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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哥壞哥哥

    莊外不遠處的山崖邊,有個僅容十來人的小亭子,亭旁長着棵十多米高的百年老松,盤根錯節,虯枝橫生,冠蓋如雲,“古松亭”因此得名。

    雷蕾匆匆趕來時,上官秋月正斜坐在高高的樹枝上,隨山風盪漾,墨綠的松色間嵌着一片雪白,宛若白雪壓枝未融,又如皓月掛梢頭。

    見到她,上官秋月微笑着招手:“上來。”

    除了沒事喜歡挖人眼珠玩玩,美人哥哥其實魅力無窮啊!雷蕾望着他發呆,面前忽然一道白光劃過,隨即腰間一緊,人就離地而起了。

    “這兒好不好?”一隻漂亮的手在面前晃。

    風颳過,身下松枝起伏,雷蕾總算反應過來,發現下面就是深深懸崖,嚇得煞白了臉,死死閉上眼,雙手緊扣樹幹,嚎叫:“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救命救命!”

    上官秋月饒有興味地瞧她。

    不見動靜,雷蕾驚駭萬分,睜眼盯着他:“哥!你做什麼!”

    上官秋月伸手將她拎到懷裏,嘆氣:“怕什麼,有哥哥在。”

    雷蕾這才踏實了,怒:“你怎麼嚇我!”

    上官秋月含笑道:“不是嚇你,是你不放心哥哥。”

    被他一語道破心事,雷蕾呆了半晌,緩緩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喃喃道:“我什麼都不記得,所以……”

    “所以擔心哥哥騙你,”上官秋月低頭,氣息在她頸間,“你是我妹妹,我怎會害你?”右手滑向她胸前:“除了我,還有誰會知道你這兒的胎記?”

    發覺不對勁,雷蕾差點跳起來,飛快推開那手:“你你……”

    上官秋月奇怪:“怎麼?”

    俊美的臉温雅至極,根本找不出一絲猥褻的表情,雷蕾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大,紅着臉乾笑:“沒什麼,就是……不習慣有人亂摸。”

    “自己哥哥怕什麼,”上官秋月不在意,“你喜歡輕薄哥哥,哥哥就不能輕薄你?”

    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雷蕾一句話也説不出來,雖然被美男輕薄不是件討厭的事,可此人是有血緣關係的哥哥!而且這位美人哥哥還超有個性,不顧世俗眼光,我行我素,兄妹兩個再輕薄來輕薄去,將來不就發展成那個什麼倫了嗎!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也罷,不論你是否相信,只須記着哥哥對你好,就夠了。”

    雷蕾擦額頭:“記得,記得的。”.

    冬日寒風徹骨,馨香的懷抱卻非常舒適,腳底懸空,晃晃悠悠如在雲中。

    雷蕾不敢再有半點色心,例行問候:“這兩個月你還好吧?”

    上官秋月微笑:“擔心我?”

    雷蕾諂媚地:“當然了。”

    上官秋月捏捏她的鼻子,寵溺地:“好妹妹。”

    發現曖昧,雷蕾一看壞了,忙移開話題:“我進過那間書房了。”

    上官秋月不語。

    雷蕾仔細掂量了一下,其實那屋子就是用來搞迷信活動的,也沒什麼別的大秘密,於是毫不隱瞞,將所見到的都細細講了出來。

    上官秋月靜靜聽着,視線始終沒離開她的臉。

    末了,雷蕾作出泄氣的樣子:“心法應該不在那兒。”

    上官秋月忽然搖頭:“在不在有什麼要緊。”停了停,他又低聲笑:“蕭白對你好象還不錯,我們有的是時間。”

    “是啊,”雷蕾小心地笑,接着自言自語,“當年蕭岷寫那幾行字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對不起誰?”又懷疑地看他:“是你給蕭原老莊主下的毒,他為什麼會拒絕醫治?”

    “因為他做過虧心事,把柄落在了我手上,”上官秋月愜意地,“蕭白連這些也説了,想是對你十分信任,你有多少把握拿到心法?”

    “他祖傳的東西,哪能那麼容易讓我拿到,”雷蕾作出為難的樣子,“除非像你手下那些月僕,用美人計……”兩眼發光,想入非非,對“小白”用美人計會是什麼效果?

    上官秋月也為難:“你認為你有多美?”

    雷蕾橫他一眼:“你長得像爹還是像娘?”

    目光微冷,上官秋月笑得古怪:“怎麼?”

    雷蕾沒注意:“我們明明是兄妹,可我就看不出來哪點跟你像,好的都讓你遺傳到了,害得我現在美人計也用不出來!”

    上官秋月抬眉:“我很好看?”

