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琪失魂落魄地走進客廳,看見福伯和福嫂正在等她。
“天啊!你看起來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福嫂皺了皺眉。
裴安琪的靈魂好像出了竅似地,“嗯。”
福伯和福嫂對望了一眼。“你和威廉怎麼了?”福嫂小心翼翼地問。
“沒怎麼,他已經很明白地告訴我,他不喜歡我。”她沮喪的説。
“安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好愛他!”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就快要哭了。
福嫂將她攬入懷裏,緊緊地抱住她,輕聲説:“你以後還會碰到別的男生。”
“我不要別的男生!”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熱淚,正在福嫂的睡衣上氾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福嫂的懷裏探出頭來,兩眼紅腫,像只迷路的小白兔。“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愛我?”
“這樣好不好?明天我去找威廉,問他眼光怎麼這麼差,我們小姐純真又……”福嫂輕拍着她,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不用去了,他明天就要坐飛機走了,他要和別的女生結婚,再也不回來了。”裴安琪淚流滿面地跑進自己的卧房,把門鎖上,無力地靠在門後嚎陶大哭。
看來威廉遵守了他們的君子協定,讓小姐死心了。福伯心想。
房裏傳來一陣陣啜泣聲。
“小姐,你開門好不好……”福嫂敲着門。
“福嫂,不要管我,已經很晚了,你和福伯去睡吧。”裴安琪抽抽搭搭地説。
“這個時候,我們也不能為小姐做什麼,走吧,去睡覺了。”福伯拉拉福嫂。
“可是你聽她哭得那麼傷心……”小姐哭得她心都痛了。
“你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哭過就沒事了。”小姐那樣傷心,他心裏也很難過,但他堅信自己沒做錯。
不要説威廉配不上小姐,就算他們結婚,也不會幸福的,威廉一定會瞞着小姐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還是早點拆散他們比較好。
“真的會沒事嗎?我怕小姐想不開。”福嫂擔心不已。
福伯緊咬着下唇,然後説:“不會的,你太杞人憂天了。”
“小姐,我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不要哭壞了身體。”福嫂對門內説,而後和福伯回房間睡覺。
早點睡,她今晚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裴安琪趴在牀上,和小時候那樣,將臉埋在枕頭裏,傷心欲絕地哭着。
父母意外喪生時,她也是像現在這樣痛哭失聲,彷彿河堤決防。那時她的心破碎了,不知何去何從,似乎在這世上已無希望,然而現在也是一樣,明天威廉就要走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她覺得未來的日子一片愁雲慘霧。
“娃娃,我不想他走……”她對着她的布娃娃説,“我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她又哭了起來。
裴安琪一直哭,從晚上哭到天矇矇亮,哭得聲音都沒了。她感到喉嚨很不舒服,彷彿好幾天沒喝水一樣。當她起身時,她感到頭痛得像快裂開。
她跌跌撞撞的衝進浴室,用冷水潑臉,接着低頭猛喝水。過了一會兒,才關上水,靠在冷硬的盥洗台旁。
她不想再哭了,不想再想威廉了,只想要減輕這劇烈的頭疼,突然她想到快樂丸,她扶着牆壁走進卧室,而後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包快樂丸。
頭好痛,可能要吃十顆,才能解決她的痛苦。她用漱口杯裝水,仰頭吞下十顆快樂丸。
沒想到頭卻痛得更厲害,有如針刺。那鏡子裏的人,像外太空怪物一樣,五官全扭曲了。她申吟着躺到牀上,把自己蜷縮成球狀,閉上眼睛,很快地不再有痛的感覺,什麼感覺都沒有。
幾個小時後,福嫂來敲裴安琪的門,“小姐,十點了,該起牀了。”門內靜悄悄的,彷彿裏面沒有人。
“小姐昨晚很晚才睡,你讓她多睡一會。”福伯説。
“我知道她很晚睡,可是我的左眼皮一直跳,右眼跳財,左眼跳災……”
“你別迷信了!”福伯斥責。女人就是迷信。
“我不放心,我要進去看看。”福嫂拿出一串鑰匙。
打開門後,福伯探頭進去,“你自己來看,小姐好好地睡在牀上。”
“哎呀,小姐沒蓋被子,要感冒了。”福嫂走進房間。
“這麼大了還踢被……”福嫂替裴安琪拉上被子時,突然驚叫,“唉呀,小姐的臉好蒼白!”
“小姐、小姐!”福伯掐了掐裴安琪的人中。
福伯的動作讓裴安琪恢復了朦朧的意識,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眼神渙散地看着福伯,“福伯……”她微微動着沒有血色的嘴唇,然後又再度閉上了眼睛。
“小姐!”福嫂抱着昏迷不醒的裴安琪,大聲呼叫着。
福伯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福嫂則跑去叫小陳趕快去找威廉。如果小姐需要輸血,威廉剛好可以派上用常
不久救護車趕到,救護人員立刻替裴安琪戴上氧氣罩,然後載往醫院。
到醫院後,裴安琪馬上被推進手術室。福伯和福嫂在室外急得坐立難安。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福伯和福嫂立刻上前,“醫生,我們小姐的情況如何?”
“不樂觀,她需要緊急輸血,可是目前血庫裏,沒有她那種血型。要是一小時內,調不到她那種血型的血,我也無能為力。”醫生面色凝重地説。
“你是説,小姐只剩下一個小時的生命?”福伯焦急地問。
醫生無奈地點頭。“現在只有聽天命,等待奇蹟出現了。”
“小姐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對得起老爺和夫人……”福伯老淚縱橫。
“不要哭了,她不會死的。”福嫂拿手帕給福伯。
“你話什麼這麼篤定?”福伯看着福嫂。
“難道你忘了,威廉的血型和小姐一樣?我已經叫小陳去找他來醫院。”
“我沒忘,倒是你忘了小姐説,威廉今天要出國。”
“他還沒搭飛機。”
“你怎麼知道他還沒搭機?”福伯馬上追問福嫂。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威廉現在在家裏,而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她的第六感還告訴她另外一件事——小姐和威廉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
廉星燁從衣櫃裏找出一隻小型的旅行箱,塞進幾件比較喜歡的襯衫和長褲。
這時,大門的鈴聲響了,接連幾次急切的門鈴聲。
會是誰呀?按得這麼急,他狐疑地走去開門。
門口站的男人他看過幾次,他是裴安琪的司機。
“太好了,威廉先生你還沒走……”小陳喘着氣説。
“你有什麼事?我還要趕飛機。”
“我家小姐快死了……”
“別騙我了,這又是你家小姐想留我下來的小伎倆,對不對?”
