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是佈雷德!
偽-佈雷德——朗齊坦被這個消息震得頭暈眼花。
娜莉夫人,竟然是佈雷德。
風情萬種的娜莉夫人,妖嬌美豔的娜莉夫人,長袖善舞的娜莉夫人,與千變萬化的佈雷德,如風如霧的佈雷德,陰陽怪氣的佈雷德。
佈雷德是女人。
佈雷德是美人。
朗齊坦呆呆望著自己的「老闆娘」,甚至忘了要害怕。
「發什麼呆?」
瓦西的屍體轟然倒地那一刻,刀青梅大踏步走向裏那,一具不再呼吸的軀殼對任何人都不再有意義。
他已經沉到胸口部位。
「還不過來幫忙?」刀青梅大喝!
朗齊坦立刻被震醒。
「我、我來了!」這個人是為媽咪報仇的人,他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你不要施力,不然沉得更快!」她的神色緊繃,幾分鐘前的嬌懶潑辣彷彿是另外一個時空的事。「朗齊坦,你抓右邊,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施力。」
「嗯,好!」
一,二,三,拖——
但,無論刀青梅的刀法再如何凌厲,身手再如何矯捷,現實裏她終究是個體型嬌小的女人,而朗齊坦雖然比同齡的小孩長得高大一些,實際上也終究是個十二歲的小孩。
裏那的體重近百公斤,而且他是陷在沙坑裏,沙坑本身會形成一股向下的吸力,兩者相加,憑他們的力量根本難以拉動半分。
裏那苦笑一下,手掌下意識伸長了摸索,沙坑的直徑不廣,觸手所及可以摸到硬實的土地,卻沒有任何支力點。
他繼續往下沉到胸口的一半。
刀青梅疾聲吩咐:「你把阿爾蓋、瓦西和亞哈的衣服剝下來,必要的時候連你自己的也脱,然後綁成一條布繩,我去把車子開進來,我們用拖的!」
「是。」朗齊坦精神一振。
可是他們立刻面臨到一個問題。馬廄的面積很大,四件衣服加起來的距離依然構不到門口的吉普車保險桿。而廢棄的廄倉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化,早就搖搖欲墜;倘若她硬開著車子衝進來,只怕來不及救人,整片木板建築就垮了下來,大家一起被壓死,也沒什麼救不救人的問題了。
「四處找找看有沒有繩索!」她立刻説。
「好!」
沒有。
棄置經年的牧場,又是位於宵小橫行的葉城附近,有什麼能用的東西早被搬空了,剩下來的只有乾燥脆弱的稻草與整片腐朽的木造房屋。
刀青梅提著以衣服纏成的布索,甚至無法找個有力的支點先將裏那穩住,再讓她開車回葉城求救。
生平第一次,她臉上出現茫然的神情。
她竟救不得他……
她呆呆望著裏那,他已經沉陷到腋下了。
兩個人凝視著對方,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現下,只有一件事可做了,沒有其他選擇……
她慢慢走到他身前跪下,輕撫他的臉。
「夫人,不要放棄啊!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將裏那先生拉出來的,一定可以!」朗齊坦急得流下淚來。
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平靜,眼神都很温柔。
她的手一下一下順過他的唇角,他的鼻尖,他的眼角,他的濃眉。
「一下子就結束了,不會太痛苦的。」她輕柔允諾。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輕聲道,
「我馬上就來。」
「嗯,我等你。」
「夫人……不,佈雷德,你千萬不要氣餒,裏那先生一定不會死的!我們再試一次,這一次我們一定能把他拉出來!」朗齊坦撲在她背上放聲大哭。
兩個大人仿如未覺他的存在。
刀青梅傾身,給了他最柔情、最撫慰的一吻。分開時,她的眼神閃爍,黑眸底跳躍著深刻的意緒。
「可以了嗎?」
「來吧。」他輕輕點頭。
刀青梅微笑,一手緊緊扣著他的掌,似乎捨不得放開,另一手緩緩從腳踝抽出那柄柳葉薄刀。
朗齊坦呆住了。不!不要!即使到了最後都不該輕言放棄啊!
