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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半年的時間,人們可以做許多事,當然,也有的人則一件事也沒有做,毫無疑問,趙宇屬於後者,當然,還有柳燕,要説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做,那也不太客觀,他們至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們慢慢地習慣了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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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説所有的超市都一個樣,那當然,因為逛超市的人也彼此相差不到哪兒去,他們在
一排排堆滿貨物的貨架之間留連,就像趙玫與柳燕一樣。
此刻,趙玫推着一個裝滿日用品的小車在走,柳燕跟在旁邊,手裏拎着一個小筐。兩人一起轉了一個彎,來到一架食品前。
補充介紹一下,趙玫是柳燕的大學同學,家境不錯,婆婆媽媽,性情隨和,心地善良。
"要牛奶嗎?"趙玫問。
柳燕搖搖頭。
"你應該每天喝一杯牛奶,瞧你瘦的。""沒關係,再説我也不愛喝牛奶。"柳燕説,兩人接着走,向着貨架的縱深處走去。
"我也不愛喝,可喝慣了,你知道,在我們這年紀,如果再不漂亮,那可就完了。""我早就完了。"柳燕笑着説。
"其實是我早就完了――你――你差遠了。""你還有什麼買的,我在外面等你――我可懶得再走了。"柳燕説。
"你以前不是最愛逛商場嗎?""我以前還想飛呢――""我也不轉了――走吧,一起走吧。"兩人一起來到收款台邊上,排進隊伍。
趙玫把柳燕放在地上的購物筐放進自己車裏。
柳燕説:"付賬的事,還是我自己來吧。""不用――我這兒有卡,我爸公司的――"柳燕抓住筐的手鬆開了,趙玫笑了笑:"一會兒去我們家吧?"柳燕低下頭:"我還是回家吧。"趙玫:"那多沒勁。"柳燕轉過頭去,目光茫然地看着不遠處的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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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玫家位於北京近郊,是一處私家別墅,看起來很漂亮,趙玫把車停下,對柳燕説:"天天逛商場,北京的各大商場都快成我們家了。""你就不是那種上班的人,在家待著等人把你帶走就行了。""那可不行,我還有人生價值呢!""值多少?""現在價錢很低,以後就不知道了。""以後會更低。""你怎麼知道的?""我是説我自己呢。"
自動門升起後,趙玫把車緩緩駛進車庫,她嘆了口氣,對柳燕説:"走,到我們家看看吧,正好我爸也在。"柳燕:"算了,我不進去了,還得打招呼。""要不咱們就呆車庫裏吧,我煩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在這裏聽音樂,你覺得怎麼樣?""挺好的,我還沒在車庫裏呆過呢。""喝什麼?""我喝可口可樂。"趙玫拿了車鑰匙,然後從前門出去,來到車尾,把後備箱打開,從裏面拿了一包零食,一筒可樂,一筒牛奶回來。她把東西放下,然後打開音響,音樂聲響了起來。
"不錯吧?"趙玫問。
"是你哥約會你們家保姆的好地方。"柳燕笑着説。
"真巧呀,我竟然在超市遇到你。"趙玫也笑了。"你要是逛得再狠點,還能碰到更多的人。""我們有一年多沒見了。""是啊――一年多了。""美國那種地方,討厭就討厭在任何事情都要自己做決定――我做了幾次錯誤決定後,就回國了。""後來呢?""後來――"趙玫嘆了口氣。
"怎麼了?""後來就懷孕了。""後來呢?""後來――後來就到現在了――""這不是挺順的嗎?"柳燕樂了。
