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睡衣patty,就是三個女生穿着睡衣窩在一張牀上一邊吃零食一邊談動漫。班上有個男生老拿出他上千塊錢的手辦誘惑人,其實誰真的當回事啊,“啊”一聲,表示一下羨慕之情,就過去了,反正他又不會送人。丁堯堯就不同,她是女生裏唯一一個會刻錄碟的,每個月掛機下載刻張碟,然後三個女生一起看,一個提供場地,一個帶零食,丁堯堯一點都不吃虧。
白琳和郭華都是“老同學”了,小學起就在一個班。白琳趴在被窩裏哀嚎:“怎麼辦呀,下週就考試了,我作文老拿不了高分。”
“就那一套唄,立意新穎中心明確再找幾個小秘訣,肯定是高分。”丁堯堯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作文好寫的了。她上次剛剛交了一篇《我愛薯片》,説它生在土地裏,貌不驚人,經過了科學的昇華,又走回了人民的餐桌,散發出高熱量,多像是愛國海歸啊。
白琳媽媽走進來:“堯堯最聰明瞭,你就教教我們白琳,有什麼小秘訣?”
丁堯堯不經誇,她一下就説出來:“嗯,我一個哥哥教我一個秘訣,你們記着啊,只要需要名人名言,就自己編,編得正式一點——比如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你們就説:知識是大腦的黃金,人生又有什麼禮物,比傳授知識更重要呢?”
白琳還真記下來:“那……名人名言都是誰説的?”
丁堯堯興奮了:“這個最重要了,我那個哥哥統計過,最合適的人選是富蘭克林,愛因斯坦和丘吉爾,他説他們三個閲歷豐富,什麼話都有可能説,他從小到大都用了三十多次富蘭克林了,從來沒失手過。”
“富蘭克林是誰?”
“你管他,就是個專門説名人名言的唄。”丁堯堯無視白琳媽媽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要是需要其他的,就把名字編詳細了,中間點一個點,前面兩個字後面三個字或者前面三個字後面兩個字,反正啊,我那哥哥説,三點二和二點三看起來最像,編多了容易露餡。”
“還有呢?開頭結尾的怎麼辦?”
“我想想……”丁堯堯拍拍腦門:“哦對,如果遇到考試,實在是寫不出開頭了,有如下八種辦法可以度過難關。你們記着啊,第一種叫做比較分析法,就是實在想不出寫什麼,隨便拉來一個近義詞開掰,既顯得理解題意又顯得思想深刻。比如説作文題目叫做《聰明的丁堯堯》,你們就要寫:丁堯堯的聰明,和白琳不同,丁堯堯是洞徹了人生的大智慧,而白琳是耍貧嘴的小聰明……”
“你才是耍貧嘴的小聰明!”白琳咯吱起她來:“老實點,第二條呢?”
白琳媽媽搖頭打斷:“堯堯,我覺得啊,你那個哥哥喜歡耍小聰明,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丁堯堯最不喜歡聽楊問的壞話,當時就懶洋洋地躺下:“反正你們愛用不用,隨便吧。”
大人出去了,白琳和郭華興奮起來:“哪個哥哥啊,那天八百米帶你跑那個就是楊問吧?還是站在那兒看你那個?哇哦,都好帥的!”
