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垂岸、林木扶疏,湖面波光瀲灩,綠荷迎風搖曳,山光水色道不盡的靈秀明媚,全映入湖畔酒樓內那桌臨窗用膳的女客眼底。
只見那女客杏眼桃腮、柳眉朱唇、膚如凝脂、身若無骨,眸光流轉間,媚態盡現,年紀輕輕卻已是豔光逼人,美得幾乎令人移不開眼。
真他孃的,生平沒見過美得這般攝人心魂的大美人,瞧瞧那柔若無骨的誘人身段,簡直是生來媚惑男人的嘛!
暗暗抹去嘴角邊的口水,店小二邊擦拭桌子,邊偷覷著鄰桌那位豔若牡丹的年輕姑娘,忍不住暗自嘆氣……
唉……若他家裏那個黃臉婆有眼前這大美人的十分之一,他夜夜燈枯油盡也無憾啊!
“小二哥!”驀地,像似察覺到身旁的偷覷目光,那豔麗奪目,名喚姬笑春的年輕姑娘緩緩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螓首微偏,以著慵懶卻又嬌媚至極的笑靨輕叫著店小二。
被那乍然綻放,宛若春花般燦爛的笑容給勾去心魂,店小二一時之間竟只能傻愣愣地瞠眼看著她,一臉呆樣的忘了應聲。
似乎覺得店小二的痴傻樣很是有趣,姬笑春不禁噗哧一笑,媚眼輕橫,愛嬌的嗔道:“小二哥,我在喚你呢!”
哎呀!她知道自己長得挺美,可是以往在谷里,兩位師兄與小師弟從來就不曾被她的美貌震懾過,看待她的目光就好似路邊再平凡不過的一朵小野花,怎麼一出谷,這外頭的人都一個樣,老是發傻地瞅著她,實在好笑極了。
猛然回過神,見她似嬌似嗔的笑睨著自己,店小二不由得心下一蕩,倏地漲紅了臉,胸口無法抑制地怦怦亂跳著,神色又驚又喜的飛快來到她面前,咧著過分殷勤討好的笑容猛鞠躬哈腰。“姑娘,您還需要些什麼請儘管吩咐,小的馬上為您準備……”
覺得他的反應頗為有趣,姬笑春禁不住又是一笑,嗓音酥軟地輕輕打斷店小二的滔滔不絕。“小二哥,有些事兒我覺得很是奇怪,正想請教你一下呢!”
“姑娘儘管問,只要這揚州城內的事兒,小的就算不知個十分,也有九分八了。”拍著胸脯打包票,店小二信心滿滿。
真不是他要自誇,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畢竟酒樓、茶館的小道消息互通最快,就連城尾王家養的母豬昨夜生下六隻小豬仔,他都一清二楚呢!
“那真是太好了!”不吝嗇地再奉送一記迷人笑顏,靈動的眼珠子朝周遭溜了一圈,姬笑春這才好奇探問:“小二哥,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酒樓內除了我外,沒有半個客人,就連街上的路人也稀稀落落,冷清得很?”
哎呀!雖然這是她第一回來到揚州城,不知確實是如何,可聽説揚州是座極為繁華的大城,照理説不論是街道上,亦或是酒樓、飯館內,應該要是人聲鼎沸,熱鬧得很才對,怎麼如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聞言,店小二笑了。“姑娘,您不是揚州城的人吧?”
雖是疑問句,口吻卻是肯定的,畢竟揚州城內若是哪户人家出了這麼個國色天香的女兒,門檻怕不早被各家公子哥派去求親的媒婆給踩破,哪有可能他會沒聽過,是吧?
“我是外地人沒錯,這回是第一次來到揚州,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嗎?”抿唇嬌媚輕笑,姬笑春眸底滿是興味。
“姑娘不是揚州城內的人,難怪會不清楚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甩,店小二難掩興奮地解釋起來了。
“今兒個揚州城內幾乎家家户户都攜家帶眷的跑去荊家莊湊熱鬧,享用免費的流水席,是以街上才會沒什麼人,酒樓、飯館自然也沒生意。”哎呀!若非掌櫃的苛刻,硬是不肯歇息一天,否則他也早就跟著過去湊熱鬧,吃那免費水酒了。
“荊家莊?”柳眉微挑,笑眸滿是玩味。
呵……這户人家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竟然如此大手筆的開辦筵席,免費供揚州城百姓前去吃吃喝喝?