“不對,不對,我怎麼可能拿我家小姐的生命開玩笑,小姐正在醫院,急需要你的血。”小陳看了下手錶,“如果三十分鐘內你沒有趕到,小姐就不在人世了。”
“我們趕快去醫院。”他們匆忙上車。
在去醫院的路上,廉星燁一直催小陳開快點。“快!閃黃燈了,快衝過去!”
他們衝過去時,差點和一輛衝出來的機車相撞。
“好險,威廉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在二十分鐘內趕到。”
一到醫院,廉星燁立刻亮出了自己的胳臂捐血,而且一下就捐了一千西西。
輸完血後,廉星燁以棉花按住手臂。大概是捐太多血的“餘波盪漾”,當他站起來時,身體有些搖晃。
“哎呀,你怎麼站起來了?你才捐完血,又一下捐那麼多,趕快躺下來休息。”護士小姐過去扶他。
“沒關係,我要去手術室外面等。如果血不夠,到那裏找我。”
廉星燁走進等候室,等候室裏坐着很多焦急的家屬,而福伯坐在最前。
他走向福伯,福伯立刻站起來,感激的説,“威廉先生,謝謝你。”
“手術進行得怎麼樣?”
“不知道,醫生還沒出來。”福伯憂慮的説。
“昨天晚上我看安琪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醫生説她是服用藥物過量。”
“服用藥物過量——那不就是自殺!”他以顫抖的聲音説。
“我們並不知道真相!也許那孩子只是不知道不可以一次吃太多藥。”説完,福伯跌坐在椅上,“現在我們只有靜靜的等了。”
福嫂看着廉星燁慢慢地走到窗邊,用手撐在窗台上往外看。他咬緊牙關,緊繃着身體。她很想走過去安慰他,告訴他小姐不會有事的。可是此刻她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她自己都擔心得甚至無法順暢地呼吸。
廉星燁不顧“請勿吸煙”的警告牌,點燃一根香煙。安琪不是自殺,是他殺,而兇手就是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他害安琪自殺的。
他不斷地吐着煙圈,整個等候室瀰漫着煙霧。
“先生,你要抽煙,去外面,不要在這裏,這裏是禁煙區。”有人提出抗議。
廉星燁熄滅煙蒂,而後他重重地跌坐在椅上,兩眼無神地直視着前方。隨後,他將臉理在掌心裏,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福嫂起身走向他,並在他身旁坐下。她把手搭在他肩上,“威廉。”
他低着頭,先用手背將臉上的淚水擦乾,然後抬起頭來看着她。“福嫂,是我害了安琪。”他的臉上,有殘留的淚痕。
“別這麼説。”福嫂温暖的説,“你只是想找理由怪罪自己,而你不該這麼做的。小姐從認識你後,一直都很快樂,你不必為這件事負責。”
“如果我沒騙她説我要結婚,她也不會……”
福嫂打斷他,“不要再説這些了,你一天都沒吃東西,我想你最好去吃點東西。”
“我不餓。”他搖頭。
“我知道你為小姐擔心,但你捐出那麼多的血,又不吃點東西,身體撐不住的,如果小姐還需要你輸血,你若再輸給她,恐怕連自己也要倒下去了。”
廉星燁想了想後,走去告訴值班護士,有什麼事可以到自助餐廳找他。
福嫂則去告訴福伯,“我和威廉先去吃飯,回來時替你帶個便當。”
這頓飯吃起來索然無味,兩個人牽掛着安琪,幾乎沒説什麼話。
吃完飯後,廉星燁和福嫂回到等候室,福伯告訴他們,裴安琪還在手術中。
手術已經進行超過十小時了。恐懼爬滿他們心頭,他們一起坐下來等,沒説半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等候室實然忙碌起來,一個滿身是血的角頭大哥被推進來,尾隨兩名警員,一個喋喋不休的護士推着抬車過來,上面躺着一個老人。進進出出的人愈來愈多。
一名醫生走出手術室,朝福伯走去,“她的情況如何?”福伯問。
“她的情況不好,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醫生説。
“噢,天啊!”福嫂低聲説,緊抓住福伯的手。同時她看到福伯好象在瞬間變的脆弱起來;而威廉那俊美的五官,皺成了一團。
“醫生,你一定要盡全力救她。”福伯説話的聲音低沉微弱。
“這是我的職責。”醫生繼續説,“她已經移出手術室,現在在加護病房。只要她能撐過二十四小時危險期,就沒問題了,現在我們只能祈禱。”
“我們能進去加護病房見她嗎?”廉星燁問。
“她還沒清醒,不過你們可以見她一會兒,一次一個人,她現在必須待在加護病房,隨時有人會照顧她。我也會叫值班護士隨時通知你們狀況的。”
“謝謝。”福伯説,然後醫生便離開了。
福嫂第一個進去加護病房,她出來後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個不停。
接着福伯進去,出來後也是老淚縱橫。
福嫂抱着福伯,“我好怕……”
看着福伯和福嫂泣不成聲的模樣,廉星燁緊張而焦慮地走進加護病房。
隔着玻璃,廉星燁默默地望着那張在白的臉,插在鼻孔、手臂和身上的管子,以及接到螢幕上的電線。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可憐女孩,在昨天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愛着她,但這一切是否太遲了?他是否會失去她?
雖然他是個無神論者,但是為了安琪,他願意向神祈願,向神宣誓。
神啊,如果安琪安全度過二十四小時,他以後絕不再玩女人!如有違背誓言,他願受不舉之刑。
“先生,探病時間過了,你必須出去了。”護士小姐站到他身旁。
“可以讓我多待五分鐘嗎?”
看在他英俊的份上,護土小姐答應了。“好吧,五分鐘後你要出去喔,不然被護理長髮現,我會被罵的。”
“謝謝你,五分鐘後我會出去的。”他的臉頰緊貼着冰冷的玻璃窗。“安琪,你要好起來,為了我。”
回到等候室,他頹然坐在椅上,瞪着牆壁發呆。
漫漫長夜開始了。
值班護士看到他們個個面露疲態,就勸他們,“回去休息吧!暫時她的病情還不會有變化的。”
“福伯,福嫂,你們回去吧,明天早上再來,這裏有我。”廉星燁體貼的説。
“不,我們都想留下來,我們要在這裏陪安琪度過危險期。”福嫂説。
到了午夜,福伯和福嫂因為年紀大了,體力不支,都睡着了。
廉星燁站在窗邊,他的眼睛雖然望着醫院的中庭,心裏卻想着裴安琪。
他的世界自從裴安琪出現後,開始天旋地轉,什麼他是性變態、愛滋病,全是她弄出來的,噢,他還記得她要他和充氣娃娃發生安全性行為,把他給氣得半死,還有,他的不舉,也是因為她……
“先生。”加護病房的護士小姐站在他面前,將他的思緒帶回現實。
“是不是裴安琪醒來了?”
