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總統套房,她握拳咬牙,想捶牆壁,想咬人。
方譯嫺邊走邊抱怨,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磚上,每一步都強勁有力,彷佛要把地磚踩破似的。
為了這次的見面,早在兩星期前,她就開始着手準備,她天天上健身房,不熬夜,不吃辛辣食物,三天做一次臉,還做了兩次SPA,用天然頂級海藻泥護髮。
還有,她一天吃兩餐,下午六點過後不進食,不應酬也不過度曝曬在陽光下,就是要讓臉上肌膚呈現出最佳狀態!
她過得這般辛苦,究竟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楚天驕!可是……她砸了大錢,粗茶淡飯,作息正常,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她愚蠢地興奮了兩個禮拜,愚蠢地作了兩個禮拜的白痴夢,到最後,不過是兩人在言語上產生了一些誤解,就被他給轟出大門,她實在無法理解,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方譯嫺小姐,請-醒醒吧,都幾歲的人了,還在那邊作白日夢,真是蠢到極點了!她告訴自己。
她決定不再對楚天驕有任何幻想,從現在起,她要徹底忘了他,把他當成泡沫,隨大海流去吧……
於是她跟公司謊稱自己不舒服,今晚無法出席宴會,讓代理人來替她負責今晚的一切活動。
像剛剛那樣的情況,最好暫時避避風頭,免得掃到颱風尾,那才夠衰!
灰頭土臉地回到住所,方譯嫺踢掉高跟鞋,揉揉發酸的腳踝,一經過玄關,便看見一位穿着緊身韻律服搖呼拉圈的女子。
「回來了?天啊,現在才晚上七點,-竟然沒去約會?」項紫柔一邊説話,一邊搖着呼拉圈。
跟方譯嫺同住的這兩年間,她幾乎是天天有男人請吃飯,她的羅曼史,編列起來,大概要比辭海還厚。
在百貨業界,有誰不知方譯嫺這號人物,一羣男人前仆後繼,怎奈我們方大小姐,寧缺勿濫,對於一些動機不良甚至別有居心的男人,經常在一頓飯結束後,就謝謝再聯絡,絕不給第二次機會。
每當她終結一個男人後,就會趾高氣揚,意氣風發地回來報告戰績,然而,今天卻怪怪的喔!
她看起來眼神呆滯、雙肩下垂、頭髮凌亂、臉色黯然無光……不對啊,今天她不是要跟夢寐以求的男模碰面?照道理説,應該是跟瘋子一樣,回來就抓着她興奮大叫,怎麼會是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該不會……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像團散掉的骨頭,方譯嫺整個人癱進沙發,口中喃喃自語着。
項紫柔看着失魂落魄,到現在都還沒看她一眼的好姊妹,着急得以為她生了病,連忙來到她身邊,先摸摸她額頭,再摸摸自己額頭。
「奇怪,沒有發燒啊!啊,會不會是-的好朋友來了……」她想了想,搖搖頭,自問自答:「也不對啊,今天好像不是-的日子。」
「項紫柔,-可以閉嘴嗎?我都快要煩死了,-不要廢話一大堆好不好?」真是個驢妹,也不懂得看人家的臉色。
不對勁,非常地不對勁,一向好脾氣的方譯嫺,竟然會對她發脾氣,這個警訊提醒了她,千萬別再問了。
「我最近託人買了一包從牙買加進口的咖啡,很香很好喝,我知道-喜歡喝,我煮給-嚐嚐,-説好不好?」
在項紫柔精心的慢慢燒煮下,香醇的咖啡味飄了滿屋,她將咖啡倒進高級的琺琅磁杯,還替譯嫺加了兩顆奶球,一包代糖,再用小湯匙輕輕攪拌,然後很驕傲地端到方譯嫺面前,雙手呈上。
「請享用!」
方譯嫺看了一眼,臉色凝重,一雙美眸盯得她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的眼珠子好像……」快爆出來了。
