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阿瑟奶奶,老太太正在用絨布擦拭阿瑟爺爺的遺像,那是一張軍人的照片,阿瑟的爺爺很英武,非常標準的立正。
奶奶把照片舉到遠處,眯着眼睛看,看着看着笑了。
我奇怪的看着奶奶:“奶奶,你笑什麼啊?”
“呵呵,你曉得瑟他爺爺和我相對象的那會兒,我還剛20歲,家裏都是姐妹,就老爹一個男的,當時心裏那個惶惶啊,把人家媒人的手背兒都給掐青了。”奶奶笑出聲,接着用絨布擦拭着相框的玻璃。
我來了興趣,等着奶奶説下句,奶奶的臉上洋溢着一種精華素的光芒,我通常管那個東西叫做青春,不管多老的女人,當她回憶起來的時候,永遠是美麗的。
奶奶小心的放下相框,拄着枴棍兒陷入了沉思:“瑟他爺爺見我第一面兒,啪的就來了一個立正,還給我敬了一個軍禮,説,説啥來着,説‘姑娘同志,你好’,我嚇了一跳,解放軍還給女同志敬禮??我把媒人掐的叫出聲了,呵呵。”
我也笑了,有時候愛情真的很簡單,就像我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一樣,現在馬路上要是掉下一毛錢或者五毛錢的硬幣,連低下頭看的人都少,更別説彎腰去撿了。如果那個孤獨的遺落在地面的上硬幣剛好是一個人的愛情,要怎麼辦呢?難怪現在那麼多人都找不到愛情,原來是我們都不屑於那些隨處可見的東西。
奶奶歪着頭,接着笑:“瑟他爺爺是軍人,瑟他爸爸也是軍人,我啊,看綠色的東西順眼,怎麼都瞅不夠,現在眼睛花了,也看不真亮什麼顏色,我這心裏就像揣了一隻王八一樣,這輩子啊都是綠色的,呵呵。”
我突然覺得奶奶好幸福,就是那種每天都能撿到錢的幸福。
“我踅摸瑟這孩子一準兒也得當個兵吧,這孩子淘,從小就淘,那要是出去玩兒上半天,回來就是小花狗兒臉,瑟他爸不愛笑,看見瑟淘搬過來就打,我倚老賣老,拄着枴棍就擋着,説‘你要是再打瑟,我就跟你拼了’……”
有人説,當你開始習慣性回憶的時候,你就老了。其實人老了之後,回憶就成為支撐下半輩子的主要成分,時間上走了那麼長的一輩子,能經歷的都經歷了,能掏空的也都掏空了,如果不剩下點兒什麼,你會甘心嗎??
從奶奶那兒出來,我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邊際的遊蕩着,想到奶奶説她心裏揣着個王八我忽然很想笑,我發愣的時候,一輛車子在我的簽名忽然停住,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車窗玻璃被搖開,我看見馮小北毛茸茸的鬍子,馮小北朝我招牌式的擺手:“嗨!去哪兒?”
我直視着馮小北:“回家。”
“敢不敢坐我的車子?”馮小北的語氣有些挑釁,我可想揪掉他一顫一顫毛茸茸的鬍子。
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冷淡:“不想。”
我繞開馮小北的車子往前走,我聽見開合車門的聲音,馮小北笑呵呵的跟上來,拽了我一下:“真夠擰巴的,走了,我請你喝杯咖啡,我不就搞了點兒行為藝術嗎?你至於這麼反感嗎?”
我本來想甩開馮小北,突然想到夭夭,我坐進馮小北的車子,車裏很亂,後排座位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誌,還有飲料礦泉水和CD光盤,甚至還有一隻白色的襪子。馮小北拿CD盤,我看見堆放着一堆光碟的抽屜中有一張鑲嵌着合照,合照上是一個長髮女孩子,親暱的摟着馮小北的胳膊。
“你老婆?”我轉臉看向馮小北,我自己都覺得我的眼神有些挑釁。
CD是歐美的動感樂曲,馮小北隨着快節奏的音樂晃動着身體和頭:“哦,哦,哦,……”
我提高了聲音:“這個是你老婆嗎?”
“哦。”馮小北嚼着口香糖,斜睨了我一眼,接着跟着音樂的節奏晃動着。
我和馮小北在咖啡屋找好位置的時候,夭夭的電話過來了,夭夭説:“小諾都跟我説了那天的事兒,那天對不住了,我不該説無聊的話,你也別擔心,能怎麼着?殺人不過頭點地!!”