“不,沒有,她還是一樣。我想你可能需要這些毯子。”
“謝謝你。”他從她手上接過它們。
“你真的該睡一會兒,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叫醒你的。把自己的身體弄壞,可幫不了她的忙。”
“你説的對,謝謝你。”
廉星燁將毛毯益在熟睡中的福伯和福搜身上,然後他在福嫂旁邊坐下,將修長的腿往前伸,閉上眼睛。
他犯了一級愚蠢的罪,他愛上安琪而不自知,或者害怕承認,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她,然而她卻可能永遠地離他遠去。
想到這裏,他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就算他們天人永隔.他也要不計代價,找到能把她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回來的咒語。
一陣説話的聲音,同時吵醒了福伯和福嫂,福嫂發出一聲申吟,福伯站起來伸伸腰時,毯子掉到地上。
“這是你,還是護士小姐幫我們蓋的?”福伯拉起毯子,温和地問廉星燁。
“我,不過毯子是護士小姐拿給我的。”
護士小姐一定是因為威廉英俊,所以拿毯子給他,是要給他蓋的,不是給他們這兩個老人,而且等候室裏的其他人,也都沒有毯子。福伯心想。女人找老公,最好不要嫁太英俊的,就算老公不花心,別的女人照樣虎視眈眈。
“一看就知道,你昨晚都沒睡?”福嫂注視着他。
“嗯,才一個晚上沒睡,我不會怎麼樣的。”
這時,醫生走向他們。
“安琪怎麼樣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問。
“她的情況不惜,穩定下來了,雖然她還沒醒過來,不過目前情況相當樂觀。”
“謝天謝地。”福嫂雙手合十。
“什麼時候可以見她?我是説直接見她。”廉星燁問。
“今天下午就可以見她了,我打算下午將她轉到一般病房,不過我建議你們,先回家洗個澡,睡個小覺後再來。”醫生指着廉星燁,“尤其是你,你的氣色看起來,比裴安琪還糟。”
廉星燁摸摸自己未刮鬍子的下巴。他的樣子大概真的很糟吧。
醫生走後,福伯對廉星燁説:“既然下午才看得到小姐,那我們先回去了,下午再來,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我想持在這裏,如果安琪醒來,我會馬上打電話給你們。”他不希望安琪孤單地醒來,他要守候在她身旁。
小姐説威廉不喜歡她,但她不這麼覺得。福嫂心忖。只有喜歡,才可能擔心到廢寢忘食。“威廉,要吃早餐喔。”叮嚀後,她跟福伯走出醫院。
廉星燁將毛毯還給護士小姐,並問她:“我想進去隔離病房看安琪,可以嗎?”
“這樣違反規定耶。”護士小姐為難的説。
“拜託啦。”
“你似乎很愛裴安琪小姐?”護士小姐心裏羨慕不已。
廉星燁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微笑,“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自己很愛她。”
“我去幫你找一件白抱,你進去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説你是實習醫生。”
“太謝謝你了。”
稍後,廉星燁穿着白袍走進隔離病房。裴安琪仍然靜靜地躺在牀上。
裴安琪夢見穿着黑衣的人們圍着一個方盒子,四周有大理石的墓碑,看起來好像是在舉行葬禮。牧師以悲哀的聲調唸完一篇作文後,棺木緩緩放入土中,她走向前,在棺木上扔了一朵她最喜愛的白玫瑰——
咦?怎麼會!躺在棺木裏的人,竟然是她!
福嫂難耐心頭的悲傷,哭喊着道:“小姐,你為什麼要自殺?”
“不是自殺,我只是以為吃十顆快樂丸,可以解除頭痛。”她對福嫂説,但是福嫂似乎聽不見,接着背後有人把她推下,閉上棺木的蓋子。她用力拍打棺蓋,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是沒有用,他們聽不到。
然後畫面變了……她在海里,隨着淺浪飄浮,愈來愈遠,一直到海浪淹沒她的衣裙,她感覺冰冷的海水慢慢地在吞噬她……
“安琪。”他喚着,希望能看到裴安琪有點反應,恢復知覺,可是她沒有。
誰?誰在叫她的名字?裴安琪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但仍閉着眼。
“安琪,我沒有出國,你快張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
就在她整個人沉入海底前,突然有個東西捉住她,把她抱回到岸上。
裴安琪的眼珠又轉了一下,眼皮張開了一下又閉起來。
他靠近牀邊,俯下身。“安琪,加油,快把眼睛張開!”
裴安琪的眼睛慢慢地張開,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威廉!”
“是我,我在這裏。”他的眼裏蓄滿了高興的淚水。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在作夢吧?”
他忽然伸出手,掐了一下裴安琪的臉頰。“會不會痛?”
“你掐的那麼大力,當然會痛。”
“這樣你才知道不是夢。”他把她的手放回白色的牀單上。“我去叫護士來。”
“不要離開我……”她緊抓着他的手。
“好,我不走,我在這裏陪你。”他輕輕拍她的手背。
這個時候,護士小姐過來,“你醒了,本來醫生説下午移病房,但加護病房的牀不夠,我現在就幫你移病房。”
廉星燁幫忙護士小姐將她推往一般單人病房。車輪吱吱嘎嘎地在走廊上響着。
到了單人病房。裴安琪攀住廉星燁的脖子,換到另一張病牀上。
“我去打電話給福伯、福嫂。”他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了,沒帶大哥大。
廉星燁出去後,護士小姐對裴安琪説:“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我也希望他是我男朋友,可惜他不是。”她答道,像個悶悶不樂的小孩子。
“他不是?不會吧——他輸了一千西西的血給你,又整晚不睡地坐在等候室,早上醫生叫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走,還求我讓他進加護病房,他要在你病牀旁守護着你,如果不是男朋友,是不可能這樣的。”護士小姐向她眨眨眼,“我好希望以後也有人這樣對我,如果那個人的長相能像你男朋友更好。”
“威廉真的不是我男朋友,他從沒説過喜歡我。”
“説不定他現在喜歡你了!有些男人很遲鈍,不是要等到情敵出現,就是要等到快失去時,才會發現自己原來喜歡這個女孩。”
她嘆了一口氣,“我很希望被你説對了,但他快和別人結婚了。”
“那真可惜。不和你聊了,我去幫你拿藥。”護士小姐離開病房。
護士小姐出去沒一分鐘,廉星燁便走進來,“福伯和福嫂馬上就來。”
她點點頭。“威廉,你一下輸給我一千西西的血,不要緊吧?”