“沒錯!”點點頭,店小二忍不住驕傲地挺起胸膛。“説起這荊家莊,平日不只樂善好施、造橋鋪路,每逢天災時,更是毫不吝嗇的開糧賑災,捐出大筆銀兩救助窮困人家,可説是我們揚州城內最有名望,也最受人敬佩的積善世家。
“雖説荊家老爺、夫人已仙逝了,可荊少爺卻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不只相貌堂堂、人品不凡,而且允文允武,前些日子還打敗了眾家江湖高手,成為武林盟主,是以荊家莊這陣子熱鬧得很,除了眾多有名望的江湖人士前去祝賀外,今兒個更是在莊外大開筵席,邀請揚州城的百姓們一同前去開心作樂呢!”
原來是這樣哪!
總算聽明白今日揚州城內特別冷清的緣由,姬笑春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隨即眸光掃見店小二那副“與有榮焉”的歡喜樣,心中感到好笑,當下故意使壞挑毛病。
“小二哥,你是看我是外地人,故意誆我的吧?這世間哪有這般完美良善、毫無缺失,子孫又出色的人家?我才不信呢!”呵……怎麼可能天下所有的好處全讓這荊家給佔去了,是不?
沒道理嘛!
“姑娘,小的句句屬實,怎麼可能敢誆您?”見她一臉質疑不信樣,店小二急了,忙不迭的想為揚州城百姓崇仰的“積善世家”説好話。
“荊家就是這樣的好,前些年先是乾旱,接著水患又接踵而來,當時簡直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幸虧荊家莊及時伸出援手,連開三座糧倉賑災,揚州城許多人家才得以倖存,這等天大恩情,我們大夥兒全都感念在心,若真要論荊家有什麼值得外人私語非議的,那也就只有……只有……”驀地,他似乎覺得接下來的話兒不該再説,因而心虛的支支吾吾了起來。
“只有什麼?”纖手托腮,姬笑春眨巴著會勾人的水靈美眸,巧笑倩兮嬌嗔,“小二哥,人家聽得興致正濃,你別使壞,故意吊人家胃口啊!”
被她這一撒嬌輕嗔,加上那眸光流轉的媚眼一勾,店小二頓時臉紅心跳,被迷得渾身酥茫茫,就算此時此刻要他的腦袋瓜子,只怕也會傻呼呼的雙手奉上,更何況只是荊家莊的閒言流語,當下便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
“姑娘,荊傢什麼都好,不過就是十幾年前發生了件逆倫悖德的事兒,讓當時的荊老爺、荊夫人氣壞了,也讓荊家幾代以來的良好門風蒙羞,可惜啊……”説到最後,竟感慨的長吁短嘆起來。
哈哈哈……這可有趣了!説起逆倫悖德這檔子事,可是她師門專產的,還有誰家能敵得過嗎?
一聽到“逆倫悖德”這四個字,姬笑春精神全來了,眼睛霎時綻放出萬丈光芒,興致勃勃的追問:“怎麼個逆倫悖德法?”
聞言,明明四周無人,店小二還是小心翼翼的朝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靠上前去悄聲道:“其實荊少爺還有位嫡親姊姊,只不過聽説在十幾年前,荊家小姐拜師學藝後,卻愛上了自己的師父,不顧年齡上的差距與世俗禮教的規範,在雙親的反對下,連夜棄傢俬奔,至今還沒消息呢!”
唉!這事兒在當時鬧得可大了,聽説荊老爺氣得撂話不準女兒再回荊家,當作從沒生下這個女兒;而荊夫人則哭得肝腸寸斷,至於揚州城的百姓則是多了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話題。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這事兒也漸漸被淡忘,除了老一輩還知曉外,已經很少人提及了。
呃……這師徒悖德逆倫的私奔故事好熟悉啊……
慢、慢著!她記得她那温柔美麗,兼具師孃身分卻不幸早逝的大師姊也是姓荊,莫非……
想到什麼似的,姬笑春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小二哥,你可知道荊家小姐的閨名叫什麼?”
