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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太陽還不太熱,廉雨映決定吃完早餐後去這座小島上其他的地方探險。

    這幾天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花在步行尋訪小島各處。像昨天,她走過崎嶇山路來到海灣環抱的小村莊,用瑪利亞教她的幾句希臘語問候當地居民,並看他們捕魚網。

    當她外出時,寇人傑都在書房工作。不論什麼時候,只要經過書房,便會聽到他打電腦的聲音。廉雨映走進廚房。今天碰巧是瑪利亞的休假日,沒人幫她做早餐,所以她自己做了一份厚厚的三明治。身後的門突然打開,她的肩猛地跳了一下。

    寇人傑站在廚房門邊。“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廉雨映看了他一眼,沒説什麼,然後轉回身打開櫥櫃,拿出咖啡罐,她把咖啡放進古董級的咖啡壺中燒開,心裏在想,她把寇人傑當路人甲,對他視而不見也好幾天了。

    昨天她不理瑪利亞反對的表情,毅然搬出主卧房,搬進一間空着的客房。寇人傑發現後,一張臉像中了寒冰掌似的,不過卻沒有逼她搬回主卧房。顯然他仍舊深信自己的性吸引力,以為她對他的慾念終會打敗她的尊嚴,爬回到他的牀上。他錯了!

    咖啡壺的咕嚕咕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把熱咖啡倒進她的杯子裏。

    寇人傑在她身後説:“幫我倒一杯咖啡好嗎?”

    廉雨映將咖啡端給寇人傑,一些咖啡濺到他的手上。

    “對不起。”她討厭自己聲音中的慌亂、緊張和匆忙。為什麼她不能冷靜地拿這杯該死的咖啡給他,而不要這麼笨手笨腳呢?

    寇人傑注意到她緊張的動作,輕輕地笑了起來,“和我在一起很緊張?”他問道,緊緊地瞅着她的眼睛。

    她沒有回答,而後靠在流理台,邊喝着咖啡,邊攤開了一本雜誌。

    “雨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鬧情緒了?”他壓抑着怒氣説。

    她從雜誌上抬起頭看他。“你沒看到我在看雜誌,可不可以不要吵我?”

    “你一定要這樣嗎?好像我們兩個之間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只有小仇小恨。”她嘲弄的説。

    寇人傑嘆口氣。“雨映,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只要你開口,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給你。”他以一種近似哀求的口吻説。

    “我不要星星,我只要你和我離婚。”

    她看見他額頭上浮起的青筋,微微地脈動着。“這我做不到,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那我就不原諒你。”她冷冷的説,把咖啡杯放進洗水槽裏,而後走出廚房。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背上。

    廉雨映沿着山間小路,走到一個小山丘上,站在這小山丘的頂端,約略可以看出整個帕特摩島的全貌,廉雨映終於瞭解為什麼大部分的島民都住在島的另一面,這裏幾乎沒人祝因為這裏的地形十分奇特,崎嶇不平,有峭壁、岩石,還有山丘,這裏並不適合居祝

    她來到巖壁邊。這裏,她可以清楚地聽見海水打在岩石上的聲音,澎湃、洶湧,彷彿要把整個人都吞噬了似的。有時水花激盪得很高,非常壯觀,一陣風吹過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感受到大海的氣息。

    看着海,她不禁回想起有天晚上和寇人傑在海邊散步的情景,那晚很羅曼蒂克……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他們大概會是一對恩愛,令人稱羨的夫妻……她苦澀地一笑。人生沒有如果,她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不可能再和他有那種浪漫的時候。

    也不可能再和他有肌膚相親的時候……想到這裏,她雙手交抱住自己,想要止住體內那股不安的騷動。

    老天,她仍然渴望着他,渴望着他的吻和愛撫。

    不知在巖壁站了多久,廉雨映的頭髮已經被水花濺濕了,一陣風吹過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在小山丘的草地上躺了下來,仰望藍天白雲,她真羨慕飛翔的海鳥,那麼自由自在,彷彿一點兒煩惱都沒有似的,如果她也能像海鳥那樣無牽無掛,那該有多好啊!想着,想着,她的眼睛不覺模糊了起來。

    她輕輕地啜泣着,任憑淚水滑落,一種鹹澀的滋味湧上心頭。突然她的下腹部有些異樣,這異樣告訴了她——她的月事可能快來了!