但是,活生生被沙悶死,會是更仁慈的選擇嗎?
一天之內,他見過太多死亡,包括自己的至親……他頹然坐倒在地上,已經無力再要求兩個大人堅持下去了。
刀青梅回頭對朗齊坦也笑了一下,然後——
手起刀落,硬生生將裏那的手掌釘在泥土地上!
能夠同時惹怒白道之首齊磊-麥地尼克拉那,以及「灰道」之首韓偉格的人不多,能夠同時承受他們兩人怒火的更少。
不過在場的兩名炮灰已經有太多次經驗,所以她們實在很難裝出懺悔的表情。
而且,拜託,請搞清楚情況,她們這次可是為了調查某個人的外遇事件而離家的,認真追究起來,應該是男人那一邊要向她們道歉才是。
「又見面了。」五官美麗得連女人都要自愧弗如的齊磊,僵硬地向韓氏首腦點了點頭。
「幸會。」同樣俊美得讓人類都要自慚形穢的韓偉格,淡淡回麥氏族長一個笑。
「嗨,美人兒!」齊磊那個到處吃得開的好哥哥麥達也跟上來湊熱鬧了,一進場便不由分説地給兩位美眉一個擁抱。
隨之而來的拳頭讓他稍微有點後悔自己沒先相準逃走路線,不過軟玉温香在懷,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計較四周詭譎的氣氛,其實這個場面還挺壯觀的。葉城外的一處殘破牧場,竟然引來了兩位在中東地區腳一震而山石動的巨頭。
韓氏人馬包圍了牧場的一半,齊氏人馬包圍了另一半,馬廄外面的小廣場上,兩個男人互相對望著,同樣充滿霸氣,同樣器宇軒昂。
「我不得不注意到一項事實,拙荊與尊夫人每每相遇時,都會極巧合地發生一些災難。」韓偉格的黑色袍角被凜風颳動,隱隱有超凡之姿。
「賤內平時深居簡出,如果不是有朋友來訪,自己是絕對沒有任意離家遠行的習慣。」齊磊巧妙地點出這次是某人的老婆跑來拐人的。
兩雙黑眸意味深長地對望一眼,終於轉回場中央兩個女人身上。
哼!
「你哼我?」歐陽寧馨杏眼微眯。
「你有意見?」董青蘿盤起手臂。
兩個男人視線回到彼此身上,都看到和自己臉上相同的無奈感。
唉——各自帶開。
最好後會無期!
「當我們抵達葉城的時候,爆炸案還沒有發生,一切都非常安全。」董青蘿坐在汽車後座,吹著涼涼的冷氣,搶先在丈夫發難之前提出解釋。
齊磊沒有回應。
「……歐陽是我在這裏第一個認識的女性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手帕交,她心情那麼不好,我不能棄她於不顧。」
齊磊偏眸望著她,眼底的神情讓人瞧不出端倪。
「你真的要打冷戰嗎?」她沉下俏顏。
齊磊終於有其他反應了。
他嘆了口氣,將愛妻擁到自己的腿上,埋進她的髮間深呼吸。
她聞起來有火藥與灰塵的味道,在他心裏卻勝過世上最名貴的香水。
「我不喜歡你和她在一起。」低沉的聲音在她的發問散開。
「歐陽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她埋進丈夫的頸窩裏,極度思念的體温讓她泫然欲泣。
「不是她。」他低語。
董青蘿微後退一些抬起頭,水柔的眼眸裏漾著不解。
「……你妹妹。」
這次,連董青蘿都沉默了。
「歐陽常跟我提起她的事,青梅不是壞人,她只是……不像我們正常理解的那種好人而已。」半晌,她輕聲説。
齊磊腦中浮現兩大派援兵殺至野放場時的情景。
馬廄內,裏那一隻手被釘在硬實地上,鎮靜地等待刀青梅領幫手來救他。
他全身只靠貫穿手掌的那柄小刀撐住,當他們趕到時,他只剩下一顆仰起的腦袋露在沙面上。
由於流沙有拉力,於是釘得牢豐的手掌被一點一滴往下扯,等於刀刃一分一分割鋸他的掌心。
暗紅色的血流了一地,他黝黑的臉龐因失血而顯得蒼白,但是他從頭到尾沒有哼一聲痛。當眾人趕到時,他甚至神色自若地向大家打招呼。
齊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如此一刀釘穿同伴的手掌,即使是為了救他一命。
倘若換成他,而落入流沙的人是青蘿,他要猶豫心痛多久才捨得刺下這一刀?