雖覺得她問得很是古怪,店小二還是攢眉苦思,努力想回答她的問題。“嗯……叫什麼名字……我想想……我想想……啊!我想起來了,荊家小姐單名一個紅,就叫荊紅。”擊掌大叫,很是興奮。
果然!
心中猜測得到證實,姬笑春笑得更是歡暢。“小二哥,謝謝你了!”
“不、不會……”被那豔美無雙的笑靨給炫得眼茫茫,店小二痴傻的笑應著。
瞧他那傻樣,姬笑春不禁又是一陣嬌笑,取出銀兩放在桌上後,慵慵懶懶起身離開。
才剛踏出酒樓門外,一道清亮鷹鳴驀地自空中響起,隨即一抹銀白影子凌空俯衝而下,眼看就要撞上她的剎那,卻又在瞬間減去衝勢,以著既優美又睥睨的姿態落在她抬起的皓臂上。
“銀星。”與心愛的寵物對望,她笑得燦爛至極。“難得這麼湊巧來到揚州,你説我去幫小師弟瞧瞧他那武林盟主的舅舅生得怎樣,應該不為過吧?”
呵呵……機會難得,順道湊湊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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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荊家莊外席開百桌,讓揚州城百姓享用免費水酒,一起分享喜悦;至於莊內,代表各門各派前來道賀的賓客亦絡繹不絕的湧入,奴僕們四處穿梭忙著招呼貴客,裏裏外外熱鬧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一處由水石亭台、小橋曲徑與花牆遊廊巧妙佈置而成的美麗園林內,一道噙著似有若無笑意的喃喃自語聲驀地輕輕盪開……
“原來荊家莊就長這樣哪!”瞅著眼前閒雅宜人的景緻,姬笑春皺了皺小巧俏鼻,暗笑揶揄,“看來小師弟的‘孃家’還挺不賴的嘛!”
呵……先前她以賓客姿態趁亂混進荊家莊,一路悠悠哉哉晃了一大圈也不見有人阻攔,幾乎將佈置看似穩重樸實,可其實任何一細微處都所費不貲的荊家莊前前後後都逛遍了,最後的感想是……果然是家大業大,莫怪有餘力可以當“積善世家”。
想到這兒,她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來,不過在笑聲中還夾雜著一串不太文雅的“咕嚕咕嚕”聲響。
“哎呀!逛了這麼久,肚子唱空城計也是應該的。”毫不害臊地拍了拍咕嚕作響的肚皮,姬笑春凝目朝四周掃去,當瞧見遠處涼亭內那擺著美酒與數碟糕點、乾果的石桌時,不由得連連點頭稱讚。“不愧是家大業大,連這沒什麼人會來的後園,都不忘擺上了點心供賓客享用,真是貼心哪!”
邊笑邊説,她穿過層層曲徑迴廊,迅速來到涼亭前,隨即抬首仰望天際,以指抵唇發出一道悦耳哨聲。
像在回應她似的,就在哨聲響起的同時,“啾”地一聲清亮鳴啼自空中應和著,一身銀白的雪鷹美麗而優雅的盤旋而下,安安穩穩的立在她纖細的臂膀上。
“銀星,咱們填肚子去。”開開心心的躍進涼亭內,姬笑春讓“銀星”立在石桌上後,並不忙著自己先大快朵頤,反而倒了杯美酒放在雪鷹身前,春葱玉指點了一下那雪白昂揚的鳥頭,寵溺的笑道:“這是你最愛的,喝吧!”
