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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唷!還是昨天那一套衣服?”向倉明吹了聲口哨,擠眉弄眼起來。“周大律師,以後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即使夜裏的女伴熱情如火,你還是該適時起牀,回家換件衣服,以免被人‘抓包’。”

    “閉嘴!”周寧夏沒好氣地白了老搭檔一眼,走入自己的辦公室。

    “周向聯合律師事務所”座落在敦化北路上,高居一棟商業大樓的第十層樓。

    周寧夏的專屬辦公室擁有一面巨幅的觀景玻璃,將亮花花的光線盡皆引導入室內。

    十坪大的辦公室以簡單、專業的裝潢為主,正如它的主人一般。每個客户踏入周寧夏的私屬領域,並不會感受到温馨和易親近的氣氛,但卻百分之百地覺得放心,信得過他的專業能力。

    上午十點,他在進入辦公室之前已料到,老向如果發現他並沒有換裝,絕對不會放過調侃他的機會。果然!

    “情況如何?"向倉明不死心,後腳跟進他的專有地。

    “很順利,‘和利公司’的董事長提出的賠償金額,應該會讓我的客户感到滿意。”他裝做聽不懂,逕自掛好外衣,坐回辦公桌後。

    “少來!”向倉明不吃他那一套,“我是指,昨晚的那位小姐如何?夠不夠勁?”

    “什麼小姐?”他繼續裝傻,整張臉掩在公文夾後。

    “老周!”向倉明失去耐性,快手搶走他的文件。“有點良心好不好?你自己説説看,我哪時候瞞過你自己與美女約會的過程了?”

    “那是你自己愛現,不吐不快,我有什麼辦法?”若非老向硬要描述給他聽,他大爺可沒那個興致知道。

    周寧夏規避的態度立刻引起向倉明強烈的好奇心。

    “否則咱們來玩一問一答的遊戲好了。”向倉明霎時端出他質詢犯人的本事。“請問周律師,您昨晚有沒有回家?”周寧夏纏不過他,只好嘆了口氣,認輸。

    “沒有。”他搶在老向發表高見之前接續下一句,“不過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為什麼?她老公也在家?”向倉明笑得壞兮兮。

    “拜託。”他翻個白眼,“我和這位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只不過借她家睡一夜而已。”

    “唷!這可奇了,如果一點關係也沒有,人家幹麼甘願借你睡一夜。”向倉明認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周寧夏當然知道他的理由完全缺乏説服力,不過事實就是如此,老向若不肯相信,他也沒辦法。

    “好了好了,我還有一堆公文沒看,你如果太閒的話,請回去找你的秘書聊天,別來糾纏我。”他搶回公文夾,決定不理長舌公。

    “這麼小氣。”向倉明悻悻然的嘀咕。不過好友十多年,他很瞭解周寧夏的性子,那傢伙若堅持當個閉嘴蚌殼,任何人也挖不出更進一步的消息。“好吧!改天再拷問你。記得!一點半的時候和宋先生聯絡,拜了。”

    辦公室重新掩上,屋內恢復他獨處時貫有的寧靜。

    老友的提醒讓他恍然想起一件事——寫有宋先生私人號碼的名片又忘在謝欣琳那兒了。

    真可笑,他昨天晚上到底去她家做什麼的?

    他遲疑了一下,翻出謝欣琳的名片,撥向她的公司。

    “儷人雜誌社,您好。”話筒那端,公式化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他不假思索,直接詢問:“你也兼任貴公司的總機小姐嗎?”是他,周寧夏!謝欣琳立刻辨認出這束熟悉的低沉男音。

    “對不起,敝公司規模不夠龐大,無法僱用專門的總機小姐。”她聽起來永遠笑眯眯的,“周律師,你的名片還在我手上。”

    “我知道,這就是我和你聯絡的原因。”他很無可奈何。“方不方便把名片後面的電話念給我?”

    “不方便。”她爽快地回答,“我剛剛發現整本名片簿留在家裏,忘記帶出來了。”

    “該死!”周寧夏喃喃自語。他只是想弄回一張屬於他的名片而已,過程為何如此曲折離奇呢?