"我突然想到,難道一生就這麼過去嗎?""這件可怕的事兒,我也想過――""你有辦法嗎?""沒有。""那怎麼辦?""不知道。""你還和趙宇在一起嗎?""最近不在了。""要不是因為他,我們也不會吵架。""那不叫吵架,叫翻臉――當初,為了他,你跟瘋了似的――""你還不是一樣――""其實,真像瘋了一樣的人是他――我想我得擺脱他,建立自己的生活――""真的?""真的。""什麼生活?""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你是説趙宇吧?我覺得他好像青春期還沒過完呢――""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就像一個敵人一樣。"忽然,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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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鬼差,在一個夜晚,趙宇又來到了柳燕家樓下,他喝多了,眼睛盯着柳燕的房間的窗户,從兜裏掏出手機,撥出柳燕的號碼,他聽到熟悉的"喂"的一聲,確認是柳燕的聲音,然後,他對着電話説:"我是趙宇,我又到你樓下了,你的窗簾還是那麼漂亮,我只想看看你的窗簾,別往下潑水啊。""那就看吧――別再打電話了,太晚了,我父母都睡了,你打電話會吵醒他們的。"柳燕不耐煩地説。
"所以,你最好下來,我有話對你説。""我不想聽――我真的不想聽――我累了一天了――你也喝多了。""那你什麼時候跟我一起吃日本菜啊――""等我有空了,情緒好點了再説吧。""那我怎麼辦?""你幾歲了?""我――柳燕,你聽着,沒有你――"柳燕皺皺眉,"啪"地把電話掛了,然後迅速關了燈,上了牀。
電話又響了,柳燕摘了電話,放在一邊。
黑暗中,電話傳出趙宇的聲音:"柳燕,我想你――下來吧――你在聽嗎?説話呀!――你知道,我每天到你樓下等什麼嗎?我想象着,有一天,你會下來,下來,跟我説話,跟我説話,叫我不要再着急,叫我能夠心情平靜,叫我能夠睡着――你在聽嗎?你一定煩我了――是嗎?你告訴我,是不是?好吧――我走了――媽的一切就像大夢一場――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真夠煩的――"趙宇收起電話,嘆了口氣:"太沒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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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裏,音樂聲大的叫人受不了,趙宇穿過一桌桌的人,一直走到吧枱邊上,在與柳燕的關係上,有時候,他覺得是柳燕冷酷無情,有時候,他又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這得視他的心情而定,比如今天,他就覺得柳燕冷酷無情,他正對此感到難過,卻接到趙小姐一個電話,於是再次衝回酒吧。
侍者正在調酒,趙宇伸出兩根手指頭:"要雙份龍舌蘭,加冰。"侍者點頭,為他拿酒。
趙宇的目光望向別處。忽然,一雙手矇住他的眼睛。
趙宇轉過頭,發現趙小姐站在他旁邊。
"我快嗎?"趙小姐問。
"夠快的。""我只能呆一會兒,馬上就得回去。"趙宇的聲調卻明顯地不耐煩起來:"你怎麼不早説?"趙小姐一下氣壞了:"你――"侍者過來,把趙宇的酒給他。侍者問:"小姐要什麼?""一杯橙汁。"趙小姐説。
"我問你,我跟你説過的事兒你想好沒有?"趙小姐把頭轉向趙宇。
"怎麼了?""去那邊説吧。"趙小姐把趙宇拉到不遠處的一張空桌邊,兩人坐下,趙小姐看着趙宇,趙宇卻一口把一杯龍舌蘭酒全部喝乾了。
"你慢點喝。"趙宇卻把另一杯也一口喝乾了。
"你幹嘛呀?"趙宇把目光投向別處。
侍者過來,把一杯澄汁端過來,趙宇付了賬。
趙小姐看一眼澄汁,然後對趙宇説:"我跟你説話呢――"趙宇仍沒有什麼反應,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太亂了,走,到外面去説。"她拉着趙宇走向酒吧外面。
趙宇靠到鄰街的欄干上,眼睛看着過往的汽車。
趙小姐拿着剛才那杯澄汁跟過來,站在他旁邊。
"我已經拿到簽證了。""你在電話裏跟我説過了。""我以為你沒聽見。""我聽見了。""你有什麼打算?""我沒想好。""我已經訂了機票,十天以後的。""不錯,這樣,對咱們都好。""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祝你一路順風。""你不想去美國了?""我不是説過嗎,我沒想好。""你什麼意思呀!你不是説過,你喜歡去美國嗎?你説你上大學的時候就一直想上哈佛商學院,然後去華爾街――你那麼聰明,將來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來的。""我還想過駕着飛船,到太陽系以外再找一個星球,把它變成天堂呢!""可是,去美國是可能的呀!我們可以一起報考哈佛商學院,學費我們也可以想辦法――這是現實的目標呀!"趙宇轉過身,看着趙小姐:"你替我想了那麼多,謝謝你了――你走吧,到美國去過乾乾淨淨的生活吧――這樣對你最好――""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叫你離開這裏,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到美國去重新生活,你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不用為我考慮――""那咱們倆的關係呢?"趙宇不回答,把目光投向不遠處。
