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上藉着酒勁兒一把抱住她,在她頸側拱來拱去,含含糊糊説跟幾個朋友出去吃飯,説話間呼出的熱氣全噴在她耳朵底下。唐譯扳正他的腦袋,冷笑一聲,“朋友?女朋友吧?”
陳上雖然喝多了,卻還沒有到醉的不省人事的地步,咧着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哪能呢,有男有女,一堆的人呢。我女朋友不是你嘛。”頭低下來,作勢要親她。
“你還知道啊?我説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這得靠的多近才能沾染上這麼濃的香氣?唐譯生着悶氣,用力把他推開。
陳上高舉雙手,打了一個酒嗝説:“就幾個朋友,打了一會兒網球,然後吃飯,喝了點兒酒,報告完畢。對了,陳辰也在。”
唐譯心想你們兄弟倆還不是一路貨色,幹起壞事來正好成雙結對。她雙眉一挑,仔細盤問:“喲,敢情您今兒個夠逍遙的啊?都有哪些人啊?咱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陳上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毫無保留一五一十都跟她説了。唐譯氣得給了他一記“彈指神通”,“好好好,你們兩兄弟,人家兩姐妹,美得很,美得很嘛!”説着臉色一變,甩手就要走。
陳上摸着紅通通的額頭,歪歪扭扭走了幾步拉住她,直愣愣地問:“你生氣啦?”唐譯瞪着半醉半醒的他,眼神迷離,一臉懵懂,哪兒説的清楚?心想今天先放你一馬,明天再來算賬!
第二天唐譯買了早餐送去他宿舍。陳上喝着女朋友的愛心豆漿,心裏舒坦的像是被熨斗熨過一樣,滿心以為昨天的事兒混過去了。
唐譯含笑問他:“好喝嗎?”陳上點頭如搗蒜,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大早起來就有熱騰騰的豆漿喝,沒有比這個更舒服的了。”
“我問的是,昨天的酒好喝嗎?”聲音輕柔的宛如和煦的春風。
陳上差點被嗆到,縮着頭不敢吱聲。
“幹什麼不説話?我要是真來興師問罪,也用不着特意給你送早餐!——哎,我問你,郝家兩姐妹,漂不漂亮?”
陳上忙説:“沒你漂亮!”
唐譯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你當着人家姐妹的面,是不是也説我‘沒你們漂亮’啊?”
陳上嚇得背上的冷汗都出來了,心裏還在奇怪她怎麼知道。昨天吃飯吃到酒酣耳熱之際,郝蕾的確問過他“聽説你為了你女朋友被你爸打的半死,你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啊”。他不記得當時怎麼回答的,説不定一時嘴溜真説過“沒你漂亮”這樣的話。
唐譯見他一時半會兒沒接茬,眉毛一豎,提高聲氣説:“看來你真説過啊!我知道我比不上人家,人家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嘛,而我不過是……”
陳上不等她説完,一口打斷她:“沒有的事!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它説是唐譯——”
她學着陳上的語氣説:“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算了吧,拿我當三歲小孩哄呢,別侮辱我的智商!”
陳上從沒想過她吃起醋來這麼難纏,這也不對,那也不對,無論什麼話到她那裏都有一番不是,只好使出殺手鐧——抱着她胡親亂吻,一邊在她耳邊一個勁兒喊“小糖糖,心肝,寶貝,mydarling”什麼的。
唐譯被他滿口的迷湯灌得積攢了一個晚上的酸氣全都揮發了,差點找不到東西南北,捏了捏他的鼻子説:“得了,再要有下回,你好自為之吧。”
陳上在她臉上響亮地啵了一下,行了個軍禮大聲説:“得令!以後本人的一切行蹤一定及時向組織上彙報。”
唐譯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的頭,“得令個鬼!你媽説的不錯,就你這德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陳上從背後緊緊抱住她,頭埋在她腦後嗅她身上散發的香氣,“打是疼,罵是愛嘛!你用的什麼香水?”
“哪有什麼香水,我早上洗頭了,洗髮水是水果味的。我又沒人家漂亮,就是用三宅一生的香水也是白糟蹋!”
