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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九月底的秋老虎依然熾熱得曬人。

    台北車站人來人往,每個人走路都飛快,都像是在趕時間,更像是怕走慢一點就會浪費時間。

    高又美站在台北車站的南門邊,等着季雲白的車子,她告訴自己一定得跟他保持距離,千萬不能再被他牽着鼻子走。

    喇叭聲將她從思緒里拉回神,季雲白從車裏向她招了招手,她才坐進了前座,便將行李揹包丟進後座,將手提電腦放在自己的腳邊。

    “在想什麼?我按了好幾聲喇叭。”這裏不能停車,季雲白快速將車子開走。

    “沒什麼。”她表現得很冷淡。

    他也沒多説什麼,唇角淨是詭譎到不行的笑意。

    車子一路走過台北最精華的地段,來到一處外表看起來就是非常高級的住宅大樓。

    “大展在這裏嗎?”高又美問,誰讓她對台北一點都不熟,就算被載去賣,她可能還會幫別人數鈔票。

    “這是我家。”他通過警衞室,車子直接駛進地下停車場。

    “為什麼來你家?”她警戒着,心裏有着不安。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嗎?你這時去公司,公司也沒人.”他的話正經裏卻帶着調皮的戲譴。

    “那你幹什麼要我今天坐火車北上?不會要我明天再來嗎?”她的口氣很下。

    “那你明天一早再從新竹過來,整個早上不就浪費掉了?況且在上班時間,我也沒空去接你。”停好車,他先下車,從後座拿了她的手提袋。

    她見狀只好提着手提電腦跟着下車。“那為什麼要來你家?”

    “不然你晚上要睡哪?我去新竹都去跟你擠一個房間,你來台北當然也是比照辦理。”他得逞的笑着。

    為了能讓她來大展總公司出差,他可是編造了好多的名目。

    他的心曾經因為女人而心如止水,如今為了一個不在預期內的小女人又再度活了過來。

    他帶着她走向電梯口,手指有意無意間碰觸到她的手指,她只能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現在只要他有一點小動作,她就會被驚嚇到全身戰慄起來,“我可以去睡飯店呀!”逞強着。

    電梯來了,他按了十五的數字鍵,看着電梯門關上才説:“你覺得我會讓你一個女生去睡飯店嗎?”

    “季雲白,我們之間最好不要有什麼瓜葛比較好。”

    狹窄的電梯裏都是屬於他的男性味道,讓她説話時,只能瞪大眼,強裝什麼都不在意。

    明明看着他就會讓她心猿意馬,讓她想入非非,她終於釐清了這個道理,所以她只能遠遠的避開他,她好怕再傷一次心,男人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動物。

    “偏偏我很想跟你有瓜葛。”聽她這麼説,他沒有生氣,反而勾起笑臉,笑臉大大的貼近她,將她逼近牆角。

    叮的一聲,樓層到了,她喘了一口氣之後,快速地從他的身側逃了出去。

    這層樓只有兩個大門,顯示住户非常單純,也顯示季雲白的財力雄厚。

    季雲白打開右邊的咖啡色鋼鐵大門,她只能不甘願地跟在他身後進屋。

    她大眼四處瞧呀瞧的,屋內風格簡單,用了大量的暖色系,卻不顯昏暗反而很明亮,讓人感到很紓眼。

    “待會兒我帶你出去吃晚餐。”他説着,將她的行李袋拿進房間。

    她將手提電腦暫時擱在茶几上,然後跟着他進房。“喂,這是你的房間?”

    寬敞的卧房裏有一張很曖昧的大牀,整問房間的設計風格和客廳類似,不過比起客廳的明亮,這裏讓人覺得慵懶。

    “是呀!”他將她的行李袋收進衣櫃裏。

    “我不要睡你的房間,你沒有客房嗎?”她緊張地跟在他的背後團團轉着。

    他將行李袋放好之後,沒料到她緊跟在他的身後,往後一大步轉身,她的鼻子又這麼撞上了他的胸口。

    “啊……”她痛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還蹲了下去。

    “又美。”他也連忙蹲下。“又流鼻血了嗎?我看看。”

