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震北躍落艇尾。
谷倩蓮摟着不醒人事的風行烈道:“震北先生!”
烈震北打出手勢着她莫要説話,待風帆遠離敵船後,他卻渾身劇震起來。全憑紅槍支撐着身體,才不致跌倒,迅速探手懷內,掏出一個古瓷瓶,拔開瓶塞,將瓶內的紅丹倒了兩粒進口裏,凝神運氣。
風帆在黑夜裏迅速滑行。
湖風吹來,拂起三人的衣服,也吹乾了烈震北的淚跡。
烈震北再一陣劇震,才長長吁出一口氣。
谷倩蓮像見怪不怪,道:“先生沒事了!”
烈震北道:“好險!這些人真不好應付。”望向谷情蓮懷中的風行烈,道:“小蓮你愛上他了嗎?”
谷倩蓮嬌羞地垂下頭去,不依道:“先生取笑小蓮。”
烈震北坐了下來,順手放下丈二紅槍,望往前方,道,“快到蝶柳河了,先放下你的心肝寶貝。把帆卸下來,我負責搖櫓。”
谷倩蓮擔心地道:“他沒事吧!”
烈震北文秀蒼白的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好一會才淡淡道:“他睡醒這一覺後,龐斑加於他身上的噩夢將會變成完全過去的陳跡並永遠消失。”
谷倩蓮一聲歡呼,將風行烈搬到船篷下的軟氈上躺好,興高烈卸下風帆,又搶着搖櫓催舟。
烈震北點起風燈,掛在船桅處,移到船頭,負手卓立,也不知在想着什麼難解的問題。
谷倩蓮知道風行烈完全痊癒了,打心底湧出陣陣狂喜,一時間沒有留意到烈震北的情形。
小艇向着岸旁高逾人身一望無際的蘆葦駛進去,在迷茫的月色下,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裏。
穿過蘆葦,一條河道現在眼前,前行了十多丈,河道又分叉開來。
谷倩蓮把船搖上左邊較窄的河道,兩旁滿布垂柳,小艇經過時,彎下的柳枝掃在船上,發出“嗦嗦”晌聲。
愈往內進。河道愈縱橫交錯,若非識路之人,保證會迷失在這支河繁多的蝶柳河區之內。
烈震北輕輕一嘆。
谷倩蓮終於發覺烈震北的異樣,訝道:“震北先生連龐斑的魔法也可以解除,理應高興才對,為何還滿腹心事似的?”
烈震北默然半晌,緩緩道:“我們是合三人之力,才破得龐斑的道心種魔大法,何高興之有哉?”
比倩蓮愕然道:“三個人?”
烈震北道:“我第一眼看到風行烈時,便看出他體內藴藏着若海兄的真氣,在他體內循環不休,強行接通他的奇經八脈,催動他本身的真元,否則他休想運起半分內力。”
谷倩蓮道:“那另一人又是誰?”
烈震北在船頭處坐了下來,臉向着谷倩蓮道:“我並不知那人是誰,只知那人必是佛道中有大德行的高人。將一股有奇異玄妙靈力的‘生氣’,注進了風世侄的心脈內,就憑這股靈力,使他躲過了滅鼎生的奇禍,也使龐斑差了一線,不能得竟全功。”
谷倩蓮道:“種魔大法究竟是怎麼回事?”
烈震北搖頭道:“現在我沒有心情談這問題?”
谷倩蓮沉吟片晌,總忍不住問道:“行烈他真的全好了嗎?”
烈震北微笑道:“你不是一向都很信任我的説話和能力嗎?可見你真的非常關心風世侄。”頓了頓傲然道:“我故意迫風世侄和強敵動手,就是要將若海兄輸進他體內的真氣與他自己的真氣合而為一,增強他的功力,然後待種魔大法那邪異的死氣出現時,引發那門高人的生氣使兩種氣生死交融,變成另一種東西,由那刻開始,風行烈便因禍得福,變成同時擁有乃師厲若海、魔師龐斑和那不知名高人三種不同的真氣,這種奇遇蓋世難逢,至於將來他有何成就,便非我所能知了。”
谷倩蓮望往前方,喜叫道:“到水谷了!”
※※※水柔晶一聲驚呼,滾倒地上。
戚長征迴轉頭來,扶着她坐起,關切問道:“有沒有跌傷了?”
