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扶弱、古悦修、古悦己也是震驚無比,緊隨其後。婁文玉走在最後,回頭看看不急不躁的谷尋崖,他似乎毫不關心玉佩是否遺失,居然慢條斯理地在桌邊坐下來,不由驚詫不已,但又耐不住好奇,也追趕了出去。
古悦人也沒動,卻早已慌得六神無主,拉住谷尋崖道:“二二哥,怎麼辦?怎麼辦?奶孃要是知道是我告訴師父她房裏有兩塊玉佩的話,非打死我不可!”谷尋崖不緊不慢地道:“你不説,她又怎麼能知道?”“可是師父知道,二二哥也知道啊!”“你師父現在在哪兒?”“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你師父在哪兒,他又怎能告訴你奶孃是你説的?”
古悦人歪着頭想了想,也是這道理,放下一半心,又道:“那二二哥會不會告訴奶孃呢?”“這件事是誰讓你做了?”“二二哥。”“既然是我讓你做的,你想我會説出來嗎?”古悦人又想了想,搖頭道:“不會。”“那不就成。”谷尋崖道。“可是……”古悦人還有些不太放心:“要是萬一……萬一奶孃知道了呢?”“那你就告訴她,是我讓你這麼做的。”谷尋崖不關痛癢地道。“那二二哥你不怕奶孃打你?”古悦人小心地問。
谷尋崖還未答,只見徐梅姑又氣沖沖折回來,臉色鐵青,來到古悦人面前,怒斥:“小悦兒,你説實話:是不是你告訴你師父我房裏有玉佩的?”古悦人早在她進門之初就已瑟縮地躲到谷尋崖身後,見這一次奶孃着實氣得不輕,也亂了手腳,忙不迭地道:“奶孃別打我!是二二哥要我對師父説的!”他倒是竹筒倒豆子真乾脆。徐梅姑看看谷尋崖,她倒不好意思直接責問了。
徐扶弱冷峻地問:“此事當真?”谷尋崖仍不動聲色,平靜地道:“不錯。”古悦己一聽再也按捺不住,衝到他面前怒吼:“難怪當初你肯乖乖跟我們一起來,原來你早打的這如意算盤,想追根究源得到古家的傳家之物。痛痛快快把東西交出來,不然今天我絕不饒你!”谷尋崖輕聲一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怎生不饒我!”
古悦修及時拉住二弟,仍然疑惑地問:“你果然是為半月珏而來?”“我正是有此目的。”谷尋崖坦然道。“你和古家血案的元兇有何關係?”徐扶弱語氣森冷地道。“我不認識你所謂的什麼元兇。”“你今天若不如實招來,莫怪徐某不客氣了!”徐扶弱冷笑道。“徐三俠從來也對在下客氣過吧?”谷尋崖面不改色地反駁。“你少顧左右而言他!”古悦己氣惱地道,就要拔劍動手。
古悦修及時按住他抽劍的手,勸道:“此事還有分明,你莫要急着動手!”“還有什麼不分明的?”古悦己焦躁地道:“他自己都承認了……”婁文玉走上前來,柔聲對谷尋崖道:“谷公子,你究竟還有什麼隱情不可告人,難道到現在你還不肯説出來嗎?”“在下無話可説。”谷尋崖淡淡地道。“谷公子,這可是事關人命的大事,你莫要意氣用事!你一定知道有關古家當年的一些事,你難道忍心看古大哥他們苦苦尋找了十幾年還是徒勞無獲嗎?”婁文玉苦口婆心地勸道:“何況這已不單單是你個人或是古家的事了,大家既已在同一條船上了,你為何還要把我們視同陌路呢!”谷尋崖沉吟不語,似在盤恆輕重。
就在此時,門外有人道:“梅姑,有客人找你。”徐梅姑看看其他人,各自都先收斂起怒氣,一時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徐梅姑走去開門,只見門外除了一個簡府的丫環外,還有一位年過四旬的男子帶着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年。她微微一怔,疑惑地問:“請問你是……”那中年男子正是黃除強帶了他的長子黃忠良。他對着徐梅姑打量了半響,才驚喜地道:“你是梅姑!你不認得我了?”徐梅姑蛾眉緊鎖,只覺得他有些面善,卻想不起是誰來。
房中的古悦修聞聲辯音,聽出是黃二叔的聲音,忙急步過來一看,果然是二叔沒錯,欣喜地道:“二叔,你怎麼來了?”徐扶弱聞言快步搶過來,又驚又喜不禁熱淚盈眶,上前拉住黃除強道:“二哥……”話已哽咽。“三弟!”黃除強也是激動不已。兩人緊緊握着對方的肩頭,相對無言。久別重逢的喜悦之中也有説不盡的酸楚,此時只怕是無聲勝有聲了。
許久,二人才平復下翻湧的心潮。徐扶弱忙拉住他進了屋:“來,二哥,咱們進來説話。”徐梅姑也急忙趕上前,拉開椅子讓座,道:“真是黃二爺呢!十幾年,我都不敢相認了。”“黃某又何償不是呢!”黃除強朗聲笑道。古悦己同婁文玉過來見過二叔,自是一番寒喧。只有谷尋崖始終端坐不動,十足的一副處身事外的模樣。古悦人驚奇地看着他們,只是緊緊貼着谷尋崖。
“二哥,你怎麼來之前也不支會一聲?”徐扶弱道。“我早就想來,只是一直俗務纏身,才拖到今日。”黃除強道:“上次良兒他們回去跟我説了你們相遇的經過,他也只説你們回到故鄉,卻不知後來如何。為此我還罵了他一頓,怪他們沒跟你們一起來。這個時候多個人也是多個幫手不是。”“我們這一路倒還平安。只是回來找大姐,也不需要多少幫手。”徐扶弱道。黃除強看看徐梅姑,道:“梅姑既然安然無恙,那悦人也就安然無恙吧?”