    “這樣吧!”她提出解決方案,“待會兒我和一立專欄作者有約,順便繞回家拿名片好了,你的公司在哪裏?”

    “敦化北路。”

    “那好,我改和作者約在敦化北路附近,正事一辦完立刻送過去給你。”

    “不會太麻煩你吧?”他有些罪惡感。

    “反正順路嘛!”她爽朗地回允。

    大致上安排妥當,周寧夏告訴自己,沒錯,她的做法是最適切的,不必再麻煩到他,待拿回名片,一切便宣告結束,兩人快樂説拜拜。

    反正她順路嘛!

    忽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説著:“敦化北路底有一家很有名的餐廳‘醉芝園’,不如我中午請你吃飯,你直接把名片交給我。”

    天!周寧夏,你有什麼毛病?

    他震驚地盯著自己在玻璃桌面的倒影。

    “好呀!”欣琳快快樂樂地答應。“中午見。”

    嘟——電話結束。

    現在他要反口也來不及了。

    “沒關係。”周寧夏緩緩掛上話筒,説服自己。“好歹人家讓你睡過一夜,你回請她一頓是應該的。”

    看來他和那位傻大姊的緣份,短期內好像還斷不了。

    ※※※

    欣琳一踏進“醉芝園”就開始後悔。

    她早該料到的,敦化北路這一帶高級商業圈的餐廳應該格調不低,尤其“醉芝園”是周大律師指定的地點,哪可能俗又大碗?

    她本來還想圖個方便,直接和易茗約在這裏碰頭,現在她後悔了。

    這下可好,她的荷包面臨哭泣的命運。

    “你越來越大手筆嘍!敢情最近加薪了?”易茗點完飲料,服務生拎著菜單離去。

    “別開玩笑了。”她悻悻然的,“從我試用期完畢,調過一次兩千元的薪水,此後就再也不知‘加薪’兩個字怎麼寫了。”

    “虧你還肯任勞任怨。”對於好友的死心眼,易茗除了嘆氣,無話可説。

    “合約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慮?”

    “小謝,請你先撇開編輯的身分,以一個好朋友的觀點來看續約的事。”易茗直直看進她眼底。

    “如果有人拿了一份像梅先生那種條件的合約和我談判,你鼓不鼓勵我簽約?”

    “……”她啞口無言。

    “其實,錢的方面我並不在乎。”易茗聳了聳肩,“我只是無法認同梅先生的辦事態度。”

    她心虛地點了點頭。

    “那就對啦!”易茗愛莫能助。“活到梅先生那把年紀也應該瞭解,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事情比‘錢’更重要才對。”

    此時,服務生送來飲料,稍微中和了負面的氣氛。

    她察顏觀色,等易茗啜了幾口冰果汁,情緒恢復和緩,馬上進行第二波勸服計劃。

    “拜託啦……”欣琳極端委屈求全,“老朋友嘛!你再幫我這一次就好。”

    她太明白好友吃軟不吃硬的個性。

    “你去年也這麼説。”易茗瞪着她。

    “我保證。”她舉手發誓。

    “……”

    “起碼讓我回公司可以交差嘛!”她可憐兮兮的。

    “……”

    “從小到大,你哪一次叫我幫忙,我回答過一個‘不’字?”

    “……”有人快動搖了。

    “再籤今年這最後一次就好。真的!最後一次。”

    易茗翻個白眼,完全拗不過她。

    “來,小乖乖,姊姊買糖請你吃。”她笑嘻嘻地拿出合約,連原子筆一起遞進老友手中。“好心有好報,老天保佑你長命百歲。”

    “少來,我活得越長,被你欺壓得越久,我看還是省省吧。”易茗沒好氣地接過紙筆。

    “頂多這杯飲料算我的。”她很大方地拍拍胸脯。

    易茗白她一眼,三、兩筆在合約上畫好押。

    “對了,有一件事先告訴你,我打算在另一家雜誌開設專欄,雖然這個決定與你們無關,但是道德上,我還是覺得應該知會一聲。”

    “我想梅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雜誌社高層那方面,我會親自打電話告訴梅先生。”易茗做事喜歡坦蕩蕩,若有新動作一定會在事前通知。

    “醜話説在前頭,如果我事前知會過,而你們也沒有異議,那就萬事OK。如果等到新專欄出現又來跟我嘰嘰歪歪,我可是會翻臉的。”

    “你放心啦!”她揮揮手,不以為意。

    “那就好。”易茗一口喝掉整杯果汁。“我另外有事不能坐太久,咱們離開吧!”

