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璃躡手躡腳地走到音樂教室門口,偷偷地朝裏頭看了一眼。
幾個男同學正圍着唐水陽,拿着樂譜向他請教小提琴的指法。見他面帶微笑,修長的手持着琴弓,親切地解説示範,夏璃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人沒事,小提琴也完好無缺。她轉頭想要悄悄地走開,卻不慎撣上一具香氣濃郁的女性身軀。
“你在這裏幹什麼?”清冷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
夏璃抬眼,映入眼簾的是羅莎蘭美麗的臉龐。
“沒事,好奇偷看一下同學們在做什麼?”
“這間音樂教只開放樂器練習,”羅莎蘭淡淡地説:“請尊重同學們的隱私權,不要隨便偷看。”説完便踩着女王般的步伐走入教室。
“維護‘高貴’的同學的隱私權,”夏璃模仿羅莎蘭的語氣重述一遍,接着聳聳肩,自言道:“算了;她也沒説錯。反正,以後少惹這些貴族子弟為妙。”她邁開大步,毫不留戀地離開。
“莎蘭,你在向誰説話,門口有人嗎?”唐水陽抬首問道。
“你不認識的人,”羅莎蘭不以為意地説道。“是上個月轉來的新同學。我們今天要練巴哈還是孟德爾頌?”
唐水陽聽了,輕“嗯”了一聲,説道:“巴哈的E大調好了。”他舉起小提琴,斂眉演奏,長睫毛下那雙漂亮的眼眸卻不時越過飛舞的琴弓,瞥向門口。
好不容易捱到午餐時間了,萬歲!夏璃剛從痛苦的外語課解脱,捧着飯盒狼吞虎嚥。
由於J校要求學生必須具備英文以外的第二外語能力,夏璃只好胡亂選了德文,一者可以和孫珞同班,二者可以避開法文組的大小姐集團。
“對啊,今天講的我都聽不懂,可惜水陽同學早退了,要不然可以向他請教。”夏璃手中飯筷停在半空中,略感詫異地説:“他今天早上人還好好的啊!”
“聽説他上完第二堂課就開始發燒。羅莎蘭,雷蒂亞她們準備放學後去水陽同學家探病………”
夏璃心不在焉地聽着,手中竹筷稍嫌用力地扒着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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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羅莎蘭等人乘坐的轎車停在唐府大門前,夏璃在腳踏車上,斜靠在路邊,正為要不要進去而惱。她想探視唐水陽,卻又不願和那千金小姐們碰面。
唐府大門緩緩滑開,眾家千金的轎車魚貫駛入;夏璃眼睜睜地看着左右兩邊的鐵門慢慢地,慢慢地滑動靠攏。
當兩扇鐵門之間還有半公尺距離時,夏璃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踩着腳踏車電掣馳入,但她最還是沒有移動,靜靜地看着鐵門合攏關上。
嘆了一口氣,夏璃牽着腳踏車,默默地離開。
當她經過唐家長長的圍牆時,偶然間抬頭,瞥見牆邊一棵姿態優雅的菩提樹,突然想起唐水陽温和卻帶着抹寂寞的眼神,夏璃猛一甩頭,罵道:“媽的!想去就去,婆婆媽媽的幹什麼?誰怕誰啊!”
她將腳踏車停在路邊,捲起衣袖,準備翻牆進入唐家。
“碰”地一聲,她的書包成功落地,沒有守衞或獵犬,夏璃放心地人牆頭躍下。
耶!安全落地,技術得分10分,藝術得分9.9,夏璃滿意地拍拍身上的塵土,準備朝唐水陽居信的主樓前進------忽然間,警鈴聲大作。
尖鋭刺耳的鈴聲,把夏璃驚得跌坐地面。等她回過神時,發覺有五隻德國牧犬。十名手持警棍的守衞,將她團團圍住。
見高大凶猛的牧犬們朝她齜牙咧嘴,夏璃勉強擠出笑容:嗨,你們過晚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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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説,怎麼閒雜人等來了一大羣,罪魁禍首遲遲沒出現,原來是翻牆進來了。”孫婆婆嘴裏念着,帶領夏璃穿過後院中庭,從側邊小門進屋,避開了正廳的嬌客們。
“瞧你弄得一身髒,把手洗乾淨再上樓,”孫婆婆遞給她一毛巾。“水陽少爺的房間在二樓左首最裏面,你己上去吧,老太婆要招呼客人。”孫婆婆一轉身,推開通往大廳的內門。”不好意思,一隻野猴子闖進宅裏,觸動了警鈴,讓小姐們受驚了……。“
反正別的女同學是小姐,她是野猴,夏璃聳聳肩,不以為意地往樓上走去。
鞋踩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悄然無聲,夏璃東張西望,打量着走廊轉角的骨董瓷,器牆上的精臻燭台。油畫,彷佛置身於另一個空間----十七世紀的歐洲。
行至走廊盡頭,夏璃看見兩扇橡木門,其上是鍍銀長柄門把。她伸手用力敲了兩下。
“請進。”唐水陽温文的聲音傳出。
夏璃握住門把,將門推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仿歐洲宮遷式罩頂簾幔大牀,雪白的紗幔遮住了牀頭,只隱約可見牀上隆起的棉被。
夏璃躡手躡腳地走近邊,輕輕拉開牀前簾幔,見唐水陽背朝外側躺着,黑褐色的頭髮柔順地散在枕上,俊容略顯蒼白,長睫覆在輕合的眼上。
“婆婆,是大哥,二哥回來了嗎?”唐水陽輕輕翻身,雙眸依舊輕合地問道。夏璃伸手為他理好翻動的棉被,隨口説道:“你覺得好點了嗎?”