“放心,我的身體壯得像泰山。”他學泰山舉起兩隻手臂。
“人家都是説壯得像頭牛,沒有人像你説泰山。”她好笑地説。
“我這麼英俊,不適合用牛來形容。”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安琪,醫生説你服用藥物過量,你吃了什麼藥?又為什麼要吃那麼多?”
“我哭得頭好痛,想説吃那個丹尼賣給我的十顆快樂丸,可以減輕痛苦,哪知道會變成這樣。”
原來只是吃錯藥,不是自殺。“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的心臟差點被你嚇停?”他半責備半心疼地説。
“哪還有下次,我再也不敢亂吃藥了。”她像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什麼時候要去很遠的地方?”
“不去了,永遠都不去了。”
“為什麼呢?”她睜大眼睛看着他。
“因為我怕我去了,你如果又生病,又要我的血時,我會來不及回來救你。”
“説得我好像是專門吸你血的吸血鬼喔。”她偏着頭,就像個正在等老師解答難題的學生一般,注視着他,“你永遠都不去,那麼那個在等你娶她的女人怎麼辦?”
‘其實沒有那個女人,我騙你的。”他用深情的眼神凝視着她。“以後我也不會有別的女人,只有你。”
“你是説你……”她的舌頭像被打了蝴蝶結。
“我從沒對女人説那三個字,所以有點説不出口,反正你心裏知道就好了。”
“説嘛,説嘛,人家好想聽喔。”她撒嬌的説。
廉星燁用他這一生中最温柔的聲音,對着裴安琪説,“我愛你,安琪。”
“我好想告訴全世界,威廉愛上我了!”裴安琪浪漫地説。
廉星燁臉上掛着一抹迷人的微笑。“我也應該去告訴全世界的女人,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已經墜入情網了。”他用雙臂,摟住自己未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然後低頭搜尋着她的櫻唇。
這時,福嫂推門走進來,福伯走在她後面,然後福嫂止步轉頭對福伯説:“我們不要進去當電燈泡。”他們悄悄退出病房。
數天後的早上,裴安琪出院,這天剛好是她十八歲的生日。中午,福嫂在家裏為她辦了個生日派對,受邀的人除了威廉,還有她的表哥。
其實表哥來,不是為了吃蛋糕,而是來和福伯談她接下營造公司的事。
門鈴響時,她正在用房,裝飾自己的蛋糕。她搶在福嫂前,“我去開。”
裴安琪打開門,廉星燁正對着她微笑,“生日快樂!”
“嗯,我怎麼沒看到你帶生日禮物來?”她的小嘴嘟了起來。
“我有帶,只是那個禮物很校”
“是什麼?”她急於想知道。
“先給我一個吻,我再告訴你。”他的眼睛閃爍着光芒。
她踮起腳尖,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快告訴我,你送我什麼?”
“不告訴你,因為你沒有好好吻我,我感覺好像是被小鳥啄了一下,真正的吻,要像這樣……”他將手繞到裴安琪的背後,緊緊地把她擁入懷中,捉住她的嘴唇。
突然有人在廉星燁背後,輕輕咳了一下。他鬆開手,但仍輕輕環着她。
裴安琪紅着臉對來人喊了聲:“表哥!”
“小表妹,你男朋友?”表哥的眼睛由上而下地打量廉星燁。
她表哥的眼神讓廉星燁很反感。“威廉。”他用手指着自己,算是自我介紹。
“閻森。”閻森向他説,然後轉看裴安琪,“小表妹,你這麼少出門,居然也能交到男朋友!”
“我和威廉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他是捐血給我的人。”她看了廉星燁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濃情蜜意。
這時,福嫂走過來,“你們全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吃飯了。”
他們吃完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後,表哥和福伯便進書房談事情。
而福嫂則拿出一箇中央插着蠟燭的生日蛋糕。
“福嫂,才剛吃飽,就要吃蛋糕!吃不下啦。”
“小傻瓜,我是替你着想,趕快唱完生日歌,切蛋糕,你就可以和威廉出去玩了。”福嫂笑説。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裴安琪快樂的唱着,“祝我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廉星燁也唱,荒腔走板的歌聲讓裴安琪笑得前俯後仰。
“威廉,你唱歌好難聽喔!”
“我五音不全,從小最怕上音樂課了。”所以説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上天給他一張完美的臉,但卻給他一副破鑼嗓子。
“吹蠟燭了。”福嫂説。
“先許願,我第一個願望是,希望福伯和福嫂長命百歲。”她認真的説。
小姐每年的第一個生日願望,總是給她和福伯。福嫂感到欣慰。
“第二個願望是,希望我不要再生病了,第三個願望不能説……因為説出來就不會實現了。”裴安琪在心裏許下第三個願望——希望今天能和威廉上牀。
接着,裴安琪吹熄臘燭,切一小塊蛋糕給廉星燁,“這蛋糕是我特地為你做的,你吃看看好不好吃?”福嫂説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好吃,這裏面有愛的味道。”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他們的視線緊緊地纏在一起。
福嫂看看安琪,再看看廉星燁,一絲微笑浮現在她的臉上。“實在受不了你們兩個了,就在我面前眉來眼去,好了,快出去,不然你福伯出來,又要羅羅嗦嗦一大堆。”
“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裴安琪跑上樓。
十分鐘後,裴安琪出現在樓梯上,手扶着欄杆。她穿着一襲白色面紗洋裝,領口非常低,露出深深的乳溝,他記得她的胸部並不大,裏面可能穿了魔術胸罩,裙子超短,只能勉強遮住屁股,看起來非常性感、極度誘惑。
“天哪……”廉星燁喃喃地説,血液突然凝住不動了。
她優雅地步下樓梯,就好像從美麗佳人雜誌封面跳出來的模特兒,滿臉燦爛的笑容。她停在他面前,挽住他的手肘。“我們走吧。”
“祝你們玩得開心!別忘了在——”福嫂停頓一下,故意賣個關子,而後脱口而出,“天亮之前回來。”
“福嫂!”裴安琪嬌嗔,然後和廉星燁出門去了。
裴安琪原本以為他們會坐計程車,但門口停了一部和威廉以前同款的跑車,只不過比較新。
“你買新車了?”