    “你先走,我和別人約好了在這裏吃飯。”

    “哦?”易茗的眼睛全亮起來,“難不成新戀情已經降臨?”

    “你稿子寫太多,腦筋傻了!”欣琳馬上否認。

    和那個硬邦邦的大律師周寧夏談感情?

    她想都沒想過。

    ※※※

    晚上七點,周寧夏站在七層樓的公寓樓下,仰望屬於她的那扇窗口。

    燈火亮着。可見謝欣琳已經下班回家。

    他舉步登上三樓的小套房。

    對於謝欣琳,他感受到越來越劇烈的罪惡感和歉意。原本約好了中午一起吃飯,但有一位客户臨時出狀況,他不得不打電話到“醉芝園”,請她把名片留在櫃枱,事務所的工讀生會前去領取。

    約會取消!

    其實,一切到此為止,應該就是最圓滿的結果。

    反正她也沒等候太久,而他則得回需要的資訊,兩人皆大歡喜。

    那麼,為何他仍然覺得自己很低等呢?

    電鈴悠然響起,小套房的鐵門拉開一道縫,露出她清秀的頭臉。

    “嗨,是你呀!”欣琳漾着驚訝的微笑。

    “抱歉,過來之前沒事先聯絡你。”他侷促地碰了碰鼻尖。

    很好笑,從他脱離青春期開始,這種手腳找不著地方擺的彆扭感便不曾發生。

    “請進。”欣琳沒事人似的,熱誠地拉開鐵門。“我正在吃水餃,你要不要也來一份?”

    “呃……好呀。”怎麼變成來這裏吃晚飯的?

    他又好笑又納悶,只要一遇上她,腦子似乎變得不太管用,老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來,這大律師冷靜自持的理性精神全跑個沒了影。

    “冷凍水餃,不是什麼好料。”她歉然地解釋。

    周寧夏脱下西裝外套,擱好公事包,靜掙瞧着她用電磁爐燒水、煮水餃的情景。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愧疚了——因為她一點也不記恨。

    如果謝欣琳脾氣飆起來,扭着眉頭指責他失約,或者乾脆臭罵他一頓,他都會覺得好過一點。然而,她卻渾若無事,依然熱誠地款待他,彷佛他是超級哥倆好一般,他要是不愧疚才有鬼。

    “為什麼?”他忽然出聲。

    “什麼?”欣琳愕然回頭,而後驚覺到他站得離自己相當近,只有兩步的距離。

    套房本來就狹小,她提醒自己,不爭氣的紅暈卻悄悄浮上臉頰。

    “你為什麼不生氣?”他打量着她迴避的側面。

    “我為什麼要生氣?”欣琳盯着鍋子裏的清水,有些莫名其妙。

    “你——”周寧夏不敢置信。“你該生氣的地方才多着呢!我對你的態度一直很惡劣,我……將你視為快遞小姐,我毫不客氣地爽你的約,我簡直在利用你的好心,而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麼要生氣?”欣琳被他輕忿的質問搞混了。

    “你又不是故意的。”生氣是一件很花時間、很耗精神的事情,她能省則省。

    周寧夏仰頭,無語問蒼天。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取得她的體諒,謝欣琳也未免太好騙了。

    難怪!難怪她老是抱怨上司苛刻,沒將她當人看!因為放着這種軟柿子不吃,有違上天造物的本性。

    “小姐,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他無奈地道。

    “你説。”欣琳很樂意。

    看吧!她太容易利用了。

    “求你別這麼容易體諒別人。”

    “為什麼?”她扔下三十顆水餃,表情很疑惑,“現代人就是存著你這樣的心態,才會變得如此冷漠,如果大家多體諒別人一點,就不會發生糾紛啦!只要減少糾紛,國與國之間就會降低發生戰端的機會,世界就會太平——”她頗有喋喋不休的跡象。

