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關功偉摔跌出去的一剎,那邊圍攻陸安的孤竹弟兄已有四名飛奔過來,他們立即撲到關功偉的身上,不自分説,橫拉直曳的拖到一邊,七手八腳的將這位劍術名家後裔捆了個結實!
紫千豪方才在危急中回劍卻敵之時,他自己背後也被古桂的金骨扇以“閻王扇法”裏的七式大連環手法劃上了一記,如今,紫千豪的背脊上已經翻開了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
絕不遲疑,紫千豪雙手握劍,在飛快的狂揮暴劈中,“輪迴十八式”劍術裏的一十八式在一口氣之間同時推出!
“四眩劍”的劍身泛動着流光蛇芒,在鋭嘯排落的空氣裏穿織交射,而劍尖灑拋着瑩瑩星點,弧形的光影融合着條條的芒帶,映出一幅令人心迷神感的奇麗景色來,劍影與劍影排列着,飛掠間合,來自天地之間,來自四面八方,犀利極了,也浩烈極了!
古桂冷汗如注,目睜欲裂,他喘着氣,張着嘴,身形像急風搖柳般欺然幌動,同時,右手猛挫猝揚,嗯,那把金骨扇裏暗嵌的九隻尖鋭金骨已在一片絢燦的光閃中以匪夷所思的快速飛射而出!
豹皮頭巾在紫千豪的面龐四周擺起一度美妙而灑脱的半弧,他的唇角噙着那抹帶有血腥意味的冷笑,於是,他在“四眩劍”一泓秋水也似的劍光暴漲中,老天,又是一記“大魔刃”劍術:“燦燦長虹”!
不錯,這是方才斬殺清塵師太的一招!
情勢的變化是快速而急促的,古桂扇中金骨甫射,紫千豪已馭劍成氣,有如一股濺射起的水柱般兜頭罩來!
驚惶與震駭擁塞在古桂心田,這位“咸陽”大豪深切明白憑自己的功力是無法抵擋得住的,他拼命躍騰向空,一邊還僥倖的希望自己那以“九鬼抓心”手法所射的金骨扇能奏克敵之功——
“叮——嚓嚓”的細碎聲音急揚。九隻金扇骨剛一接觸那股劍氣,竟然已化成了一蓬光閃閃的金雨飄灑四周,古桂魂飛魄散之下,抖手擲出剩下的金扇,身形快翻。一口氣揮出了三十三掌!
“嗆啷”震響中,古桂擲出的金扇已在一剎間被斬削為二,他揮出的掌影也立時翩翩飛曳圍擊向那股劍氣,可是,只見掌影翻舞,劍氣閃耀,沒有人清楚的看到那是怎麼回事,古桂已經狂嗥着自半空重重墜落——
他的一雙手,齊腕以下俱被削掉,只剩下兩條光禿禿的手肘了!
古桂痛苦的在沙地上翻滾呼號,他那一襲銀袍上沾滿了怵目驚心的血跡,而鮮血仍然汩汩涓流,地上厚厚的黑沙,卻似嬰兒貪婪的嘴唇一樣,眨眼間便將他流出的血液吮吸一干!
峭壁下——
“白儒士”遊小詩再也不忍心觀看下去了,他急掠向前,蹲下身來就待先為古桂止血!
五六名孤竹大漢自圓陣裏奔到,大馬刀凌空眩閃,當頭便要朝遊小詩砍去——
站在那裏,略現疲乏的紫千豪見狀之下,趕忙大聲道:
“由他去!”
