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這樣的事!"楊颯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牀上吃麪包的李幽,"你竟然遇到了那夥拐賣人口的無恥傢伙?"
"嗯。"李幽狠狠地咬下一塊麪包,昨天她耗費了太多的體力,今天必須補回來。"那個女孩現在怎麼樣了?"思然永遠是最冷靜的一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還好,在醫院裏,"李幽嘴裏嚼着麪包,含糊不清地説,"警察來過了,結果她什麼也不知道,就是在上廁所的時候被人一棍子打暈了。"
"呵呵呵呵……"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卻令楊颯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楚曼彷彿若有所思地笑道,"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呢,這下可有得玩了……"
權衡再三,楊颯還是來到了招聘啓示上所指的地址,雖然楚曼告訴她,鬼鬼酒吧位於衞華市最有名的"風化街"宜新路的盡頭,這條路開有各種各樣的舞廳、迪廳、酒吧,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這裏出沒,年輕單身女孩在這裏非常不安全,但是為了以後的生計,她還是決定來試試,大不了到時候求楚曼來救她。
鬼鬼酒吧並不大,但裝潢具有濃郁的後現代風格,牆上的畫充滿了抽象派的感覺。楊颯走進門,酒吧白天似乎不營業,大廳空落落的,碩大的圓球型吊燈反射着太陽的光,隱隱有些刺眼。
一個穿着制服的女孩迎了過來,那身制服有些像男式西裝,一件襯衣、一件馬甲再加一條長褲,脖子上繫了一個黑色的蝴蝶結,很傳統的制服。
"請問你找誰?"女孩還算客氣。
"我是來應聘服務員的。"
"跟我來吧。"女孩帶着她穿過舞池,上了一層樓梯,二樓似乎是包房,走廊裏的裝潢十分豪華,紅色的地毯,白色帶花紋的牆紙,以及高檔壁燈,一看就知道不是平民階層能進得起的。
"到了。"女服務員在一扇雕刻着幾何圖紋的門前停了下來,輕輕敲了兩下門,道,"經理,有人應聘。"
"叫她進來吧。"一個低沉的男音,富有磁性,語氣中隱隱帶着一股威嚴,令人心裏不由得升起一絲敬畏。
"是。"女服務員握着門把將門打開,説,"進去吧。"
楊颯走進屋,屋子裏的裝潢出人意料的簡樸,一個櫃子、一張沙發、一張弧形桌、一張旋轉沙發、兩盆花,就是這間辦公室的全部。在那張旋轉沙發上坐着一名四十開外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薄麻西裝,頭髮整理得非常清爽,面容有些滄桑,卻不失英俊,身上散發出一股懶散的意味,眼睛裏卻射出懾人的光芒,令楊颯不禁有些畏懼。
"就是你要來我們酒吧應聘?"男人問。
"是……"
"為什麼想來我們酒吧工作?"
"我……我剛從鄉下來上大學,生活困難,想找份兼職……"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將楊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然後從抽屜裏取出一張表格,遞給她,説:"你先把這張表填了,今天晚上來上班吧。"
"啊?"楊颯吃了一驚,這麼説她應聘上了?就這麼簡單?
男子見她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禁笑了笑,説:"怎麼?不想來這裏工作?"
"不,不。"楊颯連忙把表格接過來,"我今天晚上一定準時到。"
"好,你出去吧。"
"是,謝謝經理。"楊颯興高采烈地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轉過頭,説,"請問……經理怎麼稱呼?"
