲第一人吧?”
“呃……”
“你還真是笨得無可救藥!”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好像並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易麟朔,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或者做錯了,我向你道歉。可是你能不能繼續回來上課?”
“……”
“我知道,這對你來説很難……算我拜託你:今天五月十三號了,距離這個學期還只有一個月而已,你能不能堅持這一個月?”
我很少會這樣低聲下氣説話,實在是對“軟硬兼施都毫無作用的易麟朔”沒轍。
易麟朔略抬起頭來:“為什麼是一個月?”
“下個學期我肯定不可能再做你的‘追蹤教師’了,但這個學期我怎麼也要混過去吧。”
“……”
“只一個月OK?”
易麟朔勾起嘴角,臉上卻無半點笑意:“這麼説,你打算放棄了?”
“嗯,這樣下去很累。”這個學期之前如果路氏還沒有來找我,下個學期,我就離開學校,去外面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易麟朔的嘴巴動了一下,沒有説出話來,把臉撇過去看着櫃上的早餐。
很沉默,很安靜。
好久,他聲音緩慢而低沉地問:“既然打算放棄,多這一個月的相處又能改變什麼?”
“可是我……”(可是我這一個月沒地方去)
“我不會接受你的!”
“哎?”
“你死心吧!”
似乎他説的事情跟我説的事情不是一件事情。是我搞錯了什麼?!
“你在説什麼,我有點聽不懂?”我支着腦袋,難道摔一跤我腦袋變傻了,“我們剛剛的話題不是説,你能不能再讓我做你一個月的‘追蹤教師’?”
“不能。”
我一愣,急忙追問:“為什麼?”
“因為不想看到你……只要看到你那張纏人的虛偽的臉,就會感覺厭惡,一分鐘也待不下去!”説完他站起來,拿起椅子上他的外套,朝房門口走去。
“易麟朔……你站住!”
“易麟朔,你好可惡!”
“易麟朔,喂,喂——”
去死吧!老孃也不幹了!我揮起一個抱枕丟到正好關上的門上。
大不了被學校開除,開除大不了走人,既然遲早都要離開……也的確是沒必要為了剩下的一個月委屈求全。
對!離開了這裏我也能很好地生活,能自己賺錢要活自己。沒有什麼事是好怕的!
可是心……真的好痛!一下一下痙攣着,甚至喘不過氣。
一定是我發燒更嚴重了,一定是因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