“嗯,不買車,怎麼帶你出去玩。”上車後,他問她,“你想去哪裏玩?”
“嗯……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那我們去木柵動物園好不好?”
“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看着他,“我們去你家。”
“福嫂沒告訴過你嗎?女孩子去男人家,可是會發生危險的喔。”
福嫂當然有告訴過她,但她就是希望發生那種危險,只是恐怕有點困難。“會有危險嗎?你不是不舉?”
她又説到他心頭的痛。“説的也是,好吧,那就去我家,我們可以看VCD。”
他發動車子,開回家裏。
在廉星燁的放映室,裴安琪將頭斜倚在他的膝上,認真地看着影片。
突然,裴安琪坐直身體,向廉星燁伸出手,“我的生日禮物呢?”
“我差點忘了。”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小金框盒子,把它放在她手中。
裴安琪在打開前,就已經猜到那是什麼了。不過,她還是被那隻雕刻華麗的戒指嚇到了。“哇,好漂亮喔!”
“這是顆拿破崙皇冠上的鑽石,周圍的藍寶石是取自約瑟芬的珠寶項鍊。”
“它很貴吧?”
“非常昂貴,可以在安和路買下一棟房子。”
“這麼貴重,我不知道該不該收下……”
“你不要,那我送給別的女人咯。”他唬弄她。
她趕快把它從他手上搶過來。“我要,我要,這是我的,你不可以送給別人。”
“手伸出來,我幫你把這枚戒指戴上。”他將它套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
裴安琪看着手上閃耀着光芒的鑽戒。如果是套在左手上該有多好。
“我要怎麼謝謝你呢?”
“我只要你一個法式深吻做謝禮。”
“法式深吻?”她只聽過法式捲餅,沒聽過法式深吻。
“哥哥教你,法國人都是怎麼接吻的——”他勾起她的下巴,她柔順地揚起頭來迎接他飢渴的嘴唇。他的吻愈來愈猛烈,彷彿要將她肺部的空氣抽光似的。
“威廉,我呼吸困難……”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這才放開她的唇,轉到她耳後那塊敏感的地帶。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頗抖。他一邊吻着她,一邊拉開她背後的拉鍊,拉下她的洋裝,然後他解開她胸衣的鈎扣……
激情過後,她躺在他的管彎中,感到完全的滿足,完全的被愛。
她用臉頰摩挲他的胸膛,然後嘆了一口氣。“難怪女人喜歡跟你上牀,你的牀上功夫比李連杰的中國功夫還好。”
“我會把這個當作讚美。”廉星燁笑説。
她撐起身體看着他。“威廉,你會不會嫌我在牀上很笨、什麼都不會?”
“不會。我會一點一點教你,把你教成潘金蓮第二。”
“我做潘金蓮,那你不就是西門慶,西門慶是歷史上有名的花花公子!”她無限委屈地看着地,“你還想風流啊?”
“非也,我以前是西門慶,從現在開始是東門慶。”
“東門慶是什麼碗糕?”
“小傻瓜,東門慶是西門慶的相反,也就是説,我以後不風流了,只和你一個女人上牀。”他可沒忘,也不敢忘,在她病危時,他所發的誓,他可不想當不舉男!
在牀邊小燈的照射之下,裴安琪的睡臉十分美麗。廉星燁痴迷地凝睬着。
他是真的喜歡她那張小小的臉,還有她睡覺時,蜷縮得像小貓的姿勢。但是不能再看下去了,時間不早了,他必須送她回家。
“安琪,起來了.該回家咯。”他推搖着裴安琪的背部,可是她卻將臉躲講被子底下。
“小懶豬,”他想掀開被子,但裴安琪大喊了一聲——
“不要!”
“還不想回家藹—”他開始用搔癢向她進攻。
“不要抓我,人家怕癢。”被單下傳來模糊的求饒聲。
“除非你起來穿衣服,我才不抓你。”
“不要,我不要回家,福嫂説我可以天亮前回去的。”她知道福嫂會幫她在牀上做假人,騙過福伯。
“那我也要躲進被單裏。”他鑽進被裏,壓在裴安琪身上。
他的唇又愛戀地捕捉她的,狂熱地吮吻着,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他漸漸地滑下身體,吻着她的雪頸、乳溝、肚臍,然後他拉開她雙腿……
“啊!你要做什麼?”裴安琪本能地闔上腿。
“我要吻你那裏。”他的舌頭在她腿上游走、輕拂。
那是種奇妙的折磨。拜託!她無聲地乞求。我不能忍受了!但是,噢,請不要停止。裴安琪全身顫抖着,雙手緊抓着被單,不停地發出申吟。
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威廉……拜託你……”她焦躁地扭動全身,好像在渴求些什麼。
“威廉……噢……威廉……”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迎向他,口中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
“我愛你!”他想都不想就説。
“我還沒寫完,而且我不是寫我愛你,我寫了不只三個字。”
“那麼多筆劃,我哪猜得出來。”
“我寫的是,你忘了戴保險套。”
“我知道,太興奮了,來不及戴。”
她仰起臉蛋,“我要是有小孩怎麼辦?”
“生下來埃”他理所當然的説。
“哦。”她好失望。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她想聽他説我會負責。
“你生小孩……”他想了想,然後笑了出來。“你自己還是小孩,我想到你牽着小孩去上小學時,老師恐怕以為你是她姐姐……”
威廉的聲音愈來愈遠,也愈模糊,裴安琪掙扎不過濃濃的睡意,沉入了夢鄉。
睡着了。他的後輕輕拂過她的眼,“晚安。”然後他閉上眼睛。
等他張開眼睛時,看到裴安琪正在看他。
“早安,睡男人。”
“早安。”他吻了吻她的臉頰。“真想每天晚上跟你做愛,第二天醒來時看到你在我牀上。”説完他下牀走進浴室。
那就娶她嘛,笨蛋!這樣不就可以每天晚上做愛,白天醒來看到她!安琪想,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開口向她求婚呢?