    如果真是那樣,就表示她沒有懷孕,那麼她可以回台灣了!

    回到台灣之後,她要忘掉他,廉雨映告訴自己,也許忘掉他將很慢,可是終有那麼一天,她會忘記被他強壯的手臂摟在懷裏以及他美妙的愛撫。

    廉雨映跑回別墅後,先去廁所確定自己有沒有弄錯,發現沒弄錯她立刻去書房找寇人傑。他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面。

    她走到他桌子前,“寇人傑,我沒有懷孕。”

    他定定看着她,“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剛剛我那個來了。明天我就要回台灣,迴夢月山莊看我的家人。”

    他若有所思般看着她。“可是我這個月很忙,沒辦法陪你回去。”

    “我自己一個人先回去,你事情忙完後,想來再來。”她一個人先回去,那是再好不過的。回台灣後她要去法院申請他們的婚姻無效,就算法院不受理,她也不再和他回帕特摩,而分居六個月以上就可辦理離婚。

    “我覺得我們一起回台灣比較好,你等我事情忙完,我們再一起回去。”

    “不要,我等不了那麼久,我明天就要走。”她固執的説。

    “晚一兩個星期回去而已,台灣又不會沉。”

    廉雨映的臉往下沉。“原來你都在騙我,你根本就是要把我囚禁在這座島上!”

    “我沒有騙你,等我事情處理完就會陪你回去。”

    “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我想這只是你的緩兵之計而已,對不對?一兩個星期後,你一定又有別的事要處理。”

    廉雨映正要轉身離去,寇人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雨映,你相信我,我保證……”

    她的眼睛燃着怒火。“不要再叫我相信你的鬼話,也不要再告訴我任何的承諾!我永遠不會再相信你了,把你的手拿開,不要再碰我,我恨你!我恨你!”

    “雨映……”

    廉雨映迅雷不及掩耳地低下頭,狠狠地咬他的手背,那股狠勁,像要把他手背上的肉給咬下來,寇人傑不得不鬆開手,廉雨映衝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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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映躲在房裏,把自己整個蜷縮在窗旁,動也不動。她不説話,不睡覺,不吃東西。眼睛大大的睜着,望着火紅的太陽落至藍色愛琴海里,形成爆炸般的紅色。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轉頭一看,瑪利亞端着晚餐托盤放在她面前。

    “你兩天都沒吃東西,這樣對身體不好,多少吃一點好……”

    話沒説完,她拿起托盤往房間那頭摔了過去。瑪利亞愣住了。

    “我説過我不要吃他的東西!”這兩天她不吃不喝,絕食抗議。

    廉雨映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卻被瑪利亞拉祝

    “太太,你要去哪裏?”

    “離開這裏。”

    瑪利亞皺着眉頭。“這裏四面都是海,你要怎麼離開?”

    “游泳。”

    “不可能的,這裏離希臘很遠,你到不了的。”

    “那就沉在愛琴海底,或被鯊魚吃掉,我都無所謂,只要不待在他的房子裏。”

    “太太……”瑪利亞焦急地喊着。

    “不要叫我太太!”她吼着,“我不是自願和他結婚的。”説完,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對瑪利亞大吼大叫。“瑪利亞,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對你大聲的。”

    “沒關係,我瞭解。”瑪利亞輕嘆口氣。“我真搞不懂你,希臘的每個女人都想嫁給主人,而你嫁給了他,卻吵着要離開他,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愛他。”

    瑪利亞審視着她,“我認為你愛主人。”

    “我以前愛過他,但現在我不愛他,我討厭他。”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看主人對你很好的……”

    “他對我一點也不好,他不讓我回家——”她突然抓住瑪利亞的手,“瑪利亞,叫你大兒子載我去雅典好不好?”她知道瑪利亞的大兒子有艘漁船。

    “不行的,主人特別交代過我們——不管你怎麼求也不能載你去雅典。”

    “他怎麼可以這樣,我又不是犯人!”廉雨映火冒三丈的説。

    這時,寇人傑剛好走進來。

    廉雨映瞪着他,“我要離開這裏!”