馮小北懶散的仰靠在椅子上,招呼着服務生:“要最暖和的。”
我掛了電話,馮小北交叉着手指頭,眯着眼睛打量我:“十八,你是不是對我意見啊?我聽夭夭説你不喜歡行為藝術。”
“行為藝術我是看不懂,但並不表示我反感。”我冷淡的看着馮小北。
馮小北扁扁嘴:“那你就是對我這個人有反感了?”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怎麼開口跟馮小北説夭夭,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就擺在名面兒上,明明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但有時候就是説不出口,你説裝糊塗也好,還是真的糊塗也好,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原來根本沒有自己想得那個嫉惡如仇,或者説乾淨利落。
“夭夭還是單身,你認識那麼多人,有合適的幫着介紹一個。”我的舌頭在嘴裏繞了好幾個來回,我估計加起來沒有50米也差不多,終於説出這麼一句我自己認為是妥善的話。
馮小北沒有什麼反映的看着咖啡廳中走來走去的服務員:“哦。”
馮小北的反映激起了我的興趣,我接着繞我的舌頭:“年齡不要太大,人好就行,只要不是結婚的,都可以認識認識。”
“哦。”馮小北雙手抄到羽絨服的口袋裏,眼神盯着咖啡杯。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聰明,我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笑:“其實你就很好啊,夭夭喜歡行為藝術,你人也不賴,就一樣不好,可惜結婚了,不然我一定跟夭夭推薦你。”
馮小北冷淡的揚起下巴,斜睨着我:“下次請你看行為藝術,我一哥們兒狂愛那種一手舉着*****,一手舉着榴蓮。”
我在MSN上碰見阿瑟,我説:“阿瑟,我遇到木羽了。”
阿瑟回覆説:“哦?噢。”
然後,是沉默,我看見MSN上對話框一直顯示着正在輸入信息,但是好久都沒有任何信息過來,我突然不知道跟阿瑟説什麼好,我想阿瑟可能也不知道該跟我説什麼好了。
好久,阿瑟的信息才過來,阿瑟説:“十八,感情的事兒真的很複雜,我坐飛機的時候,看見漂亮的空姐,我就會有那種男人的慾望,可我知道那不是愛情,愛情不是遷就,有時候連等待都不是愛情,到底有沒有愛情的感覺,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迷惑的看着MSN的對話框發呆,我不知道阿瑟到底想要説什麼。
阿瑟接着回覆:“十八,我沒有向着任何一個人説話,但我想你知道,從我們畢業那天起,很多事情都變了,你不去問沒有人會主動去説,有些東西永遠的留在了學校裏面,有沒有珍惜,肯定有,並不是他一直沒有忘記你,也不是他不想忘記你,只不過在另外一個環境裏,他重新愛上了你而已,但是我卻知道——”
阿瑟開始停頓,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着阿瑟的回覆,太害怕心底的那層最最真實的東西,被毫不留情的剝離出來。
阿瑟接着回覆:“當他還沒有回你身邊的時候,當木羽先於一個特定的環境出現的時候,是你的另一個環境,你習慣於把生活完美化,比如你會用第一人稱寫東西,其實是你不想讓自己去面對沒有你出現的場合中那些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情而已。”
阿瑟的最後一句話是:“不想讓感覺我太現實,我只想跟你説這麼多。”
我對着阿瑟的回覆發呆,原來人生一直都這麼混蛋,我們以為天空總是很藍,我們以為愛情總是很美好,我們以為人生總是那麼燦爛中夾雜着傷痛和快樂。
一年的最後一天的下午,夭夭約了我喝咖啡,夭夭説小諾正在家痛定思痛,思想上正在做着痛苦掙扎。咖啡廳很小,就是小區臨街的商户湊熱鬧貌似高雅的開了一間,據説白天經營咖啡,晚上換塊牌子做酒吧。店主的頭腦夠靈活的,咖啡和酒吧的勾兑,百分百的頹廢。
夭夭問我:“十八,你跟小北説什麼了?”
我有些心虛,畢竟那有點兒狗拿耗子,我還不是夭夭的直系親屬,更跟未婚女人的監護權扯不上一點兒關係。
“沒什麼啊?我能説什麼?”我喝着不太正宗的咖啡,感覺有股肥皂味道?
夭夭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機:“小北説你人很冷漠。”
我轉着咖啡杯子,皺眉:“為什麼會有種肥皂味道?”
夭夭端起咖啡杯子,聞聞,也皺起眉頭,剛要喊服務生,我制止夭夭的動作,夭夭不解的看着我:“幹嘛?”
我笑:“算了吧,一分價錢一分貨。”
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廚師,一種是司機,我以前在酒吧當服務生的時候,親眼看見一個被投訴的服務生給喋喋不休的顧客換啤酒的時候,直接從沒有刷洗的杯子中拽出一個,還用擦櫃子的抹布把啤酒杯子沿兒擦洗的乾乾淨淨。那杯啤酒送到那個挑刺兒的顧客前面,那個顧客還非常滿意的説“這才像話嗎”,據説那個服務生的行為算是報復中最文雅的。
小柏打來電話説晚上想好好做幾個菜,有我愛吃的辣炒蝦,還説可以稍微喝點兒酒,説的我心裏癢癢的,如果説我會妥協,多半會是因為吃的。我想起小由説過晚上一齊吃飯的事兒,猶豫着説晚上可能有事兒,小柏哦了一聲,有些失望。
夭夭扁着嘴看着我:“哎,你和小由什麼關係啊?搞得神經兮兮的,小柏重要還是小由重要,我覺得你活得莫名其妙的。”
人都是看別人看的清清楚楚,輪到看自己,只能看到前面,背面的東西一點兒都看不到,我看着手機發呆,我給小由打過電話,我説:“小由,晚上我不過去了,小柏在家等我,改天。”
小由的聲音冷冷的:“他比他重要,對不對?”
説完小由就掛了電話,夭夭開始搖頭:“你真笨,你隨便説個謊啊,你就説晚上有重要的事情什麼的,你幹嗎非要説實話?得罪那個神經兮兮的丫頭?”
説謊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只要你説了第一個謊言,你就要為了成全第一個謊言而不停的説後來的謊言,就要不停的用後一個謊言來掩蓋前面的謊言,時間久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説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夭夭給馮小北打電話,説晚上一起聚餐,隱隱約約的,好像馮小北説了不行,夭夭很失望,有些惱火的説:“肯定是陪着他老婆了。”
“你不是不在乎這些嗎?”我看着夭夭的表情,我不得不承認我這樣説的時候,是幸災樂禍的心裏。
夭夭用腳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我一下。
傍晚回家,小柏買了新鮮的蝦,還有啤酒,我小心的看着小柏:“可以,喝酒嗎?”