乾脆,她向他求婚好了……可是她又怕把他嚇跑,如果他還不想結婚的話。裴安琪裏着牀單,下巴抵在膝上。他會不會永遠都不想結婚啊?
廉星燁走出浴室,一邊穿上新內褲,一邊問:“還不穿衣服?”
“威廉……”她有點想問他,有沒有想和她結婚,但又不太敢問。
他穿起長褲,並把拉練拉上。“什麼事?”
“沒有。”她決定不問了。
“沒有嗎?”廉星燁並不相信。“我覺得你似乎有話要對我説。”
“沒有,我只是叫好玩的,我一叫,你就會看着我,好像小狗喔。”她格格的笑了出來。
“好啊,罵我小狗,看我不打你屁股才怪。”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上牀,一把扯走她的被單後,他倒吸一口氣。她全身毫無遮掩,像新生的嬰兒。
“啊!”她尖叫地看着他,發現一對飢渴的眼睛,死盯着她。她拿起枕頭丟向他,“你的眼睛好色喔!”
“我不只眼睛好色……”他迅速脱下才剛穿上的長褲和內褲。
做完之後。
“幾點了?”他抓起牀几上的手錶。“我的天哪,十一點了!”
“這麼晚了!”她立刻跳下牀,衝進浴室淋裕完了,福伯可能已經發現她一夜沒回家了。
裴安琪多好農服後,廉星燁開車送她回家。
到家後,威廉本來要陪她進去,但她想想還是不要,怕福伯罵他。
裴安琪推開門,家裏十分安靜,只有廚房傳出細微聲音。她走進廚房。福嫂由壹週刊前抬起頭。
“回來了。”
“福伯發現了嗎?”她小聲的問。
“你想呢?他當然發現了,不過他會假裝沒這回事,因為生米煮成熟飯了,他也不好意思説你什麼。”
“福嫂,你看!”她舉起右手,給福嫂看她手指上珍珠的鑽戒。
“威廉向你求婚了,”福嫂喊道。
“還沒。這只是生日禮物。”她嘟起嘴。
‘他真大方,生日送這麼大顆的鑽石。”雖然她不懂鑽石,但看也知道那顆鑽石很值錢,絕不是南非鑽。
“福嫂,”她用手掩住呵欠。“我要去睡覺,不用叫我吃飯。”
“看來昨天晚上威廉把你累壞了。”福嫂對她眨眨眼取笑地説。
“不只昨天晚上,還有今天早上。”裴安琪笑着糾正。
福嫂含笑地搖了搖頭。“不害躁!”
威廉已有三天沒來找她了,也沒打電話給她。而她打過去,早上也打,晚上也打,但都沒人接,只是切到答錄機,不過,她都有留言,可是他還是沒打來,一通也沒有。
裴安琪躺在一張大而柔軟的椅子上,無線電話就放在她腿上。
福伯和福嫂一整天都怪怪的、互不看對方一眼,好像在冷戰,然而現在,兩人在客廳吵架的聲音愈來愈大。她從沒看過他們吵架,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
“我早告訴過你,威廉不是好東西,你現在相信了吧?”
“也許他家裏出事,才沒來找安琪。”
他們爭吵的原因,竟然是為了她和威廉的事!她實在很不乖,老是讓福伯和福嫂為她的事擔心。
“連電話也不打?”福伯挑起眉。
“……”福嫂無言以對。
“你們女人就是好騙,一句我愛你,一顆鑽戒,就把你們騙到牀上,我看那顆鑽戒,根本是假的,玻璃珠……”
“不是玻璃珠,小姐告訴我,那顆是拿破崙皇冠上的鑽石。”
“你以為他是王永慶的兒子!買得起鑽石?他不過是牛郎!”
“小姐告訴我,他不是牛郎,他沒跟她要過一毛錢。”
“就算他不是,也是花花公子,你不是看到了,小姐被騙失身後,他就不再出現了。”
“他會出現的!”福嫂大聲説。
“天啊,你比小姐還天真、無知!”
為了驅散憂鬱的情緒,裴安琪走下樓。
“小姐,你要出去?”福伯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花園散步。”她走出了屋子。
她毫無情緒地在福伯種的玫瑰花園散步,走着走着,整個人突然像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威廉這三天是不是去TU釣女人?
這麼一想,她腦海裏便浮現威廉和一個大奶女人,坐在吧枱上打情罵俏,而後和大奶女人去飯店共度良宵的情景……
一陣椎心痛楚襲上心頭,裴安琪痛得蹲了下來,豆大的淚水滑落在花瓣上。她悲哀的想,他一直就是花花公子,只因為她太愛他了,所以才漠視這一點。
這時,傳來一聲門鈴響。裴安琪聽到後,邊跑去開門,邊用袖子抹去眼淚。
當她打開大門,看到是威廉時,她立刻撲入他懷裏,緊緊地擁抱着他。
“哇!發生什麼事了?”他差點被她撞倒。
“好久沒看到你了。”她仰起臉,這才發現他的鼻子上橫貼着OK繃。“你鼻子怎麼了?”這點小傷卻讓他的臉更具魅力,多了一種神秘微帶侵略的感覺。
“被某個女人的煙灰缸打到。”
“她為什麼要打你?痛不痛?”她伸手摸了摸。
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不痛,她打我是因為我要跟她分手,這三天我是去和我那羣牀伴説拜拜的。”他跑去告訴她們,他戒色了,她們還以為他要出家,後來他解釋他是找到真愛,以後不再找她們了。
“你三天沒來找我,也沒一通電話,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她哀怨地説。
“小傻瓜,你太不瞭解我了,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他半生氣的説。
“我是一點都不瞭解你,我連你有沒有兄弟姐妹都不知道。”
“你不用瞭解我的兄弟姐妹,你只要瞭解我愛你就好了。”他雙掌捧着她的臉蛋。“我好想你。”
他實在想死地了,到哪裏都會看見她——馬路上、咖啡店裏、車上,還有,他的牀上。
“我也是。”她閉上眼睛,感到他的手指温柔地輕撫她的眉骨,接着是她的鼻樑,然後是她火燙的唇瓣,她張開嘴輕舔他的手指。
“安琪,你不知道舔手指頭也是性愛的一種嗎?”他粗嘎的説。
她張開眼睛,迷惑地望着他。“怎麼可能?”
