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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唉……

    嘆氣聲來自趴在桌上,眼神呆滯的女人嘴裏。

    另一旁的女人不悦地將手中閲讀的報紙捲成圓筒狀,狠狠地往她頭上敲去。

    “幹什麼?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你還要死不活幹嘛?”

    “哪有很久?才過了一個月零二天又三小時四秒,唉……”姜芷亞再度喟嘆。

    哇咧!梁曉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什麼時候她的時間觀念變得這麼清楚?竟然連秒都沒漏掉,簡直是……算了!只能説她受創太深,每天都在數饅頭度日。

    “那個男人有什麼好?你為什麼還不死心?我們又不缺男人,對不對?宓雅。”梁曉莉試圖尋求他人的肯定,但韓宓雅只是冷冷地把視線落在她們身上,完全不予置評的神態惹來梁曉莉的叫嚷。

    “宓雅,你也説説話啊!這個女人已經被愛情迷得團團轉了,到現在都還無法清醒。”梁曉莉搖着韓宓雅的手。

    韓宓雅是她們之中最理智的人,雖然經常沉默不語、惜字如金,但往往只要一開口就一針見血地刺中問題的要害,讓她和姜芷亞欽佩極了。

    梁曉莉殷殷期盼地瞅着韓宓雅,奈何韓宓雅始終沒有説話。梁曉莉也只能選擇閉嘴,任由姜芷亞浸淫在哀悽的世界裏。

    一道爽朗的男聲響起,劃破屋內怪異的氣氛,讓梁曉莉眼睛一亮。嘿嘿……太好了!終於有人可以閒扯了,她快被姜芷亞弄得精神耗弱了。

    梁曉莉愉悦地接過廖碩手中的鹹酥雞,香脆可口的誘人芳香讓她忍不住吞嚥着口水,正欲插起一塊油豆腐送入口中,身後卻傳來反胃的嘔吐聲。

    其他三個人全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始作俑者的姜芷亞,不解地盯着她。

    “幹嘛這樣看我?”姜芷亞愣愣地問。

    梁曉莉捧着鹹酥雞走近姜芷亞,馬上又引來她的一陣作嘔,她連忙伸手製止。“拿走!很惡耶!”

    “為什麼?以前你最喜歡吃鹹酥雞的啊?”梁曉莉只好叫廖碩暫時先把鹹酥雞拿到廚房。

    “我怎麼知道?反正現在我不喜歡。”姜芷亞也不知道原因。

    “好怪喔!”

    疑惑爬在兩人的臉上,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時,韓宓雅淡淡地説了兩個字,才解決了她們的納悶。

    “什麼?”姜芷亞驚呼。“懷孕?!”

    “小亞怎麼可能會懷孕?”梁曉莉也十分不敢置信。

    “問她啊!反正會懷孕的原因只有一個。”韓宓雅語不驚人死不休,刻意曖昧地將問題丟向姜芷亞,由本人自行解答梁曉莉的疑問。

    “我……”姜芷亞尷尬萬分。

    她遲遲不肯道出口的猶豫已讓在場三人頓時明瞭前因後果,梁曉莉拍拍姜芷亞的肩頭。“你要怎麼辦?生下或是拿掉?”

    “我不知道。”姜芷亞悶悶地説:“也許生下吧!”

    “但你這樣就要當單親媽媽耶!而且養育小孩的重責大任是很沉重的,尤其錢是最現實的問題,你確定要生下來嗎?”梁曉莉擔憂地道出會引發的一連串後果。

    這些她都知道,雖然她不敢保證能讓小孩過着多富裕的生活,但至少他也是個生命,她不能殘忍地剝奪他體驗這個美麗世界的權利。

    只是,小孩會不會怪她沒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就像她當初怨恨雙親將她丟棄在孤兒院一樣?