「我不加糖加奶精的,那是霈儀。」霈儀是她們另外一個室友。
項紫柔「啊」的叫了一聲。對喔,是霈儀才需要加兩顆奶球和一包代糖的,譯嫺是喝黑咖啡的,她……她怎麼又弄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幫-換一杯。」
「不用了,等會我想吃安眠藥睡覺,喝了咖啡睡不着反而不好。」
「不好吧,吃安眠藥很容易上癮的,而且劑量過多,還可能一睡不醒……」一記白眼掃來,嚇得她馬上住嘴。「算我沒説。」
方譯嫺懶懶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邊走邊説道:「我要去泡一個舒服的精油澡,今晚打到家裏來的電話我都不接,記住,不準來敲我的門。」她得要跟這個迷糊蛋叮嚀再叮嚀。
「等等。」項紫柔出聲喊道。
「聽不懂我的話嗎?Don-tknockmydoor!Ok?」
「不是啦,我知道-要我別敲-的房門吵-,我只是要告訴-……家裏沒水了,不能洗澡。」
正要踏進浴室的方譯嫺,突然停住,緩緩轉過頭,臉色青筍筍。
「沒水?」
她頭腦一片空白,現在很想很想殺人。
「我們租的是一個月六萬塊的高級豪宅,竟然會沒水?這管理委員會是在幹什麼?我們每個月還要繳三千塊的管理費,這些錢都拿到哪裏去了!?我要去找主委算帳!」
方譯嫺正打算衝出去找主委理論,一開門,發現外頭站了一個個頭嬌小,看起來卻很有氣勢的女子,正準備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開門進屋。
「裏頭失火了嗎?還是那迷糊鬼發瘋了要拿刀砍-?」侯霈儀推推黑框眼鏡,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
這個女人一年四季一律作黑色套裝打扮,一頭齊肩黑髮,齊眉劉海,加上一副黑框眼鏡,就像是古堡裏的女主人,有一種兼具神秘與藝術的特殊氣質。
「家裏沒水了,我要去找主委理論,為什麼這麼高級的大樓,竟然會沒水,搞什麼東西嘛!」
「找主委有用嗎?自來水公司又不是他在管,他生得出水給-嗎?樓下公告-沒看到嗎?由於管路重新配線,所以停水二十四小時,有公告也不看,真不知道長眼睛是拿來幹嘛的?」
聞言,方譯嫺整個人像泄了氣。
原來是管線重新配線,罷了罷了,反正冬天到了,一天不洗應該沒關係,大不了明天早上起牀,再繞到健身房去洗好了。
她沒好氣地再回到客廳,侯霈儀看到她,突然想到,「-今天不是跟那位世界名模見面,怎樣?一切還順利嗎?」
項紫柔在一旁比手劃腳,食指豎在嘴上,要她千萬別在這時候問這麼敏感的話題。
「-臉抽筋了啊?去幫我泡杯咖啡,快去!」在這個家裏頭,項紫柔就像個免費菲傭,對兩位姊妹淘的命令,一向唯命是從。
這也沒辦法,誰叫她們一個是學識淵博的老師,一個是職場上的高階主管,而她則是在監理所的申訴部門上班的小職員,每天要應付拿紅單子來理論的民眾,早就造就了她沉着冷靜的順從性格。
侯霈儀放下沉重的包包,低頭四處尋找她的愛兔。
「兔崽子……你在哪裏?姊姊回來了,你還不快出來……」
她趴在地上尋找着,終於在沙發底下,發現她的兔崽子正縮在角落,眼裏還泛着淚光。
她心疼地將-從沙發底下抱了出來,看-眼角濕濕的,長耳整個下垂,整個身子還抖個不停,連忙將-的嘴貼近耳朵,聽-傾吐苦水。
不一會,侯霈儀臉色立即轉綠,這時,正好項紫柔把咖啡端上。
「-惹-生氣了?」一道凌厲目光,像把菜刀亮晃晃而來。
項紫柔手抖了一下,差點將咖啡灑了出來。