    “我就是來帶你離開這裏的。”他出其不意的説。

    廉雨映瞪大眼睛,“真的?”

    “我要去雅典開會,直升機一個小時後會到,你打扮打扮跟我一塊去,很多人知道我結婚了,大家都想見你。”

    “你——放心帶我去雅典?不怕我趁你開會的時候跑去搭飛機?”

    “我知道你想回台灣,但你怎麼回去?你的護照在我這,而且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向廉家的人求救,我猜是面子問題。”

    他倒是很瞭解她。廉雨映不得不承認這點。她打過電話給星燁,告訴他她和寇人傑閃電結婚了,至於交往經過,説的不是很清楚,只提到那次在希臘餐館碰面的事,還儘量説得那次像是兩人初次見面,心裏只希望星燁不會找蘇菲亞來對質。

    “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她嘟起嘴。“我又不是猴子,不想給大家參觀。”

    “雨映,你不能一直這樣無理取鬧。”他語氣嚴肅而帶着警告。“我們已經結婚了,什麼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們結婚了,但我們結婚是你一方決定的,”廉雨映嘴角輕蔑地撇着。“我連説不願意的機會都沒有。”

    “就算你不願意,我們婚也結了,你最好認清這一點,好好扮演寇太太的角色。”

    她眉毛挑得高高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做稱職的寇太太?”

    “你們中國婦女不是説要三從四德,出嫁從夫?”

    “笑死人了,現在是女權至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尖鋭的説。

    “為什麼?因為這裏是希臘,也是一個講三從四德,出嫁從夫的地方。”

    “哦,那我可能會讓你失望了。”

    “早知道你不會合作。瑪利亞,幫她洗澡。”

    “我不要洗澡,我不要跟你去雅典?”廉雨映鬼一樣的尖叫着。

    瑪利亞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往浴室走。她這才發現瑪利亞的力氣不輸給男人。

    在浴室,瑪利亞把她的衣服剝了下來,並且強迫她進入浴缸裏。泡水的感覺委實不錯,水不斷的流着,水泡也不斷衝着她的身體,讓人會不自覺把情緒放鬆下來。

    瑪利亞蹲在浴缸邊,她的雙眼很和善。“何必和主人唱反調,又討不到半點便宜。”

    “沒辦法,我就是無法不跟他唱反調。”

    “冤家。”瑪利亞搖頭,然後站起來,走出浴室。

    不一會,浴室的門被推開,她以為是瑪利亞,但進來的人是寇人傑!他走到浴缸旁邊,廉雨映努力壓低身體。

    “出去!”她瞪着他。

    他並沒出去,反而在浴缸旁坐了下來。她看着他屈身拾起香皂和海棉,然後將海棉抹上香皂。“你要做什麼?”她尖聲大叫。

    “幫我太太洗澡。”

    海棉拂過她的肩膀,廉雨映扭身捉住他握着海棉的手腕。

    “我已經洗好了。”

    “既然洗好了,就起來埃”他把海棉扔進浴缸,站直身軀,伸手去拿浴巾。

    起來——在他面前!廉雨映困難地吞嚥口水,他又不是沒看過她的裸體。

    當她站起來,洗澡水和泡沫滑下她姣美的同體時,她聽到他的抽氣聲,看到他飢渴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游移。

    她拿走他手上的浴巾,緊緊裹住身體。

    老天,他真想扯下浴巾,把她抱到牀上去。寇人傑努力剋制困擾他的輕顫。

    “我給你二十分鐘時間打扮,我在客廳等你。”

    二十分鐘過後,廉雨映遲遲沒出現,寇人傑決定去房間催她。

    他走進房間,看到她站在玻璃窗邊,身上穿的是薄衫和熱褲。

    “你就穿這樣去雅典嗎?”

    “你耳朵怎麼這麼背?我説過不跟你去雅典,管我穿什麼!”

    “我勸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趕快給我換衣服!”