    “小亞,雖然我們是孤兒,但是我從來不認為自已是沒人要的小孩,我有院長媽媽,還有你們這些兄弟姐妹,我一點都不孤單。何況小Baby還未出生,就已經有三個媽媽和一個爸爸照顧他,他會很幸福的。”韓宓雅安慰着陷入兩難的姜芷亞。她的話感動了在場的人,讓他們的雙眸浮起心有戚威焉的淚光。

    “哪來的三個媽媽和一個爸爸?”只有廖碩聽不懂。

    “你是爸爸,而我們就是媽媽。”梁曉莉瞪了一眼狀況外的廖碩。

    “我……”廖碩愣了愣。

    “謝謝你們。”姜芷亞拭着奪眶而出的晶盈淚珠。

    梁曉莉疼惜地抱住姜芷亞。“有什麼好哭的?友誼萬歲啊!”

    “這幾天得安排小亞去產檢,為了避免到醫院時受到指指點點,我覺得要有人陪她去,而且得是男的。”

    “嗯,有道理,我們之中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就是……”韓宓雅和梁曉莉同時看向愣在一旁的廖碩。“你明天陪小亞去產檢。”

    “我?”

    可憐的廖碩,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做了乾爸,還得肩負親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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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想?”康偉柏戲謔地盯着面無表情、眼底卻隱約流露-絲憂鬱的姚戴偉。

    “想什麼?今天我可是到你家來品酒的,別跟我提一些不相干的事。”姚戴偉揚着唇角,撇清得一乾二淨。

    康偉柏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你!但既已跟她沒有牽扯,有必要再管孤兒院的事嗎?”

    “那不關她的事,現在純粹是誠信問題。”姚戴偉啜飲了一口紅酒。

    與康偉柏如此熱絡並非當初所預料,原本毫無交集的他們,在一場餐會中結識後,惺惺相惜的感覺讓他們成了莫逆之交。

    康偉柏找上姚戴偉的原因是為了孤兒院,與姚戴偉競標土地的理由如出一轍,全為了女人——因為愛上了女人,緊接着便想做點有意義的事討她們歡心。

    結果,對方不珍惜,將他們的努力視而不見,落得兩人一起喝酒解悶。美其名是“品酒”,但任誰都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其實那晚你來找我時,我為你的計策捏了把冷汗,那真的很冒險。”

    “但事實證明我的冒險成功了。“姚戴偉冷笑,高舉着杯子慶賀。

    乍見姜芷亞與林力達在茶館會面後,他急中生智地找上康偉柏尋求協助。

    雖然他可以再拉抬底價來贏得競標,但他卻不打算這麼做,他要看林力達從雲端跌入谷底的頹喪表情,更重要的是,他在賭對她的信任。

    儘管目睹他們會面,但不知談話內容的他,不能私自將她定罪,於是安排康偉柏於競標會中以黑馬之姿勝出,所標的底價自然是他和康偉柏兩人的加總,這樣的價碼,就算新風真的有投資案在進行,也絕不可能跟進。

    於是計劃順利進行,她也徹底讓他失望。但失望歸失望,他的心依然無法從她身上抽離,恢復他以往遊戲人間的心態。

    “為什麼我們的愛情之路那麼坎坷?”康偉柏感嘆。

    “別把我算在內,我本來就不信任愛情,她的離去對我來講反倒是種解脱,讓我更有理由可以拒絕愛情的侵入。”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康偉柏不信地問。

    “是不是我的真心話有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是我想怎麼做。倒是你,你有什麼打算?”姚戴偉四兩撥千金地將問題繞回康偉柏身上。

    “能有什麼打算?”康偉柏舉起酒杯,“為我們的愛情乾杯!”

    “為我們看透愛情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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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放不下的姚戴偉,下班後繞道到姜芷亞的住處樓下,坐在車內緊盯着門口。

    隨着時間一分-秒的流逝,握着方向盤的手愈握愈緊,他忍不住咒罵自己。

    他在幹嘛?女人再找就有了,何必單戀一枝花?

    奈何紊亂的心扉無疑是個諷刺,他確實放不下她,一個就算背叛他、卻仍讓他深切眷戀的女人,她何德何能有這麼大的魅力媚惑他的視線?