“唉唉唉,你又來了!”他轉過唐譯的臉,狠狠親她,以示懲罰。
自此陳上果然老實了不少,乖乖地上課,陪她一起去食堂吃飯,週末兩人還通宵看了一夜的電影。這天唐譯在圖書館查資料,陳上心不在焉陪着她,周圍是一排排快要碰到天花板的書架,每走一步,似乎都會驚起漫天的飛塵。
唐譯見他時不時望着窗外,一副心猿意馬的樣子,沒好氣説:“大週末的,天氣又好,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啊?”
“哪有,我今天哪兒也不去,專門陪你。”陳上阻止要爬梯子拿資料的她,長手一伸,便把書架上層的一本期刊抽了出來。
唐譯拍了拍上面的灰,笑嘻嘻地説:“不錯,不錯,有賞。”
陳上涎着臉湊上去問:“賞什麼?”
唐譯用髒兮兮的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笑道:“賞你個十八摸……”他臉上立馬留下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她正給他擦臉上的灰塵,陳上的手機響。陳辰打來的,叫他出來玩,説老地方,大家都在,郝欣、郝蕾也來了,就缺他一個。陳上偷偷看了眼不遠處的唐譯,低聲説他現在不方便説話,等會兒給他回電話。
唐譯不等他説話,先發制人,“怎麼,你要出去?”
陳上看着她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唐譯轉了個身背對着他,淡淡地説:“腳長在你身上,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不攔着你,再説,我也攔不住你。”
“誰説我要出去?不是説好了要陪你的嘛。除非你趕我走——”
唐譯右手食指放在左手手掌心,做了個“STOP”的手勢,“停停停,你可別胡亂冤枉好人。明明自己想出去玩,賊喊捉賊,反而怪到我頭上。”
陳上笑着扯了扯她的馬尾,“還説沒有冤枉好人,這會兒我都成賊了!”
“鬼鬼祟祟,不是賊是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麼?”
陳上本來還存着軟磨硬泡的心思此刻全熄滅了,欲言又止看着她,最後還是乖乖地留下來。他出去打電話回絕了陳辰,説他有事去不了。
唐譯見他懶洋洋的靠在書架上提不起精神,把資料放回去,回頭看着他説:“要不,我們出去放風箏,怎麼樣?”
哄男朋友也跟哄小孩一樣,打了個巴掌總要給顆糖吃。
此提議正合時宜。春末夏初之際,天朗氣清,微風拂面,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陳上問人借了一輛自行車,帶着她興沖沖來到學校附近的公園,笑説:“自從拿了駕照,好久沒騎過自行車了。”
唐譯扶着他的腰有些擔心地説:“你看着點兒,這要是撞了人,那可就是一車兩命啦。”陽光明媚而不失温柔地照在身上,空氣中到處是鳥語花香,兩人坐在碧綠的草地上,吹着温和濕潤的春風,聽着周圍的小孩發出的奔跑嬉笑聲,感覺心曠神怡,萬慮頓消。
唐譯把從門口買來的蝴蝶風箏安裝好,示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某人去放。陳上來回跑了好幾趟,風箏總是飛到樹梢那麼高又掉下來。他踢了踢地上一動不動的大蝴蝶,罵了句“什麼破玩意兒”。
“別踢壞了,新買的。自己不會放,反而怪到風箏頭上。可能是風向不對。”她白了對方一眼,把唾沫塗在食指上,舉起來放到半空中感受風向。換了個角度讓陳上捧着風箏,自己拿着線往下坡跑,大喊一聲“放”,色彩鮮豔的大蝴蝶搖搖顫顫飛了起來,越飛越高,大有一飛沖天的氣勢。
陳上拿着線從草地這頭跑到那頭,滿頭大汗玩的很開心,“快看,快看,咱們的大蝴蝶超過那隻蜈蚣啦。啊——,那裏有一團氣球飛起來了,我得再放高點。”
唐譯頭仰得很高,手放在額前,眯着眼睛説:“小心旁邊那個美人臉,別纏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提醒他:“線快沒了。”
“就沒了?人家放的都快看不見呢。”他意猶未盡地説,他們的風箏頂多只能算是在中低空飛翔。
“那是人家自己做的,想要多長就多長。”
“奸商。”
“就這麼放着吧。我脖子都酸了,在草地上先坐會兒。”
陳上放完風箏回來找她,發現她雙手枕在腦後,側卧在地上睡着了。她把陳上脱下來的外套蓋在臉上,閉着眼睛呼吸均勻,胸口一起一伏的。陽光從雪松的縫隙裏射下來,落在她身上滿是細碎的亮斑。陳上見到好一副“美人春睡”圖,一時玩心大起,撅了一根草撩她鼻子。
唐譯被下午的太陽照的渾身暖融融的,不成想竟睡了過去。她睡得淺,鼻子一癢便醒了,眼睛都不用睜就知道是陳上搗鬼。她暫且不動,等到陳上再拿草撩她時,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裏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你醒啦?”