    別引誘我,雷蕾哀怨地瞧着那張臉,恨不得扒下來貼自己臉上:“比女人還好看,你不知道?”

    上官秋月笑而不語。

    雷蕾轉轉眼睛,忽然示意:“你看那邊!”

    上官秋月轉臉。

    雷蕾迅速扯過他的袖子,大笑:“我要看你的多情練了!”

    上官秋月明白過來,輕哼了聲,伸手一推。

    哇,就是想看下你的武器,不用這麼狠吧!謀殺親妹妹!身體不受控制直直朝懸崖墜落,雷蕾嚇得尖叫。

    腰間一緊,下墜之勢停住.

    雷蕾頭下腳上倒掛在半空,隨風飄蕩,活像個鈴鐺,一道白練裹在腰間,質地很奇怪,冰涼的感覺透過衣服,鑽入肌膚。

    “哥!你你……”

    “還想不想看?”

    “不看了!看到了!”

    上官秋月飄飄落下,站在離她最近的樹枝上,目中猶有促狹之色:“還敢不敢騙我?”

    雷蕾氣得:“別開玩笑,快放我下來!”

    上官秋月不理會,探手拍拍她的臉,微笑:“還敢不敢騙哥哥?”

    温暖的笑容竟帶上了三分邪惡,雷蕾心中一驚,後悔不已,一直以來只顧着認哥哥,自恃身份就得寸進尺,在他跟前放肆,以至於忘記了此人的真正身份,而一個名震江湖、挖人眼睛卻面不改色的魔頭,對妹妹的疼愛容忍也是有底限的吧。

    見他盯着自己,雷蕾見風使舵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連忙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上官秋月笑:“這才乖。”

    身體再次騰空,落定時,人已經穩穩當當站在了地面上,雷蕾嚇得沒丟了幾條魂,手心全是冷汗。

    上官秋月看看天色:“先回去,我有空再來找你。”

    雷蕾忙道:“你別來了,過兩天我們要出門的。”

    上官秋月目光微動:“出門?”

    雷蕾衡量了下,半真半假:“好象……今年過年,小白和秦公子要奉命去夜譚城慰民。”其實中途會改道碧水城,哼哼,敢這樣對老孃,老孃不告訴你。

    上官秋月若有所思。

    雷蕾對方才的事始終有點介懷,不理他,轉身就走:“我先回去了。”.

    回莊匆忙準備,轉眼便到了出發的日子,百勝山莊除去公子與雷蕾,還有趙管家、王從、張前三人跟着,秦府的隊伍一大清早就停在山莊門前,三名手下騎着馬,腰間皆佩着長劍,另有兩輛馬車,除了秦流風自己,還多了兩個人同行,兩個女人共乘一輛車。

    冷醉依舊是男兒裝束,舉止落落大方,絲毫不顯矜持,頗有幾分男子的灑脱氣質,與公子打過招呼之後,便自回車內休息去了;

    另一名女子與她年紀相仿,卻是白邊的黑衣,典型的西沙派緊身裝束,乾淨利落,神情温和,文靜賢淑,眉宇間帶着一絲愁色,下了馬車便主動跟着秦流風上來,客氣地與公子行禮,舉止比冷醉要拘謹許多,言辭卻十分得當,略顯羞澀,又不失大家氣度。

    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地是碧水城,碧水城是南海派地盤,冷大才女要回家,同行也不奇怪,雷蕾意外的是,另外那個……那不是西沙派的温姑娘麼!

    温姑娘很快也看見了她,先是意外,隨即釋然。

    雷蕾招手。

    温姑娘遲疑片刻,丟下公子與秦流風,走過來:“你……”

    雷蕾自我介紹:“我叫雷蕾,你怎麼來了?”

    温姑娘有些不自在:“前日家父一位故交老友私下來訪,説有人要在碧水城拍賣長生果,時候地點都説得極其詳盡,正巧被我聽見,想着此事幹系重大,該稟報何盟主才是,想不到他老人家竟沒回來,聽説去八仙府見卜二先生了,所以……”

    雷蕾明白了:“所以只好來找他們兩個?”

    温姑娘點頭:“總是長生果惹出的禍事,害得冷伯父無辜慘死,家父與南海派結怨,長生果如今既落在那人手上,或許他就是殺害卜老先生的兇手,所以想求何盟主徹查,還家父清白。”

    小太平早有對策了!雷蕾當然不會説出來,問:“你來報信,你爹知不知道?”

    温姑娘不語。

    見她這樣,雷蕾馬上明白了,原來美女私自跑出來的,估計温庭根本沒打算稟報,她看看四周,輕聲:“冷前掌門那事……該不是温掌門做的吧?”