    姚戴偉不斷詢問自己,得到的答案卻是無解。

    “來這兒做什麼?”韓宓雅的身影突然倚在車窗旁,嚇到了陷入沉思的姚戴偉。

    她好眼熟,他在哪裏見過她?姚戴偉微眯着黑眸盯視着韓宓雅,卻始終想不起在哪裏碰過面。

    “別想了,我相信你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韓宓雅嘲弄地説:“我是小亞的室友,還記得我們有一面之緣吧?大種豬!”

    男人真的是矛盾的生物,愛人在身邊時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時才感到對方的重要,想起對方的美好。可是……有用嗎?

    “你好。”姚戴偉尷尬地問候韓宓雅。

    “別再出現在這兒了,我不希望小亞再為了你傷神,她好不容易尋找到重新生活的意義,有了感情的歸屬,而你只會破壞她的清靜。”

    韓宓雅的話猶如五雷轟頂,擊中姚戴偉混亂躁悶的心,陰霾的黑眸更加黯淡,彷彿瞬間被剝奪了神志,陷入流離失所的境地。

    姚戴偉茫然若失的神情讓韓宓雅的唇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靨,心中大喊痛快。男人就是欠缺教訓,如果她的話對他造成嚴重的衝擊,表示他可能還愛着小亞。

    也許……他並不真的那麼討厭,只是他傷了小亞的心,所以她要教訓他一下。她最看不慣男人自以為是地任意傷害女人,他們沒那種權利!

    姚戴偉好不容易從酸澀的喉間找到苦悶的嗓音。“那她過得好嗎?”

    “當然。她已經有了‘感情的歸屬’,自然過得不錯,倒是你……”韓宓雅不屑地瞪視着姚戴偉。“要誤會人之前,請先拿到確實的證據,否則不要平空冤枉別人。”

    “我如果沒有證據,絕不會冤枉她!”姚戴偉淡淡地説。

    他是那種會隨意栽贓的人嗎?眼前這個女人沒必要指責他的不對,就算他還在乎她,也不能原諒她的出賣和背叛。

    “我不知道你憑什麼斷定小亞背叛你,但是就我認識的小亞,她不是那種會耍心機的女人。如果你愛她,就該相信她的為人,努力找出造成你誤解的假象,而不是可憐兮兮地跑到這兒尋求別人的同情!”

    韓宓雅的怒言像把利刃在姚戴偉心頭雕琢着,重重敲擊他混沌不堪、思慮不清的腦子。

    姚戴偉發動引擎,開着車子漫無目的地在市區遊逛着,腦海中不斷縈繞着韓宓雅説的話。他想相信她,卻又十分在意她的出賣,既然如此,他就該如韓宓雅所言,去找尋澄清姜芷亞沒有背叛他的證據;只是,他該從哪裏着手?

    這時,雨滴叮叮咚咚地敲在玻璃窗上,清脆規律的聲音在他心際注入-股清流,沉澱了紛紛擾擾的躁慮。

    姚戴偉將車子停在路邊,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衣服濕透了,臉龐浸濕了,卻讓他的心境愈來愈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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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頭好痛……

    該死!才淋了一下雨,結果竟換來躺在牀上起不了身的下場,這下得等頭腦清醒一點才能有所動作了。

    這時門鈴響起,姚戴偉拖着渾身發疼的身體打開門後便直直走向沙發,連來人都沒看清楚,就趴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楊倩柔見狀詫異地走近姚戴偉,聽到他沉重混濁的喘氣,連忙擰了一條濕毛巾幫他退燒,又拿來被單讓他取暖。

    折騰了好一會兒,姚戴偉總算躺在沙發上安穩地沉睡了,楊倩柔坐在他身邊,瞅睇他的眸光盡是足以融化冰塊的炙熱情意。

    她舉起手,小心翼翼地撫摸着他微微發熱的臉頰,心中頓時填塞了滿足。

    她忍不住感嘆自己的痴情,為什麼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碰他?