小柏笑着用手比劃了一下:“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換衣服的時候,牛角梳子從我的大衣口袋掉了出來,小柏撿起來:“你一直帶着?”
我點頭,小柏用手撫摸了兩下光滑的牛角梳子:“有點兒大了,帶在身邊不大方便。”
“你送的。”我拿過梳子,重新放回大衣口袋。
有句經典的話説:心有靈犀一點通。
如果不靈的話,那梳子肯定不時犀牛角,估計是水牛角。
新年第一天早上,小諾給我電話,我還在睡覺,聲音還是嘶啞的,小諾説:“十八,木易老給我打電話,我關機了,夭夭説你找我?”
其實我沒找小諾。
沉默了好一會兒,小諾接着説:“十八,這些年我真的孤單太久了,我都覺得自己老了,我想和木易談談。”
通常女人這樣想的時候,都應該找人嫁了,小諾也一樣。
小柏眯着眼睛:“木易?木易是誰?”
我看着小柏:“小諾相中的一個男人。”
小柏恍然大悟:“就是你之前陪着她去看的?”
我點頭,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説謊,因為我沒有告訴小柏,其實,木易是木羽的弟弟。
我去國貿給之前工作的廣告公司送文稿,那個稿子可以讓我賺點兒零花錢,在國貿公寓,我聽見有人叫我名字,轉臉,看見馮小北和之前一起搞行為藝術的那個有點兒齙牙的長頭髮男人。馮小北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像嘴角還有血絲,馮小北看都沒看我一眼,轉身惱火的甩開長頭髮男人的手臂,説了句:“靠!”。
我不知道馮小北的打扮跟行為藝術有多大關係,長頭髮男人表情不大自然,朝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強子。”
我好奇的看着馮小北走遠的身影:“他怎麼了?”
“要賬啊,都沒要回來,年關了。”強子有些無奈,點了支煙:“上次我和小北給人家搞點兒活兒,説好了在生活館住一個月,都他媽的住了三個月了,漫説一分錢都沒拿到,連個錢毛兒都沒看見,大冬天的,我們哥們兒可是脱光了衣服的赤條條的住在那個四處漏風的破玻璃房子裏,真他孃的不是東西。”
強子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煙,我的心裏有些不得勁兒:“搞藝術的,人品也這麼差?”
“小北今天差點兒跟那幾個鳥兒人動刀子了,等着錢用,能不急嗎?我他孃的膽兒小,沒上!”強子惱火的用手撓撓頭:“不説這些爛眼子的事兒了,改天聊。”
強子猶豫了一下:“十八,其實小北他有苦……”
“你他媽的還杵在哪兒幹什麼啊?”馮小北兇巴巴的朝強子喊了一聲。
強子打住話,狠狠的吸了一下手中的煙屁股,把衣領子豎起來,轉身貓着腰兒朝馮小北走的方向追了過去。遠處,我看見馮小北煩躁的在車子周圍走來走去的,時不時的用腳踢了車子好幾下,原來這年頭兒混飯吃對誰都不容易。
小諾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整理寫的東西,我接聽,電話中卻不是小諾的聲音,這讓我很奇怪,陌生的男人聲音説:“你就是十八嗎?”
聲音很陌生,我重新看了下顯示的號碼,確實是小諾的,我下意識的問:“你是誰啊?小諾呢?”
電話裏面男人的很囂張:“你想找小諾,就馬上過來,我們在天外天餐廳,包間102,你最好馬上過來。”
我有點兒緊張:“小諾呢……”
男人開始不耐煩:“我都説了,你要想見小諾就馬上過來,聽不懂中國話嗎?”
電話啪的關了,我手有些哆嗦,想起小諾跟我説要找木易談談,可是我為什麼沒聽到木易的聲音呢?小諾難道被人綁架了?貌似那丫頭沒有幾個錢的。
當我坐上出租車,出租車開始咔咔蹦着計價器,我的心裏就開始緊張,一邊為計價器緊張一邊為小諾緊張。這丫頭到底跟人説了什麼?怎麼會有陌生人打她的手機?
漫長的四十分鐘後,我到了天外天餐廳,當出租車打出56元的單子,這個價錢差點兒殺了我,我手忙腳亂的朝餐廳裏面走,服務熱情的小姑娘朝我鞠躬:“您好,幾位?”
我着急的問:“102包間怎麼走?”
服務員小姐友好的朝右側樓梯指指:“這邊,左轉,第二個房間就是,您慢走!”
我順着服務員指的方向,在102包間門口停住,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推門,我喊:“小諾!”
木易正對着門口的方向坐着,看見我,有些不自在:“十八,你先進來。”
我朝木易走過去:“小諾呢?剛才誰打的手機?”
包間的門在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我這才注意到,側面桌子上坐着另外一個男人,我從來沒見過的一個人,頭上包着流行的頭巾,就是跳街舞的那些男孩子經常戴着的那種頭巾,上面有着亂七八糟的圖案。男人的耳朵上戴着很小巧的耳釘,一個耳朵並排戴着兩個耳釘,另一隻耳朵戴着一個,男人叼着煙,半眯着眼睛看着我,那種表情我很熟悉,就像兩隻被關在籠子裏的人等着生死決鬥時候看過來的眼神。
我被陌生男人看的很不舒服,我盯着木易:“小諾呢?”