“啾!”似通人性般,向來雄赳赳、氣昂昂,睥睨不可一世的“銀星”,竟撒嬌的以它那顆銀白腦袋猛蹭著主子柔嫩的掌心好幾下,這才低垂著腦袋喝起美酒來,期間還不時發出滿足的啾啾聲。
“沒見過哪隻鷹兒像你這般貪杯的!”眯眼輕笑嘟囔,她邊吃著糕點的同時,也不忘為自己斟了杯美酒,非常自得其樂的與一隻鳥輩歡暢的對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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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色漸暗,遠方的天際尚殘留著幾抹金黃的雲霞,不過荊家莊內卻已點起燈火,將每處廳堂、閣樓都映照得宛如白晝般明亮。
彎曲迴廊下,就見一高一矮、一挺拔一福態的兩道身影並肩而行,低沉的交談聲緩緩傳來……
“賓客都送走了嗎?”暮色中,荊家莊的主子,同時也是最新出爐的武林盟主──荊天沉聲詢問著身材福態的總管,英挺俊朗卻顯得太過嚴肅老成的年輕臉龐,此刻隱隱流露出幾絲疲憊之色。
“少爺,您放心,賓客們都送走了!”在荊家莊幹了十幾年,從小看著這位年輕主子長大的王總管,此刻正微彎著腰恭敬地稟告,可眼底卻有著滿滿的擔憂與不捨。
唉……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少爺嘴上沒説,可他知道少爺很累了。
當年大小姐不顧世俗禮教地來個師徒相戀,拋下一切私奔遁隱,然而兩年後卻傳來難產而逝的噩耗,讓原本還對女兒氣惱在心的老爺震驚得完全失了神,將自己足足關在書房半個月。
而夫人則是哭得肝腸寸斷、茶飯不思,悲絕傷痛至極,終日以淚洗面,不出一年,便因抑鬱在心而撒手人寰。
短短不到三年,愛女、賢妻相繼辭世,讓老爺遭受莫大打擊,整個人像似失去了求生意志,兵敗如山倒般的整個人垮了下來,就此一病不起,藥石罔效,卧牀三個月後也跟著走了,那時少爺才不足九歲啊!
打那時起,小小年紀的少爺便沒了童年,童稚的心在一夜之間成長為大人,靜默卻穩重的處理完老爺與夫人的後事後,才一臉嚴肅的宣佈他要去拜師學武藝。
他自然是知道少爺想要拜師學武藝的原因──因為老爺在臨終前,曾經把他和少爺招至病牀前,告知小姐雖因難產而逝,可卻留下了一子。
因為少爺幼年時曾罹患怪疾而險些喪命,最後雖治癒了,但也無法有後嗣了,是以小姐那孩子是荊家血脈能否傳承下去的最後希望了。
小姐的師父兼夫婿是個江湖人,平凡百姓若沒門路,想要尋人無非是大海撈針,少爺會想拜師學藝,涉入江湖,必是因為覺得自身處在江湖,才有門路與管道打探消息與尋人。
他明白少爺的心思,可是卻不知該上哪兒去找來武林高人來教導少爺武藝,正當煩惱著的時候,一個老乞丐卻在路經荊家莊門前時,好巧不巧遇上了正要出門的少爺,隨即莫名其妙的衝過來抓住少爺,雙眼發亮地將少爺全身上下胡亂摸了一遍後,這才如獲至寶般的哈哈大笑,直説“好根骨、奇材”之類的話兒,然後二話不説就要少爺跪下拜師,從此之後,荊家莊便多了一個瘋言瘋語的老瘋丐。
這段奇怪的師徒緣持續了長達十年後,少爺那個瘋瘋癲癲的師父才丟下一句“沒什麼可教你的了”的話兒,隨即瀟灑地甩甩衣袖,飄然離去。
如今想來,雖不知那瘋癲老乞丐的來頭,可他確實傳了少爺一身高強本領,讓少爺年紀輕輕便能打敗眾多江湖高手,一舉拿下武林盟主之位,震驚武林各大門派呢!
多年來的勤奮不懈,加上這些日子來先是比武拿下盟主之位,接著又要應付連日來絡繹不絕的賀客,絲毫沒有放鬆歇息的時間,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身心俱疲了。
想到這兒,王總管心中泛疼,忍不住勸道:“少爺,莊內的事有我發落,您不用操心,還是早點歇息吧!”
聞言,荊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口吻卻是難得的温和。“王總管,這些天你也累了,我還想獨自靜一靜,你先下去休息吧!”
知他一旦決定了,再難更改心意,就算暗自擔憂,王總管也無法多説什麼,當下只能再次關心囑咐著要他早些歇息後,便搖著腦袋轉身離去。
目送那福態身影消失在迴廊的遠端,荊天忍不住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暗暗輕嘆了口氣。
唉……王總管就像是他的親人,他明白王總管擔心著自己,只是他還有一個荊家血脈的甥兒得尋回,他無法停下步伐歇息哪……
這些年來,他一直認為想獵虎就得入山林、要抓魚就須上江海,是以從小勤練武藝,置身江湖,打敗羣雄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以為就此多少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沒想到這些日子來,趁著各方武林人士前來道賀之際,有意無意的探問著有關“幻天派”亦或是名叫谷青陽男人的蛛絲馬跡,得到的回應竟是“有這個門派嗎”,不然就是“未曾聽過此人”,讓他不禁大為震驚。
莫非那男人胡亂捏造出一個門派,並且以假名拐騙親姊?
