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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每一個女人的夢裏,都有一個張説

    左學伸長筷子嚷嚷:“我要吃奶酪焗扇貝。”他人小手臂短,夾不到。鍾筆充耳不聞,扔給他一片檸檬片,“就知道吃,你要多讀書,省的以後當文盲。”話對着兒子説,眼睛卻直溜溜看着張説。

    張説很沉得住氣,目不斜視,一點反應都沒有,整個連盤子端起放在左學跟前。左學歡呼一聲,“張叔叔,你真好。”他背地裏可是左一個張説右一個張説直呼其名的。

    鍾簀一直安安靜靜吃他的飯,張説偶爾跟他寒暄他就微笑。張説心想這個男孩子修養恁地好,看了眼對面的女人,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實在不像是一個孃胎裏出來的人。他也沒注意鍾簀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説過,直到臨別前,鍾簀打着手勢説他要回去了,又讓左學去他畫室玩兒。他心裏很是吃驚,面上依然保持微笑,客氣地同鍾簀握手。

    鍾簀走後,鍾筆説時間還早,想再轉轉。左學立即説:“我要早睡早起,做個好孩子。”鍾筆白了他一眼,明白這個兒子大概是不想讓她單獨跟張説在一起,便説:“那好,我們先回酒店。”到了酒店,她將左學扔給服務生,“你自己上去睡覺吧。”掉頭就往外走。

    左學傻了眼,拽着她衣角:“我又不想睡覺了。”鍾筆無奈地説:“是誰説要早睡早起,做個好孩子的?”左學怏怏説:“那好吧——你早點回來,我等你睡覺。”心裏感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也攔不住啊。

    鍾筆一上車,張説就問:“你什麼時候有個弟弟?怎麼從來沒聽你説過?”鍾筆頓了頓,“十八年前就有了,你又沒問。”張説突然發覺自己對她的瞭解竟然這麼少,“那你家還有什麼人?”鍾筆眼睛看着窗外,“今天你都見全了。”

    張説好一會兒沒説話,“想去哪兒?”她歪着頭想了想,“後海。”張説眉頭一皺,還是掉了個方向。今天暫不跟她計較。

    來到後海最著名的一間酒吧,張説點了兩瓶酒。鍾筆心中感嘆,果然是出人頭地了,那個價格——

    倆人坐在最後面的角落,燈光昏暗,氣氛曖昧,最適宜做一些兒童不宜的事情。可是張説並沒有這個意思,他很正經地問:“這些年,你過的好不好?”鍾筆將玻璃杯裏的酒一氣喝完,“託福,還不錯——你呢,什麼時候回的國?”張説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緩緩説:“最近。”

    鍾筆愣了愣,問:“一直在美國?”倆人分手後,他便去了美國發展。

    張説沉吟許久,終於問出來:“你跟左思……”左思的風流緋聞,他不是沒聽過。鍾筆撫着額頭嘆氣:“哎,一言難盡,冤孽。”一杯酒又下了肚,伸手要倒酒。張説攔住她,“這可不是檸檬汁。”

    鍾筆斜眼看他:“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張説一聽她咬文嚼字就頭疼,“借酒澆愁愁更愁。”招手喊:“來杯熱牛奶。”鍾筆撒酒瘋,“我不要熱牛奶,我要伏特加。”張説橫了她一眼,“你給我老老實實坐着。”鍾筆自然不依,撐着桌子站起來。張説按住她肩頭,不讓她動彈。鍾筆掙扎不開,索性手一環,抱住他腰,整個人往他懷裏鑽。

    張説冷着臉站在那裏,“你幹什麼?”鍾筆似笑非笑,“馬上你就知道了。”嫣紅的唇在他敞開的鎖骨上落下一吻,這個妖孽,在酒店她就想這麼做了。張説渾身一顫,硬生生從身上拉開她,“你喝醉了。”鍾筆挑眉,一雙桃花眼滴溜溜亂轉,眉目含情,“你説醉了,那就醉了吧。”

    張説終於受不了了,一手按在她腰上,拉向自己,一手壓住她後腦勺,低頭吻她,她噴出的熱氣落在他臉側,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鍾筆沒想到他這麼強悍,當年他可是輕易不吻她的,果然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她故意刁難他,撇開臉,轉過頭去。張説不容她逃開,右手固定在她臉側,趁她錯愕的當口,軟滑的舌尖溜了進去,像蛇一樣在她口腔裏各個角落肆意遊走。她氣喘吁吁,不能呼吸。

    張説也好不到哪裏去,白皙的俊容罩上一層情動的紅暈,心跳如雷,渾身燥熱,他趕緊喝了一口酒,冰塊頂着舌尖,令他長長舒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猶反應不過來的女子,眼神迷濛,胸脯劇烈起伏,豔若桃李,他情不自禁湊上去,將嘴裏的冰塊渡給她,在她唇角流連不去,不過不敢再造次了。