    “不換!打死我都不換。”

    寇人傑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堅硬如石的胸膛。

    她感覺到他的炙熱與堅硬,全身僵直,困難地呼吸着。他有意刺激她全身的感官,強迫她的身體去感覺他的熱情,以無聲的言語告訴她,他具有支配她意志的力量。他這麼做,沸騰了她全身血液,也引發了她的怒氣。

    “你想幹什麼?”她恨聲質問着,“是不是想強迫我跟你做愛?因為你明白我再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做這件事。”

    “我是想跟你做愛,但這不也是你想要的,”他對她揚揚眉。“你故意惹我生氣,不就是要我強迫你——”

    什麼!他居然敢這麼指控她0你這個豬扒——”

    他低下頭,捕捉住她驚訝的嘴唇,不容她有説下去的機會,深深的吻住她,直到他覺得夠了才放開她。

    “這是臨別留念。”他退開來,語調緩慢地説,“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在牀上覺得寂寞的時候,不妨想想這個。”

    “你去一百天,我在牀上也不會覺得寂寞!”她瞅着他,“我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一個人在雅典,不妨找個女人來解決生理上的需要,我不會在意的。”

    “雅典是有很多女人想上我的牀,根本不在乎我結婚了沒。”説完,他走出房間。

    她重重的躺在牀上,茫然地瞪着天花板,直到她聽見直升機着陸又起飛的聲音,整個人才恢復意識。也許她應該跟他一塊去的,起碼她可以逛逛雅典城。她突然想到,寇人傑説不定根本就沒打算帶她去,他之所以邀她是因為他早知道她會拒絕。

    她馬上懷疑,寇人傑去雅典的原因之一,是有個女人在那等着他,他不是説雅典有很多女人想上他的牀——

    想到這裏,廉雨映突然想哭。她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感覺,一點也不。

    因為這個感覺讓她發現——她還愛着寇人傑。她怎麼會認真,真愛是隨時可以消逝的,一旦她發現對方並非如她所希望的珍惜這份愛?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她嫁了所愛的人,可是這個男人並不愛她。她只有兩條路可走:留下來,或者離開。

    留下來,做名義上的冠太太……他不會讓她那麼做。一個兒子,寇人傑説過,那才是他企求於她的。那麼留下來,替他生孩子,可是得不到他的真愛。她不能過這種日子,那隻會摧殘她的感情,而且她也不能替不愛她的男人生兒子。

    她痛苦地咬住下唇,心底明白自己惟有離開一途。

    可是寇人傑絕不會放她走的。

    她該怎麼辦?怎樣才能讓寇人傑瞭解,他們的婚姻絕對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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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人傑離開的第三天傍晚,廉雨映扒了幾口飯就推開盤子。“我吃飽了。”

    瑪利亞看着她的盤子,皺起眉頭,邊搖頭邊説:“我家的貓吃的都比你多。”

    “瑪利亞,我只是不餓。”

    “等你懷兒子,你就會餓了。”瑪利亞又説,“所有男人都要有兒子,主人也是,他需要繼承人。”沒錯,寇人傑很想要兒子,但她無法給他,他只能看外面的女人給不給了。

    “很可惜,生兒子那件事我幫不了他。”她平淡的説。

    瑪利亞同情地看着她,“你沒有生育能力……唉,那主人不是沒有繼承人……”

    瑪利亞誤會她了。她並不想解釋,反正不幫他生,和不會生沒差多少。

    “你不用替他擔心,我相信外面有很多女人想替他生。”

    “如果真的那樣,你不會生氣嗎?”瑪利亞瞅着她。

    “生氣?”她不自然地乾笑兩聲。“我高興都來不及,這樣我就可以和他離婚。”

    “你會高興?我才不相信。”瑪利亞捂着嘴笑。

    “不相信算了。”她霍地站起來,“我去散步。”

    “今天風那麼大,不要出去,在視聽室看錄影帶。”

    “金玉盟我已經看了三遍,戰地鐘聲更多,四遍。”瑪利亞的錄影帶都是老片。

    “好吧,那你不要太晚回來,也不要去後山。”

    “是的,瑪利亞。”

    在大風中要走到沙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她最近少了幾磅肉,風一吹,就彷彿要被吹走似的。