丁堯堯那天心裏有點難受,她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評價了,爸爸媽媽也經常嘆氣,説是楊問比林舜聰明懂事,也見多識廣,但可惜少了一點最重要的品質。
少什麼呢?丁堯堯打破頭也想不出來。她象大人一樣長長地嘆氣:“當然是楊問了,站在那兒的那個送給你們倆吧,其實他也蠻不錯的。哎,最近他有麻煩了,我爸説他會沒事的,就是要多關心點。我是懶得關心,你們誰看上誰去。”
“哦……有人看上某人了……”三個女生躲在被窩裏一起叫。
今天的自習課要寫隨堂作文,題目是《非寧靜無以致遠》。
楊問喜歡這奇妙的感覺,僅僅是一瞬間,整個教室像是按下了靜音鍵,只有窗外的鳥鳴和未關好的窗户隨風咿呀。不多時,已經有人開始奮筆疾書,有細微的沙沙聲,有圓珠筆搗着桌面的急促的篤篤聲,聽着聲音就能想象執筆的是如何的人。
楊問根本就寧靜不下來——妖界裏有個不成文的説法,説是作文可以作為測試妖怪等級的試金石,越是高端的妖怪,越不能理解人類的語言。這個説法應該是有依據的,比如林舜十次作文交五次白卷,硬編也編不出。
楊問其實也是一樣的,不懂他就寫不出來——本子上縱橫有秩的小格子像是黑夜居民樓上的窗户,明明知道每盞燈後都有個人家,都有無數的悲歡離合,就是離自己太遠,看不見,即使看見了,也象世界的話外音,與我毫無相干。非寧靜無以致遠?鬼扯吧,難道不是隻有奮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筆下還是刷刷的不斷:
寧靜,和安靜看上去是一個意思,實際上卻有天壤之別。
寧靜是一種理解,而安靜只是一種妥協。
門開了,林舜回來了。
全班同學齊刷刷地行注目禮,林舜本來若無其事,但臉上的血色不自覺就褪了個乾乾淨淨。
楊問一時間有種罪惡*,但這*很快又被丁建書的諄諄告誡壓倒:這幾天,什麼都別説,什麼都別做,更千萬別惹林舜,切記切記。如果他惹你,全當沒聽見,忍着,千萬忍着。
楊問起身讓林舜進去——這個動作殷勤了點兒。
林舜瞥着他冷笑一聲,還真是派頭不減。
“楊問,數學筆記我看一下?”離老遠的,一個男生低聲招呼。
楊問抓起筆記本飛旋着扔出去,手勢還挺漂亮。林舜的目光跟着筆記本飛,有彈出個火球燒了它的慾望,這才幾天?數學筆記就輪到楊問四處借了?
方芳湊熱鬧,回過頭半個身子趴在課桌上:“楊問,林舜這麼快回來了,那《茉莉花》還是給他唱,你單獨出個節目好不好?不過上次那個肯定不行,太吵了,主任一直在罵人。”
楊問説:“好啊我陪你唱《青藏高原》。”
“呸,知道什麼叫保留曲目嗎?”他們倆自從上次合作過,惺惺相惜的。方芳屬於那種比較自來熟的,“別死心眼了,隨便去唱唱,一個節目兩分,獲獎有加分,到時候評最佳班級有用,快點!”方芳把筆記本攤開推過來,硬塞給他一枝筆:“別耍大牌啊。”
楊問刷刷地簽下自己名字,推回本子:“要聽什麼自己填。”
方芳得意地向身後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女生們立刻一片嗡嗡議論。那天唱完之後,聽過的都拼命誇張,沒聽過的紛紛遺憾,鼓搗着方芳把楊問再拖出來一次。
林舜敲敲桌子:“上課呢,吵什麼。”
這種人多掃興啊,大家本來都在照顧他面子,這下女生們不幹了:“還以為自己是誰啊?”
楊問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勸林舜:“主要是上次你不在……”
林舜今天就是來挑釁的:“我知道我不在,怎麼啦?”
楊問平心靜氣:“我們想幫你……”
林舜“哐”的一拍桌子:“你們?你跟誰你們?少在這兒裝好人!”
此舉有點犯眾怒了,後排的男生們有脾氣不好的開口叫:“楊問,坐這邊來!犯不着和這個神經病坐一起。”
林舜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把書啊本子啊往楊問桌子上一推:“滾吧。”
楊問憤憤地收拾書包,忍無可忍:“純種狗就是喜歡狂吠。”
林舜勃然大怒,抓着他就往外拽:“出來!”
他們一路拉拉扯扯到樓梯死角,林舜才哼了一聲:“剛才説什麼?再説一遍?”
楊問後悔失言,不過覆水難收,他一攤手:“對不起。”
林舜怒指他:“你自卑,不要算在我頭上,你那口怨氣應該衝你爸媽去,別衝我來,你又不是我胡亂生的。”
楊問轉身要走:“夠了。”
林舜拽他回來:“別老是一副你忍着我的樣子,告訴你,一直在忍的是我!我顧忌的是丁叔叔和我爸的交情,你聽清楚沒有?”
