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芸在早上起牀後,洗臉刷牙,換上飯店制服,把頭髮梳成髻,只花了五分鐘時間。
走出十四樓套房,柴芸關上門時,她想起昨晚在這道門前發生的事。
沒想到韋瓊仍然惡習難改,臉不紅氣不喘地説謊,明目張膽地挑逗她,還強吻她,給他一巴掌和罵他一句混蛋,實在太便宜他了!
現在,她想到更多適合他的字眼,比方説無賴、下三濫以及色情狂……
下次他再敢那樣的話,也許她不僅會問候他祖宗一二代,還會踢爆他的LP!
用想的總是比較麻辣,她看他真要再犯,恐怕她的無影腳也施展不出來。
在電梯前,她按了下樓的按鈕等著。四台載客電梯,現在兩台往下降,兩台往上升。
假如你希望電梯快點到,柴芸心中想著,那你該一開始就認定它會到得很慢。她覺得好像在電梯前,已經等上好幾分鐘了,現在,終於看到電梯從上面降下來。
電梯停住,打開門,裏面黑壓壓的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在西裝領別著識別證的牙醫公會人士。
他們九點要在會議廳開會,所以每個人都很早起,趕著去吃早餐,然後再去會議廳。
站在前面幾位日本人,禮貌地往後栘出空位。“進來嘛,擠一擠。”
她微笑搖搖頭。“沒關係,我搭下一部。”世界公認日本男人最好色,她才不要進去,免得遭到鹹豬手。
她注意到一台在十六樓停了很久的電梯,終於下來了。十五樓沒停,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她的心幾乎跳了出來。
韋瓊就直挺挺地站在電梯裏盯著她。“早安。”
她愣在那裏,不知該怎麼辦。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的胃似乎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你不是在等電梯,不進來嗎?”他懶洋洋地問,然後按著電梯,為她把門開著。
柴芸別無選擇,只能走進去和他共乘一部電梯。
在電梯內,她靠在門邊,眼睛看著地下,儘量使自己呼吸平穩。
大概過了一分鐘,她才發現電梯門沒關上,於是她伸手戳了二十下關門鈕。
電梯門關上後,突然猛然一動,柴芸冷不防往旁一跌,韋瓊一個箭步扶住她。
柴芸失去重心地倚在他的胸膛上,透過他名牌的上衣,感覺到他強壯的肌肉及温暖,她的心又狂跳起來,身體內彷佛突然燃燒起來。
她慌亂地將他推開,退到離開他一尺左右。
看到柴芸像只受困的倉鼠一樣,縮在角落裏,韋瓊的眉頭糾在一起。“還不願意跟我説話?”
她轉頭看他,咬咬唇説:“沒有埃”她的聲音小得像在説悄悄話。
那雙黑眸落在她的唇上,她想到了他強吻的情景,連忙將臉轉向樓層燈號上。
十、九、八……她覺得每下一層樓好像要花十分鐘之久。
電梯在七樓打開,三男兩女跨入電梯,柴芸往後移了一下位置。
韋瓊在她背後,她感覺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頸背上,忍不住顫慄起來。
電梯在六樓也停,有個噸位媲美日本相撲選手的歐巴桑走進來,肥胖的身影幾乎遮住整個電梯口。
當她進來時,整座電梯震動了一下,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電梯並沒發出慘叫聲,表示沒有超重。
可是,電梯門才關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鋭的金屬摩擦聲,接著電梯一動也不動地卡在六樓和五樓的樓層中。
他們所有受困的人當中,只有那名歐巴桑一直在尖叫,並且還不停用手敲打電梯門。“開門!放我出去……”
她最好是想想辦法!於是柴芸用手拍拍歐巴桑。
