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一直保持着沉默,媽媽專心地開着車,而我則呆呆地看着窗外,頭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車子在公路上行使了三個小時以後,在村口停了下來。我們從車裏走出來,那些對我來説猶如朋友的樹木在媽媽的眼睛裏卻看不出一點兒感情。
“這兒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呢。”她淡淡地説道。
“……”
“你確定要重新在這兒生活?那我每個月給你寄一次生活費沒問題嗎?”
“……”
“看不到媽媽也沒關係嗎?”
“阿姨您請慢走。”為了不讓她擔心,我跟她開起了玩笑。
“好了,什麼阿姨請慢走,看不見我你就那麼開心啊……想着給憶美和竹浩打電話。唉,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步田地呢。”
我一邊聽着媽媽的囑咐,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電源。
“進去把,放假的時候如果能騰出時間就回來看看。”
“……知道了。”
“不管怎麼説,沒能讓你在城市裏多生活一段時間,是我的責任,你不要埋怨媽媽。”坐進車後她抬頭對我説。
“我怎麼會呢。”
“那我走了。”説着,她慢慢地關上了門。
“媽媽……”我不禁叫出了聲。
她關門的動作定在了那一瞬間,用一種夾雜着激動和驚詫的神情望着我,顫抖着聲音説道:
“彩麻……再叫一遍好嗎?”
但我卻咬着嘴唇説不出話來。
“……對不起彩麻。”她的臉色漸漸暗淡下來。
“別這麼説。您走好。”
也許是我的錯覺,亦或是因為最近流了太多的眼淚而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了,在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媽媽的眼睛裏閃動着一份晶瑩。在那份晶瑩還沒有化作淚水之前,媽媽趕忙開車離開了我的視線。看着絕塵而去的汽車,我一個人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練習了一下輕鬆的笑容,懷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朝家的方向走去。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
“你幹嗎把手機關了啊!!”君野震耳欲聾的喊聲從那邊傳了過來。
“抱歉,剛才和我媽在一起,所以就關了。你在哪兒啊?”
“這兒?迪廳。”
“你在那種地方幹什麼!我才剛走你就去找別的女孩子了是不是?!”
“説什麼傻話!這家迪廳是我大哥開的,我只是來找他而已。”
“大哥?哦!^^”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兒嗎?!”
“…………”
“哥哥!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哎呀!臉色看起來怎麼這麼憔悴呀!”手機裏突然傳出一個女人肉麻的聲音。一陣嘈雜的吵鬧聲之後,又聽見了君野的説話聲。
“我臉色怎麼樣用你管!!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多恐怖吧!!滾開!!喂,鄭彩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
“不知道。”
“我是來這兒求大哥允許我去工洲的,我很酷吧?”
“你……你真的要來啊?”
“當然!喂,我哥來了,我過一會兒再給你打電話!啊,對了,你隔壁有人住嗎?”
“嗯?我住的房子的隔壁?有人住啊,怎麼了?”不明白他幹嗎突然問這個。
“你讓那個人三天之內搬走,我要過去住,聽見沒?好了,我一會兒再打給你。哥!!我找你有事兒!”
嘟……嘟……嘟……嘟……我還來不及跟他解釋,電話就被他掛斷了。德喜的隔壁住的是勾構,難道要我去和勾構説讓他搬家?君野到底在想什麼啊,痴人説夢!可是感覺上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唉,不管了,走一步説一步吧。剛走到德喜家的門口,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憶美的電話號碼……
“喂,憶美嗎?”
“我一輩子都會詛咒你的!絕對不會原諒你!”憶美和竹浩的喊叫和哭泣聲同時湧進了我的耳朵。
“憶美、竹浩,很抱歉沒有和你們打招呼就走了……”
“我……我死都不會原諒你的!”電話隨着憶美的一聲大喊掛斷了。
“憶美!竹浩!”不管我怎麼呼喊着他們的名字,中斷的電波仍然抹煞了我解釋的機會。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回到工洲的?難道他們已經給德喜家打了電話?或者是……憶美不會一衝動跑來工洲找我吧?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我小心翼翼地按響了德喜家的門鈴。
“哪位?”
“您好,我是彩麻。”
“彩麻……是誰呀?”裏面人的回答讓我頓感意外。
“請問,這裏不是德喜家嗎?”我滿心困惑。
“你不知道嗎?那家人前幾天搬走了。”
“什麼?!”
“好像是搬去了釜山還是什麼地方吧。”
“……”
頓時覺得手裏的行李無法想象的沉重,再也受不住這份負荷,任包袱脱手掉在了地上。雙腿一軟,我整個人癱坐在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支撐身心俱疲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