    温姑娘咬唇:“姑娘也信那些人胡説?家父與冷伯父一向交好,長生果事發,人人都懷疑冷伯父,他二人起爭執是有的,但要説家父因此害人性命,絕無可能。”

    雷蕾點頭,嘴上不再説什麼,心裏卻懷疑得很,在利益面前,凡事都有例外,何況是長生果這麼神奇的寶貝,而且事情擺在面前,温掌門明明已得知碧水城拍賣長生果的消息,卻遲遲不肯上報,顯然對長生果真有企圖,究竟冷影是不是他殺的,很難説。

    温姑娘忽然紅了臉,低聲:“那日……多謝你。”

    雷蕾愣了下,立刻明白她是指當初客棧中救冷聖音的事,不由發笑,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一心想證明父親清白,也是因為冰山美男冷聖音吧。

    “你現在要回去?”

    温姑娘搖頭:“秦公子讓我跟着,説自有安排。”

    安排你一起去碧水城見冰山美男呢,雷蕾安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兇手遲早會落網,若真不是你爹做的,何盟主一定會還他公道,你放心。”

    温姑娘微笑:“多謝,你説得對,我先上車了。”

    見她鑽進車廂,坐在窗邊發呆,雷蕾摸摸下巴,搖頭,西沙派獨門掌力是鐵證,對長生果有企圖這點又足以構成殺人動機,所有嫌疑明顯都指向温庭,萬一到時候查出冷影真是她爹殺的,她和冷聖音就真沒戲了。

    正在沉思,腦門忽然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小丫頭,發什麼呆!”.

    看清來人,雷蕾怒目:“你……”

    秦流風似笑非笑:“你怎會認識温姑娘?”

    雷蕾想起一事,顧不上跟他計較:“她叫什麼名字?”

    “你們説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秦流風看着馬車,嚮往,“姓温名香,温香,想來所謂的‘温香軟玉’也不過如此,小冷掌門好福氣!”

    色情!雷蕾道:“你羨慕?”

    秦流風挑眉,斜斜瞟着她:“聽蕭兄弟説,雷蕾姑娘十分愛詩,急欲見秦某?”

    雷蕾詫異:“我什麼時候要見你了?”

    秦流風忍笑:“不是時常問秦某幾時來麼,莫非是蕭兄弟説錯?”

    “小白”説的?雷蕾總算知道了緣故,原來她對秦流風搶走“牀前明月光”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時刻不忘提醒自己,今後要先下手為強,再與秦流風一決高下,因此時常唸叨“秦流風什麼時候再來”,而公子,明顯對此話進行了錯誤理解。

    她立即轉臉看公子。

    公子原本正看着這邊,忽與她視線相對,立即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轉身上車了。

    秦流風顯然會錯意:“你不必怪蕭兄弟……”

    自作多情!雷蕾鼻子沒氣歪,咬牙切齒打斷他:“你肯定聽錯了,我從來沒問過你的事。”

    “果真?”

    “當然,你不來才更好。”

    秦流風咳嗽一聲,摸摸鼻子,低聲笑:“如此,想是秦某真的不慎聽錯了,雷蕾姑娘何必生氣,我們先上車再説?”

    雷蕾轉身就走:“多謝,我要跟小白坐一輛車!”

    秦流風看着她發笑.

    澗底水聲小了許多,水流也平緩許多,水面還浮着不少碎冰,高高的月華台上又升起重重白紗幔,風寒被擋去不少,上官秋月獨自立於欄杆邊,雪色衣袍幾乎與白紗帳融為一體,他定定地看着對面的冰谷,似在沉思。

    身後紗幔被掀起,黑衣的顧晚走出來:“屬下參見尊主。”

    上官秋月不動:“蕭白與秦流風要動身去夜譚城慰民,你何不替他們放放消息。”

    顧晚愣:“尊主的意思……”

    上官秋月笑了聲:“知道他們的行蹤,別人就可以放心去參加碧水城長生果的拍賣會了,舉辦的人想必也不會太笨。”

    顧晚答應着,想了想道:“離長生果拍賣的日子也近了,我們……”

    上官秋月毫不猶豫:“要去,當然要去,一場熱鬧怎好白白錯過,我自有安排。”

    顧晚不再多問,告退。

    上官秋月想起什麼,轉臉叫住他,皺眉:“我那個妹妹也要跟去,有些不該見的人,你最好派幾個人去叮囑一聲,讓他們聽話些。”

    顧晚領會:“屬下明白。”

    上官秋月點頭。

    見無吩咐,顧晚退下。

    沉默。

    上官秋月忽然嘆了口氣,抬眼微笑,喃喃自語:“夜譚城慰民,這次慰民還果真特別得很,繞了這麼大個圈子,何太平,你到底不笨,但也不怎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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