"你告訴我,咱們倆以後怎麼辦?""咱們倆沒有以後,今天你就不該來――還想聽什麼?""那以前呢?我們以前一起做的事,説過的話呢,你都忘了嗎?""那是以前,跟現在和以後都沒關係。""你覺得那可能嗎?""當然――""那你以前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咱們能不能説點別的?你要走了,幹嘛在一起找不痛快?我去叫杯酒,算為你送行,我祝福你,這總行了吧?"趙小姐一把拉住他:"你――你怎麼這麼説話!"趙宇低下頭:"你到底想聽什麼?説我會跟你一起走,説我愛你,我離不開你,你走以後我會天天想你――是嗎?你還想聽什麼,告訴我,我説給你聽――"趙小姐生氣地哭了。
"你回去吧,好好收拾一下行李,跟朋友們道個別――"趙小姐突然把一杯橙汁潑在趙宇臉上:"你是個騙子!"趙宇重又轉回頭去。
突然,從旁邊的酒吧裏往外飛出一把椅子,一個服務生跑出來,把椅子撿了回去,這吸引了趙宇的目光。
趙小姐見趙宇連看也不看她,更生氣了:"你是個混蛋!"趙宇不耐煩地看了趙小姐一眼。
"你一直在利用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停了停,趙小姐從包裏拿出一個紙巾包,抽出一張紙遞給趙宇。
趙宇把臉上的橙汁擦乾了。
"回去吧――""你是不是喝醉了?""回去吧。"趙宇衝趙小姐揮了一下手。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趙小姐提高了聲音。
趙宇突然針鋒相對地叫道:"滾蛋!"趙小姐愣了一下:"你怎麼這樣跟我説話?""滾蛋!"趙宇説。
"你從一開始就利用我。""滾蛋!""你太無恥了!""滾蛋!"趙小姐看着趙宇,然後突然把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
"流氓!""滾蛋!"趙小姐轉身跑了。
身後,又有一把椅子飛了出來,侍者出來撿,趙宇長吐了一口氣,他看到趙小姐跑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開走了,然後他轉過身,看着一個侍者撿起被扔出來的椅子回到酒吧,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酒吧的門外,卻發現喝得大醉的小芳正用腳比劃着踢侍者要擺的椅子,小芳一個朋友過來,從侍者手裏接過椅子,另一個朋友勸小芳,突然,小芳又把剛剛放好的椅子踢了出來,趙宇走過去,把椅子撿了起來。
小芳看到趙宇,笑了:"過來,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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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宇走到小芳身邊,放好椅子,坐在上面。
"好久不見了――要什麼酒?"小芳問。
"我剛喝過。"小芳忽然高興起來,她甩掉身上披着的上衣,轉過身,對後面大喊:"拿酒來,我有朋友來了,快點。"一個侍者過來,遞過酒單,小芳胡亂翻着。
趙宇笑了:"你比我喝得還多。"小芳看了趙宇一眼:"你怎麼知道的?""你把酒單拿倒了。"趙宇説。
"人家就是要倒着看嘛――給我一杯威士忌,給我的朋友一杯馬蒂尼――"小芳的一個朋友在旁邊勸:"別喝了――別喝了――她喝多了――""你管得着嗎?給你們介紹一下,他叫趙宇,幫我老公掙了一百萬,是我的朋友――你們也是我的朋友,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小芳用抽着筋兒的舌頭説。
"你該回家了,小芳――別鬧了――"大家仍在勸她。
小芳伸過頭來對趙宇説:"趙宇,給你介紹一下,他們都是我朋友――他,她和他,他老約我出來喝酒,喝完酒還不付賬,一點出息也沒有――"小芳一指趙宇,"瞧瞧人家,比你小十多歲,跟人家學着點兒――""小芳,那我們走了,你和這位一起喝吧――"小芳的朋友説。
"你們走吧,走遠遠的,別回來――"幾個人要走,趙宇也站起身,小芳一把拉住他:"你別走――機靈鬼兒――酒還沒喝呢!"侍者過來,趙宇拉住他:"把賬結了。"侍者點頭回去。
趙宇看着小芳,小芳也看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碰見我特倒黴?"小芳忽然説。