「我……」她瞪了兔崽子一眼,覺得-真是一隻愛告狀的兔子。「我……我只是買錯東西給-吃,-就跟我耍性子,我才念-兩句,-就……就耍脾氣躲起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侯霈儀抱着愛兔,走到-的兔窩,看到寵物碗裏有一塊炸雞,她伸手拿到鼻下一聞,嗅了兩下,回頭一瞪,質問道:「這不是肯德基對不對?」
項紫柔瞠大雙眸,縮了一下,連退五步。
「我……我今天下班,沒有經過肯德基,所以就……就買了小騎士,可是……不都是炸雞嗎?」
「我説過多少次了,兔崽子除了肯德基外,其他家的炸雞絕對不吃。」
「可……可-也吃了兩口,我怎知……」她慌了,趕緊躲到方譯嫺身後,只敢露出一顆頭來。
「我問-,-是公的還是母的?」侯霈儀火氣未消,繼續像法官般詢問着紫柔。
「是……是母的啊……」她的聲音聽起來是抖音。
「那麼木蘭詞裏頭是不是有一句話説,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是母的,所以眼迷離,才會認不清,-明明知道-看不清楚,怎麼還欺騙-呢?」哼,難怪-會哭得這麼傷心。
「我……我下次不敢了嘛!」項紫柔瞪着兔崽子,突然間,她發現-在笑,還露出牙齒。
「好了啦,大家都是好姊妹,有緣住在一起,別為了一隻兔子傷了和氣。」這時,方譯嫺不得不跳出來充當和事佬。
「-説什麼?」侯霈儀怒目視之。
「我是説……兔崽子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是該好生對待……」她趕緊改口。
「這才差不多。」
項紫柔和方譯嫺簡直快要被這隻怪兔子給折磨死了,哪有兔子吃葷不吃素,給-蘿蔔-不要,偏偏愛吃炸雞,而且-還愛喝舒跑,上回紫柔給了-寶礦力,換了口味,説不喝就不喝。
她們懷疑這隻兔子是惡靈投胎,生來跟侯霈儀作伴的。
什麼人養什麼寵物,看這陰陽怪氣的侯霈儀,就猜得出她養的寵物,肯定也是怪到不行。
這隻仗人勢的勢利兔,現在正舒服地躺在侯霈儀懷中,看着電視節目「寵物當家」。
侯霈儀啜飲着咖啡,突然想起剛剛被打斷的話題。
「-心心念唸的名模楚天驕,是不是讓-吃了閉門羹?」她的眼睛盯着電視,手順着兔崽子的灰毛説道。
登!
方譯嫺對於侯霈儀的未卜先知感到欽佩,她都沒開口,她就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是這樣嗎?譯嫺?」腦筋還轉不過來的紫柔,眨着大眼問道。
「開……開玩笑,我會吃閉門羹?我又不是紫柔。」譯嫺心虛地笑着,打從幼稚園開始,她就是男性同胞心中的女神,她不給別人吃閉門羹就不錯了,哪還輪得到別人給她吃。
紫柔一聽,氣得嘴歪歪,但也莫可奈何。
「不要故作堅強,楚天驕是什麼鳥個性,我不會不清楚。」侯霈儀邊看着電視,邊涼涼地説,今天電視上播出的,是「如何寵愛你的愛兔」。
「-認識他?」方譯嫺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他是我以前的鄰居。」她語氣冷冷淡淡,手上忙着拿筆作筆記,將來賓談論的「寵兔經」,一一詳實記下。
方譯嫺整個人擠到侯霈儀身邊,笑出一口燦爛白牙。「-跟他是鄰居?什麼時候的事?」突然間,她發現有個這樣的朋友真好。
「我在美國唸書住舅舅家時,他就住在我隔壁。」
「那-……怎麼都沒告訴我?」譯嫺揪起眉頭,早在兩個月前,她就告訴兩位姊妹,她要跟楚天驕見面,而她認識他,卻守口如瓶,隻字不提。
「因為霈儀知道-應該不會成功,所以説了也是白説。」紫柔猜想。
方譯嫺一道幽怨目光投來,「-反應用不着這麼快,可以嗎?」
「她説得沒有錯,呵呵,鄭板橋是難得糊塗,紫柔卻是難得聰明。」霈儀冷冷笑道。
「-怎麼可以斷定他不會被我迷惑,我的豐功偉業-也不是沒看過,我想要的男人,哪個能逃過我的手掌心。」方譯嫺自信滿滿説道。
「真是可憐的女人,還在作夢。」她懶得與她抬槓。