經他這一提,古悦修這才想起沒叫悦人來拜見二叔,忙回身衝古悦人招手:“三弟,還不快來見過二叔!”黃除強目光隨之投去,卻看到了谷尋崖,便笑道:“難不成終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不認一家人?”古悦修還未來得及解釋,谷尋崖已淡淡地開了口:“黃二俠闖蕩江湖幾十年,難道連這點眼力價都沒有?日後休提閲人無數了。”黃除強倒不氣惱,輕笑道:“難不成黃某猜錯了?”側頭看看他身邊的古悦人道:“他才是悦人?”
古悦己已走過去,硬把古悦人拉過來,責備道:“叫你過來見二叔,你聽不懂嗎?”古悦人怯怯地望着黃除強,嚅囁地低聲叫了聲“二叔”,一等古悦己鬆手,他立即又縮回谷尋崖身邊去。叫古悦己氣不得又罵不得。黃除強目光如電,略帶微訝地看看古悦修,以示詢問。古悦修輕嘆了一聲,算做回答。
“二哥,這些年你有沒有追查到什麼線索?”徐扶弱問。“我這些年一直在查精武堂被滅一事。當年精武堂被滅與古家血案發生相隔不足月,這其中必有根源。”黃除強道。“二叔,”古悦己忍不住道:“三叔已經查出古家之事是由精武堂所為,但他們背後還有人主使,只是那元兇是誰,卻無從得知。”
黃除強道:“外面都相傳精武堂全軍覆沒,但我這些年多方打探得知精武堂還有人活下來。只要找到這兩個人,或許可以得到些線索。”“噢?是哪兩個人?”徐扶弱忙問。“這兩個人當年在精武堂只是小嘍羅,也所以能倖免於難。只是我只知其中一個渾號叫‘猴子’,此人我還曾見過一面。”“何時?在哪兒?”“當日我曾在大哥的家門外撞見了他。他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形跡十分可疑。我當時只是感到奇怪,也未放在心上。後來才知道他是精堂的人。”“只一個渾號,這人海茫茫,要去哪兒找人?”古悦修不報太大的寄望。
婁文玉則想起之前問谷尋崖的話,趁其他人沉默不語時,她又舊話重提:“谷公子,方才我的話,你可還沒回答呢!”谷尋崖輕嘲地道:“你們這麼多人查了十幾年都毫無所獲,倒來問區區不才在下,在下又不是諸葛亮,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有時也正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病急了亂投醫,什麼辦法也總要試一試,任何蛛絲馬跡説不定就是關鍵所在。”黃除強道。
谷尋崖輕笑道:“在下倒是奇怪你們兩位,既為人家的結義兄弟,義兄家遭人血洗,幾乎覆滅,怎麼你們倒是安然無恙?”“此言何意?”徐扶弱冷怒道。黃除強卻嘆息一聲道:“大哥家出事時,三弟已遠走他鄉,而我也事先接到家中急信,説妻子難產性命垂危。我自然是急急忙忙趕回去。回到家,才知道上了當,再趕回來時,已為時已晚。顯然是對手使計將我支開的。”谷尋崖輕篾地笑道:“黃二俠當真是愛妻心切啊!”黃除強面上一紅,黃忠良怒道:“谷尋崖,你休得無禮!”谷尋崖冷笑不語。
古悦修道:“此時已不是追究那些事的時候,要怎樣想辦法追查仇人才是。”“這毫無頭緒,又從何查起呢?”古悦己抓耳撓腮,束手無策。萬事有因才有果,這源頭找不到,就無從下手。所有人都苦悶不已。谷尋崖仍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淡淡地道:“既然無從查起,那就不用查了唄。”“谷尋崖,你少在那裏説風涼話!”古悦己怒道。谷尋崖挑起邊眉,道:“怎見得是風涼話?世人都講因果報應。這因果不息,報應就不爽。你們不知因,必有知因人。你們找他不到,他要找你們不是容易多了嗎?”