"我姓謝。"
"謝經理,我告辭了。"楊颯鞠了一躬,輕輕拉上房門。謝經理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眼睛裏一片冷冽。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峯,極目望去,只見鬱鬱葱葱的樹木,長得極為茂盛,幾乎蓋住了整座山峯,卻不見上山的道路。陡峭的山壁幾乎與大地垂直奇-書∧網,迎客松佈滿了整座峭壁,重重疊疊,遠遠望去,只是墨綠色的一片。
在那山峯的頂上,重巒疊翠、雲霧繚繞之處,依稀可見起伏的宮殿樓閣,飄渺立於雲端,宛如仙鏡。
楊颯站在山下,抬頭仰望那座巍峨大氣卻不失秀雅的宮殿,腦海中似乎有些虛無的記憶在海面之下湧動。
她這是在哪裏?為何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盈,腳下彷彿踏了雲霧,往那山峯之頂飄去。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空氣中隱隱約約瀰漫着花的芬芳,令她不禁有些迷醉。就是這一恍神的工夫,她已立於山頂,雙腳踏上堅硬的岩石,竟然覺得從來沒有過的踏實。
花香更加濃郁起來,楊颯定了定神,抬頭望過去,只見漫山遍野的花朵,如同一片七彩的海洋,微風過處,湧起一片柔和的花浪。輕盈的花瓣被風捲到空中,蝴蝶一般盡情地舞,各種各樣的花香夾雜在一起,竟然不覺得俗氣和煩膩,反而是一陣透如心脾的舒暢。
陽光映在花田中,有些耀眼,楊颯將手放在眉毛處,擋住強烈的光線,望向那被花田包圍的宮殿,廊腰蔓回,檐牙高啄,瓦如翬斯飛揚,道不盡的金碧輝煌,氣勢雄壯。
楊颯穿過花田,來到宮殿之前,抬頭望見那雕刻着遠古圖騰的門楣上掛着一副牌匾,上面用篆書寫着三個字,宮殿中竟然也有云蒸霧騰,俊秀的字跡朦朧於雲霧之間。
霧屏宮。
霧屏宮?楊颯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思潮,一波一波撞向心靈深處的門扉,彷彿要將那深藏心底的秘密引出來。
忽然之間,門無聲地開了,像紙紮的一般毫無重量。一個女子從門內款款走了出來,手中執着一隻滾着露珠的百合,身上穿着一件大紅宮衣,頭上雲髻輕綰,玉釵斜插,額間現着一個奇怪的圖紋,妖嬈詭異。
不知為何,楊颯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覺得她是極美的,一種端莊大氣卻不失妖嬈的美麗,彷彿顧盼之間,便可攝人魂魄。
"你終於回來了。"紅衣女子邁着蓮步走到她的面前,即使如此近了,她的臉上也彷彿罩着雲霧,看不真切。她將手中的百合放入楊颯手中,道,"昭嵐,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就在她説完這句話的時候,四周突然暗了下來,就像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間烏雲密佈。一陣黑色的浪潮以極快的速度在山峯花田中瀰漫,轉瞬間就將那五顏六色、色彩斑斕的世界吞沒。剛才還鳥語花香的夢幻國度變得一片死寂。
花田只剩下一地殘敗的枯枝黃葉,輝煌的宮殿成了連綿不絕的斷壁殘桓,天堂變成了地獄。
那身穿大紅宮衣的女子依然站在她的面前,只是衣衫已經破爛,長髮披散,朦朧的面龐上依稀可見血流滿面。她額上妖嬈詭豔的圖騰似乎被什麼利器劃了兩道交叉的傷口,深可見骨,血肉外翻,她臉上的血似乎就是從她那兩道猙獰的傷口裏流出來的,順着她蒼白的臉頰滑下,再在下巴凝聚成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沒入漆黑的泥土裏。
楊颯胸膛裏有一種傷痛像海洋一般洶湧而出,她看着那孑然而立的女子,想叫卻叫不出她的名字,想衝過去抱着她,為她療傷,身體裏卻像是注了鉛,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血流如注。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楊颯猛地坐了起來,呆呆地看着放在牀角的小書架,雙手緊緊抓着蓋在身上的被單,眼睛裏一片朦朧,眼淚已經濡濕了單薄的睡衣。
"怎麼?做噩夢了?"一個女子悦耳的聲音傳來,楊颯轉過頭,看見正在往腿上套黑色魚網襪的楚曼,她穿着一件黑色帶蕾絲的吊帶連衣裙,露出小半個堅挺的胸部和潔白如玉的大腿,非常性感,眼眸流轉之間充溢着媚惑的味道。
這個時候,楊颯才覺得她看起來像個真正的狐狸精。
"怎麼?傻了?"楚曼穿好襪子,湊到楊颯面前,嘴角勾起一道她慣有的詭異的笑容説,"做了什麼夢啊,居然讓你哭成這樣?是不是夢見一個英俊得天上獨有、地下無雙的大帥哥,你向他求愛,他卻嫌你難看?"