木易開始坐立不安:“十十八,你先坐着,這個是我二哥,木凡。”
叫木凡的男人半仰着腦袋不屑的看向我:“你就是十八?”
我僵硬的盯着木易:“小諾呢?”
木易剛想説話,木凡掐滅手裏煙:“那丫頭喝多了,木易剛才把她扶到旁邊的賓館了……”
我打斷木凡:“小諾根本不會和陌生人喝酒。”
“你愛信不信,我是木易他二哥,我要説大家吃個飯你説那丫頭會不會喝呢?你自己問木易!”木凡蠻橫的推開桌子前面的酒杯。
我盯着木易,木易不自然的點點頭,:“是是在旁邊的賓館,我們又不認識她住什麼地方,只好找你過來。”
木凡站起身,用手很用力的捏捏木易的臉:“木易,你領着她去找那個丫頭,我先走了,記得別走錯房間。”
木凡走出房間,木易揉揉臉,閃躲着眼神看我:“十八,你知不知道你得罪我哥了,我二哥很生氣,你能不能給我大哥道個歉,就説聲對不起,行不行?我二哥脾氣可壞了,沒人敢惹他……”
我奇怪的看着木易:“我怎麼得罪你大哥了?你那天也看見了,明明是你大哥得罪我好不好?我有説什麼嗎?”
“可是我二哥不這樣想,你還是別惹他……”木易不停的重複着揉着臉的動作。
我打斷木易:“行了,你帶我去找小諾吧。”
木易欲言又止:“其實小諾她,她沒……”
我用手機打小諾的手機,通了,不過小諾的手機鈴聲在包間裏面響了起來,我疑惑的盯着木易:“小諾的手機,怎麼會在這裏?小諾呢?”
木易低着頭,手忙腳亂的掐斷小諾手機的鈴聲:“十八,你就給我大哥道個歉就完事兒,你別讓我們大家都為難……”
我一把拖過木易:“你馬上領我去找小諾,在哪個賓館??混蛋!!”
木易慌亂的擺手:“我現在,就就帶你去,小諾沒事兒。”
我拽着木易的胳膊,生怕他跑了,出了天外天,我開始張望,只有馬路對面的旁邊有一間不大的賓館,總共六七層,其餘的地方沒有能看得見的賓館。
我怒氣衝衝的看着木易:“是不是那間?”
木易點頭,我拽着木易的胳膊:“我告訴你,小諾要是有什麼事兒,我殺不了你,我會拜託人民警察宰了你!!!”
我怒氣衝衝的跟在木易身後,木易一路上嘟嘟念念的:“我哥是個非常驕傲的人,你就給我哥道個歉吧?你又不會少什麼,對不對?”
我很想揍人似的看着木易:“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給你哥道歉?我做錯什麼了?”
“你都不知道我二哥多不可惹的人,我現在這邊臉還在疼。”木易説得有點兒心有餘悸。
我甩開木易,在走廊盡頭找到304的房間,我想都沒想就推門進去,我開始喊:“小諾,你沒事兒喝什麼酒啊你?你沒事兒吧?”
進了門廳,拐過去,我看見房間寬大的大牀,牀上確實躺着一個人,不過不是小諾,是木凡。木凡叼着煙在牀上冷冷的盯着我。
我回頭,木易面色難看的跟着進來,我看向木易:“小諾呢?”
木易拿着小諾的手機,很尷尬,木凡開始笑:“你還真是好騙,小諾早就回去了,我不過是吃中午飯的時候,趁那丫頭去洗手間從她包裏拿走了手機,那丫頭和你一樣,都夠笨的,吃晚飯就回去了,是我打的電話讓你過來,有點兒意思……”
木凡誇張的笑了一下,兇狠的眼神能殺人,我轉身就走,很突然的就感覺到自己的衣領被抓住,回頭的一瞬間,我聽到非常響亮的耳光聲音,我的眼鏡差點兒掉下來。我下意識的捂住臉,看見木凡挑釁的臉孔:“你算什麼東西?我們家男人好欺負嗎?”
木易往後拽着木凡的手臂:“二哥,你你別動手,哥會……”
木凡回手就打了木易腦袋一下:“你老老實實呆在一邊兒去,那天要是我在場,我會大哥那麼丟臉嗎?你還好意思説,滾!!”
我的臉熱熱的,我感覺自己在發抖,這是我第二次被男人打,第一次是左手和方小刀把我當成了男生,説不上揍的狠不狠,但我鐵定是吃虧了,後來左手説他不知道我是女生。我突然覺得人生真是一個悲慘的玩意兒,還沒有我最看不上的行為藝術靠譜兒,看來我的流年一個接着一個的來了。
木凡抓起牀頭的免提電話扔給我:“馬上給我大哥打電話,道歉!”
電話機在我的身邊掉到地上,我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木凡,木凡朝我身邊走了兩步,蠻橫的笑:“不服氣是不是?”
木凡的手點了我的腦袋兩下:“我還以為牛的女人呢?就你這樣的?木易,你有沒有搞錯?我真是懷疑咱家老大的品味……”
我使出渾身的力氣,往後推木凡,木凡可能沒有想到我有那麼大的力氣,退了一下沒有站穩,被牀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木凡騰的站起來,我剛才捱過耳光的臉頰重新又響起啪的一聲,我感覺自己的腦袋暈眩了一下,跌坐在牀邊。
我聽見木易喊:“二哥,你瘋了……”
木凡推開木易,撿起地上的電話,兇狠的看着我:“我告訴你,我這就讓我大哥過來,你必須給他道歉,少在我面前犯橫,你就是個女的,不然我早讓橫着出去了……”
我恨恨的盯着木凡:“混蛋!!”