"我們換個地方吧。""你説去哪兒?""先出去再説――"趙宇説。
"那我聽你的――你可不許離開我――我告訴你,我最近心情特不好――你知道,心情不好的時候,一點辦法也沒有――你知道嗎?"侍者過來:"一共是五百四。"趙宇從兜裏掏出錢包付賬。"等會兒,再要一瓶紅酒,我帶着喝。"趙宇又往侍者手裏加了兩百塊錢:"再去拿一瓶紅酒來。"小芳拉趙宇:"不用你付賬――""我們把這杯喝了吧?""太好了――"小芳説,話音未落,一口便把整杯酒喝了,然後看着趙宇,趙宇也喝了。
小芳高興地叫道:"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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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外的馬路上停着一排排的轎車,宿醉未歸的人們仍未回到車上,濃重的夜色使路燈顯得暗淡,趙宇和小芳一前一後地走着,小芳揹着一個小包,手裏拎着一瓶酒,趙宇走上幾步,便得回頭等小芳。
小芳走得時快時慢,她已經完全大醉了,忽然,她蹲下了。
趙宇來到她身邊站住,小芳歪過頭看趙宇。
"到了。"小芳説。
"到哪兒了?"小芳慢慢歪倒在地上。
"我的包兒呢?"小芳問。
"你後背上。"趙宇説。小芳在後背上摸了幾下,把包拿下,用手在裏面找着什麼,半天,小芳找到一把汽車鑰匙,用手一按,趙宇身邊的車叫了一聲,中控鎖開了。
小芳把鑰匙扔給趙宇:"你開吧――我不行了。"趙宇並沒有接,鑰匙一下消失在黑暗中了。
趙宇坐進車裏,小芳爬到副座上。
小芳説:"開吧。"趙宇看着她:"沒鑰匙。""我給你了。""你給扔了。""我扔哪兒了?""我沒看見。""真的?"趙宇點上一支煙,不理她。
小芳忽然樂了:"你看!"只見小芳用一支小手電照着自己的臉,做出一副怪相。
趙宇笑了。
"你等着。"小芳説,她下了車,用手電照了幾下,然後趴在地上,幾下便鑽到汽車底下。
趙宇吸了一口香煙,感到一陣噁心。
一會兒,小芳又從車下鑽了出來。小芳上了車:"看,在這兒。"趙宇接過鑰匙,打着火,繼續抽煙。
小芳:"走吧。"趙宇看着小芳。
小芳:"我醉成這樣,好笑嗎?"趙宇笑了。
小芳説:"他們都説我喝多了,特好玩。""是嗎?""你帶我走吧――""去哪兒?"小芳開始開那瓶紅酒:"哪兒都行――你幫我把這瓶子打開好嗎?""你回家再喝吧――你們家在哪兒?"小芳專心地開着酒瓶子:"回家也沒用。""怎麼走?""你幫我把這瓶酒打開行嗎?"小芳忽然哭了,開瓶器和酒瓶子一起掉在車裏。
趙宇把她的頭拉起來,看着她。
"我想喝酒――你知道,現在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一會兒一起喝。"小芳點頭:"你把車倒出去,向那邊走。"小芳的手機響,小芳接。
電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在哪兒?""在車裏。""你能回家嗎?""用不着你管――"小芳把手機關了,扔回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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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慢慢地行駛在夜色裏,一盞盞路燈順着前風擋玻璃上向後飄去,趙宇把車開得有些搖晃,但他仍能看清方向。小芳拉下遮陽板,對着上面的鏡子在補妝。
"魚頭最近怎麼樣?"小芳張了張嘴,最後説:"不知道。"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你天天都這麼喝嗎?""這是第五天――向左,前面就是了。"
汽車向左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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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進了一個住宅小區,停在魚頭家樓下。
小芳把燈打開,然後點着一支煙:"到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我先走了。"趙宇説。"沒用――你把我送回來也沒用。""怎麼了?""魚頭和一個野模兒在裏面――""那怎麼了?""我早就不住這兒了――所以――你送我回來沒用――我不想上去。"趙宇也點着一支煙。
"要不你陪我上去?"小芳笑了。