為何她的口氣會這樣斬釘截鐵?她不懂。譯嫺心想,既然霈儀曾和他做過鄰居,那應該可以從她那裏,尋找出些蛛絲馬跡,就像個被判死刑的人,也要知道自己所犯何罪。
「求求-啦,-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他不會喜歡我?」她步步逼近,情緒高昂。「那我又要怎麼做,他才會喜歡呢?」
「想知道?」霈儀冷眼看她。
譯嫺點頭如搗蒜。
「那兔崽子一個月的伙食費,就交給。」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一個月?」譯嫺心如刀割,這隻死肥兔食量驚人,要是有寵物電視冠軍大胃王比賽,冠軍非-莫屬。
「再考慮就兩個月。」
「好啦好啦,我答應-就是了。」這主兔二人,肯定是吸血鬼投胎。
「太好了,我終於脱離苦海了。」項紫柔在一旁喊萬歲。
侯霈儀將腳縮在沙發上,斜靠着椅背,手撫着兔崽子,像個太后般躺着,她開口問:「-除了知道他是模特兒之外,還知道些什麼?」
方譯嫺搖搖頭,他的資料少得可憐,經紀公司為了塑造他謎般的形象,幾乎不對外透露他的身世背景,就連網站上也只輕描淡寫留下身高體重,其餘的她一概不知。
侯霈儀唉了一聲,這女人什麼都不知道,就想要得到對方,頭殼真的燒壞了。
「-知道他是耶魯大學商學院畢業的嗎?」
哇!
譯嫺與紫柔的哇聲同時出現。
「-知道他父親是歐洲商運銀行的總裁嗎?」
哇哇!
兩人這回連哇兩聲。
「-知道他是獨子嗎?」
哇哇哇!
兩人像見鬼般大哇三聲。
「心臟還受得了嗎?還要不要我再説下去?」
譯嫺耳朵嗡嗡叫,心臟怦怦跳,像這樣頂尖條件的男人,怪不得連理都不想理她,這也難怪,美女他看多了,當然不希罕了。
「還想不想知道其他的?」侯霈儀接着説道:「不過-也別開心得太早,他對男女之間的情感一向看得很淡,想進入他的感情世界,沒那麼簡單!」
「是這樣嗎?」紫柔問道。
「-真的很吵ㄟ!」譯嫺轉而看向霈儀。「難道説,我連一丁點希望都沒有嗎?」
霈儀很認真地看着她,「非他不可?」
「總得要拚一下。」她鬥志高昂。
「好吧,看在-平常對兔崽子還不錯的份上,報-一支明牌。」霈儀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笑。
「我洗耳恭聽。」
侯霈儀又突然説道:「可是……這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才在台北停留兩天,我擔心緩不濟急。」
關於這一點,譯嫺倒不擔心,因為她知道,楚天驕打算在台北多待些時日,陪他阿姨。
「不會的,-儘管説,絕對不會有緩不濟急的問題。」
「他喜歡畫,尤其是名畫,過些時候,會有羅浮宮的名畫來台展示,這樣説——不-?」
「畫?」
慘了,這可是她最弱的一環。
為了明天的聖誕活動,方譯嫺不得不讓自己早點入眠。
今天兩人首度碰面,氣氛就搞得又凝又僵,對於自己的表現,她覺得不盡理想,這都要怪她自己太過心不在焉,才會狀況連連,希望明天一醒來,陰霾一掃而空,她和楚天驕之間,不要再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凌晨一點多,她好夢正甜,忽然間,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讓她就算把棉被蓋在頭上,也無法阻止魔音傳腦。
她實在受不了了,同時,她也很佩服對方的耐力,就算手機已自動轉到語音,還是再接再厲,繼續狂Call。
終於,她投降了,捻亮燈,打算看是哪個不怕死的白目,竟敢吵她老孃好眠。
「喂,是誰啊,不曉得現在是幾點了嗎?」她朝手機那頭大聲吼道。
「是方譯嫺嗎?」對方喊得很大聲,從背景音樂聽來,好像身處在很吵的PUB裏頭。
「是啊,你……你是誰啊?」天啊,耳朵快震破了!