嫌我難看?楊颯一陣氣血翻湧,她哪裏難看了?看着這個喜歡惡作劇的狐狸精,真恨不得一拳打在她的臉上:"我做什麼夢不關你的事。你穿成這樣做什麼?約會?釣到有錢的老頭了?"
"再老的老頭在我面前也不過是個小鬼。"楚曼絲毫不以為忤,朝她惡作劇地笑了笑,説,"你真是沒良心,我可是要陪你上班哦。快穿衣服,快遲到了。"
"陪……陪我上班?"楊颯目瞪口呆。
"是啊,怎麼?你不知道?我現在可是鬼鬼酒吧的駐唱歌手了。"
楊颯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噎死,有這個老喜歡捉弄人的狐狸精從中搗亂,她的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夜晚的酒吧是喧鬧而嘈雜的,吊在天花板上的旋轉鐳射燈折射出五顏六色的破碎的光,將整個酒吧照得異常曖昧。大廳的正中央建着一個舞台,台上有一支樂隊正賣力地演奏,音響將他們的重金屬樂曲無限地放大,直至震耳欲聾。幾個穿着性感的少女在台前激烈地舞動着,舉手投足間盡顯女子纖細的身材和靈動的氣質。當中一人似乎是領舞的,身穿黑色帶蕾絲的黑色連衣裙,每一個舞姿都熱情如火,四肢似乎極為柔軟纖細,將這激烈的熱舞跳得非常細緻僚人,宛如藝術品,那種氣勢非常人能相提並論。整個酒吧的人似乎都被她熱情的舞蹈所感染,在時明時滅的燈光中盡情地舞着,許多都已是大汗淋漓,卻不捨得停下來。
楊颯辛苦地端着一隻大托盤,托盤上盛着幾支XO,非常沉重,她一邊忙着給客人上酒,一邊不時地朝舞台上望,雖然不甘心,但她卻也不得不承認楚曼的舞姿無可挑剔。以前她也曾在巴瓦族的祭神舞上跳過領舞,雖然那祭祀神靈的舞蹈與這熱舞不同,但她卻十分有自知之明,她確實比不上她。
"哼,會跳舞又怎麼樣?"楊颯咬牙切齒地説,"你這老妖怪不知道活了幾百年了,用幾百年的時間來學舞,哪有跳得不好的道理?要是給我幾百年,我一定會比你更好。"
經過一陣阿Q精神的撫慰,她總算是把滿腔的不平給壓了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長得非常英俊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HUGOBOSS的西服,全身上下無不彰顯出一種王者的氣質,那神態,那微笑,硬是將一張位於酒吧一角毫不起眼的方桌坐成一座城池。
楊颯愣了一下,為什麼這樣氣質高貴宛如西歐貴族的人會來這樣的酒吧?看他的穿着,應該是出入高級賓館,乘坐加長房車才對,為什麼偏偏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恍神之間,已經聽見旁邊一桌的客人大聲罵起來,催她趕快上酒。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手中兩支不下五公斤的酒端上去,整條手臂已經痠麻。
楊颯再次抬起頭望過去的時候,那男人正在喝酒,他動作優雅地將玻璃杯中的酒送入口中,眼睛卻直直地盯着舞台上盡情狂舞的楚曼,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楊颯眉頭一皺,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她還當他是貴族紳士呢,沒想到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楚曼啊楚曼,看來又有一個男子將為你黯然神傷了。
她嘆了口氣,轉身又回吧枱取酒去了。剛好一曲舞完,舞台上換了幾名舞女,跳比較舒緩的曲子。楚曼回到後台,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四周的人都對她交口稱讚,説她舞藝天下無雙,她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太在意。哪知她狐狸的天性難以抵制,又有幾名男子被他所迷,神魂顛倒。
楚曼看慣了世間男人的嘴臉,也不太放在心上,轉身從後台出來,到吧枱要了一杯酒,一邊喝一邊饒有興致地看楊颯端着重物在人羣中穿梭,嘴角勾起一道幸災樂禍的笑。
突然,她的眼神一窒,落在了酒吧的一角,那裏有一個穿着HUGOBOSS的英俊男人,氣勢逼人。她的眼神定在那男人的身上,深邃的深褐色眸子下面似乎有萬千浪潮在翻湧。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勉強露出一道笑容,定了定神,又恢復了那一笑傾城的模樣,朝他款款走去。