不,不可能!當時他年紀雖小,且只見過那姓谷的男人一面,但還是看得出來,那姓谷的男人目光清朗、神色正直,對待姊姊極為温柔真誠,應該不可能會用假名欺騙姊姊才是。
那麼為何江湖上無人聽過“幻天派”和谷青陽這個人呢?
探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又陷入一團迷霧中,荊天不禁有些頭疼,當下順著迴廊曲徑慢慢朝自己所居院落而去,然而卻在路經後園時,一股奇異的違和感讓他足下一頓,扭頭朝不遠處外的石亭方向凝去……
是隻鷹,還有一個……女人!
金黃霞光中,他瞪著亭內那大剌剌趴睡在石桌上,因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兩道劍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總管不是説賓客都離開了,怎麼還有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女人睡在這兒?
還有這女人是怎麼回事?雖然人説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一個女子這樣毫無防備的在別人家中露天而眠,難道不怕遭受危險與非議嗎?
想到這兒,荊天的眉頭愈皺愈緊,大步一跨,準備上前叫人,哪知才邁出兩步,那隻原本像在打瞌睡的銀白雪鷹卻倏地睜開眼,凌厲鷹眸滿是警戒的朝他射來。
“啾!”啾聲長鳴,警告來人不可再侵近一步,守護酣睡主人之心明白無比。
好一隻通靈性的畜生!
心下暗贊,荊天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堅定的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啾啾啾……”像似被激怒,“銀星”發出連串的尖鋭叫聲,不斷揮舞雙翅,大有隨時飛撲上去攻擊的態勢。
“唔……銀星,你好吵……”驀地,睏意十足的嗓音酥酥軟軟地自櫻紅小嘴逸出,在別人家後園酣然而眠的人終於轉醒過來,慵懶又嫵媚地伸了個大懶腰。
“啾啾!”彷彿聽懂她的責怪,“銀星”一邊抗議鳴叫,一邊跳至主子纖細肩膀上,鷹喙輕輕的啄著雲鬢微亂的螓首,要她注意“入侵者”。
“行了!行了!別老啄我。”頭皮微微吃痛,姬笑春嬌嗔嘟囔完後,這才懶洋洋地朝亭外瞥去,隨即,幾步之遙外的那抹陌生卻器宇軒昂的英挺身影映入了她波光盪漾的美麗眼眸。
哎呀!長得不錯,是個不輸三師兄的俊俏男人呢!
可惜他的表情太過正經八百,嚴肅得像是誰欠了他萬把銀兩般,一點也不討喜。
心下暗忖,姬笑春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沒趣兒!
她……是誰?
看著亭內那雲鬢如絲、黛眉若柳、唇似櫻桃、媚眼秋波的絕色女子沐浴在霞光下,宛如一尊泛著金光的玉人兒,荊天在剎那之間不禁有著些微的恍惚,然而就在那眸光流轉的勾魂媚眼輕輕掃來時,他迅速回過神來。
“姑娘是誰?為何酣眠於此?”沉聲質問,荊天俊目凌厲地緊盯著她,心中疑心大起。
太古怪了!莊內奴僕中,不曾見過有她這張面孔,如果説是前來道賀的賓客之一,以她這般國色天香的姿容,他亦不可能沒有印象,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趁亂混進來的。
那麼既然混進荊家莊,目的所為何來?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在此石亭內酣甜而眠?
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
“哎呀!沒想到天色已這麼黑了呢!”恍若未聞他的質問,姬笑春迤迤然步出石亭,抬頭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對雪鷹嬌嗔埋怨。“銀星,你該早些喚醒我的。”
唉……一時貪杯醉酒,醺醺然睡去,沒想到一覺醒來已經這麼晚了,祝賀的賓客大概也都已經告辭離去,錯失混在人羣中偷看小師弟那武林盟主舅舅的機會了,可惜哪!