不,他根本下不了手。他會用盡各種方法,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絕對做不出將愛人活生生釘在地上的舉動。
而刀青梅可以。
即使她和裏那交換的眼神清楚表現出她對這個男人的在乎,她仍然可以。
那樣的決絕狠冽,讓他不寒而慄。
「答應我,以後少跟她來往好嗎?」他緊摟著妻子低聲要求。「我知道她是你唯一的妹妹,這個要求太過分,但是……」
但是韓氏那些人的生活方式,遠非他們循規蹈矩的白道人士所能想像的。
他不敢想像一旦「佈雷德」的長相曝了光,擁有同一張臉的妻子將暴露在何種危險之下;他不敢想像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必須面對「刺那一刀」的驚心動魄。
董青蘿埋進丈夫的懷裏。良久,輕輕點了下頭。
其實,佈雷德的生活裏,早已沒了她的空間,她很久很久以前便明白的……
對於這一個孿生妹妹,青蘿只願她永遠平安喜樂,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她輕聲對自己説。
書房內的氛圍極端靜謐。
纖纖素手提起熱水澆在紅泥茶壺外,等半晌,把金黃色的茶汁傾入杯中,再衝入熱水。
茶一杯給丈夫,一杯給自己。
她深深聞一下清冽的包種茶香,再淺啜一口,感受圓潤的茶汁在齒舌間留下餘香。
「當我們抵達葉城的時候,爆炸案還沒有發生,一切都非常安全。」歐陽寧馨吹著涼涼的冷氣,安然提出解釋。
韓偉格沒有回應。
「青蘿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我心情不好,才陪我出門散散心;我相信閣下完全明瞭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韓偉格和她隔著茶几相對,眼底的神情讓人瞧不出端倪。
「你真的要打冷戰嗎?」她揚了一下柳眉。
他終於開口,低沉的嗓音如絲般和順——如暗雷般危險。
「我一直以為我還算一個可以信任的丈夫。」
歐陽寧馨凝視他半晌,主動繞過茶几,移進丈夫的懷裏。
熟悉的温暖體熱讓她泫然欲泣。
「你是一個很強的男人,我卻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她埋進丈夫的頸窩,嗅著他好聞的男性氣息。「我跟所有女人一樣,會擔心自己是不是越來越老了,不再美麗了,是不是漸漸對丈夫失去吸引力,不再是一個誘人的妻子。」
她仰起螓首凝視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眸底的冷意斂去,韓偉格將妻子緊緊擁在懷裏。
「別胡思亂想。」他輕啄她的唇。
她昂起鼻尖觸碰他的鼻尖,和他耳鬢廝磨,交頸温存。
不管全世界的人如何評斷韓偉格,再不會有另一個男人如此愛她,她也再無法如此深愛其他男人。
「這是不是表示我們停戰了?」
「從頭到尾都不是我主動興戰,」他吮著她的耳垂。
「這是不是表示你不再計較我離家出走期間所發生的一切了?」歐陽寧馨低下頭在他胸膛畫圈圈。
「嗯。」韓偉格不置可否。
「那就好。」她抬起頭燦然而笑。「那我就可以放心告訴你,我把朗齊坦帶回綠洲了。」
啃耳垂的動作停住。
「我也已經請律師準備文件,將他合法收養為你的兒子。」
筆直的背挺得更直。
「而且我已經交代青梅,以後你安排的那些替身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所有的孩子都要接回綠洲來扶養。」
眸心再度變得冰冷。
「所以如果你不想變成全沙烏地阿拉伯擁有最多小孩的『父親』,我建議你們以後最好收斂一點。」她拍拍老公的臉頰,賞他一個甜吻,含著滿意的笑容離去。
隨便揚個手就可以嚇死一堆政要官員的韓偉格,卻完全嚇不倒他的老婆。
他深呼吸一下,閉著眼揉揉太陽穴。
離經叛道的大魔頭,為什麼會愛上一個人道主義者?