    周寧夏立刻採取行動。

    他受不了女人嘮叨,更無法忍受一個把世界太平視為己任的傻瓜。

    她應該被列為絕種動物才對!二十世紀的台北,沒有人和她一樣天真,因為像她這種人早該被社會淘汰。

    她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聒噪的唇被迅速下壓的陰影覆住。

    第一瞬間,欣琳尚未察覺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兩片唇的活動受到阻撓,無法順暢地發聲,她才霍然想到——她被吻了。

    被一個認識不到三天的男人。

    這怎麼可以?

    “喂!”她趕緊在他進行更深入的侵略之前推開他。“你你……你……你別亂來喔!”

    她好心讓他進門,可不代表姓周的可以任意輕薄她。

    周寧夏深深瞥着她。

    “原來你也懂得害怕。”他還以為她天真到不曉得人性本惡呢!

    欣琳滿眼戒備,儘量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警告你哦!”她揮舞著湯勺強調,“如果你敢無禮,我一定尖叫到整棟樓都聽見。”

    “很好,起碼你還殘存著基本的保護意識,孺子可教也。”他讚許地點點頭。“水餃煮好了叫我,我先洗把臉。”

    輪到他一臉沒事人的樣子,腳跟一轉,便踅進小浴室盥洗。

    欣琳的女性自尊多多少少受到一點損傷。

    周寧夏偷吻她耶!親吻,應該是男與女進展到一定程度,才會彼此交換的親密行為,而他們倆才認識兩天多一點點而已。他怎能若無其事地進犯她,又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問呢?

    由此可知,這男人八成“親”多了,全不當一回事。

    “這男人的道德觀顯然應該徹底檢討。”她搖搖頭,回去煮水餃。

    洗臉枱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周寧夏掬起冷水,潑濕微熱的臉孔。

    前方鏡子映出一張溽濕的臉孔。眉宇划着嚴峻的線條,現下卻顯得沉靜。兩隻炯炯的眼珠,透出奇異的明亮神彩。

    他發了什麼瘋,居然不由分説對她動手動腳?

    他們才認識兩天而已,簡直打破他以往與女性交往的最短記錄。

    謝欣琳既不美、也不媚,身材不算絕佳,性格也讓他無法苟同。

    那,他怎麼會瘋狂到強吻人家呢?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為了這個吻維持不到兩秒鐘而感到懊惱!

    太糟糕了,他一定忙碌到頭暈眼花,飢不擇食。

    “水餃好了。”欣琳揚聲叫喚。

    “噢。”周寧夏連忙應聲。

    有些問題不宜多想,以免走火入魔。

    他迅速整理好思緒,擦乾一臉水珠,儘量神智清明地回到她的世界。

    欣琳下意識迴避他的視線,熱騰騰的水餃端上書桌兼餐枱。“總共三十顆,不夠再告訴我。”

    書桌和牀頭櫃相連。她捧着自己未吃完的那一份,坐回牀沿,按開牀尾的電燈開關。

    以免套房被尷尬的寧靜籠罩。

    “你幾歲了?”周寧夏嚼著半顆水餃,忽然問道。

    欣琳被他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

    “二十五。”她偏頭瞄了他一眼,無法解釋地感到彆扭,連忙又轉開了眼睛。

    奇怪!十分鐘前她還覺得與他相處很輕鬆的。

    “二十五歲的女人竟然還有這麼天真的。”他搖頭嘆氣。

    “我哪有天真?”她抗議。“那是你沒見過我施展獨門秘訣,向遲交的作者催稿件的嘴臉,保證你會嚇一跳。”