"我不想上去。""要不你走吧,"小芳説,順手從座位下面把那瓶拿出來,"幫我把那瓶酒打開再走。""你呢?""我喝完了在後座睡覺。""這主意不錯。""我昨天就是這麼睡的。"趙宇搖了搖頭。
"前天也是。"小芳説。
趙宇把抽了一半的煙頭扔出車外。
"大前天也是。"小芳又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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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宇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兜着圈子,車裏酒氣熏天,小芳終於打開那瓶酒,可惜全灑了。趙宇仍在開車,小芳坐在旁邊,她戴着一個墨鏡。
"要不你睡會兒?"趙宇説。
"我不睡,跟你説話。""沒事兒,你睡吧。""我不睡,我一睡你馬上就會睡着,咱們就會撞車。""我就是睡着了也不會撞車。""我上次撞車就是因為旁邊有人睡覺。""你上次撞車是什麼時候?""就是你給魚頭炒股票的時候。""後來呢?""什麼後來?""你撞車以後。""魚頭找人修車,我住醫院。""後來呢?""後來撞折的兩根肋骨長好了,我就出院了。""後來呢?""後來我就跟魚頭吵翻了。""為什麼?""我想自己開個酒吧,他不給我錢。""後來呢?""後來他就搞上了這個野模兒。""後來呢?""你到底想聽什麼?""想聽你説話。"小芳停了一下,她摘下墨鏡,看着趙宇:"你真好。"趙宇沒有説話。
小芳笑了:"你現在敢戴着墨鏡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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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的汽車駛過空蕩蕩的大街,車內,儀表盤閃爍着,喇叭裏傳出音樂聲。
趙宇戴着小芳的墨鏡在開車,小芳坐在旁邊,對着燈塗指甲油。
趙宇看到汽車兩邊的向後的移動的建築。
小芳按動電鈕,玻璃放了下來,小芳的頭髮飛起來。
趙宇看了她一眼。
小芳顯得很漂亮。
小芳把頭抽回來。
"你在前面停一下。"透過車窗,趙宇看見,前面是舞蹈學院大門口。
趙宇把車停下。
"瞧。"小芳説。
順着小芳手指的方向,趙宇看到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手在接吻,然後男孩走了,女孩衝他的背影招手。
趙宇摘下墨鏡:"你以前的學校?""20歲以前我一直在這裏學跳舞,除了跳舞,什麼也沒學會。""那不是挺好嗎?""可我現在連跳舞也不會了。"趙宇低下頭,不知説些什麼。"你知道,從這個門進去,往裏走,向右邊一轉,有一個鞦韆,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比我蕩得更高,我一上去,下面就會有很多人看,我盪到最高的時候,好多人都在下面叫,可我一點也不害怕――"小芳説。
停了一會兒,趙宇説:"是嗎?""現在,我什麼都害怕。""害怕什麼?""害怕會永遠這樣下去,又害怕會有什麼改變――"趙宇拉住小芳的手:"別怕――"小芳的手在趙宇手裏放了一會兒,小芳把手抽出來。
小芳説:"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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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打開門時,小芳對她説:"我又走投無路了。""歡迎走投無路的人――進來吧――"小芳説:"這是趙宇,這是葉青。"
葉青家的客廳裏燈火通明,葉青正和另外三個人打麻將,她回到自己位置上。
"你們玩嗎?"葉青問。
"我們累了。""那你們就洗洗睡吧。"葉青接着玩麻將,小芳和趙宇走進裏面一間屋子,小芳把門關上了。
小芳坐到牀上。
趙宇站在門口,點着一支煙。
"葉青是我同學,她嫁了一老外,是荷蘭人――她説,荷蘭人都是漁民,他們就愛出海撈魚,也不管吃得完吃不完,撈到了,就往岸上一扔,然後就接着出海,他們喜歡那樣――"
"葉青説的?""是,她説的。"趙宇看着小芳:"她還説過什麼?""以後你問她吧――"趙宇笑了。
小芳問:"你喝水嗎?"趙宇搖搖頭。
"你想洗個澡嗎?"趙宇再次搖頭。
小芳慢慢倒到牀上,伸直身體。
"你把燈關上吧。"趙宇愣了一下,然後,他把煙熄滅在煙灰缸裏,再把手伸到開關邊上,看了一眼小芳,小芳卻轉過身去。
趙宇的手把燈按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