    感受着從掌心傳遞到心坎、專屬於他的温熱氣息,她傾身欺近他,跪坐在沙發旁,柔情地凝望着他。

    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她細數着他臉上的每一處,想要緊緊刻劃在心頭,唯有此時此刻,她才有機會能夠這麼近地欣賞他。

    “為什麼?”楊倩柔幽幽地輕嘆。

    上天真不公平,明明她已經愛他好久了,卻不安排他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又刻意派來姜芷亞奪走他的愛情。

    難道今生她註定與他無緣?不!她不相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更要掌握她的愛情!

    柔嫩的唇瓣輕輕一扯,楊倩柔低頭緩緩地覆住姚戴偉的唇,淺嘗他男性粗獷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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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門外的姜芷亞忐忑不安地盯着門板,對於是否要按門鈴猶豫不決。

    她耳畔迴繞着韓宓雅耳提面命的話語,要她徹底與姚戴偉做個了斷,因為雖然他們當初的婚姻是場交易,卻改變不了他們已結婚的事實,如果沒有離婚的證明,他們的身分依然是夫妻,只要是夫妻,就有履行同居的義務,難保他哪天突然想到,告她這個妻子棄家遠走。

    唉!她是很想保留“姚太太”的身分,可是韓宓雅的話不無道理,所以她帶着離婚協議書來找他,沒想到來到門口還是遲疑了。

    不行!她一定得下定決心,他既然都不信任她了,她沒必要對這男人念念不忘。

    姜芷亞堅定地按下電鈴,沒料到前來應門的竟是姚戴偉的秘書楊倩柔。

    姜芷亞詫異地詢問:“戴偉在嗎?”

    “在,不過他睡着了,他很累。”楊倩柔側身讓姜芷亞瞧見沙發上的姚戴偉。

    “不好意思,那我改天再來。”

    “姜小姐,我想你以後不要來了;我不希望你來打擾我們的新生活,你知道的……發生那樣的事,他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見到你只會讓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楊情柔故意將他們的關係形容得很暖昧,想要誤導姜芷亞。

    就算再笨,姜芷亞也聽得出楊秘書言詞中所隱含的意味。

    這不是很好嗎?他找到更適合他的女人,而且還是工作上的好搭檔,不像她只會給他惹麻煩,更無法協助他處理公事。

    對他來説,她是個累贅;而楊秘書卻是最得力的好幫手跟賢內助。

    姜芷亞吸着微酸的鼻頭取出信封。“我想請你把這交給他。”

    “這是?”

    “離婚協議書。”姜芷亞悶聲説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祝你們幸福。”

    “謝謝你。”楊倩柔給了姜芷亞一個甜美的笑容,得意地望着她愁雲慘霧的表情。

    楊倩柔目送姜芷亞離去後,心中那塊大石瞬間放下,她愉悦地望着手中的信封,笑意更深了。現在就等姚戴偉的簽字-!他會同意嗎?

    “是誰來了嗎?”

    朦朧中,姚戴偉好像聽見姜芷亞哀傷的嗓音,他想起身喚住她,奈何渾身的力氣像被榨乾似的,根本無法動彈。

    “沒有,只是問路的人。”楊倩柔隨便扯了個謊。

    “喔!”姚戴偉不以為意地再度閉上眼睛。

    他好累,也許是連日來的操勞加上昨夜的淋雨,才會引爆體內潛伏許久的病毒,一發不可收拾地折磨他。

    好好休息吧!醒來之後他-定要讓姜芷亞回到他身邊,不讓她再離開他了……

    他要告訴她,他好想她,沒有她的日子彷彿沒了顏色,她清爽的笑聲是他疲累的調劑品,他好想聽到她的聲音,好懷念擁抱她的感覺……

    美好的過往回憶帶來了濃濃的睡意,催眠着姚戴偉逐漸進入夢鄉。

    將一切清楚地看在眼裏的楊倩柔,心中翻湧着濃濃的醋意。為什麼姜芷亞都打算跟他離婚了,他還對她念念不忘?

    看了看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楊倩柔的唇角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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