“太太,你冷靜一點,不會有事的,我叫柴芸,是這家飯店的總經理。”
“總經理!你才幾歲?”歐巴桑一臉猜疑地看著她。“你們飯店的電梯怎麼這樣,我有嚴重氣喘……”
“電梯裏有監視器,相信我們飯店的安全人員已經看到了,正趕過來。”她柔聲地説,試著消除歐巴桑的恐懼。
站在人羣后的韋瓊開口:“我們大家何不坐下來?這樣空氣會比較流通。”
大夥兒都坐了下來,歐巴桑用背抵著牆邊,然後睜著一雙恐懼的眼睛盯著他們。
幾分鐘後,歐巴桑開始像離開水面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吸著氣,雙腳一直抽搐似地動著。
三年多前,她曾在爸的病房中見過這種情況,爸也是掙扎著喘不過氣,當時做了許多急救,但現在她已忘記,不過倒還記得一件事。
“太太,我想你身體不動,可能比較好呼吸。”
歐巴桑似乎聽從了柴芸的話,不再掙扎。
就在這時,電梯板燈亮了,電梯裏響起一陣歡呼叫好,有人馬上按五樓。
電梯門霍然而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歐巴桑如獲至寶似地吸著新鮮空氣。
柴芸站在一旁讓別人先走,那些人爭相沖了出去,深怕再被關禁閉。
韋瓊架起了歐巴桑,扶她進入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柴芸按下緊急通話鈕,“馬上叫工程主管來,四號電梯故障,必須停止使用,以免再發生危險。”
走出電梯後,她作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剛剛那麼多人被關在五乘三平方尺的小空間裏,差點缺氧而死,如果再多關個幾分鐘的話。
那些脱困的人都改走樓梯,走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等待另一部電梯。
雖然她心有餘悸,但身為飯店的總經理,她不能跟著大夥兒走樓梯。希望這部電梯不會那麼注死也故障。
電梯來了,她走進去,按了一樓的按鈕,電梯門正要關上時,韋瓊用手擋住了門。“等我一下。”
她趕緊按開門鈕。
電梯門再度打開,韋瓊走了進來。“你處理得很好。”他以絲絨一般温和清晰的聲音説。
也許是因為剛才一塊兒度過生死一瞬間的緣故,柴芸決定不再給他屎臉看。她面帶一絲微笑説著:“沒有啦!我還要謝謝你幫我咧!”
“跟我還需要説什麼謝謝。”他説,電梯已經到了一樓大廳,他們雙雙步出了電梯門。
柴芸對櫃枱裏的小姐輕點一下頭,但櫃枱小姐似乎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全在韋瓊身上。
“日安,韋先生,聽説剛才有些人被困在電梯裏呢!”櫃枱小姐的聲音變得裝模作樣起來。
柴芸斜瞄櫃枱小姐一眼。看來,繼餐廳女服務生後,韋瓊又多了一名愛慕者,而這女孩長得好看多了,胸部特別大。
韋瓊還是國中生時,就有很多女生圍在身邊,上高中和大學也是一樣的情形,他如果想做那件事,應該有很多女生樂意獻身,但他為什麼要去招惹十四歲的柴莉?而那時她覺得他對她似乎也……韋瓊只不過是想證明他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任何一個女人。
想到這兒,柴芸就感到一條毒蛇在啃嚿她的心。
韋瓊對她微笑。“你在發什麼呆?我們去吃早餐了。”
柴芸板起晚娘臉孔。“我並沒有要和你一起吃早餐,我只是來拿住宿登記簿。”
她轉向櫃枱小姐。“登記簿給我。”
櫃枱小姐眨了眨眼。“總經裏,你忘啦?你昨天晚上叫我下班前放在你桌上。”
“呃,是這樣嗎?我真的忘了。”柴芸尷尬地説,然後轉身離開櫃枱。
韋瓊一臉鬱悶不解。女人真是難懂的動物,剛剛對你笑,現在卻給你屎臉看,這中間只相隔不到三分鐘啊!