木凡撥着電話,囂張的看着我:“答對了,就是混蛋,有本事也你混蛋一下給我看看,哎哎,大哥,我啊?你現在在哪兒?在家?陪嫂子?我這邊兒有件能讓你開心的事兒,你最好過來一下,肯定會讓你一個舒服,還不明白嗎?就是哪天得罪你的女的啊,我替你出氣了,你過來我讓她給你道歉,天外天對面的賓館,304,喂喂……”
木凡扔了電話,得意的點了支煙,看向木易:“哎,咱們家老大好像挺不開心的。”
“二哥,你是不是太過分,這種事情要是被警察知道了,你……”木易緊張的看着我。
木凡推了木易一下:“你閉嘴!!你去報警還是大哥去報警?説你腦子不開竅你還真是白痴,讀書讀傻了吧?”
我冷冷的瞪着木凡:“你用不着這麼得意,我會報警的。”
木凡開始狂妄的笑:“報……警?白痴,我告訴你,只要我出了這個門,你隨便報警,誰能證明我動手打過你?是我哥還是我弟弟?你用腦子想想好不好?”
房門忽地被推開,我蜷縮在牀邊兒,看着自己的鞋子。
我聽見木凡驕傲的説:“哥,你丟的面子我全都給你找回來了……”
然後是耳光的聲音,不止一個,我聽見木凡的聲音:“你瘋了!!你為這麼個女的動手打我?”
我聽見木羽陰翳的聲音:“我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管了??”
我聽見木凡嚷:“好,以後你的破事兒我不管,我的事兒也不用你管!!”
木羽冷冷的聲音:“你最好別用我管,少讓我到派出所領你就行!”
然後是摔門的聲音,然後是木易有些結巴的聲音:“哥,我我……”
然後是木羽的聲音:“你跟他一塊兒滾蛋!!!”
木羽蹲在我面前,我開始積聚着自己的火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的手握成了拳頭,我總的把我自己受的窩囊氣找補回來!!
我聽見木羽的嘆氣聲:“你怎麼樣?”
我冷笑:“怎麼樣?你早就想看我這個樣子了,你解氣了??”
木羽嗤笑:“用得着嗎?要是想看你這樣,我自己就動手好了,會不會更過癮一些?”
我抓起電話:“我要報警,你都看見了!”
木羽按住電話:“你不能!!”
我盯着木羽冷笑:“一丘之貉。”
木羽也盯着我:“我管不了他,你可以讓他進去,我也可以給你作證,最後不過是罰點兒錢,最多就是關他幾天,出來之後呢?他拿我沒有辦法,最後還是會找你,如果他找別人把你打了,就算你再報警,你去告誰??”
我感覺自己心裏憋着的氣兒越來越悶,像要爆炸。
木羽的手,慢慢朝我的臉頰伸過來:“很疼嗎?”
我打開木羽的手:“別碰我。”
木羽猶豫了一下,把手伸進口袋,我看見他拿出來的是錢包,木羽看都沒看,從錢包裏面拿出一沓錢:“錢這個東西很俗,也很沒意思,但通常很管用,我保證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我冷笑:“有錢了不起,是吧?”
“我沒説有錢了不起,比別人比不了,以前我至少比你有很多錢,你照樣沒有看得起我,何況現在?”木羽冷淡的看着我。
我右手揚起來,木羽連躲的意思都沒有,耳光打的真響亮,木羽的臉朝旁邊別過去,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敞亮了。
我抓起牀邊的錢,扔到木羽身上:“怎麼樣?我現在也可以説啊,錢這個東西很俗也很意思,但通常很管用,這也算是我給你賠罪,我也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好不好?”
木羽用大拇指輕輕抹了一下嘴角,盯着我:“這是第幾個耳光?”
我不屑的冷笑,站起身往外走,木羽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先別走!”
“你又想怎麼樣?”我挑釁的看着木羽。
木羽站起身:“你確定你的臉走的出去嗎?”
我遲疑,用手摸着腫起來的臉頰,眼角很乾澀。我進了洗手間,看見鏡子裏面的自己,混蛋!!我開了水龍頭,用水潑在臉上,我聽見開冰箱的聲音,還有手機響起的聲音。
我聽見木羽説:“我啊,現在和朋友在餐廳呢,中午不是陪你去過了嗎?晚上不會回去太晚的,記得吃鈣片,沒事兒在房間裏多走走……”
我關了水龍頭,木羽一點兒都沒變,還是會開口就説謊。
出了洗手間,木羽把一瓶冰鎮礦泉水遞給我,我鄙夷的看了一眼木羽,沒好氣的拿過那瓶水,刻意跟木羽保持遠一點兒的距離。
“我知道你鄙視我,那我要説什麼?難道跟我老婆説你好好在家待着吧,我現在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這時候要是把你換成我,你怎麼説?你會對你老公説你和我在一起嗎?”
我沒好氣的瞪了木羽一眼,用冰水滾着臉頰,熱辣辣的感覺開始減輕,木羽坐在我的對面,慢慢點了一支煙,仰着臉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以前問過自己一個特無聊的問題,要多無聊有多無聊。”木羽彈了下手裏的煙灰,轉臉看着我:“你想不想知道這個問題有多無聊?”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錶,沒有説話,木羽忽然笑了:“你説我卑鄙也好,城府深也好,其實那些都是看得見的,可是你呢?你一向都武斷,你一直都覺得,什麼事情都要有了現成的承諾擺在哪兒才是真的,你不覺得你這個想法太好笑嗎?”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冷冷的瞪着木羽:“我真恨我長了耳朵,你能閉嘴嗎?”