水柔晶搖頭道:“沒有!但我實在走不動了。”
戚長征也是身疲力乏,兼之傷口都爆裂了開來,痛楚不堪,幸好本應最是嚴重的內傷反痊癒了大半,索性坐了下來,伸出大手,拿起水柔晶的長腿,搭在自己腿上,道:“來!讓我以三昧真火給你揉揉看。”
水柔晶奇道:“什麼是三昧真火?”
戚長征在她豐滿圓潤的大腿搓揉着,當然避了她傷口的部分,應道:“我也不知道,只知傳説中的仙人,都懂這鬼玩意兒。”
水柔晶給他灼熱的手揉得既舒服又酥軟,忍不住閉上美目呻吟起來。
戚長征聽得心旌搖盪,停下了手。
水柔晶睜開眼睛,嗔道:“不要停下來好嗎!敝舒服的,看來你的手真能發出點火來。”
戚長征臉也紅了,不過卻並非害羞,嘆道:“我究竟是否好色之徒?怎麼聽到你的呻吟聲,腦中只想着不應該想的髒東西。”
水柔晶歡喜地道:“那隻因你歡喜我吧!可惜現在不是適當的時候,否則你可要了我的身體。”
戚長征愕然道:“我忘記了你並非中原女士,我們這裏的女人,明明想把身體交給人,亦要作模作樣一番,即管青樓待價而沽的姑娘也不例外,那有你這麼直接痛快。”説罷拿起她另一條玉腿,再接再厲搓揉起來。
水柔晶這次沒有閉上眼睛,也沒有呻吟,無限深情地看着他那對使她身軟心動的大手,輕笑道:“你不要以為我是蒙古人,其實我是女真族的人,在部落裏,足齡的男女會在節日時圍着火堆跳舞,若喜歡對方,便作出表示。然後攜手到山野歡好,除非是有了孩子,也沒有嫁娶責任的問題,若有機會,我定要帶你去看看。”
戚長征心中奇怪,為何蒙古人的復國行動裏,會有女真族的人在內,極可能是蒙古人自中原敗走後,元氣大傷,不得不往外族求取人才,所以方夜羽今次若敗了,蒙古人將永無重振雄風的機會。
水柔晶伸手按着他寬厚的肩頭,湊過香唇,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道:“你有多少個女人?”
戚長征一呆道:“什麼?”
水柔晶解釋道:“在我們那裏,每個人的財富都以女人和牛羊馬匹的數目來計算,一個年青健康的女人,可以換很多匹馬,你人這麼好,對女人温柔細心,武功高強,又不怕死,定有很多女人自願成為你的私產。”
戚長征聽得自己有這麼多優點。禁不住飄飄然起來,心中閃過韓慧芷的倩影,卻是一陣默然,搖頭道:“我還未有女人!”
水柔晶不能置信地瞪大美目,道:“這怎麼可能,你……你碰過女人的身體沒有?”
戚長征想起十五歲時便和梁秋末兩人扮作成年人闖進青樓,被人攔阻時惱羞成怒,打得守門的幾名大漢東倒西跌的情景,事後還要勞動怒蚊幫的人出來擺平這事,微笑道:“不要這麼小看我,少時我就愛偎紅倚翠,青樓的姑娘都不知多麼歡迎我,在江湖上混時,逢場作興亦多不勝數,只不過這兩三年來才收心養性吧了。”
水柔晶柔聲道:“你現在既沒有女人,便要了我吧!”
戚長征心中升起一股火熱,正要答應,遠方隨風送來微弱的犬吠之聲,忙拉着水柔晶站起來道:“快走!”
兩人又再倉忙逃命。
戚長征心中暗歎:“假設不是兩人均受了傷,要甩掉這些獵犬真是輕而易舉,只要不時躍上樹頂,由一棵樹躍往另一棵樹,保證那些討厭的惡犬無法找到他們。”
兩人手牽着手,在黑暗的林野互相扶持,往戚長征心中的目的地進發。
他的記億力非常好,走過一次的路都給記在腦內,到了這裏,他已認得左方遠處是十多天前,他因大雨誤闖封寒和幹虹青避世小山谷前曾停留了兩天的小村落。
犬吠聲大了點,還隱有馬嘶的聲音,敵人非常老練。借馬匹減省體力的消耗,而他們卻要和畜牲比拚耐力,故被敵方追上時,他們兩人可能連站直身體也有困難,更遑論動手拚命了。
當日他由村落到達封幹兩人的小比,那時他是處於最佳的體能狀態下,也要用上兩三個時辰,現在人傷力疲。可能天亮了也到不了那裏,而敵人追上來當不出半個時辰的事,心中不由一陣氣餒絕望。
自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但他怎可讓水柔晶落到他們手裏。
想到這裏,在一座密林前停了下來。
水柔晶正全力飛奔,收勢不住,往他撞去。
他轉身將水柔晶擁個正着。
水柔晶被他貼體一抱,全身發軟,暗嗔這人在逃命當兒,竟還有興趣來這一套,戚長征已湊在她耳邊道:“你的隱味粉還有沒有?”