柴芸走進她的辦公室,桌上的確有本房間登記簿,除了住宿登記簿及電話留言外,還有一張請假單。誰請假?
柴芸極為生氣地瞪著夜間經理的請假單。假單上寫著家裏有事,或許是真的,不過經驗告訴她,他的請假,沒有幾次是真的,她根本懷疑他是在家裏打麻將。飯店規定事假要三天前請,沒有事先請假就不來上班,將會受到申誡處分。
她按下話機,要王秘書進來。
王秘書進來後,她舉著留言條問:“你看過了嗎?”
王秘書扮了個鬼臉。“看過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生氣。”
“他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高興來就來,不高興來就丟給我一張假單,他當飯店是什麼地方?”
“他就是那副德性,沒辦法。”夜間經理和她幾乎同時進入這家飯店工作,也算是開國元老。
“這種不敬業的員工,提醒我明天他來上班,把他開除了!”爸很念舊,所以米羅開幕至今,還沒開除過一個員工。
“你怎麼了?我還很少看到你發這麼大的脾氣。”王秘書奇怪地看著柴芸。她看起來像吃了炸藥。
“大概是我每月的好朋友快來了。”柴芸很快將憤怒的情緒收了起來。“你去工作吧!”
王秘書出去後,她先處理一些旅遊社詢問有關淡季打折的信件。
過了幾分鐘,王秘書按著電話對講機,“辜文森在二線上。”
“告訴他我很忙,待會再回電話。”柴芸嘆了口氣。“算了,我接。”
她拿起聽筒,辜文森清朗的嗓音透過電話傳過來——
“我聽到你的話了。”
“對不起,不是針對你,只是今天早上煩人的事太多了,一會電梯故障,一會夜班經理請假。”她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告訴王秘書用電話對講機時,務必要按下保留鍵。
“我猜你今晚不能跟我出去——”
“夜間經理請假,我根本不能離開飯店。”飯店常有突發狀況要處理,所以不能沒有經理級以上的人坐鎮。
“不能找其他人代班嗎?”他還在努力。
“經理的工作不是隨便哪個人可以代班,只有我或日間經理可以,可是日間經理也已經工作了一天。”
“好吧,我不敢勉強你,我明天再打電話來。”
掛斷電話後,柴芸打開抽屜,把一疊帳單放在文件上,取出計算機,把支票上的數字逐項相加。
她翻看支票本,看到過去三年間,她給柴莉那麼多錢,真有點心疼。
柴莉花錢如流水,又什麼事都不肯做,好像來這裏度假,度永不結束的假期。
唉……説起來柴莉會這樣,她也要負點責任,她不該這樣讓伊予取予求。
中午吃過三明治,稍作休息後,開始回覆一些信件和打些電話。
窗外天色越來越暗,柴芸起身,離開桌邊,扭亮辦公室內的燈。
當她回到辦公桌,再挑出一封信要回時,電話刺耳地響起,是大廳櫃枱打來的。
“有客户抱怨十二樓太吵。”
柴芸站起來,走出辦公室。
她搭電梯到十二樓,電梯旁的套房房門打開,裏面傳來嗡嗡的吸塵器聲響,房內有名中年女服務生正在辛勤地工作著。
她轉個彎,停在一二一六房前,熱門音樂透過門縫飄散出來。
她敲門,沒有回應;她再敲門,這次敲得更用力。
這次有人前來應門,是名高個子的高中生。
“有什麼事嗎?”
柴芸表明自己的身分。“我是飯店的總經理,有人抱怨你們音樂太大聲了,請關小聲一點。”
“現在還不到六點,應該不會有人睡覺吧?”高中生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總經理姊姊,你長得真漂亮,要不要進來?我請你喝一杯。”
“對不起,我們上班的時間不能喝酒。”
高中生對她咧嘴笑道:“一杯而已,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要這麼不給面子。”
從虛掩的房門,她瞥見一個女孩臉色蒼白,口紅一片模糊地靠在牆邊。“那個女孩好像需要幫助。”
高中生微微側過身體,“能不能麻煩你幫她一下?”