“我舔你,你就知道了。”他把她的手指放入嘴中,開始舔吮了起來。
真的耶!沒想到吸舔手指,竟有這麼難以言喻的滋味,他每舔一下,她就酥麻一次。漸漸地,她全身虛軟了起來,軟軟地靠向他的肩。
她吸着他身體的氣味,一種混合着刮鬍水和純粹男性的味道,她渴望着他的愛撫、摟抱和令人心醉的吻。她的胸口變得沉重、刺痛起來,身體裏那股慾望慢慢地淹沒她。
“威廉……”裴安琪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夢吃。
“嗯?”他定定地望進她的眸底,她慢慢仰起下巴,獻上她的雙唇。
當他們的嘴唇相遇時,裴安琪希望能一直這麼下去。他們熱烈地親吻着,直到呼吸無法順暢才分開。
他們默默相互凝視,一股情山慾海即將爆發的氣氛,濃郁地浮在他們的四周。
突然,他用力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吼道:“我的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他俯下頭,用他的薄唇含住她,在她的唇上吸吮着。他從裴安琪的裙子內拉開一截上衣,手摸了進去,當觸到她那柔細的肌膚時,雙方都深吸一口氣,同時發出了欣喜的驚歎聲。
聽着她的嬌吟,廉星燁興奮了起來,剋制不了自己地拉開她的上衣。
她感覺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冷空氣中。“威廉”她推開他,拉下自己的衣服。“我們是在大門口!”
“好險!”他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再晚一分鐘就來不及了。”差一分鐘他就把她推倒在地,“就地正法”了。
“走,我們進屋裏去。”她拉起他的手,走進屋子裏。
“福伯,福嫂,威廉來了。”裴安琪高興地宣佈。
福伯抬頭看了廉星燁一眼後,又埋首在報紙裏。
對福伯的不歡迎,廉星燁並不以為意。福伯不喜歡看到他,因為他違反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但那是因為他愛上安琪了,而福伯大概也不會相信,只認為他是玩玩而已。
“我早看到了。”福嫂走過來用手肘輕輕地擔了地。
這麼説,福嫂也看到他們親嘴和……裴安琪羞紅了臉,並瞪了廉星燁一眼。“都是你不好!”
“福嫂又不是外人。”他對她皺皺鼻子。
“威廉,等一下一起吃午飯。”福嫂又説,“今天好好給你補身體,清蒸龍蝦、鮮嫩羊小排、五味生蠔、生鮮紫海膽……”這些全是壯陽固精的食物。威廉的健康,就是小姐的性福。
“譁,我聽了口水都流出來了。”廉星燁用手抹了抹嘴巴,好像口水真的流出來了。
那張嘴就是會討好女人。福伯回報紙時,故意翻得很用力。
“你們兩個來幫我剝豌豆。”福嫂説。“不要在這裏和福伯大眼瞪小眼。”
裴安琪和廉星燁坐在廚房裏的橡木桌前。
“威廉,跟我講你的家庭。”
“我的家庭真可愛,父母慈祥又……”他唱了起來。
“拜託拜託,不要唱了,我看到玻璃杯出現裂痕了。”她誇張的説。
“我爸媽在環遊世界,哥哥在埃及,弟弟在唸書,妹妹結婚了,和她老公在美國。”他一直有和廉星樵聯絡,所以知道他在埃及考古;而廉星鈞,他那個年紀,想也知道在唸書,而妹妹廉星語,她結婚很轟動,電視上都有播。
“那你的祖父母是做什麼的?”
“他們在天國。”他眼睛眯成一條縫。”你在調查我的祖宗八代嗎?”
“人家對你的每件事都很好奇嘛,”她對他微笑着,“你從你小時候説起。”
“我小時候啊,長得很漂亮,走出去人家都以為我是女孩子,而我又喜歡玩洋娃娃,我爸媽那時非常擔心,我長大後會是同性戀……”
大概就是因為他們太擔心了,所以他才會拼命和女人上牀,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
裴安琪從未有過這麼快樂的感覺。
她和威廉相處的非常愉快,白天他帶她去動物園看黑麻曙,下午看電影、吃爆米花,晚上去大飯店吃燭光晚餐,之後到他家做愛。
威廉不愧和一千名女人上過牀,做愛經驗豐富,她已經體驗過充氣娃娃説明書上寫的一百零八種做愛姿勢。
她現在每天一張開眼睛,就在等威廉的電話。
客廳的電話鈴聲響起。
咦?威廉怎麼不是打她房間的電話?裴安琪還是衝下樓,“我來接,我來接。”
“跑那麼快乾嘛,我又沒有要接,現在誰敢接家裏的電話。”福嫂又在笑她。
她拿起話筒,“威廉!”
“我不是威廉,不過他現在在我手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是誰?”裴安琪打從心底冷起。
“你可以叫我歹徒。”
“你想要錢是不是?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我這人很貪心,我想要的東西比錢更有價值。”男人嘿嘿地賊笑。
“什麼東西?我有嗎?”那男人的笑聲好恐怖,她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你有,你來了以後,就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而我一拿到我要的東西,就會放了威廉。”
威廉真的在他手上嗎?“讓我和威廉説話。”她要求。
“可以。”她聽到電話那端男人命令道,“把膠布斷開。”
然後她聽到,“安琪,你不要來……”
的確是威廉的聲音,接着她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他們似乎在打威廉。“喂,喂,你們不要傷害威廉!”
“我也不想傷害他,可是他有點不聽話。男人又説,“你越早來,他受的皮肉之苦越少。”
“我馬上過去,你們在哪裏?”她焦急的説。
“我警告你別報警,不然你來的時候,威廉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裴安琪的臉色就像牀單一樣白,“我不會報警。”
“也不要告訴你的管家,福伯。”男人特別交代。
“你怎麼知道福伯?”
“我對你的一切都很清楚,我在新店安坑路二七七號等你。”他掛斷電話。
掛上電話,裴安琪愣在原地,額頭不斷冒出冷汗。
福嫂看着呆若木雞的裴安琪。“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
“歹徒,他綁走了威廉。”她眼神飄忽地説。
“那還不趕快報答!”福嫂拿起電話。
她的神志霎時恢復,“不要打!他説我如果報警,就要殺了威廉。”
“我的天啊!”福嫂指住胸口。“他們要多少贖金?”
“他們要的不是錢。”她搖頭。
“不要錢?那他們要什麼?”福嫂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他們要什麼,他們説我過去後就知道了,也會放了威廉。”
“他們要你去!不可以,你不可以去。”福嫂猛搖着頭。
“可是我如果不去,威廉就死定了!”