    鍾筆嚶嚀一聲,情熱如火,抱住他脖頸。張説卻離開了她,拿起衣服,“你跟左思馬上離婚,我會安排香港那邊的律師——現在我送你回酒店。”鍾筆清醒過來,跟在他後面乖乖出來。他回頭,“還有——酒吧這種地方,我一向不來,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來。”

    鍾筆暗中做了個鬼臉。

    倆人去停車場取車,正好有幾輛車一前一後開進來,車還沒停穩就跳下一夥人,有男有女,嘻嘻哈哈。張説拉着鍾筆站在邊上等他們過去。鍾筆眼尖,看見領頭的魏建平,跟以前一樣,還是一張圓臉,大眼睛,露出的一大截手臂,粉嫩嫩的,雪白似蓮藕,換上嬰兒服就可以去拍“雅士利”奶粉廣告。她剛要打招呼,張説拉着她往陰影裏躲。鍾筆“咦”了一聲,他們倆以前不是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麼!

    果然是形影不離、心有靈犀,魏建平人都走遠了,猛然一個回頭,雙方當面鑼、對面鼓硬生生打了個照面。魏建平一愣,揮手讓大家先走,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待看見旁邊的鐘筆,硬生生剎住步子,臉色冷下來,不屑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滿臉嘲諷。

    魏建平這個人沒什麼大優點,脾氣出了名的好,從不跟人生氣,沒想到也會有給人難堪的時候,話説的這麼難聽,看來對她是前嫌難釋。就這麼點段數,想跟她鬥?她裝作聽不懂,“原來你也讀過《論語》啊,下面兩句呢,知道嗎?”魏建平當然不知道這句話原來沒完,他不過是從電視上學來的,他不慣於跟人吵架,不知該如何反駁,於是瞪着她,不説話。

    鍾筆自顧自往下説:“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知道什麼意思嗎?”魏建平最恨她將他們理工科的人當文盲看,最恨她掉書袋説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他雖然沒讀過《大學》、《中庸》、《禮記》、《春秋》,俗語還是知道的,便諷刺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負心多是讀書人。”鍾筆詫異地説:“不錯,不錯,這麼有深度的話你都知道,很博學嘛。”面色突變,一手掩唇,一手指着某個角落大喊:“啊——蜘蛛!”

    魏建平連忙跳起來抱住張説,“啊啊啊啊啊啊——蜘蛛!”又問:“在哪裏,在哪裏?”鍾筆笑嘻嘻地看着他,“心魔難除,當然是在你的心裏。”一個大男人也太沒用了,活了一大把年紀,到頭來還怕蜘蛛。魏建平明白過來被她耍了,十分狼狽,氣得渾身發抖,“你——”

    張説連忙攔在中間,“有什麼話上車再説。”

    魏建平甩頭就走,“回頭我找你。”張説明顯護着她。上車?幹什麼?眼睜睜看着他倆在自己眼皮底下打情罵俏、卿卿我我?

    鍾筆上車後大放厥詞:“他們這些高幹子弟,取名字實在有欠大方,不是安平便是衞國,建平?咦——“做了個渾身發麻的動作。

    張説看了她一眼,“建平脾氣雖好,你這麼得罪他,只怕他以後要跟你搗亂。”鍾筆完全不在乎,“歡迎之至。”她現在連左思都不怕了,還怕他這個毛頭小子?她現在是豁出去了。過了會兒又問:“小薇呢?”小薇以前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南方一女孩兒,白白淨淨的,家裏也是有權有勢,算得上門當户對。

    張説眼睛看着路況,“結婚了,離婚了。”

    “喲——”她沒有發表任何議論,掏出鏡子補唇蜜。

    張説送她上樓,電梯裏,她踮起腳尖要吻他。張説看了眼頂上的監視器,推開她,手固定在她腰上,不讓她亂來。送她到門口,轉身要走。鍾筆不甘心,叫住他:“張説——”連名帶姓叫他,表示她正處於發飆的狀態。

    她衝上前,在他襯衫領口、胸前狠狠落下兩個紅印。

    張説看着白襯衫上醒目的唇印,異常引人注目,試着用手帕擦,更加一塌糊塗。他看着得意洋洋、揚長而去的那個背影,衝上前,將她壓在門上,手抬起她下巴,吃幹抹淨不等她回味,立馬抽身就走。

    鍾筆被他挑逗的芳心亂顫,唯有眼如春水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她伏在門上喘氣,完了,她沒救了,還是這樣又愛又恨——

    門“哐”的一聲從裏打開,左學穿着小短褲出現在眼前,捂住嘴打哈欠。鍾筆重心不穩差點跌倒,橫了他一眼,“把睡衣穿上,感冒了休想我帶你去看醫生。”

    左學瞄了她一眼,“口紅亂了。”

    鍾筆居然紅了臉,佯裝冷靜,“我去洗澡,回來時你沒有睡着,七龍珠的電影,你可以不用去看了。”

    左學暗罵她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在鍾家的屋檐下,他不得不低頭,乾脆連小短褲也脱了,掀開被子往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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