「我是楚天驕!」
「誰呀!」
「楚天驕啊!-該不會那麼快就忘了我吧?才稍微鬥個嘴,-今晚就不出席董事長的宴會,還請人代理,-真的在生氣嗎?」由於音樂聲過大,使得他必須大聲喊。
聽到楚天驕的名字,方譯嫺立刻從牀上跳了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她震驚問道。
「這很困難嗎?今晚出席宴會的,不都是-公司的人,隨便一問就問得到,很稀奇嗎?」
是啊!他説得一點也沒錯,要問她的手機號碼,似乎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他竟然親自打手機給她,這讓她心裏頭燃起一簇暖暖的熱火,她還以為她和他之間,已經很難有再進一步發展,沒想到,他竟然打手機給她。
天啊,這種感覺好窩心,好温暖喔!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外頭?馬經理沒告訴你嗎?明天中午就有活動,你不能玩太晚的!」
天啊,這麼晚還在外頭——,明天他起得來嗎?
「這些-先別擔心,我告訴-,我現在和朋友打賭,説我在台北的負責人,一定會很盡心盡力,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替我打點妥當,所以,我現在要-幫我回房間拿一條紅白格子相間的領帶,麻煩-在一小時內,替我拿過來。」他還不忘補充一句:「-得快點,這賭注很大,我不想輸!」
「什麼?要我回你房間去替你拿領帶?」
看着桌上鬧鐘,天啊!已經一點多了,要她從被窩裏爬起來,再去他房間拿領帶給他?他……他還是不是人啊?
「快,這場賭注我輸不起,這攸關男人的面子問題。」他的口氣相當認真。
「可是現在是凌晨一點多,我明天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兩點半,-拿到MOS裏頭的四號包廂給我,-聽好,今晚我要是輸了這賭注,明天開天窗,-可別怪我了,掰掰!」不等方譯嫺回答,他按下切話鍵。
「喂,楚天驕,你……」方譯嫺垂下肩膀,算了,算她碰到煞星了。
在這寒冷的十二月天,要她從被窩裏爬起,還要頂着寒風,到他的飯店去替他拿領帶,這男人一定是存心的!
她能確定,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起牀、穿衣、打扮,然後再趕計程車到他飯店,飯店經理早就在楚天驕的吩咐下,第一時間替她開了門,好讓她能找出那條該死的領帶。
最後,她再拚老命地趕到大直重劃區的MOS,在最後的三分鐘,趕到四號包廂。
一看到方譯嫺,楚天驕興奮地大叫,還將手中準備好的香檳,砰的一聲打了開來。
「哈哈,我贏了,你們看吧!我就説我這位台灣保母相當盡責,你們就是不信,來來來,每個人一千美金,還有啊,每個人還得用屁股寫出自己的英文名字。」楚天驕頭戴鴨舌帽,把帽沿壓得低低的,對其他的模特兒説道。
他竟然把她當成賭博工具,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然而,這些埋怨,方譯嫺只能往肚子裏吞。
誰叫他是天王名模,世界名模,名模所做的一切都有理,她吃人頭路,只能摸摸鼻子,還能説什麼呢?