一進去,嗆鼻的煙味和酒味,與喧囂吵雜的噪音,迎面而來。
裏面的人比她預期的還多,都是高中生,很多男孩和女孩看起來像失去理智的樣子,又跳又叫,異常興奮。
她頓時明白,這裏在開嗑藥派對。
柴芸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女孩。“我的老天,你們給她吃了幾顆?”
“她只吃了一顆,可是誰知道她有先天性過敏症,她自己也沒説……”高中生咕噥地説。
她把女孩扶到浴室。
“嗚,我媽媽知道一定會殺了我。”説完,女孩跪在馬桶邊嘔吐。
柴芸輕拍女孩的背部。“吐完你會比較舒服,等一下我再幫你洗臉。”
女孩低垂著頭,沮喪地點了一下。
雖然浴室的門是關上的,但她隱約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你是怎麼搞的?找來的女孩沒一個漂亮的。”
“沒有魚,蝦也好。”男生yinhui地説。
“我可不想在我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和個醜女上牀,至少也要找美女,以茲紀念。”
“問題是,現在上哪去給你找美女?”
柴芸並沒看到那羣男孩的眼睛,正骨碌碌地看著浴室的門。
十多分鐘後,柴芸和女孩從浴室出來,此時,人已走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高中生和幾名男孩。
柴芸看著這個雜亂的房間,待會服務生一定會邊收拾,邊罵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
那位高中生走向她,眼神閃爍地説:“我已經叫了計程車,還有,他可以送她回家。”
接著,就有名男孩拉住女孩。
“你要送她進家門口喔!”她交代要送女孩回家的男孩。
當她跟著他們走向門口時,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了一把,她差一點跌倒,在她站穩前,聽到上鎖的聲音。
高中生擋在門前,帶著濃厚的鼻音輕佻地説:“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你要做什麼?”柴芸瞪大眼睛,立刻明白他想做什麼。“你才幾歲?不怕被關進監牢嗎?”
他聳聳肩,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
“其實我今天是提前過生日,我還不滿十八呢!如果你告我,我爸會給我請最好的律師,反告你誘拐未成年少男,到時在法庭上,就是公説公有理,婆説婆有理。”
柴芸聽了,臉色大變。“我警告你,只要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大叫。”
“我喜歡聽女人叫,我會讓你叫得像殺豬一樣。”他臉上堆著淫笑,伸手按下收音機的按鍵,室內頓時音樂大作。
她開始大叫救命,但是她的聲音被震耳欲聾的聲浪吞沒。
“所有女人都是一個樣,其實心裏想要得半死,但都假裝不要。”突然,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到她面前,一隻手蓋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柴芸企圖推開他。
但他反而抓得更緊,幾乎快把她的手臂捏斷。
“別這樣,我實在不想來硬的,如果你能乖乖就範,彼此還可以留下美好的回憶……”他自我陶醉地説。
“你去死吧!”她掙扎著,奮力要咬他的手,卻徒勞無功。
“我們一起欲仙欲死吧!”他緊緊擒住她走向四柱大牀。
她又叫又踢,狂亂地抵抗,但仍被他揪到牀上。
他坐在她身上,抓住她的雙手,表情變得猙獰起來。“你再不給老子安靜,小心老子給你一拳!”
她的第一次就要失去了……柴芸絕望地想,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就應該在八年前,不顧一切地把她的第一次獻給她迷戀的人……
忽然,室內傳來韋瓊很憤怒的聲音。“你先吃老子的拳頭!”
接而高中生被拉下牀,慘遭一陣拳打腳踢。
“求求你,不要打了。”高中生趴在地上申吟告饒著。
不久,飯店來了兩名穿制服的警員,柴芸做了筆錄後,警員押走臉腫得像豬頭的高中生。
柴芸這才想起問韋瓊:“你怎麼會像超人一樣突然出現?”