    “不要,都是你啦!痛死我了。”她哀叫着。

    “噓,乖,我抱你上牀躺一下。”他伸出手打算要抱她,她卻掙扎着。

    “不要、不要!”她叫着。

    他無奈地笑了笑,還是強制將她攔腰抱起,再將她放在牀上。“手打開來,我看看有沒有流血。”輕哄着。

    他的俊臉就在她的上方,她的耳根子熱了,為了解除這種糗況,她只能拿下手。

    “這次沒有流血,我可以起來了吧?”她捂住鼻子的小手沒有任何血跡。

    “不行,雖然沒有流血,你還是得躺一下。”

    看他霸道中有着對她的關心,她心裏漾起一股暖流,可是愈是這樣,她愈要抗拒他的魅力。

    “我肚子餓了。”她只能隨口找個藉口。

    “再一下就好。”他拍了拍她的肩,先走出房間。

    看他離開,她才從胸口籲出一大口氣,明明這個男人做過欺騙她的事,她怎麼那麼沒用?

    沒幾分鐘,季雲白手拿着一杯温開水走了進來。“還好嗎?”他在牀沿坐下。

    “我沒事啦!”有事的是她的心臟,她差點以為自己得了心悸的毛病。

    “那慢慢坐起來吧!”

    她這才緩緩坐了起來,這麼一躺,果然頭比較不昏,鼻子也比較不痛了。

    看她坐穩了,他將茶杯遞給她,她接過他手裏的杯子,一口喝光了杯裏的水,也緩和了自己不爭氣的心跳。

    “你別靠這麼近啦!”她將茶杯還給他,自己則下了牀。

    他還是笑,笑看她的激烈反應。“走吧!先去吃飯。”

    先餵飽她的胃,就能喂好她的情緒,從跟她吃飯的經驗中,他知道她的胃口不小,一吃飽她的精神就會好。

    當然他沒準備所謂的客房,從房子裝潢好,他就迫不及待從陳國強的套房搬進來,根本沒空弄客房。

    或許他私心不想準備客房,為的就是要等這一天,這也不枉費他幹辛萬苦把她拐到台北來出差,否則在藍天農場裏,不但有一羣超級大的燈泡無法讓他大展身手,她更是對自己不理不睬完全沒有好臉色。

    現在只有他跟她,他得好好把握機會,讓她點頭跟他交往。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再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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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是浪漫的法式餐廳,美酒、音樂、燈光,讓高又美一直處於心跳加速的羞怯境界。

    夜裏,她只想去睡沙發,無奈季雲白不肯,激得她只能睡到牀上,然後維持直挺挺的睡姿,就怕自己手腳亂亂來。

    結果季雲白很乖,沒有動手動腳,她也很自制沒有把他撲倒。

    一早起來,她累得腰痠背疼、四肢發麻。

    早餐吃的是連鎖咖啡廳的紅茶和三明治,之後她坐上他的車,往大展集團總部開去。

    看着他從昨晚到現在都噙着笑意,她實在很納悶。“你的心情很好?”她的心情可差得很。

    他點點頭。“好得不得了。”

    “為什麼?”看他那副賊樣,她怎麼有股被算計的感覺。

    “只要看見你,我的心情就會很好。”看着她吃癟的樣子,他就是想笑。

    “看我出糗、受騙,你當然心情很好。”

    “又美,你跟我講話一定要這麼尖酸嗎?”他一臉的無辜。

    她被他這麼一説,只好暫時閉嘴,免得愈説愈生氣。

    來到大展總部,她才見識到大展集團的財力,樓高二十層的現代化辦公大樓,窗明几淨,每個員工看起來都精神飽滿、活力十足。

    季雲白在櫃枱替她辦了臨時識別證之後,就直接帶她上十五樓。

    大展投資部門除了季雲白這位經理外,還有助理、專員等另外六位部屬。

    季雲白讓同仁再去搬來一張辦公桌,辦公桌就擺進了他這位經理的辦公室裏。

    “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裏?”高又美抗議,這樣她的一舉一動不就難逃他的眼皮底下嗎?