    她沿着沙灘走,想起那一晚和寇人傑在沙灘上散步的情景,淚水不覺盈眶。當時她是那麼急切地伴着他、投向他,她全身都軟化在他的聲音和撫摸之下。

    “你會要我的。”她還記得那時他這麼説過,而她確實要了他,因為這點她羞得無地自容。

    寇人傑的愛撫就像麻藥似的,她要它,渴求它,如果那晚他沒踩煞車的話,也許她會不顧羞恥地求他跟她做愛。

    他説他了解她的身體,沒錯,她的身體仍然渴望他,但她絕不容許自己再被羞辱。第一次受辱後,也是這份自尊幫助她撐過來的,她向自己發誓,不管發生任何事,她絕不會再主動的去要寇人傑。

    海上吹來陣陣涼風,她打了個寒顫。她只穿了件薄衫和短褲,而陣陣襲來的海風直令她身上起雞皮疙瘩。可是她還是不願回到冷清的屋裏,家裏沒有寇人傑顯得分外寂寞。

    望着愛琴海,她心想不知寇人傑在哪裏?哪個女人會和他在一起?

    管他和哪個女人,最好得愛滋!

    她討厭自己的念頭。廉雨映轉身朝迴路走去,雙臂環抱着身體,可是依然驅不走寒氣地發着抖。時候還早,也許她可以聽聽音樂、看看書打發漫漫長夜。

    快到別墅的時候,爬滿九重葛的牆邊有個長長的人影朝她走來,人影如鬼魅般隱約透着邪氣,她嚇得幾乎忘記呼吸,直到月光投射到對方,她才發現是寇人傑。

    “是你藹—”她手撫喉嚨。“你、你嚇了我一大跳。我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沒聽到直升機的聲音。”

    “我駕遊艇回來的。”

    “我要進屋去了。好冷。”她想從他身邊繞過去。

    寇人傑只跨了一步便擋住了她,慢吞吞地揶揄,“幹嗎急着走?不高興看到我?”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很冷,也很困。”

    “困啦?”他嘲笑着。“才九點哩,你下午不是睡午覺了,現在還睡得着嗎?”

    看來她每天幾點上牀睡覺,幾點起牀,可能包括幾點上大號,他都知道。廉雨映皺起眉頭,心裏非常不高興。她被監視了,他叫瑪利亞監視她。

    “不可以嗎?九點睡覺礙到你了?”説完,她想從他旁邊過去,可是他又擋住路。

    “好狗不擋路。”她咬牙切齒的説。

    “吶,把這個穿上。”他脱下西裝外套,遞給廉雨映,但她並沒接過去。

    “這件衣服沒有牙齒,不會咬人。”寇人傑諷刺的説。

    她不理他的諷刺,速速走開,不意腳下絆到一塊石頭,整個人向前跌去。

    寇人傑連忙伸手去扶她,她想躲開,卻被寇人傑抓住了手腕。

    他用力將她一轉面對燈光,粗暴地質問:“我就這麼可怕呀!你寧願摔斷骨頭也不讓我碰你,是吧?”

    “你沒什麼可怕,只是可惡。”她掙扎着。“放開我,你這隻豬!”

    “為什麼我一碰你,你的反應就那麼激烈?”

    “因為我不喜歡你碰我。”

    “不喜歡我碰?你我都明白我碰你的時候,你有多興奮。”

    “難道你從來沒想到,”她冷淡的説,希望自己沒有流露一絲心虛。“我所有的反應都是假裝的?畢竟那時我相信你真的是我先生,你有權利對我做那事,所以我才會和你上牀,並強迫自己去取悦你。”

    “雨映,你對我的反應是不是裝出來的,我會感覺不出來嗎?”他肯定地説。“我喜歡看你在做愛時的表情,那種滿足,還有你身體的反應。你難道真以為我會相信那是出於義務?”