真是天譴!
難得的平靜午後,剛做完愛的慵懶舒暢,她昏昏然的,幾乎快睡著了。
牀尾的電風扇懶洋洋轉動著,其實韓氏綠洲的每個角落都自動調節成最適宜的温度,不需要藉助電風扇,但某位仁兄喜歡風吹在皮膚上的感覺。
慵懶的輕哼斷斷續續地響起,哼完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什麼歌?」他躺在牀上,仍閉著眼,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光滑的粉背。
刀青梅趴在他身旁,手懶洋洋地溜轉在他的腹肌上。他們身上唯一掩體的衣物,是橫蓋在他胯間與她玉臀上的薄牀單。
「不知道。小時候聽人唱過,就記住了。」這是她少數仍保留的童年回憶。
他輕嗯了一聲,繼續打盹。
刀青梅將他受傷的那隻手抓過來看。撕裂的傷口縫合好了,繃帶也包紮得妥妥當當,她下手時特地避開筋脈,所以這些只是皮肉傷,不會留下永遠的影響。
「我還是不懂雅朵拉為什麼會讓朗齊坦寄那張照片給我們。」
這件事是朗齊坦吐露的。他只知道母親有一日曾叫他拿一封信投到郵筒裏,信封上的地址是韓偉格在利雅德的辦事處。內容,自然就是最後收到韓偉格手中的那張照片。
雅朵拉不是最怕韓偉格,難道不怕他知道她幫走私客藏貨的事大為震怒?
「她只是害怕,並不是恨我們。」他蠕動龐大的體型,找一個舒服的角度,讓她窩進他臂間。
因為害怕而想把兒子送走,卻在與瓦西等人接觸後明白茲事體大。
雅朵拉必然有過一番激烈的心裏掙扎,最後,她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於是悄悄到貨品現場拍了照片,寄到韓偉格手中。
目前那些武器已經在他們的安排下,運往韓氏某個秘密基地儲存。相信美國人現在應該獲悉東西落入韓偉格手裏了。就讓他們去緊張一陣子吧!
接下來少不得又是一陣爾虞我詐的攻防戰。但是,那些都是以後的事。
在今天,在這個下午,蟲鳴聲如音樂,繾綣男女情熱如火,一切紛擾暫時顯得遙遠。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她翻身仰躺,閒聊似地説。
「什麼事太快?」他已經快睡著了。
「我們認識沒多久就跳上牀。」
「我們認識二十年了。」
「也對。」她想了想。「可是我們甚至稱不上喜歡對方。」
「我依然不喜歡你。」他輕哼。
「我也是呢!」她皺了皺眉。
説真的,她還是覺得他很討厭。大男人主義,暴躁,沒幽默感,缺乏審美觀——想到最後一點,她忍不住翻身趴在他胸前,對他大皺其眉。
「你為什麼不喜歡娜莉?『她』不美嗎?」雖然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但是答案讓刀青梅極不滿意。
「娜莉夫人」可是她苦心孤詣塑造了三、四年的身分,在她所有分身裏,娜莉可是她自認扮得最活靈活現的一個。
「……太騷。」他閉眼假寐。
「她是個老鴇,她本來就應該賣騷!」
其實團員中真正的男妓只有三名,其他全是她一手訓練出來的偵察兵,第一波先潛入葉城探消息的人就是從舞團裏派出去的。平時為了掩人耳目,這三名正牌男妓負責接客,其他人則負責從事滲透活動。
她之所以選擇以男性團員為主,是因為回教國家規矩甚多,仍然有許多地方只容許男性涉足,組個男人幫比女人幫實用多了。
「對每一個人都騷。」他從嘴角里丟出一句。
刀青梅又沉默了。
「……請問,」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可以假定這是吃醋嗎?」
「哼——」他發出極其不屑的長嗤,眼睛仍然堅持閉上。
刀青梅翻坐到他腰際,瞪著他臉頰上那股越來越深的奇特暗澤。
噢,老天爺,他「又」害羞了!