“人家睡的好好的。”唐譯柔聲咕噥,翻了個身,依舊沒有睜眼。
陳上在她身旁並排躺下,調整姿勢讓她睡在自己手臂上。“硬。”她自動滑下來,吸了吸鼻子背靠着他躺着。
陽光有些刺眼,陳上把外套蓋住兩人的頭部,有一句沒一句説着話,問她父母身體怎麼樣,唐賜今年多大了,有沒有上學這些話。
“都還好。我爸就是愛喝酒,自從腿壞了,喝得更厲害。唐賜今年上二年級,越來越像個小大人。我們小鎮上的人都不裝防盜窗的,上次我媽打電話來説發現二樓陽台上有男人的腳印,大概見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又走了,也不知是生賊還是熟賊。此後唐賜每天晚上都要檢查完門窗才肯睡覺。”
陳上摩挲着她的臉説:“以後等我們結婚了,就把你爸媽接過來一起住,還有唐賜,上臨的教育總比你們那兒好一些。”
唐譯掀開衣服坐起來,直勾勾看了他好一會兒,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惘然——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陳上感覺到她的目光,睜開眼睛問:“怎麼了?”
唐譯笑了一笑,“沒什麼,你這番好意我先心領了。我家雖然比不上你家,房子也很大,再説我爸媽未必肯搬呢,俗話説,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草窩嘛。”她又問:“你爸媽呢,還是那麼忙?”
陳上點了點頭,“反正我一個星期難得看到他們幾回,不過都習慣了,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上次看到我爸,突然發現他老了,兩鬢的頭髮全變成了灰色,脊椎好像也有毛病。”
唐譯摸了摸他的頭,寬慰他説:“老人家年紀大了嘛,身體部件難免有些運轉不靈,我媽媽也是這樣,老是這裏疼那裏痛的。”她感覺到有些冷,搓了搓胳膊抬頭看時,太陽從頭頂滑下去,已經偏西了,樹下一片陰涼。
“回不回去?”唐譯捅了捅他。
“這麼舒服,再坐一會兒。”陳上呈大字平躺在草地上,盡情享受着都市裏難得的清淨自在。
唐譯也不催他,乾坐着無聊,便給他講了一個笑話——
“話説一個美國人,一個法國人,還有一個北京人。三個人在沙漠裏走啊走,非常得渴,沒有水喝。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個瓶子,就把瓶子打開。瓶子裏面飄出來一個神怪。那個神怪説:‘謝謝你們把我放出來,我可以滿足你們每個人三個願望,誰先説?’美國人馬上站出來,‘我要一百萬美金,還要一百萬美金,然後送我回美國。’美國人不見了。法國人呢,他要了一個絕色美女,又要了一個更絕色的美女,然後回法國去了。輪到北京人,他想了半天,要了一瓶二鍋頭,又要了一瓶二鍋頭,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啊,‘得,你把他們倆給我弄回來’。”
陳上聽的撲哧一聲笑出來。唐譯忙説,“還沒完,還沒完呢——”
“美國人和法國人非常生氣,三個人繼續在沙漠走啊走。又看見一個瓶子,裏面又飄出一個神怪。神怪説:‘我是剛才那個神怪的弟弟,法力沒我哥哥強,只能滿足你們每個人兩個願望,誰先説?’這次打死美國人和法國人都不説了。北京人想了半天,來瓶二鍋頭?神怪説還有一個。北京人就説,‘還有一個啊?得,沒什麼事了,你可以回那瓶子裏了。’”
陳上笑得直撓唐譯的癢癢,“你胡編亂造的吧?”
唐譯跳起來躲着他,“這風箏也放了,天也快黑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吧?”