    “不相信是你家的事。”她的聲音陡地抬高了。“我的反應,只不過是因為你騙我是我的先生,我覺得我應該要有反應。”

    就算看不清寇人傑的臉,她也敢説,他眼睛一定冒着怒火,他正強力壓抑着自己,才沒讓怒氣爆發出來。廉雨映內心感到撕裂般的痛苦,她多想收回這些話,撫平他受創的自尊,可是她不能這麼做。為了她的自尊,她無法這麼做。

    “你要説的就只有這些了嗎?雨映,”他唇邊漾起淺笑,“我們來看看你是怎麼強迫自己有反應……”他低下頭輕吻着她的雙唇。廉雨映覺得整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那是我的身體。”她用力推開他,“但我的內心一點也不想要你。”

    “你繼續自欺吧!”他嘲弄的説。

    “我自欺?你怎麼不説你太自以為是了?”她疲倦地説着,“寇人傑,我看不出我們的婚姻有什麼意義?我又沒有懷孕,而你又不能沒有兒子……如果你想要兒子,找別人替你生。”

    “你是我老婆,我的兒子當然要由你來生。”

    “找我,你只有用強迫的,而就我所知,你最討厭強迫女人了。”

    他露出極富魅力的笑容。“我得用強迫的嗎?雨映,你何必一再否認你也想要我?”

    “我不要再和你説話了,反正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交集。”她走開。

    “別走,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特別縮短了在雅典的時間?”他走在她身後。

    “哦,下次不要為了我提早回來。”她不領情的説。

    “你真無情,我還以為這麼做,你至少會給我一個吻。”

    “你慢慢想吧。”她走進大屋裏。

    回到房間之後,廉雨映立刻上牀。寇人傑回來了,她哪裏也不能去,只能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被撞開,廉雨映從牀上驚坐了起來。寇人傑衣衫不整地倚在她卧房門邊。即使他站在門邊,她也聞得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

    他半搖半晃地走進屋裏。

    廉雨映抵着牀頭櫃。“寇人傑,你醉了。”

    “沒有,我沒有醉。”他一屁股摔在牀上,而後歪歪斜斜地躺了下來。

    “你要睡覺,回你房間睡,不要躺在我牀上!”

    “今晚我要睡在這張牀上,和我老婆一起睡……”他低嘎地喃喃自語。

    “你要睡這張牀,我讓給你。”廉雨映説完話,剛要下牀,寇人傑捉住了她的手,將她的身軀往自己拉攏,然後使勁地將她壓倒在牀上,有力的大腿夾緊她的腿。

    “放開我!”她仰躺在牀上,身體頑強的抵抗着。可是女人的抵抗,畢竟有限。

    “我不會放你走的。在我懷裏,你不會始終無動於衷的,我相信你和我一樣想念我們做愛的感覺。”他一隻手緊扣住她兩隻手腕,把它們拉到她頭上。

    “你錯了,我一點也不想念。”

    “喔,你説謊。”他另一隻手掀高她的薄衫。

    “住手!”她兩眼充滿怒火。

    “説你要我。”

    “我不要你。”廉雨映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夢囈。

    “你真是個騙子。”

    “我説住手——你這個畜生!”廉雨映終於忍不住罵出髒話。

    “你罵吧!”他在她耳邊低喃。“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嗯嗯地申吟。”

    他低下頭來,吸吮她。廉雨映咬着唇,強迫自己不做任何反應,把心力集中在發痛的手腕上。

    可惡,給我一點反應啊,寇人傑在心中命令。他要的不只是她的反應,他要她的手臂熱烈地環繞他的肩,他要她的指甲狂野地刺進他的背。

    慾望與憤怒已經使他完全迷失,他要她在他的熱情裏融化。

    他翻下她的身體,一陣羞恥瀰漫了他全身。老天,他方才做了什麼?

    “我會安排飛機明天來接你。”寇人傑下牀,拾起他的衣褲。“你贏了,雨映,我決定放你走,你自由了。”

    自由?他難道不了解,她永遠不會自由了,剛剛她才瞭解自己有多想要他。

    “能讓我知道什麼原因嗎?”

    “我一直對自己的自制力感到自豪,可是今天晚上你把我逼得失去理智。”他的聲音充滿痛苦與自責。

    “我去台灣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強佔你,但我並沒那樣做,因為我不是那種人,我跟自己説,除非你願意,我絕不會強佔你,可是這次……

    事實證明我是個危險人物,我不喜歡見到自己這個模樣,但我知道我無法保證不會再侵犯你。雨映,你讓我看到自己野獸的一面,叫我瞧不起自己。我若是留着你,説不定會毀了我自己。”

    寇人傑要讓她走了。她心知也只有這樣,免得長久下去雙方都痛苦……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她暗自決定絕不會後悔。

    這麼做對他們兩個人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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