木羽挑了挑嘴角,重新又點了支煙:“那我跟你説我之前説的那個無聊的問題吧。”
我拿起沙發旁邊的遙控器,打開放在木羽身後的電視,把電視聲音調的大大的,木羽的喉結動了一下,沒有再説話。
我去冰箱裏面換冰鎮礦泉水的時候,木羽關了電視,轉身看向窗外,背對着我,我用新換的冰鎮礦泉水冰鎮着臉頰。
“以前我最討厭人家問我,如果你的老婆和媽媽同時掉到水裏,你會先去救哪個?”木羽有些含糊不清的説:“你辭職後,我找小米問你電話問你地址,小米不肯説,問的急了,小米就眼淚汪汪的求我,説‘木叔叔你別逼我了,要是我説了,十八會恨我一輩子的’,可是小米不説,我就會恨你一輩子……”
木羽轉過身,複雜的看着我:“因為你跑的太無恥了。”
我避開木羽的眼神,準備拿遙控器,木羽一把拿過遙控器,眼神看向我:“後來我結婚了,和小米還有他爸爸一起吃飯,小米就故意問我,如果我老婆和你同時掉進河裏,我會先救哪個?這問題夠無聊吧?”
好奇害死貓,要説這會兒我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那我就是個傻子,我轉臉看向別處,沒有説話。
“十八,我不會先救你的,我跟小米也是這麼説的。”木羽停頓了一下:“我告訴小米,我會先救我的老婆,我得讓她活着,然後我才會去救你,但如果救不了你……”
木羽泯了下嘴唇:“如果真的救不了你,我想我可能會跟你一起死。”
我抓起電話:“我要報警,你都看見了!”
木羽按住電話:“你不能!!”
我盯着木羽冷笑:“一丘之貉。”
木羽也盯着我:“我管不了他,你可以讓他進去,我也可以給你作證,最後不過是罰點兒錢,最多就是關他幾天,出來之後呢?他拿我沒有辦法,最後還是會找你,如果他找別人把你打了,就算你再報警,你去告誰??”
我感覺自己心裏憋着的氣兒越來越悶,像要爆炸。
木羽的手,慢慢朝我的臉頰伸過來:“很疼嗎?”
我打開木羽的手:“別碰我。”
木羽猶豫了一下,把手伸進口袋,我看見他拿出來的是錢包,木羽看都沒看,從錢包裏面拿出一沓錢:“錢這個東西很俗,也很沒意思,但通常很管用,我保證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我冷笑:“有錢了不起,是吧?”
“我沒説有錢了不起,比別人比不了,以前我至少比你有很多錢,你照樣沒有看得起我,何況現在?”木羽冷淡的看着我。
我右手揚起來,木羽連躲的意思都沒有,耳光打的真響亮,木羽的臉朝旁邊別過去,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敞亮了。
我抓起牀邊的錢,扔到木羽身上:“怎麼樣?我現在也可以説啊,錢這個東西很俗也很意思,但通常很管用,這也算是我給你賠罪,我也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好不好?”
木羽用大拇指輕輕抹了一下嘴角,盯着我:“這是第幾個耳光?”
我不屑的冷笑,站起身往外走,木羽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先別走!”
“你又想怎麼樣?”我挑釁的看着木羽。
木羽站起身:“你確定你的臉走的出去嗎?”
我遲疑,用手摸着腫起來的臉頰,眼角很乾澀。我進了洗手間,看見鏡子裏面的自己,混蛋!!我開了水龍頭,用水潑在臉上,我聽見開冰箱的聲音,還有手機響起的聲音。
我聽見木羽説:“我啊,現在和朋友在餐廳呢,中午不是陪你去過了嗎?晚上不會回去太晚的,記得吃鈣片,沒事兒在房間裏多走走……”
我關了水龍頭,木羽一點兒都沒變,還是會開口就説謊。
出了洗手間,木羽把一瓶冰鎮礦泉水遞給我,我鄙夷的看了一眼木羽,沒好氣的拿過那瓶水,刻意跟木羽保持遠一點兒的距離。
“我知道你鄙視我,那我要説什麼?難道跟我老婆説你好好在家待着吧,我現在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這時候要是把你換成我,你怎麼説?你會對你老公説你和我在一起嗎?”
我沒好氣的瞪了木羽一眼,用冰水滾着臉頰,熱辣辣的感覺開始減輕,木羽坐在我的對面,慢慢點了一支煙,仰着臉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以前問過自己一個特無聊的問題,要多無聊有多無聊。”木羽彈了下手裏的煙灰,轉臉看着我:“你想不想知道這個問題有多無聊?”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錶,沒有説話,木羽忽然笑了:“你説我卑鄙也好,城府深也好,其實那些都是看得見的,可是你呢?你一向都武斷,你一直都覺得,什麼事情都要有了現成的承諾擺在哪兒才是真的,你不覺得你這個想法太好笑嗎?”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冷冷的瞪着木羽:“我真恨我長了耳朵,你能閉嘴嗎?”