水柔晶搖頭道:“全灑到你身上了!”
戚長征道:“你既是追蹤的專家,自然知道方法如何避過獵犬的鼻子,快想想辦法?”
水柔晶自被由蚩敵發現暗中幫助風行烈後,一直心緒凌亂,思考能力及不上平時約五成,這刻給戚長征摟在懷裏,忽地平靜下來,腦筋回覆平時的靈活,想了一陣道:“我們現在往前走出數十步,到了密林內,再倒退着沿腳印走回來,到時我自有辦法。”
戚長征見她説得那麼有信心,忙拉着她往前走去,到了密林內,依言倒退着輕輕走回來,比走去時花多了三倍的時間。
這時連人聲和蹄聲也隱可聽到,敵人又接近了很多。
而且聲音來自後方不同的角度,顯示敵人掌握了他們的蹤跡,正集中所有人手追來。
回到原處後,水柔晶指着右方遠處一堆亂石和在石隙間長出來茂密的雜樹叢道:“我們要腳不沾地躍到那堆石叢去。”
戚長征看了看環境,道:“這個容易,來!”拉着她先躍上身旁一棵樹的橫枝上。
水柔晶妄用勁力,被震傷了的內臟一陣劇痛,若非戚長征拉了她一把,定會掉回地上去。
戚長征皺起眉頗,只要他們再躍到位於石叢和這裏間的另一棵樹上,便可輕易落在石叢處,但他或可勉強辦到,水柔晶則絕無可能,這平時輕易也可以跳過的距離,現在卻變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水柔晶柔聲道:“戚長征!”
戚長征望向水柔晶,只見她眼中閃過難以形容的哀痛,正沉思其故時,水柔晶道:“可以吻我嗎?”
戚長征心中奇怪,何在這個時刻她竟要求一吻,驀有所覺,一手抓着她的右手,裏面藏着的正是那把小匕首,怒道:“你想幹什麼?”
水柔晶悽然道:“沒有了我負累你,你定可逃到你的朋友處。”
戚長征取餅她手裏危險的匕首,忽地心中一動,割下了一條纏在樹身的長藤,然後向水柔晶嚴肅地道:“不准你再有任何輕生之念,假設你死了,我便回頭找上敵人,直至戰死才有罷休,你明白了嗎?”
水柔晶柔順點頭。
戚長征將長藤縛在水柔晶修長的變腰處,試了試長藤的韌力,滿意地道:“我將你凌空往那棵樹拋過去,你什麼也不要做便成了。”
這時追兵又近了許多。
戚長征不敢遲疑,深吸了幾口氣,積聚殘餘的功力,抱起水柔晶,用力挪出。
水柔晶輕軟的身體呼一聲往三丈外那棵大樹飛去。到了一半時,藤索力道已盡,戚長征卻藉着那股力道,後發先至,橫掠過去。
當水柔晶要掉往地上時。戚長征已越過了她,一收老藤,扯得水柔晶再騰空而起,先後無驚無險地落在那樹上。
戚長征一陣量眩,知道是真元損耗過度的現象。
水柔晶驚呼道:“他們來了。”
戚長征強提精神,和水柔晶躍落石叢處。
水柔晶拉着他躲進其中一團茂密的樹叢內,折斷了一些樹枝,又把十多塊棄揉碎,然後道:“我剛才便嗅到這裏長的是香汁樹,這些技棄內藏着豐富的液汁,會發出淡淡的香氣,但狗兒都很怕這種味道,一嗅到便會避開去的。”
戚長征早嗅到斷枝碎葉發出的氣味,歡喜得在她臉蛋香了一口,道:“你真不愧逃走的專家。”
水美晶得他讚賞。不勝欣喜地蜷入了他裏,兩手摟緊他的腰道:“我累死了!”
戚長征道:“睡吧!睡醒時一切也會不同了。”
火把的光影在遠方出現,追兵迅速接近。
戚長征心中冷笑,當敵人追到密林時,定因沒了腳印和氣味,以為他們爬上了樹上去,甚至由樹項上逃逸,到發現有問題時。他們起碼已回覆了大半功力,逃起來也容易點了。
想到這裏,拋開一切心事,調神養息,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