天氣越來越温暖,唐譯的心也隨之越來越煩躁,陳上在她面前提起郝家兩姐妹的次數越來越多,尤其是性子活潑直爽的郝蕾。他果然遵守約定,事無鉅細向她報告,態度光明磊落,而她只能默默忍受,同時還要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太過小心眼。
有一天在食堂吃飯,她忍不住向馮雯雯説起此事。食堂里人聲鼎沸,吸到肺裏的空氣都散發着一股濃郁的飯菜香。馮雯雯一邊大口吃飯,一邊大聲嚷嚷:“喲,這就是男人所謂的‘紅顏知己’啊,老俗套了,反正騙死女朋友不償命。”
唐譯捂着頭一臉苦惱地説:“人是羣居動物,我總不能限制他交朋友吧?別説他厭煩,我首先瞧不起我自己。”
馮雯雯聳了聳肩説:“那就要看這個朋友交往到什麼程度了。”她用筷子點着唐譯的臉説:“撬牆角這種事,自古有之啊。”
“那麼,請問馮雯雯戀愛專家,汝有何應對良策?”
“防患於未然啊,趁早把它扼殺在冬天的搖籃裏,等到春天一到,那可就來不及嘍。”她右手放在頸側,熟練地做了個“咔嚓”的動作。
唐譯皺了皺鼻子,哼道:“你就亂髮議論,紙上談兵吧!”
馮雯雯不滿地叫起來,“我這怎麼叫紙上談兵呢,我這叫旁觀者清。”
“那好,你告訴我下一步我該怎麼辦——靠譜點兒,不要亂出餿主意。”
馮雯雯把脖子一縮,嚥了咽口水説:“一時半會兒我還想不出實際可行的辦法,不過你首先得承認,馮氏理論的正確性。”
“我承認有什麼用哇,理論要和實踐相結合才能產生作用。”
“那你就實踐嘍,見機行事嘛。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算別人搶走了,最後還是會回到你身邊的。”
“馮專家,你這‘守株待兔理論’到底殘害過多少同胞?還等繞一大圈?早就物是人非啦!我的理論是,能不繞就不繞。”
馮雯雯比了一個“V”字,笑嘻嘻地説:“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排除萬難,修成正果。”
陳辰要出國學習幾個月,臨行前請大家吃飯。陳上稱有事不去,“你又不是不回來了。”陳辰很生氣,罵他“鬼迷心竅,有異性沒人性。”郝蕾鬼點子最多,拉着一夥人去陳上公司樓下堵他。
陳上下班一見這陣勢,一臉苦笑,“你們也太強人所難了吧?我真有事,老早就約好了的。”
陳辰挑眉説:“什麼事比兄弟還重要啊?敢情咱倆不是親生的,你才這麼沒心沒肺呢。”
説的陳上哭笑不得,“不是我説你,帶這麼多人來鬧場子,你還好意思自稱是我哥?”
“得了得了,我就問你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陳上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眾人,小聲嘀咕:“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叛徒。什麼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之分嘛。”
郝蕾見他如此為難,便問:“都下班了,你到底還有什麼要緊的事?説出來看看大家是不是能想想辦法。”
唐譯在“全國大學生數學競賽(非專業組)”拿了一等獎,獎金下來了,兩人早就約好了要吃飯慶祝。陳上甚至把鮮花和禮物都買好了,要給她一個驚喜。哪知道半路會殺出這麼些程咬金。
郝蕾笑説:“這還不簡單,把你女朋友叫過來跟我們一起玩不就得了。你們既可以在一起,又避免了眾叛親離,而且還有人買單,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大家説是不是?”
眾人都笑説:“對對對,我們都還沒見過你女朋友呢,正想看看她有多漂亮,把你迷得差點連朋友也不要了。”
陳上笑罵他們胡説八道,不得已打電話給唐譯,把情況解釋給她聽,問她要不要來。唐譯沉默了好一會兒,説她在老師辦公室呢,等會兒給他回電話。她正對着宿舍門後的穿衣鏡試衣服,把手裏正在比劃的連衣裙一股腦兒扔在牀上。哎,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啊!
過了會兒她打電話給陳上,問在什麼地方,説她有可能會晚點兒到。她對着鏡子化了點淡妝。馮雯雯早就知道她跟陳上要去約會,笑説:“果然是‘女為悦己者容’,來來來,把睫毛夾一夾,再塗點腮紅就perfect了!”
唐譯打扮完擔心地問:“還能見人吧?”