楊問第二次要走:“聽清楚了。”
林舜哼了一聲:“堯堯才幾歲,就跑去勾搭人家?丁叔叔護着你,你就知道點感激,人家為你扔半條命,你還有心思搞什麼匯演!。”
楊問轉身,聲音低而冷:“丁叔叔怎麼了?”
林舜懷疑自己看錯了——楊問在一秒鐘之內,甚至説是半秒鐘之內,象有一層清秀少年的可愛表皮爆裂,露出那個蹲在地上吃塵嬰的陰鬱魔鬼來。他好像演戲演得正過癮,導演忽然大喊一聲“cut”,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收工了。
林舜説了句蠢話:“你不知道?”他沒準備好。
“屁話。”楊問低頭,“説啊,你不是很坦率麼?”
“你吃下去的那塊兒寶石,叫做萌芽之靈,是木系的精石。木長老修煉了三千年,才煉出這麼一塊來……”林舜在最短時間內考慮措辭。
“直接説重點。”
“公會現在認定你是寧也雄的人,丁叔叔替你頂了,説靈石他來煉,十年內交貨。”林舜索性説開了:“他在賭命,而且會輸。”
上課鈴響了,楊問深深看了一眼教室,回視林舜:“帶我去公會。”
林舜搖搖頭:“你知道你去了什麼下場?”
“我猜,和那個塵嬰一樣吧。”楊問推了一把林舜:“走啊,你不是一直想抓我回去,愣着幹什麼?”
林舜繼續搖頭:“我剛才慪氣,誇張了點。不行楊問,先別去,我跟我爸商量商量……”他有點手足無措了,“楊問楊同學……你先別這麼視死如歸的,煩死我了。我是討厭你,不過也不想你死啊。”
“我累了,林舜,我早就累了。”楊問打斷他:“走吧,那點破事解決掉,一了百了。”
“你們兩個,知不知道上課時間啊?進教室!”老師在招呼。
“來了——”林舜答應一聲,拉楊問:“少廢話先上課。我爸和丁叔叔商量好多呢,你不知道,馬上就要選王儲了,選了王儲之後……總而言之,十年裏面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你先別去觸黴頭。”
可是楊問已經決定了,他伸手,撥片上有五色芒閃動:“林舜,要麼帶我去,要麼我去找寧也雄。我想跟他很久了,你看着辦。”
他轉身,下樓,飛奔。
林舜一跺腳,楊問站住。
林舜走下樓,勾肩搭背的,好像好哥們似的:“也好。”
他們的身影憑空消失了。
“喂喂,你們倆,林舜?楊問?”語文老師追出來:“這倆孩子跑哪去了?剛才還在呢。”
楊問這是第一次來到公會。
腳下萬頃洪濤,火焰在水波上飛舞,金色的雷鳥銜着填海的青木,火紅的天空翻滾着赤色的土。
“你不怕?”林舜問。
“欠債才怕,還債怎麼會怕。”楊問笑笑。
“奇怪。”林舜摸不透他,“還債?”
“我這兒有個小本子”,楊問指指心窩,“欠人的記上一筆,還清了刪掉一筆,賺到了記上一筆,輸掉了刪掉一筆。現在剛剛好,什麼都不剩。所以,來吧。”
林舜伸出手,掌心金光閃爍,沿着掌緣一道黑色火焰漸漸內斂,“ready?”
楊問忽然想起來一件大事:“等一下,沒有ready,還沒有ready!”
來不及了,林舜把那枚金令壓在他胸口,火光內斂,金印轟然燒入心臟。
金牌衞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可以對全天下妖怪進行封印。不然的話,妖靈難滅,萬一入了魔道,會有大麻煩……
林舜有點惋惜,不過也還好,畢竟該説的説了,該做的做了,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情。甚至他有點輕鬆,把楊問交出去也好,所謂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是有恨,而是異類進入軀體,哪兒都不舒服。
他再過三天就要滿十六週歲了,可以回老家聖城,可以看見媽媽。爸爸説他有個世界上最文雅最美麗的媽媽,他快要成年了,他快要見她了。他有好多故事好多榮譽,要一件一件説給她聽。他無法理解楊問,愛與恨,怎麼能記賬呢?