    “是嗎?”他的質疑充滿不信,甚至主動探拿一本過期雜誌。

    為了節省空間,她把書架擺放在牀頭櫃上。兩人的距離倏然因為他拿書的動作而緊縮。

    但是,讓她更感到不適的,卻是他打算翻閲雜誌的企圖。

    “不行!”她飛快轉身,搶下他甫觸及的印刷品。動作太猛烈,一不小心差點把水餃灑在牀單上。

    “當心!”周寧夏連忙扶住她懷中的盤子。

    結果,兩人形成相當“可觀”的鏡頭。

    她的手搭在他臂上,而他的兩掌則頂住她胸口,兩人呈半擁抱狀態。

    欣琳尚未發現自己被吃豆腐了,而周寧夏則顯得一副佔了便宜的心猿意馬狀。

    “不給你看。”她紅着臉硬搶下雜誌。

    “為什麼我不能看呢?”周寧夏啼笑皆非,手掌依然不太君子地停留在原處。

    “內容不宜。”雜誌裏盡是些星座,愛情透視寶典,拿來給講求證據、實事求是的律師閲讀多奇怪呀!

    他一定會嘲笑她。

    他恍然大悟,眼中透出壞壞的光芒。

    “哦——”一看那副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才不是呢!”欣琳面紅耳赤地叫,“這是一本老少咸宜的‘普通’雜誌,OK?”

    “那我就更能看啦!”他又想搶書。

    “不行!”欣琳死命護住堡壘,“這是給女孩子看的,老男人不宜!”

    “老男人?”這個侮辱可大了,“我才三十一。”他臉上有絕對嫌惡的表情。

    “很老了,比我們的讀者羣老十歲以上。”她故意誇大其辭。

    “算了。”好男不與女鬥,周寧夏接過她的盤子,回頭吃她那份水餃。

    欣琳順利贏得這場戰爭,心裏得滿意。

    反身正要將雜誌歸回書架上,驀然從肩膀後頭飛出一隻毛毛爪,一把搶走《儷人》。

    “喂!”她連忙撲上去。

    “別吵,讓我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周寧夏手長腳長,光憑一隻手就把她擋得遠遠的。“‘情侶心理測驗’、‘我的另一半’、‘暢遊愛情海’……女孩子都喜歡看這種東西嗎?”

    “還給我啦!”她拼命想搶回來,可是對抗不了他的蠻力。

    周寧夏隨便翻開一頁,誦唸出來——“‘於是,他輕輕撫上她的酥胸,順著充滿吸引力的曲線滑下,來到她誘人的兩腿之間……’”他挑高眉毛。“編輯小姐,你確定這一本雜誌是普通級?”欣琳的臉蛋已經脹成血紅色。

    “本……本來……就是!”她結結巴巴的,“有些作者的筆調比較寫實,這是難免的嘛——還給我!”失土終於順利地迴歸她的懷抱,“以後未經主人同意,請勿亂碰別人的東西。”

    周寧夏忍不住好笑,看她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模樣,叫他心情愉快。

    “奇了,你其他閒雜事不生氣,偏偏氣我翻看一本普通級雜誌,這有道理嗎?”

    “要你管,你趕快吃,吃完就該回家了。”

    “也對。”他悠哉遊哉地起身,“如果明天上又穿同一套衣服,我的一世英名只怕會付諸流水。”

    “後會有期,不送了。”她把雜誌擁在胸前,懊惱地瞪望他。

    周寧夏重新穿上西裝,提起公事包。

    “謝謝你的水餃。”

    趁她不察,他忽然低頭,迅速在她紅唇上啄了一下。

    欣琳倒抽一口氣,雙頰迅速染上一片暈紅。

    “你你——”她又怒又羞地叫她一時氣得説不出話來。

    他眨了眨眼睛,笑嘿嘿地離去。

    “太惡劣了。”欣琳又惱又怨。

    這男人的道德觀絕對需要徹底檢討!

    在嗔斥他的同時,心底某處卻也漾起一絲絲悸動。

    他那看似堅毅卻又柔軟的雙唇,帶給她的不只是震撼,還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擴散滋生,此刻的她無法深究。

    周寧夏仰視著方才才步出的七樓窗口。

    從來就不是會對女人輕浮的人,怎的今天失了常態對一個認識三天的單細胞卻又嘮叨的大女生“動起嘴”來……這樣失控的自己,叫他感到陌生,他引以為傲的“自持”工夫莫不掛失了吧!唉!

    他下意識地搖搖頭,堅定地否認,自己會受這……女人所吸引。

    不過很快的他就會明白這是無謂的堅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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