馮雯雯打了個響指,“何止是能見人啊!去吧去吧,把陳上那小子迷得暈頭轉向,最好把十八代祖宗都交代出來。”
唐譯挑了挑眉揮手走了,心想,要是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她打車去的,趕上下班高峯時段,路上有點堵,到的時候晚了大半個小時。她一進包廂連聲説抱歉,大夥兒起鬨要她喝酒。陳上摟着她的肩笑説:“我知道,你們是想灌我,是不是?得,這酒我喝了,你們可不能再耍花招啊。”
眾人一聽他這樣説,鬧得更厲害。郝蕾站起來,興沖沖地説:“我來倒酒。”陳上在她手裏一連喝了三大杯白酒,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對她挑眉得意地説“怎麼樣,不賴吧?”郝蕾豎起大拇指,“好樣的,佩服。”
唐譯雖然坐在陳上身邊,心裏卻有幾分不是滋味。這到底是替她喝酒,還是替郝蕾喝?郝蕾坐在她旁邊,很仔細地打量她,笑説:“總覺得你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唐譯對她有些防備,忙説:“好多人都説我長得像他們的同學或是朋友,可能是臉型比較大眾化吧。”她誇張地説:“你這也叫大眾,那普通人還要不要活了?”唐譯心想她可真會説話,怪不得大家都這麼喜歡她,對她的感覺十分矛盾。
席間不知道誰提到謝得,用羨慕的口吻説:“現在上臨市,可就數他最風光了,日進斗金,財源廣進。”陳上不屑地哼了一聲,“還不是奸商一個,有什麼好得意的。”陳辰取笑他是酸葡萄心理。郝蕾很少聽陳上這麼酸溜溜的説話,再看了一眼唐譯,忽然想起來,她不是謝得的女朋友麼,一年前曾在他的生日派對上手牽着手高調露相。難怪她覺得面熟。
年輕人在一起吃飯,少不了要喝酒。男生划拳,郝蕾也要參加,大家似乎習慣了,並沒有反對。她跟陳辰拼的很厲害,喝的一張鵝蛋臉紅通通的,越發顯得豔若桃李。過了會兒她跟陳上划拳,又輸了,她耍賴不肯喝。大家説那就喝半杯。她可憐兮兮看着陳上,討饒説:“這次就算了,好不好哇?”
陳上口裏雖然罵她破壞規矩,行動上卻縱容她把酒倒了。唐譯在一邊看的乾瞪眼,心想自己這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
吃完了飯,一行人又提議去酒吧。陳辰説朝南街新開了一家“Nuage”酒吧,樂隊超棒的。唐譯想回去,摸了摸陳上的滾熱的臉頰,伸出兩個手指在他眼前晃,“這是幾?你是不是醉了,我們要不先回去吧?”偏偏陳上不肯合作,他中氣十足地説:“我沒醉。”
陳辰捅了他一拳,“這點酒,哪喝得倒他。走吧,彆扭扭捏捏像個娘兒們。”
唐譯見他這樣説,知道再阻止陳上,就是落他面子了,只得跟着他們一塊來到朝南街。看着夜幕下五光十色的上臨河,她忽然記起陳上第一次把她騙到這兒來的情景。回憶清晰的好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事情,可是五年悄無聲息過去了。説起來這五年聚少離多,她不知道再過一個五年,他們是不是還能在一起。
永恆而沉默的上臨河,見過多少像他們這樣的分分合合的男男女女?她的心像一條流動的河,時而平靜時而起伏。
郝欣、郝蕾兩姐妹坐的是陳辰的車。郝蕾一臉八卦地説:“大家覺得阿上他女朋友怎麼樣,都發表一下意見嘛。”郝欣很慎重地説:“挺好的,進退得宜,長得也漂亮。哎,背後説人可不好啊。”郝蕾翻了翻白眼,“得了吧,誰人背後不説人,背後誰人不被説?發表一下評論很正常嘛。”
陳辰便説:“阿上這小子為了她要死要活的,自然有她的魅力嘍。”郝蕾神秘兮兮地説:“你們都不認識她?”陳辰回頭看了她一眼,“我這不也是第一次見她嘛。難道你以前就見過她?”