“Areyouready——Go!”丁堯堯把國畫顏料刷進白紙模板裏,又小心翼翼揭開模板,橫幅上寫出了“周小雲作品家庭發佈會”的字樣。
丁建書今天特地請了半天假回家,爺兒倆忙忙碌碌,總算是趕在周小雲回家前把屋子佈置好了,幾樣耗時間的菜燉在鍋裏,炒菜洗淨擇好裝盤……萬事俱備,只等開吃。
周小雲在上次事件中得到靈感,以“一個奢華的幽靈在街頭遊蕩”為主題,設計出一款極度飄逸的大衣,大膽地使用了灰色和純白的搭配,象徵着光與影,自然和都市的完美結合……這款大衣在紐約做了發佈,周小雲趁人不備,速去速來。
丁堯堯激動的:“這次媽媽把版權費和獎金拿回來,爸爸,我們就可以換大房子了對吧?”
周小雲一邊開門,一邊聽見女兒的預期,作生氣狀:“也不問媽媽辛苦不辛苦,高興不高興,十年磨一劍才有今天的作品,張嘴就是房子?”
丁堯堯撲上去,抱着媽媽親了一下:“嘻嘻,我知道媽媽不辛苦……媽媽是天才嘛不會辛苦的。”
周小雲分發禮物:“這個是給你的……這個是給楊問的,我看這款皮鞋在打折,這孩子老穿運動鞋……這個是……怎麼回事楊問還沒回來?”
丁建書自信地揣測:“估計給你準備禮物去了,楊問挺細心的。”
丁堯堯一着急説漏嘴:“不會啊,他禮物早就準備好了——説好了他今天要早點回來幫忙,可能班裏有事。”
丁建書皺眉,他開始覺得不對。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周小雲一把接起來:“喂,是啊……沒有,他還沒回家……好的我們知道了,他一回來就給您電話……謝謝。”
“楊問呢?”丁堯堯滿懷期待地問。
“籃球隊集訓,説是他們幾個人剛剛出去,不知道是聚會還是回家。”周小雲熱情洋溢地張羅:“沒良心的小東西,咱們先吃吧,不等他。堯堯去端菜,去吧,別嘟噥嘴,高年級了有點社交很正常,嗯?”
丁堯堯咬着嘴唇去廚房。
丁建書看着周小雲,周小雲臉色沉穆:“他們一大早就跑了,老師喊都喊不回來。”
“他們?”丁建書吐字吐得兇狠。
“他和林舜。”
丁建書猛地一拍桌子,湯碗菜盤子彈起來摔下去灑了一地。
丁堯堯站在廚房門口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見過爸爸發火,別提這樣發火。她跑過來抓着爸爸:“爸你別生氣,他肯定一會兒就回家。”
“你在家等着,等人等電話,不許出門,聽清楚了?”丁建書示意老婆:“小云我們走。”
一出門周小雲就問:“去公會還是?”
丁建書搖頭嘆氣:“公會來不及了,我去找林怒輝。”
房門拉開,丁堯堯披掛整齊地走出來:“我和你們一起去找。”
“堯堯!”
“爸你騙不了我,楊問要是去打球,你怎麼會生這麼大氣?”丁堯堯看起來有點長大了,她拉着爸爸的手,説得很慢很靜:“你們都當我小孩子,可我記得他怎麼來的,爸爸,楊問出事了,對不對?”