「領帶在這裏,沒事我可以走了吧?」她對他的幻想幾乎快要破滅。
「等等!」看她臉臭臭,楚天驕立刻喊住她。「-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我臉色可能好看嗎?大半夜的,你把我從被窩裏挖出來,我現在回去,不知道還能不能睡得着,明天一早,我還得到公司開會,討論如何安排你這位名模的中午活動,我很忙的,不像你楚先生,還有閒暇時間跑來混夜店,這樣,你瞭解了嗎?」
她很少發脾氣,但這種起牀氣,讓她忍不住發了牢騷。
她這樣的反應,着實讓楚天驕訝異,也讓他身旁的朋友感到驚訝。
「Daniel,你不是説你這位台灣保母脾氣很好,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兇?」一名叫大衞的男模,帶着戲謔口吻問道。
他邊説還邊走向方譯嫺,發現她發起脾氣來,別有一番風情。
「她脾氣是很好,所以才願意這麼晚了,還替我送領帶來,不是嗎?」楚天驕看得出譯嫺臉青筍筍,心裏頭也有些不安。
他把她拉到耳邊説話。「給我點面子,別這樣,-知道這票都是我同業的朋友,-這樣讓我很下不了台。」
「楚先生,那你希望我擺出什麼樣的臉孔呢?」她同樣壓低聲音回應。
「今天白天的事,咱們一筆勾銷,過去的事,誰也別放在心上,OK?」
「一筆勾銷?」她瞪大眼睛,不能理解。「不……不,我想你還不清楚今天所發生的事,我從來都沒説我要跟你泡澡,我必須要重申,我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當她説得正起勁時,這才發現,楚天驕的那票朋友,一個個耳朵都豎得尖尖,在專心聽她説話。
所有的人都對「泡澡」二字相當敏感,尤其是那個叫大衞的,更是立刻拿這兩個字來大作文章。
「什麼?-陪Daniel泡澡?那能不能也來陪我泡一下?」説完,他一手搭在方譯嫺肩上,把她當成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
看到譯嫺肩上那隻髒手,不等她自己撥開,楚天驕就率先發難。
他用力將大衞的手撥開,還把身子卡在兩人中央。
「譚大衞,你剛説什麼?」
這句話,讓氣氛當場變得不一樣,原本歡樂的氣氛,轉眼間變得有些火爆。
「我?説要跟這位小姐泡一下澡,有什麼不對嗎?」大衞覺得有些好笑,這女人又不是他妻子,也不是他馬子,他醋勁那麼大做什麼。
楚天驕也知道,對方説這句話純粹是開玩笑,但聽在他耳朵裏,不知怎的,就是挺不舒服。
「我要你馬上跟方小姐道歉!」他情緒亂糟糟,一分鐘前愉悦的氣氛,消失無蹤。
「Comeon,Daniel,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大衞臉色也變得難看,為了一個工作上的女人,就要跟他翻臉,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我就是認真的,你説不説?」
楚天驕突然有種自私的想法,就是隻準自己欺負她,而不準別人對她無禮。
這樣莫名其妙的念頭,他也説不上為什麼,然而,在此當下,他就覺得非這麼做不可。
其他朋友紛紛上來勸架,但顯然的,大衞要是不説,楚天驕就不願善罷干休。
而方譯嫺也疑惑楚天驕怎會有這樣的反應,該生氣的人是她,並不是他好不好?
她都沒發那麼大的火了,他幹嘛火氣那麼大?
「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道歉?」楚天驕按捺不住,耐性已達極限。
「沒什麼好道……」大衞話沒説完,一拳馬上朝他左臉轟過來。
只見大衞跌坐在地,他愣了一下,隨即爬起,立刻撲向楚天驕,跟他扭打成一團,最後PUB的警衞出來,才將打得正熱的兩人拉了開來。
方譯嫺在一旁看得慌了,楚天驕竟然為了她,而不惜跟朋友打起架來,臉上還掛彩,這下可好,明天怎麼上台代言啊?
「走,先出去再説!」楚天驕拉起她的手,走出P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