"請問……"她微笑着開口,男人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過來,並不奇怪,只是用一種冷冷的眼神盯着她,聽她繼續説下去,"請問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説完,她便朝他露出一道笑容,那笑容裏彷彿有魔力,只是輕輕一笑,便足以讓任何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心為她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然而那男人只是微微笑了下,似乎並不着迷:"好啊,那是在下的榮幸。"
楚曼愉快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傾身靠上他的身子,將唇湊到他耳邊,柔聲道:"你是誰?"
男人伸手環住她的腰,轉頭和她對視,兩人的臉差不了五寸。他也漾起笑容,柔聲説:"這個該我問你吧?你是誰?來這裏有什麼目的?小狐狸?"
楚曼一驚,自己將妖氣藏得如此之好,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原形,看來這個男人的修行大大在她之上,她心裏不禁顫了兩顫。心裏想,這個男人看來也應該是妖,但他是哪種妖怪?來這裏要幹什麼?莫非是來覓食的?
想到這裏,她有些後悔過來見他了,妖怪之間互相吸食靈氣是經常的事,他不會是衝着自己來的吧?不過,聽他的口氣也不像,難道是為了"那個東西"而來?
"小狐狸,回答我的問題。"男人依然温言軟語,面帶柔情的微笑,在旁人看來兩人不過是在卿卿我我,但是楚曼自己心裏知道,這個男人的眼睛裏帶着一股殺氣,如果自己不老實交代,他就會立刻殺了自己。雖然她的修行也不弱,也許能和這人對上幾招再乘機逃走,但是這裏人這麼多,真打起來可怎麼收場?
就在她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冰涼立刻橫在了他們的面前。兩人都吃了一驚,男人更是心下驚訝,為什麼有人走近,他卻沒有感覺。
楚曼抬頭,看見楊颯拿着一瓶冰凍的法國紅酒站在那裏,滿臉都是惡作劇的笑。原來她看見他們兩人卿卿我我,還以為楚曼想要勾引這個男人,本書由(免費電子書)提供下載,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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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mfdzs.com便過來從中作梗,破壞她的好事,將酒瓶插在兩人的臉龐之間。沒想到卻幫了楚曼的大忙。
"客人,你的酒。"楊颯微笑着説。
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裏一沉,放在桌上的拳頭不禁一緊。他自己也是非常奇怪,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恐懼……
想到這個詞,男人不禁臉色變了變,他活了這麼長的歲月,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人,為什麼卻獨獨對這個人類的小女孩怕成這樣?
乘着他發愣,楚曼連忙站了起來,拉着楊颯就走。楊颯莫名其妙,被她一直拖了好遠,才掙脱開來,臉上帶着怒氣説:"你幹什麼?嫌我攪了你的好事?"
"現在就別提什麼好事不好事了,這簡直就是大大的糟事,哪裏來的好事。"楚曼皺着眉説,"我要先回去了,你要千萬小心那個男人,能不惹就千萬別去惹他,否則我怕是保護不了你。"
説完,還沒等楊颯説話,她就將手提包往肩上一掛,快步走出酒吧的大門。楊颯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轉過頭來看了看那個男人,發現那個男人也在看自己,連忙嚇得別過臉去,心裏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