她不等爸媽開口,去按電梯。
電梯升到27層,打開,林怒輝帶着林舜,很尷尬地看着這一家三口。
林怒輝遞過一個信封,上面插着青色的羽毛,“給你的。”
丁建書兩手有點顫抖,他打開,滿紙文字煙雲雪消,化作一團青霧,融進他的雙手裏。公會通知他,楊問已經被送到聖城,萌芽之靈的任務可以取消了。
“我們吵架了……”林舜簡短地回報情況,最後總結陳詞,“我沒辦法,那個時候我不帶他去,就是我的失職。我勸過他回來想辦法,他不願意,他非要我當場做決定不可。”
楊問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爛脾氣確實很討厭。
“建書,我不是來道歉的,林舜做的沒錯,金牌護衞的責任他盡到了。”林怒輝好像對兒子還是很讚許:“我想看看,還能不能解決問題。”
丁建書只能認同。
“我已經寫信給虹兒,讓她先在那邊看能不能拖一拖。建書小云,我們一起回趟老家,那邊辦事總是比這邊方便。”林怒輝見丁建書沒有異議,轉向兒子:“林舜,我們不在的幾天,你照顧堯堯。大後天一早,自己過來。”
林舜向來值得託付。
“只能如此了。”丁建書看看周小雲:“現在就走?”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三個人一起走進電梯。
丁堯堯一句也沒有聽懂,她就知道爸爸媽媽好像出門了,以前出門都是千叮嚀萬囑咐,這一次根本就是無視她的存在。她退回去,林舜也跟進來,毫不客氣地大啖家庭晚宴。
“喂,剛才你聽懂沒有?”丁堯堯看林舜。
這是一個林舜不屑於回答的問題。
“聽懂就給我解釋解釋。”
“好吧,也該讓你知道了。”林舜彎下腰,直視着丁堯堯的雙眼,好像在説一個天大的秘密:“你是個妖怪。”
“呸,你才是妖怪,你們全家都是妖怪!”丁堯堯罵回去。
“我們全家確實都是妖怪……你們全家也確實都是妖怪,這沒錯。”林舜耐心地解釋:“楊問也是妖怪,但和我們有點不同,你聽我慢慢説……”
啓蒙是件費勁的事,林舜説得口乾舌燥天花亂墜,總算把來龍去脈稍微講了一遍。他本來以為丁堯堯會哭會鬧,但丁堯堯只是託着腮。
“哪兒沒聽明白?”
“就一條,你説他們非要那塊寶石不可,弄得爸爸和楊問非得二擇一,那寶石有什麼用?”
“這不是你該問的。”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林舜呸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據説五行石合一,才能煉妖王妖后的法杖。”
“法杖又有什麼用?”
“法杖就可以賜予我們法力,榮譽和長生。”
“哦……那妖王妖后有什麼用呢?”
“堯堯!怎麼説話的!大不敬!”
“本來就是啊。”堯堯不解:“大家費很大力氣煉五行石,然後交出去煉成法杖,然後又賜回來,這樣的話,妖王妖后好像沒什麼用,大家自己商量商量怎麼辦不就ok啦?”
“你還真有個知己。”林舜看着丁堯堯,眼神奇怪起來:“我聽他們説,一千年前,寧也雄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你是想想而已,他是真幹起來了。”
“後來呢?寧也雄怎麼樣了?”
“他和楊問可不是一個級別的,沒有類比性。”林舜餓死鬼投胎,總算吃飽了。翹着二郎腿,打開電視機,好像真的準備在林家安營紮寨,長治久安。
丁堯堯挪挪凳子:“我不懂,為什麼你們都看楊問不順眼?混血妖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林舜抓抓頭髮,這個解釋起來真麻煩,他想了想,打個比方:“這樣,堯堯,你不是有個好朋友叫白琳嗎?你説楊問的事情,你是跟我商量,還是跟她商量?”
丁堯堯叫:“我又不腦殘,當然和你商量。”
“為什麼?”
“妖怪的事情,妖怪解決啊。”
“bingo!”林舜打了個響指,“那為什麼你和白琳啊,那個郭華啊……總之你們那幾個玩得這麼好,你們班有個冉小飛,你怎麼不跟他玩?”
“因為,我們幾個都是一個小學的,他都不是夢城的,誰認識他啊……”丁堯堯有點懂了。
林舜啪啪調台,一個歌舞欄目,不少外國人在表演:“這個人是什麼人?”
“寫着呢,美國人。”
“這個呢?”
“沒寫……反正是黑人。”
林舜點點頭,關上電視:“你明白了嗎?人類也好,妖族魔族也好,別的隨便什麼生物都好,哪怕是花花草草,都有個東西叫做排他性。拿人類做例子,你看到一個人,第一印象是他的長相和膚色,然後知道他是哪國人,這個分類最簡單最偷懶,至於説那個意大利人喜不喜歡歌劇,那個韓國人是不是小氣鬼,這些要慢慢了解。可是大多數人的一輩子,根本不會真的認識很多人,整個世界就處在最開始的分類裏。對我們來説,簡單多了,純血的妖怪被妖王妖后庇護,不純血的沒有這個權力,所以二代妖三代妖看我們不順眼,也很正常。”
“我們?”丁堯堯第一次咀嚼這個詞,第一次感覺林舜和自己有了些特別的關係,她有點想不通:“可是那個什麼妖王妖后,好像沒給我什麼好處吧?”