“可是你去了,説不定連你都有危險……”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福嫂,我要趕快去基隆碼頭。”她穿上鞋子。
“我們先打電話給福伯好不好?”福伯偏偏這個時候不在,去公司,好像是公司財務方面出了什麼問題。
“告訴他我們就去不成了,他絕對不會救威廉的。”福伯一直都不喜歡威廉。
“那我和小陳跟你一起去。”
車子開到景美時,下起了大雷雨。
大雨不停地敲打著車身,能見度並不好,小陳費力地注視着霧霧的擋風玻璃。
裴安琪在水氣濛濛的車窗上塗鴉。她畫了一顆心,然後在心裏面寫上自己和威廉的名字。
雨勢愈來愈大,逼得路上的車子不得不減速進行。小陳知道她心急,不停地超車,這一次差點撞上一部因打滑而失控的大卡車。
“小陳,小心點,不要威廉沒救到,我們自己就先進太平間。”福嫂驚魂未定地説,希望小陳能稍加減速,天雨路滑,意外總是比較容易發生。
“放心吧,我的字典裏沒有‘車禍’這兩個字。”小陳再次加速。
不久,“小姐,我們到了。”小陳把車停了下來。
安坑路二七七號是一間廢棄的工廠,旁邊沒有住家,只有叢生的雜草。
小陳下車,打開後車廂,拿出一交換輪胎的長扳手和一把雨桑然後他打開雨傘,走到已經下車的裴安琪身旁,替她遮雨。
“小陳,你回車上,他們只要我一個人進去。”她接走小陳手上的雨桑
“小姐,這個。”小陳把長扳手遞給她。
“不用了,給我這個沒有用,我又不會打架。”
她走到後車門邊。福嫂的頭正靠在半開的車窗上。“小姐,我要去……”
“留在車上,我十分鐘沒有出來就報警。”她的聲音比想象中還鎮定,其實,她非常害怕——但她不會讓害怕阻擋自己。
“看情況不對,就大叫。”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啦。”裴安琪説完,便朝黑漆漆的工廠走去。
她走進挑高兩層樓的工廠,看到一部休旅車,還看到威廉被吊綁在橫樑的鐵鏈上,全身的重量掛在手腕,低垂的頭看着雙腳之間的地上。
“威廉!”她驚呼。
好一會兒,威廉才抬起眼來望着她。他的一隻眼睛腫得張不開,鼻腔裏留下的血弄髒了他的白色襯衫,褪色的牛仔褲上也有血跡。
“我的天啊,”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淚爭先恐後地流過臉頰,墜落在她腳邊。
“安琪,你來這裏幹什麼!還不快走!”廉星燁嘶啞着聲音説。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她向他跑去,想抱住他,但他的身體突然像火箭一樣往上衝。
“礙…”他咬着牙,痛苦地扭動身體。
“威廉,威廉!”看他痛苦的樣子!裴安琪心如刀割。
這時,樓梯上走下三個人,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她表哥,閻森!
“表哥!你怎麼在這裏?!”
閻森把變音器放在嘴邊,“小表妹,你説呢?”
這聲音不就是……
“你就是歹徒!”她睜大眼睛。
“答對了,可惜我沒準備獎品。”閻森嘻皮笑臉的説。
“表哥,你快把威廉放下來!”
“小表妹,你只要在這上面簽名,我馬上放了威廉。”他拿給她一份文件。
“這上面寫什麼?”上面密密麻麻一大堆字,她懶得看。
“喔,這上面寫你願意放棄繼承裴氏物產、無條件讓給我。”
突然——
“小姐,你千萬不可以籤!你簽了,就會一無所有。”福嫂衝進來。“裴氏物產是你爸爸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你不可以白白送給這個不知感恩圖報的小人。”
“罵的好,老太婆。小表妹,你可以不籤,我不會強迫你,而威廉,我也可以還給你,算是報答姨丈栽培我的恩德。”
“真的?”裴安琪看着閻森。表哥總算良心發現了。
“小姐,你別傻了,不可能是真的,他如果有那麼好心,就不會抓走威廉,還把他打得這麼慘。”夭壽,威廉那張俊臉被他們打得跟豬頭一樣。
“還是老太婆聰明,小表妹,你太天真,太好騙了,我是真的會還給你威廉,只不過……”閻森嘴角微微上揚,亮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你、你想對威廉做什麼?”她的下唇輕顫着。
閻森望着她,望進她害怕的雙眼中。“放心,我不會殺他。”然後他叫手下放下廉星燁。“小白臉,我們來看看,你對我小表妹有多重要……”
廉星燁往閻森臉上吐口水,“我操你媽的!”閻森的手下不知拿什麼東西撞擊他的臉,他低頭吐出了一口鮮血。
閻森用手背抹去臉上的口水。“我媽在天上,你操不到她了。小白臉,你身上哪裏最重要?這裏?”他用刀子拍拍廉星燁的臉,然後,他叫手下把廉星燁拉高一點。接着,他把刀子抵在廉星燁的重要部位。“還是這裏?”
“表哥,請你不要……”
“表哥,請你不要……”閻森學着裴安琪説,“小表妹,我這可是為你着想,我調查過他,他是花花公子,我先把他的命根子喀嚓掉,他以後就風流不起來了。”
“你不要再説了!我籤!筆給我。”
“小姐……”福嫂出聲想阻止裴安琪簽字。
裴安琪接下去,“福嫂,我知道你要説什麼,也知道自己會失去什麼,但我心意已決。”她接過閻森給她的筆。“籤哪裏?”
“我已經用鉛筆圈出來了。”
裴安琪簽好後問,“你可以放人了吧?”
“當然可以。”閻森叫二樓的手下解開鐵鏈。
鐵鏈解開後,廉星燁和鐵鏈匡琅一聲,掉在水泥地上。裴安琪立刻去跪在他身邊。
“威廉,你傷得好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閻森的背倚在休旅車上,一條腿輕輕盤在另一條腿上。“小白臉,不要辜負我小表妹對你的一片深情喔。”
“哼,你不用得意,我會連本帶利向你討回來!”廉星燁忍住疼痛説。
閻森仰頭大笑。“哈哈,真好笑。”他好不容易止住笑。“除了上牀,你有什麼天大的本事,儘管拿出來。”説完他大搖大擺地上車,揚長而去。
可惡!看來只有迴夢月山莊搬救兵了。廉星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