木羽挑了挑嘴角,重新又點了支煙:“那我跟你説我之前説的那個無聊的問題吧。”
我拿起沙發旁邊的遙控器,打開放在木羽身後的電視,把電視聲音調的大大的,木羽的喉結動了一下,沒有再説話。
我去冰箱裏面換冰鎮礦泉水的時候,木羽關了電視,轉身看向窗外,背對着我,我用新換的冰鎮礦泉水冰鎮着臉頰。
“以前我最討厭人家問我,如果你的老婆和媽媽同時掉到水裏,你會先去救哪個?”木羽有些含糊不清的説:“你辭職後,我找小米問你電話問你地址,小米不肯説,問的急了,小米就眼淚汪汪的求我,説‘木叔叔你別逼我了,要是我説了,十八會恨我一輩子的’,可是小米不説,我就會恨你一輩子……”
木羽轉過身,複雜的看着我:“因為你跑的太無恥了。”
我避開木羽的眼神,準備拿遙控器,木羽一把拿過遙控器,眼神看向我:“後來我結婚了,和小米還有他爸爸一起吃飯,小米就故意問我,如果我老婆和你同時掉進河裏,我會先救哪個?這問題夠無聊吧?”
好奇害死貓,要説這會兒我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那我就是個傻子,我轉臉看向別處,沒有説話。
“十八,我不會先救你的,我跟小米也是這麼説的。”木羽停頓了一下:“我告訴小米,我會先救我的老婆,我得讓她活着,然後我才會去救你,但如果救不了你……”
木羽泯了下嘴唇:“如果真的救不了你,我想我可能會跟你一起死。”
我敲小由家的門,沒有人開門,我接着敲門,還是沒有人開門,我打小由的手機,手機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我知道小由在裏面。
我開始拍門:“小由,我知道你在裏面。”
我靠在小由的門外,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我聽見上樓的聲音,抬頭,看見揹着薩克斯的羅卡,羅卡驚訝的看着我:“十八,你怎麼了?小由不在嗎?”
我虛弱的搖搖頭:“你今天不用上班?”
“和別人換時間了,是個新手,關係還不錯,所以想讓他多幾場表現,小由不在,你先上我房間等着吧。”羅卡開始陶鑰匙。
羅卡開門的時候,小由的門開了,我抬頭,看見小由叼着煙倚着門看着我,淡漠的説:“進來吧。”
羅開有些意外:“小由?她在?”
我低着頭,跟着小由進了房間,沒有看見剪犖犖。
小由往沙發上一坐,看來我一眼:“你臉怎麼了?”
我搖頭,想換個話題:“剪犖犖呢?”
小由吐了口煙:“出去瘋了,你臉怎麼了?”
我用手摸了一下臉頰,心虛的看了一眼小由:“被人打的。”
“誰?”小由盯着我。
我猶豫了一下,看着小由:“木羽的弟弟,我遇見木羽了。”
小由接着吐了一口煙:“你喜歡過他?”
我抓起小由放在茶几上的煙和打火機,拿起一支叼在嘴上,顫着手準備點煙,小由開始冷笑:“你已經戒了!”
我好容易按開打火機,顫着手慢慢的將打火機的火焰靠近煙頭,小由聲音尖鋭的想一把利刃:“你已經戒煙了,聽見沒有?”
我啪的把打火機扔到地上,憤怒的瞪着小由:“我知道,不用你來提醒我。”
我奪下嘴上叼着的煙,用手摺成兩半,扔到茶几上,開始喘粗氣。
“我剛才問你,你喜歡過他嗎?”小由的眼神犀利的象錐子。
我對視着小由有些惡毒的眼神:“你想説什麼?”
小由嗤笑,彈了手裏的煙灰:“如果你説沒有,我就知道你一定在撒謊!”
小由站起身,然後我聽見廚房裏面開冰箱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小由遞給我一瓶冰水,還有一條毛巾:“敷敷吧,你來我這兒,是不想讓他看見,還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説?你不時最喜歡説實話嗎?為什麼不説?”
我有些茫然,搖頭。
“我一直都以為你比我活的輕鬆,活的簡單,看來不是。”小由嘲諷似的看着我。
我聽見敲門聲,羅卡喊:“晚上一起吃飯吧?”
小由不耐煩的尖鋭的嚷:“家裏沒人!!”
小由背對着我,嘆息:“從某個時間開始,好多東西都變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執著呢?你有想過嗎?”
我心裏開始不安,一種心底深處蔓延的無邊無際的不安,我打斷小由:“我不想聽。”
小由轉過身看着我,小由的眼神中竟然是憐憫:“這就是你的弱點,你太害怕把事情搞清楚了,我和你的不同就在於,我一向都不怕把事情搞清楚。”
晚上,我抱着冰水和毛巾在沙發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小由推醒,小由柔軟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小由皺了皺眉頭:“起來吃點兒藥吧,你頭很熱,是不是發燒了。”
我摸摸自己的腦袋,真的有些熱,嗓子也很不舒服,我恍恍惚惚的搖頭:“不用,好多了。”
小由坐到我身邊,好一會兒,開始嘆息:“你何苦?要是真喜歡他,當初何必讓他離開呢?兩年的時間,你以為什麼都不會改變嗎?要是真喜歡他,當初何必介意那麼多?要是真喜歡他,為什麼還需要別人來提醒你?”
我茫然的看着小由:“你説的他,是哪個?”
“你説呢?還記得他的樣子嗎?”小由慢慢的削着蘋果,有些自言自語。
我靠在沙發的扶手,開始難過,我一直都以為我活的是最簡單的,看來真的不是,好多東西,都只是我的想當然。
凌晨二點半,我聽見有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的聲音,然後,剪犖犖哼唧着歌兒進來,在沒有開燈的客廳,剪犖犖朝我説:“小由,今天老孃真他媽的累,腿都快要散架了……”
我咳嗽了一下:“剪犖犖,我不是小由……”
剪犖犖哦了一聲:“十八?你怎麼和小由一個德性,喜歡不開燈?”