她“嘖”了一聲,跺腳説:“謝得啊,她以前不是謝得的女朋友嘛!”説着把謝得去年生日派對時的盛況重述了一遍。
陳辰當場愣住了,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哇,不説不知道,一説嚇一跳。謝得什麼人啊!回去我得打聽打聽,是她把謝得甩了呢,還是謝得把她甩了。”
連一向穩重的郝欣也忍不住咋舌説:“莫不是她為了陳上把謝得給甩了?這其中的曲折內情可有的瞧了。”
郝蕾吐了吐舌説:“説不定是謝得把她甩了,她只好轉投阿上的懷抱哦。”
三人得出的一致結論是:唐譯這女人厲害,傻乎乎的陳上哪是她對手。
一到酒吧,眾人跟魚入大海般得心應手,不是喝酒便是跳舞,玩得不亦樂乎。唐譯習慣早睡早起,不好意思説回去,坐在角落裏拼命揉眼睛。陳上注意到了,問她是不是困了。唐譯擺了擺手,“沒事兒,別掃了大家的興。再説你哥明天晚上不是就要走了嘛。”
陳辰走過來對陳上説:“郝蕾玩遊戲輸了又耍賴,非要你彈鋼琴,她才肯唱歌。”陳上搖了搖頭,無奈地説了一句:“她今晚還沒鬧夠啊?”陳辰看着唐譯笑,“就不知道弟妹肯不肯放人了。”
唐譯心裏有些不舒服,她好歹是陳上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呢,這麼不把她放在眼裏,變着法子給她難堪。她仰起臉笑説:“要我放人那還不簡單,只要大哥贏了就可以。”
陳辰很感興趣地問:“怎麼個贏法?喝酒?”
唐譯把桌子上的酒杯清開,拍手説:“來來來,你跟阿上比賽扳手腕,這總公平吧?”
陳辰笑説:“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當真在陳上對面坐下來,挑眉説:“贏你不費吹灰之力。”
陳上捋起袖子,不屑地説:“我不跟你廢話,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兩人力氣差不多,扳了許久都不見分曉。唐譯指着陳辰後面“哎呀”了一聲。陳辰一時分心,回頭看了一眼。陳上趁機把他扳倒。
陳辰沒好氣問唐譯哎呀什麼。她笑説:“剛才服務生差點滑倒,我情不自禁‘哎呀’了一下而已啦。”陳辰笑説:“你們這是合夥使詐,罪加一等。”卻不好再強迫陳上去彈琴。
過了會兒,郝蕾醉醺醺跑過來,拉起陳上就走,非要他彈鋼琴不可。陳上怕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失儀,撫了撫額頭説:“算我怕了你。”走之前還不忘跟唐譯説他很快就送她回去,讓她等一下他,然後坐在鋼琴凳上彈了一曲時下流行的曲子。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看起來像是童話裏不諳世事的王子。
郝蕾唱歌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喝醉的樣子,落落大方,深情並茂。兩人的合作贏得台下一陣熱烈的掌聲。
唐譯站在角落裏靜靜地看着,想起他為了追求自己唱的“驚鴻一瞥”那首歌,也是這樣動人心絃,不由得悲從中來,憤憤地想:知書達理有什麼用?全抵不過人家的明爭暗搶。
感情這種事,文來不如武鬥,禮義廉恥不如臉皮厚。
回來的路上,唐譯半真半假地説:“今兒個我可是大大的不高興哈。你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吶?”
陳上仔細分辨她臉上的神色,見她笑得十分勉強,心知事情有些不妙,忙説:“我發誓,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包括我的心絕對忠貞不二。”
唐譯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問:“你是不是很享受別的女孩子喜歡你?濫用這種權利是不是覺得很有趣?”
陳上一臉嚴肅地回答:“我跟郝欣、郝蕾她們沒有什麼,偶爾吃個飯、打個球都是集體活動,從沒有單獨在一起過。你要相信我。”
唐譯一時語塞,低着頭好半晌才説:“我沒有不相信你,也沒有干涉你的意思。我自己也有男性朋友。只是,我只是……有些……患得患失……”這樣子的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她不知道該怪誰,換個角度思考,每個人好像都沒有錯。
陳上對於她這樣緊張自己感到很得意,“你總算體會到我對從思、高明瞭甚至是謝得一干人等的嫉妒之心了吧!”説着一把摟住她,在她圓翹的鼻子上親暱地颳了一下,語氣輕鬆地説:“放心,我跑不掉的。風箏的線在你手裏攥着呢,拉一拉,我就回到你身邊啦。”
唐譯見他完全不能領略自己的焦心和憂慮,似乎還挺樂在其中,氣得用力捶了他一拳,轉頭看着夜色深沉的窗外不語,心裏想的是:萬一線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