“我在電梯裏遇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她拉著我,叫我快去一二一六室,説那裏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我去櫃枱拿鑰匙,本來櫃枱小姐不肯給我,但在我的堅持下,她終於給我,沒想到救的人竟然是你。”
原來是那個嘔吐的女孩幫她搬的救兵。“如果你沒遇到那女孩,我大概已經……”柴芸説著,像風中的葉子一樣顫抖。
韋瓊的一雙大手搭在柴芸的雙肩上。“不要再想那件事了。你餓了嗎?我可是餓得要命,我們找個地方吃晚飯。”
“你想到哪兒吃晚飯?”她訥訥地問。
“只要離開飯店,什麼地方都好,我想今天你受夠了。”他的話聲輕柔。
柴芸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片温柔,一陣悸動竄過心頭。
走出米羅飯店,韋瓊挽著柴芸走過兩條街,步向一家霓虹招牌閃亮的地中海餐廳。
這家地中海餐廳,單看外表並不吸引人,但沿著樓梯拾級而下,便看見一幅巨型的油畫:熱情如火的太陽,照耀著希臘愛琴海,有藍天白雲加上在岸邊的一幢幢小白屋。
餐廳的佈置格局很簡潔,甚有地中海情懷,地面選用了木地板,而牆身則掃上淡淡的黃魚,配合了白色的桌布和白色的餐椅,教人感覺舒適。
“你怎麼知道附近有這家餐廳的?我在飯店這麼久了都不知道呢!”柴芸驚訝地説。
“是咖啡館的服務生告訴我的,她説我要是吃膩了飯店的菜,可以到這家地中海餐廳來。”
“那個叛徒!怎麼可以叫飯店的客人,去別家餐廳呢?”她故作生氣地説。
韋瓊拋給她一個迷人笑容。“我也是第一次來吃。”
他們在畫旁的桌子面對面坐下。
桌上擺了蠟燭及一隻玻璃花瓶,裏面插滿了鮮花,花香中混著微弱的蜜臘味道。
柴芸看到菜單的主菜一欄,就有十五項之多,其中包括五種魚、七種肉和三種烤野味,另外還有二十多樣不同的湯、沙拉和甜點。
“菜色好多,看得我眼花撩亂。”她笑著放下大本彩色菜單。“你來點菜吧。”
“吃個飯而已,不用花太多腦筋,只要叫他們的招牌菜。”韋瓊向一名服務生招手。
服務生指出餐廳供應的主要是地中海菜式,其特色是味道較酸二吾用黑橄欖和檸檬汁做調味料。
他為他們兩人點了餐廳的招牌菜——義式餃子、蟹肉清湯、燒安格斯牛柳以及甜品水果雪糕,和一瓶上等白葡萄酒。
柴芸環顧擁擠的餐廳。現在已經超過用晚餐的巔峯時間,但這家餐廳卻座無虛席,到處都是低微的談笑聲。
“這家餐廳的生意真好,要是米羅飯店生意也能像這樣就好了。”她就什麼煩惱都沒了。
“你的飯店意識又出現了。”他調侃她。
她扮了個鬼臉。“啊,我猜我常常這樣,三句話不離飯店。”
他試試酒,向服務生點了點頭。“你需要喝一杯壓壓驚。”他為柴芸斟了酒,然後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她從不喝酒,但此時她想,喝一杯也好,像他説的壓壓驚。
她淺嘗一口,清淡爽口,沒有想像中的辣,於是又喝了一口。
風味獨特的義大利水餃端上桌,柴芸享用時説:“有一個東西的味道好特別,我吃不出來是什麼?”