一股強烈的笑意在她體內冒泡泡。為什麼天下有這麼可愛的男人呢?
她輕笑著吻上他的唇角。「喂,姓裏的……」
「小姐,我不姓裏!」他終於睜開一隻眼,為了瞪她。
「説真格的,認識你二十年了,我還不知道你貴姓。」
「裏那-賓-卡帝茲。」
賓卡帝茲……她喃喃唸了幾遍。
「喂,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當初是怎麼來到韓先生的身旁?」下顎好奇地頂在他胸口。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們兩個人就是一起長大的。」裏那將她按回身側。
韓偉格與他是由五位曾權傾一時的政治首腦從眾多孤兒中挑選出來的,意欲培植成未來獨裁霸權的傀儡,但最後這羣老傢伙被扳倒,韓偉格佔了上風,順利接收雄厚的政治與經濟資產,造就了中東地區一代地下霸主。
這中間當然經過許多惡鬥,但,那也是遙遠以前的事了。
他就是當年被選為輔佐的人。
她怎麼不説話了?身畔長長的沉默讓他好奇地睜開眼。
刀青梅猛地坐起來,震驚地望著他,「你是跟韓先生『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他面無表情。
「騙人!韓先生今年才不到四十歲!」她激動的大叫。
裏那緩緩坐起身。什麼意思叫做「才」不到四十歲?在刀小姐的心裏,她究竟以為他幾歲?
「我這個人最討厭人家説謊了,所以你老實招出實際年齡沒關係。」她鼻子對著鼻子向他保證。「我向來不在意數字這種鳥事,只要差距二十歲以內我都能接受。」
二十歲以內?他的額角又開始暴青筋了。
刀青梅今年二十八歲,她,到底以為他幾歲?
「四歲。」
「你大韓先生四歲?」她在心裏算了一下,那差不多是四十三歲左右,還好還好,比她大十五歲而已,起碼她不用叫他叔叔。
「小。」裏那從齒縫裏進出來。
「我是比你小,但這又不是我的錯,而且我比你小應該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實吧,你現在才來嫌會不會太晚了?」人都被他睡過了。
「我比較小!」他大吼。
刀家青梅姑娘再度呆住。
他……是小的那一方?
他,小韓偉格四歲?
所以他,今年才,三十五歲?
「你騙人!」她尖叫。
裏那決定他受夠了這女人的無理取鬧。他翻身一躺,將她壓在身體底下。
憤怒的三十五歲「年輕人」決定用實際能力向她證明,他,絕對不是個「垂垂老矣」的歐吉桑。
「你真的不騙人?你是不是沒在保養?告訴你,沙漠的風沙大,最容易讓人顯得蒼老了,即使是男人都不要輕-保養的重要。娜莉夫人的舞團裏有一個舞者超級瞭解護膚之道,改天我召他回來幫你……唔。」
該是重整男性雄威的時刻了,或許體力勞動可以讓她安靜一點。
低低的嬌笑聲與輕吟聲,再度響起。
她從他身下鑽出來,一把將他推回牀上,再跨坐到他身上,採取主動權。
啊!這才是刀青梅。
他想像不出來她婉轉承歡是什麼樣,至於像一般中東女人那樣以父親為天、以丈夫為神,更是連想都想不出來。
刀青梅比較可能會做的事,是看上一個男人之後,一把將他打昏,然後推回山洞裏壓寨。
她跨坐在他身上起伏,望著那雙黑眸裏深沉的滿足與笑意……
「我們接下來會怎樣?」她突然問。
「嗯?」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柳腰,慵懶地隨著她的步調挺動。兩人都不急著攀山越嶺,登峯造極。
「我們算不算在談戀愛?」她好奇道。
「戀愛」這種肉麻的詞彙換來他一個痛苦的皺眉。
「我甚至不喜歡你!」隆隆的男低音強調。
「我也覺得你很討厭!」她重複。
深邃的眼與靈動的眸撞上,她驀地咯一聲,笑了出來。
那,就這樣討厭下去好了!
一直、一直討厭下去——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那天你到底是怎麼跟一羣男人洗澡而沒被人發現你是女人?」
「……秘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