一語驚醒眾人:不錯!敵在暗,他們在明,他們不知的真相,仇家必定清楚。“可是……”黃除強道:“他若不來找咱們,難道這一段恩怨説揭過不提了不成?”谷尋崖笑道:“江湖恩怨的起因不過只是兩個字:名、利。當年那人非要將古家趕盡殺絕,為了什麼?”“為名?”古悦己猜測到。“為名,精武堂是因名而與大哥結怨,這也講得過去。”黃除強道。
“可是名利對死人來講有什麼用?”谷尋崖又道:“若那元兇是為了名了,那為何這些年古家之案仍成謎?這本是個大好的機會成名立萬啊!”“為利?古家當時在開封也算得上旺族,但還不至於到富甲天下,讓人覬覦的地步。”徐扶弱猜測到。“不過,古家被滅後,所有家產確實不翼而飛了。”黃除強道。谷尋崖神秘地一笑道:“將古家滅門,再將當年有牽連之人滅口,是何等的大手筆,只為了區區古家的財產?”他笑着搖搖頭,接着道:“他必定另有所圖,而且絕不是尋常的東西。”
“古家從沒聽説過有什麼東西能讓人不惜任何代價搶奪的?”古悦修苦思到。“他能追殺你們十幾年,只説明一件事。“谷尋崖道。“什麼事?”古悦己懶得再想,直接追問。谷尋崖但笑不語。古悦修恍然大悟,脱口道:“那件東西他還沒拿到手!所以……”“所以他才一路追殺,不是為了斬草除根,而是為了得到那件東西!”黃除強和徐扶弱也頓悟。“難道是……”古悦修注視着谷尋崖:“半月珏!”谷尋崖仍是不語,其實也不用他説什麼了,真相已然昭然若揭了。
“可是半月珏是被你偷走的!”古悦己叫嚷到。谷尋崖道:“我沒有偷啊,我連碰也沒碰一下。”“可是是你設計叫你師叔偷走的,跟你偷有什麼兩樣?”古悦己憤憤不平地道。“自然不同。”谷尋崖道:“我沒偷,所以玉佩不在我手裏啊!你説我所圖的是你古家的傳家之寶,可別忘了我的那一塊玉佩也被偷了!”“你們本就是一丘之貉,早串通好了!”古悦己不屑地道:“至於兩塊都偷走,是為了替你開脱嫌疑。然後等事過去後,再坐地分贓。”谷尋崖不以為然地道:“我若真是如你所講,那武重子既已得手,我怎麼不跟他一齊走,還留在這裏瞧熱鬧不成?”古悦己一時無言以對。
古悦修忽然開口:“當日在醫館,你燒掉的那封信裏講得可是有關半月珏的?”“什麼信?”徐扶弱不解地問。“那是臨行前,謝前輩叫他到後面去交待事情時給他的。我去叫他上路時,見到他燒了一張紙。”古悦修道。“當真?”徐扶弱盯着谷尋崖問。谷尋崖漫不經心地道:“是又怎樣?”“那封信是誰送來的?説了些什麼?”徐扶弱逼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谷尋崖才不買他的帳。
徐扶弱神色冷冽地站起來,慢慢靠近他:“你與那元兇必定有所聯繫!從實招來,不然……”“怎樣?”谷尋崖毫無懼色:“你殺了我?那你們就永遠也休想知道真相了。”“你……”徐扶弱氣哽。谷尋崖的脾氣他了解了七、八分,正是軟硬不吃,他一時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谷少俠。”黃除強道:“黃某知道當年之事與你並無關係,你何必要袒護那元兇?不管他因何做出那種事,就憑他趕盡殺絕的兇狠陰險,你為虎作倀,到頭來也是難免反被虎傷。”“二叔,少跟你廢話!”古悦己摩拳擦掌地道:“我不信他骨頭有多硬。打得他開口為止!”“二弟,別胡來!”古悦修喝止。“谷公子,你既然説了,不如就全盤托出,免得平添許多誤會!”婁文玉一見氣勢又劍拔弩張起來,忙勸道。谷尋崖卻仍是一臉無辜:“我確實不知其人,你們要我説什麼!”眾人對他的話將信將疑,猜測他必有隱情未講,正想如何讓他開口。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切地腳步聲,似是有人慌不擇路地衝進來。眾人扭頭去看時,才見到武重子氣勢洶洶地衝進來。眾人正以為他早跑得無影無蹤時,萬沒料到他居然又跑了回來,一時驚詫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