五六名的神惡煞似的孤竹勇士聞聲之下,馬上停下勢子,有些愕然的,卻恭順的齊齊退下。
遊小詩側身向紫千豪拱手,真摯的道:
“紫幫主,多謝了。”
微笑頓首,紫千豪面上沾有一顆細碎的汗珠,他友善的道:
“不敢,請自為古桂療傷;雖然姓古的是本幫強敵,但他卻仍然是一個人,而人,使該享受人的待遇。”
遊小詩動容的道:
“紫幫主如此寬宏大量,在下就更覺汗顏了……”
平靜藥笑了笑,紫千豪道:
“言重了。”
於是,遊小詩蹲下身來,自懷中掏出一包救急的藥物棉布,開始匆忙的替躺在地上,早已痛得全身痙攣的古桂敷紮起來。
轉動着“四眩劍”淨亮閃耀的刃而,紫千豪不覺輕輕吁了口氣,他緩步來到房鐵抓與古少雄搏鬥的地方。
威名赫赫的“黑翼門”掌門“雙鈸擒魂”房鐵孤,與“洛陽”霸主“黑馬金農”古少雄已然很拚到三百招上,但是,令人驚異的卻仍舊未能擊敗他的對手古少雄;房鐵孤那一雙金鈸固然是動若雷勢,掣似閃電,翻舞間夾有霹靂之威,不過古少雄那一隻怪異的獨門兵器“鷹鈎”,也是揮似流光,展如寒星,出手下那褸影得栩栩若生的杆頂鋼鷹圖形便宛如幻為萬千振翅啄賺的鷹隼,從容飛繞,穿織交舞,他的功力盡示。幾乎毫不遜於他的對手!
現在,紫千豪明白古少雄為什麼會如此跋扈囂張,目中無人的原因了,古少雄乃是有跋扈囂張的本錢哪……
輕輕摩裟着劍柄,紫千豪考慮着要不要上前助戰——高手相搏,大多不願有人插手幫助,主要的,是個尊嚴問題——紫千豪知道這些,但是,他更知道眼前這兩位傾力搏鬥的好手,就快要接近分勝負的時間了,他們的屢戰已到達最劇烈的高潮!
於是——
就在紫千豪稍一猶豫的瞬息間,鬥場上這兩位俱已豁出全力搏鬥的強者已在暴怒及疲竭中互相做出孤注一擲的狠擊——
房鐵孤的雙鈸猝然齊揚分旋,在兩溜黃光眩耀下,他的左手鈸已凌空飛起,但只飛起五尺,卻在急速的迥轉中顫響着斬向敵人,不分先後,他壯大的身軀傾斜滾進,右手鈸彷彿平地卷滾的漫漫黃沙,飛砍而去!
動作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只是剛剛看到發生,便即有了結果,而在房鐵孤的這式險招甫始展開,古少雄那邊也相同的使出了搏命之術,他那輛“鷹鈎”以雙手緊握,暴揮急舞裏抖幻出一輪輪的光影,在光影中鷹鵬飛旋,勁力如山,在這片片玄景始才湧起,他的“鷹鈎”已神鬼莫測的倏而由下至上,自一個極不可能的怪異角度裏猛然上挑!
突然間人影交掠,光彩閃燦,兩聲痛苦的悶哼差不多是同時揚起,房鐵孤——蹌蹌出了七步,全身一晃,“噗通”坐倒黑沙地上,他的一條右腿,從膝蓋到大腿跟,整整翻開了一條尺多長的傷口,這條傷口深透至骨,血糊糊的肌肉全部的兩邊翻卷,連肉層裏白白的脂肪,蠕動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甚至,那白澀澀的,上面還沾附着血紅肉絲的腿骨也都那麼展露出來了!
古少雄卻是打着轉子重重摔出了八尺,他的左肩齊着肩頭,有一大塊連骨帶肉俱被削斷的創傷,也同樣有白慘慘,血滴滴的骨頭露了出來,此外,他的小腹上也有大量鮮血湧出,古少雄正以一隻手緊緊壓住傷口,但是,假如從側面仔細瞧去,可以驚煞人的看見在他手掌掩壓之下,那已冒出了腹外的一小段肚腸——那蠕滑滑的一小段肚腸!
不用紫千豪吩咐,十名孤竹兒郎已由留陣中奔到。他們其中六個立即一湧而上,雪亮的大馬刀交叉着擱上了早已痛得氣若游絲的古少雄脖子上,另四個,則迅速來到房鐵孤這邊,
紫千豪急忙掠至房鐵孤身邊,他俯下身來檢視傷口,焦切的道:
“房兄,連累你了,你且稍忍片刻,立時有人為你治傷!”