“你説的大概是牛肝菌。”韋瓊告訴她。“你知道吧,牛肝菌不是什麼菌類,其實只是香菇。”
這時,侍者端上蟹肉清湯。
柴芸嚐了一口後叫道:“嗯,好好喝喔,有蟹膏的鮮味。”
用完主餐後,柴芸舉起酒杯,像在研究一顆水晶球般地凝視著。“告訴我你在美國的事,怎麼踏入華爾街的?”
“退伍後我就去了美國,邊打工邊自助旅行,有一次我在德州一家大牧場做牛仔,為牛隻烙迎…”韋瓊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學畜牧的,算起來是學以致用。”
“難怪我想説你皮膚變得好黑。”柴芸思索著,“可是牧場和你在華爾街工作並沒有關聯啊?”
“那家牧場老闆的小兒子不甘心一輩子養牛,胸懷大志,我和他一見如故,後來我們就結伴去華爾街闖天下。”
柴芸很專心地聆聽,一隻手肘放在桌上,另一隻則託著下巴。
“我們的狗屎運超強,不管買什麼股票都賺錢,後來和信譽良好的基金經理合作,搞起大型商業投資。”
他們用完主餐已經一個半小時,還是沒起身,兩人似乎都不願夜晚就這麼結束,很珍惜地啜飲著最後一杯咖啡。
明亮的燭光、花朵的香氣,以及她整晚注視著他時那一對閃亮的眼睛,韋瓊恨不得用一輩子的時間,換取今夜的永恆停駐。
他注視她,渴望説出內心一部分感覺,但又警告自己,不可心急,感覺得出她的心房並沒完全打開,他必須非常謹慎。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他向服務生招呼結帳。
結完帳,走出餐廳,他們肩並肩地慢慢走向米羅飯店。
此刻,夜涼如水,萬籟俱寂,除了偶然急馳而過的計程車劃破寧靜,此外便是他們在寂靜的街道上留下的腳步聲,清脆地迴響在漆黑的夜色中。
晚風拂來,柴芸抬起頭,望著星辰閃爍的夜空。
“好難得喔!今天晚上的星星看得好清楚。”
“那邊那幾顆是獵户星座。”韋瓊的聲音如黑夜般低沉沙啞。
“哪邊?”她問道。
彷佛是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一般,韋瓊伸出一隻手臂環著她,另一隻手則指引著她。“就在那邊!”
他的手所觸到之處,像有火在燒一樣。“喔,我看到了。”她根本什麼也沒看到,只感到她的心像小鹿般亂撞。
“你知道嗎?在德州那個地方,星星近得像伸出手就抓得到……”韋瓊説起他在德州的點點滴滴。
她轉頭望著他英俊的側臉,他似乎一點也沒有知覺。她的視線移到他那又高又英挺的鼻子,然後降到薄而柔軟的雙唇上。
現在如果他轉過頭,他的唇就能碰到她的……
他真的把臉轉過來,她像看到鬼似的,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麼了?”他奇怪地看著她。
“呃……沒有。”她舔濕唇瓣,別過頭去,不敢看他。“我們該回去了。”老天,她剛剛在想什麼啊?
“我太粗心了,你經歷這麼不愉快的事,我早該讓你回去睡覺、休息。”
他們回到飯店後,韋瓊堅持要看到柴芸進屋。
她打開房門,然後回頭微笑著説:“我已經安全到家了。”
他們四目交接,時間似乎靜止了。
他的目光垂向她微啓的紅唇,膠著在那兒。
她知道韋瓊想吻她,柴芸全身顫動,在心裏對自己説:不要再想那事,鑽牛角尖,就讓一切順其自然發生吧……
“晚安了,小芸。”他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和唇瓣。沒等柴芸道晚安,他已轉身走開。
雙唇上的輕輕一觸,幾乎使柴芸喘不過氣,這就像一個吻——輕柔的、倏匆而逝的一吻。
柴芸呆愣愣地凝視著韋瓊的背影,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有多麼熱切地渴望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