    “投資部門的辦公空間就那麼一點大,另外那一大半是總務部的範圍,我不能越界到別的部門,況且併購藍天這件事是我在負責,其它同仁有其它案子在進行,你坐到我的辦公室裏,這樣我要交代你事情也比較方便。”

    季雲白説了一堆聽起來很有道理的理由,讓高又美連反駁都無法反駁.

    於是他的大辦公桌旁邊多了一張小辦公桌,這就是高又美的暫時棲身之所。

    “我到底要做什麼?”高又美催促着。“季經理,你趕快交代事情,我做完了就可以快點回新竹。”

    “先做一張應收和應付帳款的帳齡分析表出來,然後把截止到八月底的會計科目餘額分析一下。”這兩件工作,就可以讓她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了。

    “這些東西我在新竹做就好,做好之後再mail給你就行,幹什麼要我來這裏做?”她不明白。

    “因為我想更瞭解藍天的狀況,你來這邊還可以當我的顧問,我有任何問題,當面問你更方便。”這是他事先就想好的説詞。

    這時辦公室的敲門聲響起,季雲白連忙喊着:“請進。”

    進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大展農場的總經理鄭奇來。

    “總經理。”季雲白迎上前。

    高又美愣了愣,只能禮貌性的揚起微笑。

    “這位就是藍天農場的代表?”鄭奇來有些驚訝。“看起來不滿二十歲吧?我還以為至少是個熟女級的人物!”

    “總經理,她是高又美,只是藍天的會計,來協助我做後續的併購推動,並不是什麼代表。”季雲白説明道。

    “你好,我是大展農場的總經理。”鄭奇來精明的眼神猛盯着高又美看,唇邊掛着一絲微笑。

    “您好,我已經大學畢業了。”高又美被鄭奇來看到渾身不自在,怎麼大展專出帥哥,只是季雲白比較斯文,那鄭奇來體格就比較壯碩些。

    “真的嗎?看不出來,你真的很會保養,我差點要以為季經理誘拐了未成年的少女了。”鄭奇來説笑着,有股吊兒郎當的風流樣。

    高又美無力招架這個有身分、有地位的總經理,只好用眼神向季雲白求救。

    “總經理,她不是未成年,我也沒有誘拐她,關於藍天的併購時程表,我已經擬好計劃,首先藍天必須要清算……”季雲白話還沒説完,鄭奇來就舉起右手打斷。

    “你就是為了她,甘願得罪整個董事會?”

    鄭奇來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讓高又美愣了愣。

    “總經理,我不懂你在説什麼。”季雲白眼神也進出寒光,難道他為藍天所做的一切鄭奇來都猜到了?

    “我就在想是什麼原因可以讓季經理不辭辛勞的時常往新竹跑,又替一座外表光鮮亮麗,其實已經破落不堪的農場説盡好話,不惜以人頭擔保要董事會提高……”

    “總經理……”這次換季雲白打斷鄭奇來的話。“我們到外面談,又美還需要處理一些文件。”

    鄭奇來瞟看了季雲白一眼。“難道你的用心良苦,不想讓她知道?”

    鄭奇來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來找他的麻煩,季雲白眼眸微眯,口氣愈壓愈低。“總經理,請……”

    季雲白率先打開大門,很多話不能當着高又美的面前説,很多他公事上的一面他不願讓高又美看見。

    鄭奇來對着季雲白點點頭,不過腳下卻沒有移動。“又美,我可以叫你又美嗎?”

    “可以,當然可以。”高又美這個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小女孩,還是不知道怎麼應對高高在上的總經理。

    “中午我請你吃飯,歡迎你加入大展農場,以後屬於新竹農場的部分就要麻煩你幫忙了。”

    高又美只能乾笑着。“好。”

    “總經理……”季雲白又喊了一聲。

    鄭奇來這才不甘願的移動腳步,臨走出辦公室前,他不忘給高又美一個帥到沒天理的笑容。

    然後在季雲白即將發火的最後一刻,鄭奇來終於踏離季雲白的辦公室。

    季雲白來到鄭奇來的辦公室,並且隨手把門關上。

    “雲白,沒想到你也有公私不分的時候!”鄭奇來哈哈笑了起來。

    “總經理,我不懂你的意思。”季雲白決定裝傻,他很清楚鄭奇來指的是什麼,但就是不能承認,這種事如果被揭穿,他還是會落個圖利他人的罪狀。

    “在董事會上,你卯足了勁,圖文並列的説着藍天的好話,硬是讓董事長同意加價買下藍天農場,我還在想以你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個性,怎麼會變了個人?”鄭奇來話裏陵疑和調侃的意味濃厚。