然後,剪犖犖快速進了洗手間,然後,我聽到嘔吐的聲音,估計喝多了。
過了一會兒,剪犖犖不懷好意的靠到沙發旁邊,一身的酒氣,開始朝我哈氣,然後開始不正經的笑,剪犖犖的聲音很曖昧:“今天,我跟一個女的,真的,吻了整整5分鐘,十八,親女人和親男人的感覺不一樣,我發誓,要不要試試?我水平挺高的,恩?”
剪犖犖的頭髮垂到我的額頭上,我開始渾身起雞皮疙瘩,我推開剪犖犖靠近我的頭,朝沙發裏面轉過身:“睡吧,我不好那個。”
剪犖犖哼着歌兒,笑:“不時我説你,你現在除了性別上是個女的,你還什麼是女的?切,沒勁,老孃更衣睡覺了,哎,半夜要是願意過來的話不要客氣,冬天了,冷……”
第二天早晨,小諾給我打來電話,説是昨天和木易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機忘到了餐廳,後來木易還給她了。小諾説她已經警告過木易了,讓木羽小心點兒,我有些無奈,也很想笑,小諾太不瞭解木羽了。
小諾胸有成竹的説:“十八,你還有什麼要跟木易説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
小由倚着門框,眼神瞟向我,不屑的笑。
洗臉的時候,小由靠着洗手間的門看着鏡子裏面的我:“你恨他嗎?”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誰,沒有説話。
小由惡毒的笑着:“其實,恨通常能比愛更能反映你愛一個人多深。”
小由開始笑,渾身發抖的笑:“你完了,因為你恨他,從他活着的時候就對不起他了,你更是騙了他!!”
我看着鏡子:“別這麼惡毒不行嗎?”
“不行。”小由的笑容象罌粟花兒一樣燦爛:“我就剩下這點兒樂趣了。”
我到樓下的時候,小諾給我打電話,小諾説:“十八,木羽讓木易轉告你幾句話。”
我沒有説話,小諾停頓了一下:“木羽説,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緬懷那些刻意迴避的故事,就算生老病死,也是他走在你的前面,所以,最先解脱的那個人是他……”
我仰着臉看慢慢落下的太陽,太陽周圍紅暈暈的,象罐頭裏面浸透過色素的水果,鮮亮鮮亮的。
很多年前,我最恨的作家是張愛玲,因為她把所有的情和愛都看得透了,別人不管怎麼去在那些故事的廢墟上塗抹一種叫美好的掩蓋,都顯得那麼蒼白和多餘,在張愛玲的故事中。很多年後,我發現自己很喜歡的作家竟然是張愛玲,我把故事講得很美,但我卻沒有辦法給故事一個結局,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回到家,MSN上有阿瑟的留言,阿瑟説:“十八,我遇到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女孩子。”
我想那個女孩子一定很特別,因為阿瑟平時的稱呼是女的,或者叫女人,要麼就是妞兒。
我回復:“怎麼特別了?”
阿瑟的信息很快過來,阿瑟説:“我在機場看見她的時候,心裏乾乾淨淨的,我什麼都沒想,等到她從我視野消失的時候,我心裏毛茸茸的感覺,象被人塞了一隻貓。”
我對着電腦屏幕笑了,阿瑟,也有心裏為毛茸茸的感覺,這對他來説真是不容易了。
猶豫再猶豫,我對阿瑟説:“我又遇到木羽了。”
阿瑟回覆:“這次的時間表上,所有的扣子都是按照正常的順序扣對了嗎?”
我茫然的敲擊着鍵盤,茫然的刪除掉,再茫然的敲擊,再茫然的刪除。
阿瑟的信息來到:“你幹什麼?耍我玩兒是不是,老大,我想上廁所來着,一會兒顯示你正在寫信息,一會兒又沒動靜了,你想憋死我是不是?”
我笑,輸入信息:“阿瑟,如果我最初喜歡的小意剛好也喜歡我,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事兒?”
好一會兒,阿瑟的信息過來,阿瑟説:“很多動物睜開的第一樣,看到的動物就覺得是自己的媽媽,哪怕它們看到的是公的。人往往總是以為自己一輩子愛上的是自己初戀對象的影子,本能而已,很多人都這麼想。人總是喜歡相信命,把煩惱生活往宿命上聯繫。”
停頓,然後阿瑟的信息再次過來,阿瑟説:“每個人都有最不能打破的底限,小意就是你這輩子都不能打破的那個底限,因為那個底限曾經支撐你走過最辛苦的歲月,所以不管你想念的多麼厲害,你都不會回頭去找小意,你更害怕那個底限破滅了,你之前的那些歲月也就破滅了,同樣的,就像他沒有來找你的那兩年,你永遠相信你們之間存在下來的都是美好,總要給愛情一個成全吧。”
我茫然的看着大段大段的文字,阿瑟接着回覆:“不要去質疑小意了,難道説你當年沒有遇到小意你就不會喜歡上小淫?就不會選擇小柏?沒有遇到小意,你就會愛上木羽嗎?”
我茫然的看着大段大段的文字,回覆:“那麼木羽呢?”
阿瑟回覆:“每個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自己都害怕知道真相,十八,這些人中,你最想隱藏掉的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