林舜語塞了,説起來丁堯堯真是一個異類,她還真沒撈着什麼好處,但這不是王上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問題。林舜想出來一個:“比如你再過四年,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有被選成妖后的權力。就象我,我十六了,這次我就可以去選王儲。”
“好頭痛!我要自己想想……喂,你先回家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多不好。”丁堯堯捂着腦袋喊。
“我呸!你才多大?”林舜説歸説,自己也不想夜宿在別人家裏,他反正也酒足飯飽,起身告辭:“明天早上我接你上學,這幾天啊,你就跟着我點,我跟你慢慢説妖怪的事情。”
林舜走了,丁堯堯認真思考起來,她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就是楊問的事情寧可和白琳她們商量,也不能和林舜商量。這問題對她來説太簡單不過了,世界上一共有五塊錢,林舜要去拿兩塊五,楊問身上偏偏有一塊錢,楊問的錢交出來,就有可能就是林舜的,而且這點錢對兩個人都很重要。她很財迷,如果錢是她的,她願意給爸爸,給媽媽,給楊問,肯定不願意給別人,林舜也沒什麼不同吧。這麼簡單的道理,爸爸媽媽好像就是不明白——林叔叔怎麼會真的幫楊問?她想找爸爸回來,但應該來不及了。
她得另外找人幫忙,找一個不要那兩塊五的人。
林舜剛才説了一大堆,但是他肯定弄錯了。丁堯堯不懂什麼這國人那國人一代妖八代妖,她的分類和他們不一樣——家人,朋友,同學,認識的,不認識的。
丁堯堯一骨碌跳起來,打開電腦,搜索她剛才聽見的一切關鍵詞:寧也雄、總裁、妖怪A夢、盛陽山、別墅、公司……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查到了寧氏傳媒的一個號碼。
“喂?”丁堯堯毫不猶豫撥電話:“我找寧也雄!”
那邊的女聲很詫異:“小朋友……我們早就下班了。”
“那你是誰呀?”
“呵……我們在加班,你找寧總有事?”
“大事,他家裏的事!給我找你們那邊官兒最大的。”丁堯堯急得要命,在她心目中“家裏的事”是最大的事:“求你了快點。”
那個女聲疑惑了片刻:“你等一下。”
電話轉接到另一個人手裏,還是個女人:“小朋友,你找誰?”
丁堯堯急得抓耳撓腮:“你給我寧也雄電話好嗎?”
“這個恐怕不行,你告訴我什麼事情好不好?我是他的秘書,我會轉達的。”女聲温婉又幹練。
“好,你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楊問的,如果認識打電話找我……”
“楊問怎麼了?”那個女人語氣變了。
丁堯堯索性直接問:“好煩好煩,不知道怎麼説,你是人還是妖怪?”
女人笑了:“小朋友,你可以喊我韓阿姨,沒關係,妖怪的事你也可以告訴我。”
“妖怪的事情,跟你説不清楚,我……”
一隻手從身後輕拍丁堯堯的肩膀,丁堯堯回過頭,看見一個和藹可親的叔叔,他笑得很好看:“我是寧也雄,楊問出什麼事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丁堯堯四下看一圈,有點怕,但是很快就不怕了:“你得幫他,只有你能幫他。他被送回老家了,林舜説,他們要煉一塊寶石。”
寧也雄眼裏寒光一閃,丁堯堯嚇得後退半步,扶着桌子,有點抖抖的:“你……你會幫他的,寧叔叔,你會幫他的……你會……你一定會……”
寧也雄輕揉丁堯堯的臉蛋:“我會幫他的。”
丁堯堯笑了,眼睛彎彎鼻子翹翹,很可愛的樣子。如果女兒能長大,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丁堯堯介於兒童和少女之間,身材還沒有發育,臉蛋還帶着嬰兒肥,她什麼都不懂,但她做的是唯一“正確”的事。寧也雄瞭解楊問,他一眼看見楊問就能理解到骨頭裏,他能猜到楊問每一步做什麼,因為如果是他,也會一樣的做。可他看不透這個小丫頭,而且莫名其妙,他有點怕這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