    “總經理,是你對藍天農場勢在必得,我只是當黑臉,在董事會上努力説服董事買下藍天,況且以那樣的價碼,我還覺得我們賺到了。”季雲白雙臂環胸,對於鄭奇來的指控,他一律不承認。

    “你敢否認你沒有任何的私心?”鄭奇來壓根不信。“以往你併購其它家公司時鐵血無情的殺價功力,我想我們應該一億五千萬就可以成交。”

    “既然總經理這麼認為,那當初為何要同意這項買賣?”季雲白反問。

    “因為我相信你的眼光,更相信你會更加賣命替我把買藍天的錢,加倍的賺回來。”鄭奇來笑得很開心。

    “我在大展工作,本來就會替你賣命工作。”

    “不過那個又美長得好可愛,不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鄭奇來突然轉了話題。

    “總經理,又美很單純,以你的口味,她不適合你,希望你不要去招惹她。”季雲白咬着牙根,心裏暗罵着鄭奇來,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吃慣了大魚大肉,現在對那種嬌小又可愛的女人完全沒有抵抗力,如果又美沒有男朋友,我真的很想……”鄭奇來話故意沒説完。

    “總經理,又美又不是美女,你不是一向以身邊的女人都是超級大美女自豪?”季雲白斯文的臉上愈來愈陰寒。

    “美女看多了還不都是一樣,胸部再大還不是那兩團肉,反而跟這種小女孩交往,我覺得很新鮮。”鄭奇來繼續刺探季雲白的底,他就不信季雲白能忍多久。

    “學長,你這是在逼我?”在公司裏,季雲白一律稱鄭奇來總經理,只有私底下才會喊他學長,這下可顯示季雲白已經沒把鄭奇來當總經理了。

    “我哪敢呀?學弟,我可是先跟你打過招呼,你要是對又美沒興趣,那我就下手了。”鄭奇來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你別動她,就算你對她有意思,她也不會接受的。”季雲白説得斬釘截鐵。

    “男人嘛!追女生哪有不吃閉門羹的?你放心,只要我出手,沒有追不到的女人。”鄭奇來顯得自信滿滿。

    “學長,你是故意的。”季雲白皺緊濃眉。

    “就算我是逼你的,就算我是故意的,我只要你的一句話。”鄭奇來挑高了眉頭。

    “學長,我喜歡又美,請你高抬貴手。”季雲白只能坦承了,否則讓鄭奇來出手,他真的怕單純的又美會淪陷在花花公子的手段裏。

    鄭奇來的心思太陰沉了,他等於是在逼他承認在這件投資案上,他的心是偏向藍天的。

    雖然藍天值得一億六千五百萬,但站在大展的立場,併購價愈低愈好,在這點上他是沒盡到職責,不過誰讓又美是這麼傷心難過的在向他抗議。

    “她知道你為她做這麼多事嗎?”鄭奇來問。

    “我相信她應該感覺得到。”鄭奇來是真心也就罷了,偏偏鄭奇來只懂花心。

    “哈哈哈……”鄭奇來大笑出聲。“難得呀!我們的季經理終於動了真情,你再不談戀愛,我還以為你是喜歡男人的。”

    “總經理,要是我能喜歡男人,我一定喜歡你。”季雲白也不甘示弱的扳回一城。

    “算了,看在你春心大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這件併購案的功過,不過下不為例。還有,你欠我一次人情。”

    “總經理,謝謝。”

    “對了,跟你的又美説,今天中午我有飯局,只能改天再請她吃飯了。”

    “學長,謝謝。”季雲白真心的道謝。

    這是第一次他對自己承認喜歡的是高又美,他下想放她走,無論她受過多嚴重的情殤,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撫慰她的心靈。

    他實在好喜歡她,否則怎麼會千方百計把她拐騙到台北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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