“啾啾啾啾啾……”我有叫,是你自己嫌吵,把我趕到一旁去,竟然還怪我?犀利鷹眸瞪著主人,“銀星”鳥言鳥語的控訴她亂栽贓,很是悲憤的開始用它那顆鳥頭撞人,以示抗議。
“哈哈哈……行了!行了!是我錯怪你,可以了吧?你別這般用力嘛……”嫩頰被撞得微微生疼,姬笑春一邊趕緊求饒,一邊又忍不住格格暢笑,看來很能享受“痛中作樂”的樂趣。
眼看一人一鷹旁若無人地逕自玩得開心,荊天勉強壓下莫名竄起的熊熊怒火,冷著臉沉聲喝問:“姑娘,荊某在問你話呢!”
哼!此女子未免也太不把他荊天放在眼裏了。
荊某?
嬉鬧的動作頓止,姬笑春與“銀星”互覷一眼,視線這才慢吞吞的挪移到荊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回,一臉要笑不笑的詭異樣。“你姓荊?”
呵……真有這麼湊巧嗎?
“方才不是説了嗎?”難道他自稱荊某是稱假的不成?
“荊家莊的主子、新任武林盟主?”為求無誤,進一步確認。
“看來姑娘對荊某倒是知之甚詳。”低沉的嗓音有著淡淡的嘲諷,荊天心中戒慎加劇,臉色更加沉凝。
看來這奇怪女子是衝著他來的,只是……究竟是為了什麼?
果然就是這麼湊巧!
得到肯定的答覆,姬笑春笑得更是詭譎,一雙勾人媚眼眸光流轉地直瞅著眼前沉凝無表情的嚴肅男子瞧了老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失望的搖頭──
“一點也不像……”喃喃自語,她覺得很是無趣。
唉……雖説小師弟時常被她欺負得鼓起腮幫子哇哇大叫,可那張娃娃臉比起這個大盟主舅舅真是可愛討喜多了。
什麼不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眉頭緊擰,荊天正要喝聲質問之際,卻見她驀地又彎起紅唇,偏首對那隻羽色銀亮的雪鷹笑咪咪的開口──
“銀星,這兒沒什麼樂子,我們還是走吧!”話落,邁步就要離開。
“慢著!把話給説清楚。”眼見她就要離去,荊天心下一凜,沉聲喝止的同時,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那纖肩抓去,意欲阻止。
哪知就在即將碰觸到她的瞬間,卻見姬笑春身形一扭,踩著詭奇步法,如鬼似魅般的閃過突襲,眨眼間消失在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俏生生的立在五丈之遙外。
“我説荊盟主,你這是做什麼呢?男女授受不親哪!”掩唇嬌笑,眼角卻隱隱閃著兇殘光芒。
哼!這位盟主大人是什麼意思?想佔她便宜不成?
這變幻莫測、如鬼似魅般的詭奇步法,是那個拐走姊姊的討厭男人的獨門武功,他見過的!
他在六歲那年見過的……
“你與‘幻天派’是什麼關係?谷青陽是你什麼人?”渾身不由自主輕顫,荊天難掩激動的厲聲質問,不敢相信多年來遍尋不得的“蛛絲馬跡”,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哎呀!這位盟主大人竟然猜出她的背景來歷,莫非是因為方才使出師門絕技──“太虛幻步”而被識破?
思及此,姬笑春心下不禁有些懊惱,可臉上依舊笑盈盈的。“荊盟主,你在説些什麼,我聽不懂呢!”
糟!他肯定是想打探小師弟的下落。
“少裝糊塗!”見她裝傻地推了個一乾二淨,荊天心中更急,不由得怒聲大喝,“我親姊遺留下的唯一血脈,這些年來都讓你們‘幻天派’給藏了起來,無論如何,我荊某是一定要尋回的,還不快招出孩子的下落!”
呵呵,果然是要搶回小師弟的!
臆測成真,姬笑春更是打定主意不認帳,只是一逕的掩唇嬌笑。“不知道的事兒就是不知道,荊盟主硬要人招,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總之我們素昧平生,往後應該也是後會無期,告辭了!”
話落,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掉頭閃人,其速之快,宛若逃難。
“哪裏走!”怒聲厲喝,荊天反應也不慢地飛掠追去。
霎時,就見兩抹身影以流星趕月之姿,在逐漸轉為墨黑的夜空下,風馳電掣的追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