唐水陽聞聲,倏地睜眼,看見站在牀邊的夏璃,俊雅臉龐閃過一抹驚喜,他連忙以手肘撐坐起身,問道:“你怎麼來了?”
夏璃幫他以枕頭墊背,笑眯眯地説:“我是害你生病的元兇,不來探視一下,説不過去吧。”
她很自然地伸手探向唐水陽的額頭:“還在發燒嗎?”
感覺温熱小手在他額上,唐水陽髮絲微顫了一下,沒有側頭避開。
“還好,退燒了。”夏璃放心地笑了。“要不然我可要整晚抱愧難安。”
“野猴女,還敢説!”孫婆婆推門而入。“水陽少爺從昨晚你走了以後就開始發燒,今早老太婆勸他不要去學校,少爺堅持要去,説是:‘我如果沒去學校,夏璃同學會擔心。’”
夏璃聽了,略感詫異地朝唐水陽望了一眼,見臉微紅,似乎有些尷尬。
“結果,拖着病體回來讓老太婆操心。”孫婆婆責備唐水陽的語氣帶着寵愛,她轉向夏璃。“野猴女,你老實招來,昨晚你和水陽少爺究竟做了什麼,為何他回家時制服上都是塵土,又扭傷了腳?”孫婆婆雙眼精光地盯着夏璃。
雖然昨晚唐水陽向她解釋,説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扭傷腳踝,夏璃碰巧經過,好心送他回家。但是,看他整晚發燒,就知道當他和夏璃在一起時,曾經犯病。
“呃……”夏璃不知是否該實話實説--------説她在校園裏襲擊唐水陽,把他拖入牆角痛打了一頓。
“我被幾個不良少年圍住,是夏璃幫我把他們趕走的。”唐水陽語氣平和仿若無事,卻揹着孫婆婆向夏璃眨了眨眼,黑瞳中流露笑意。
好傢伙,説起謊來面不改色。夏璃心下佩服他“處變不驚”的本事。
“是嗎?”孫婆婆質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是啊!”夏璃用力點頭。
對啊,她就是攻擊唐水陽的不良少年。
“好吧。”孫婆婆決定不再追究。“你們兩個小朋友再多聊一會作,老太婆先下樓了。”
待孫婆婆走後,夏璃和唐水陽對望了半晌,一陣緘,默不曉得該説什麼才好。
“那麼,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夏璃開口打破沉默,提起書包,向牀上的唐水陽一揮手。
“稍等,”唐水陽急急掀開棉被下牀。“夏璃,你如果有空的話…”他倏地住口,將“還可以過來看我嗎?”忍住沒説出來。畢竟,從小到大,温文體貼的他,從不要求別人為他做些什麼。
夏璃回頭,看到唐水陽眼中的期待,知曉他的心意,她轉身走向前,注視着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説道:“你是個好人,我也很願意和你做朋友。”她停頓了一下,續道:“可是物以類聚,你的朋友應該是樓下那些千金小姐。”
她拉着唐水陽走到穿衣鏡前,兩人並肩而立。
“你看。”她伸手指着鏡中影像。
鏡中映出夏璃穿着制服的身影,衣服上斑斑塵土,好像剛堆完沙堡的頑童;立在她身旁的唐水陽則穿着上等絲質襯衫,舍白如雪,像城中的王子。
“你看,我們兩人多麼不搭調。”望着鏡中兩人強烈的落差,夏璃不覺笑出聲來。“哈,好像在演‘乞丐與王子’。”
唐水陽伸手在她身上“擦”了一下,然後往自己身上擦,雪白絲質襯衫霎時多了一抹黑印子。
“這樣就搭調了。”他又加上一句。“乞丐和王子也有可能是雙生兄弟。”平日温和的黑瞳中閃着少年的淘氣,不同於平日超乎年令的沉靜。
夏璃聞言大笑,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説:“你真是怪人一個。”
“這表示我入夥了嗎?”唐水陽微笑問道。
“答對了!”夏璃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説:“以後你可以叫我小夏。”自孫珞以後,唐水陽是她在J校的第二個朋友。
唐水陽微微一笑,不但沒有掙開,反而反腕將她的小手輕輕握在自己掌中,説:“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覺得‘小璃’比較好聽。”
手停留在他掌中的感覺有些奇異,夏璃不覺俏臉微紅,隨即若無其事地聳聳肩,説:“隨你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