粗獷而堅毅的面龐上佈滿了拉拉汗珠,這些汗珠又一滴滴的池墜到房鐵孤的虯髯上,他大口的喘息着氣,任雙頰的肌肉不停抽搐。這位“黑翼門”的掌門人卻仍咬牙大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少兄,我真夠慚愧……連這麼一個混小子也收拾不……太丟人了……”
紫千豪忙道:
“房兄太客氣,姓古的你已擱下他了……現在不談這些,房兄,歇息要緊!“
痙攣着嗆咳的又笑了兩聲,房鐵孤歪曲着五官道:
“便算擱下了他吧……也實在不算乾脆俐落……黏纏了這麼久才將姓古的小子弄倒,而自己卻也掛了彩……夠窩囊了……”
此刻,一名頭領已拿着金創藥匆匆奔來。他又解下腰側懸掛的皮水囊,蹲下身來便待先為房鐵孤上藥包紮——
輕柔的,一個聲音自側傍飄來:
“這位兄弟,且慢!”
紫千豪與那名頭須立即轉首看去,嗯,説話之人,竟然卻是“白儒士”遊小詩呢!
在那個頭領的任愕中,紫千豪向他搖搖頭,朝遊小詩一笑道:
“遊兄可有高見?”
遊小詩快步走近,善意而誠懇的道:
“紫幫主,在下對於醫術一道路有鑽研,看房掌門人之傷已經深達筋骨,不是一般金創藥物可以效治生效的,若是幫主不棄,可否由在下代為療治?”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那麼,就麻煩遊兄了。”
似是看出了紫千豪沉吟的原因,遊小詩低沉的道:
“紫幫主放心,如今貴方諸君並非在下敵人,便算是敵人吧,在下亦不會趁着替人療傷之際暗使手段,正如幫主所説,只要是一個人,不論敵友,仍算個人,既是人,就該享受人的待遇!”
豁然一笑,紫千豪拱拱手,道:
“如此我是多慮了,尚清遊兄莫怪,遊兄,請!”
於是,遊小詩來至房鐵孤身邊,以熟練而迅速的手法,仔細的為房鐵孤療拾起傷口來。
紫千豪目注那邊沙地上的古少雄,他冷冷的叱道:
“你們給我把那人抬到一邊!”
六名看守着古少雄的孤竹弟兄齊聲轟諾,馬上便將古少雄重傷的身體匆匆抬到峭壁下面去了。
如今,便只有“銀旗尊者”陸安,單伶一人的那個中原人物,與“黑白金剛”四個敵人還在負隅頑抗了,而陸安已然陷入重圍,被仇三絕與公孫壽,另加六十多名孤竹弟兄——其中已有近二十人被陸安擺平了——團團圍住,陸安的功力是雄渾而強悍的,可是,他遇上了與他的造詣相差無幾的仇三絕,以及奮不顧身的公孫壽,還有那六十多個俱不畏死的孤竹好漢,這一來,陸安任是有三頭六臂,也是寡不敵眾,捉襟見肘,此際他雖已打倒了近二十名孤竹兒郎,但他自己卻也掛了好幾處彩了!
僅剩下的那名中原二流人物,先他和那個孤竹幫的“鐵旗堂”亦是僅存的執事纏鬥,照理説是可以扯平的,甚至還能佔點上風,不過,現在又加上了兩名孤竹幫的頭領協同那名執事弟兄搏殺,情形便完全不同了。這位中原人物只有步步後退、凌亂招架的份啦!
最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以一敵二,力搏“黑白金剛”,依然掣若流電,動似星瀉,抱起如長江大河,式出像山頹浪湧,狂猛至極。而“黑白金剛”固然也傾力以對,聯手狠拚,但在情勢上卻毫未製得先機,幾乎攻拒之間,僅皆處在被動地位,兩個大和向團團溜轉,他們不似為了克敵而戰,簡直有些為了保命而搏了。
當然,眼前的情況已全入了孤竹幫的掌握,只是要盡殲敵人,恐怕尚須再有一點時間才行——
而就在此時,紫千豪也才突然聽到了黑沙谷進口那邊傳來的隱隱殺喊聲,這陣隱約的殺喊聲大約已經開始很久了,但直到現在站引起紫千豪的注意,先前,他的精神與意志,全都擺到身邊四周的癘血拼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