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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宮希俊才進家門,宜家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檢查的結果還好嗎?”

    “是CA。”他説,臉上有抹哀愁。

    “CA是什麼?”宜家輕聲問道。

    “Cancer。”他的身子像是被遺棄了似的癱坐在沙發上。

    “Cancer又是什麼?”她不是不知道Cancer是癌症,但這到底是個令人無法接受的名詞,她是希望有別的意思才這樣問的。

    “胰臟癌。”他低垂着腦袋坐着,文風不動。

    “胰臟癌不是完全沒希望,我有個朋友做了切除手術後就好了……”

    “如果是胰頭部位切除還好,但她不是,如果早一點發現就……現在,已經太晚了。”

    “宮媽不是有在做定期體檢,怎麼沒有發現呢?”

    “因為胰臟在買後方的腹膜後,所以除非精密的檢查,早期很難發現。”他用一種單調的聲音接着説:“她的病不會好了,醫生説她只剩下幾天的生命……”

    宜家顫慄了一下。“哦,不會的……”

    “她一直注視着我,想要與我一起留在這個世界上……”他抬起頭時,眼裏閃着淚花。“老天,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多活幾年?我不希望她死……”

    “哦,宮希俊!”她難過地將他摟在懷裏,也跟着痛哭起來。

    他感覺到她的胸脯暖烘烘的,她的手撫摸着他的頭髮。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沙發上,然後擁着她。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

    宮希俊濕漉漉的面頰摩擦着她的,她緊緊地抱着他的背。

    他輕吻着她的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他的需求中有一股飢渴。她仰起頭,任由他輕吻着她的頸部。

    這一刻,他們心中充滿激情和渴望,情慾在他們之間瀰漫。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掀起她的上衣,隔着薄薄的內衣吻着她的胸部,濡濕的舌穿過薄衣的接觸,使宜家渾身顫慄。

    “噢……”她喘息着,她的手在他背上移動着。

    突然間,他抬起臉,用傷痛的眼神凝視她,“宜家,我不能這樣對你,在這個時候……”他的呼吸急促。

    “我需要你。”她用手圈住他的頸項,半裸的胸部貼緊着他。

    “哦,我也需要你……”他在她頸側沙啞耳語,雙手在她曼妙的身體上撫弄着。

    “我們要在這裏嗎?”

    “去我們那張大牀上。”他站起身,抱起她走進主卧室,將她放在牀上。

    他輕輕把上衣拉過她的頭,將它丟在一旁,然後為她一一褪去衣衫。

    她疲憊地蜷伏在他的臂彎中,聆聽他均勻的呼吸聲。

    他已熟睡,她卻仍為他帶給她的歡愉而悸動不已。

    宜家抬起盈盈如水的眼眸,深情地看着宮希俊熟睡的臉龐,臉上掛着笑。

    她突然想到,他做愛時並沒有説我愛你,當然,她也沒説,不過他應該知道她愛他。

    但他呢?多多少少應該也有一點吧,不然怎麼會和她做愛?

    宮希俊睡了大約兩個小時才醒來,他眨了兩下眼,身上的其他部位則動彈不得——宜家從背後密密地環着他,修長光潔的大腿與他纏繞在一起。

    像拼圖似的,昨晚的縫縫纏綿紛紛回到他的眼前,可是最先他拒絕相信,但昨晚的各種感覺、愛撫是那樣地鮮明,不由得他不相信。

    那事是怎麼發生的……他深深責怪自己的失控,居然在聽到母親得不治之症之後……

    他厭惡自己地輕輕地拉開她的手和大腿,推開被單,走到落地窗邊。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他該怎麼做?向她對不起,説他不是有意破她的處女之身?

    儘管她缺乏經驗,但她帶給他的快感,卻是他未曾有過的……他回想她的吻、她的反應、她的申吟……

    她的同體雖令人着迷,可是他不會再犯錯了。

    這時,宜家也醒來了,看到宮希俊正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凝望着窗外。

    “你怎麼起來了?”

    他立刻轉過身來望着她,兩人的目光隨即膠着在一起。

    她只是緊緊裹着被單橫陳在牀,可是光是這樣,就足以挑起他想抱她的慾望。

    “過來我這邊。”他違背意志地説。

    她被着被單走到他身邊。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唇角,她張開雙唇輕舔他的手指。

    他嘆息一聲,然後除去被在她身上的被單。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順暢……

    他們完全虛脱地躺在牀上,等待恢復正常呼吸。

    噢,只有天知道她有多需要他、多愛他。宜家挨近他,滿足地輕輕一嘆。

    這一聲嘆息卻宛如晴天霹靂朝宮希俊昏沉的腦袋打下,他霍然清醒。

    上帝,他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和她做愛?

    為什麼看到她,就想和她炒飯?

    他想把這件事做個合理的解釋,可是他自己也覺得迷惘不已。

    宜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們之間有的只是激情,因為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宜家,你睡着了嗎?”

    “還沒,不過快了……你還要再來一次?我、我不行了……”

    “我不是要再來一次,我剛剛是一時衝動……我不應該碰你的……”

    宮希俊的聲音愈來愈遠,也愈模糊了,宜家掙扎不過濃濃的睡意,沉入夢鄉。

    一陣輕柔的呼嚕聲傳來,“宜家?”他撐起手肘看她。

    已經睡着了,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他説的話……他看着她,突然他愣着了——

    他們做了三次愛,他卻沒戴保險套!

    宮希俊皺着眉頭想,不會那麼衰吧?希望她是安全期,不然很麻煩。

    翌晨,宜家醒來,宮希俊已經去醫院了。

    宮媽在加護病房,除非是家屬才可以進去,所以宮希俊叫她不用去了,反正去了也見不到宮媽,而今天宮姐姐會從美國趕來。

    她滾到他睡的那一側,只要湊近有他髮香的枕頭,便令她想起昨晚的纏綿。

    她被快樂所填滿,像個小女孩般在牀上又跳又叫,最後撲到牀上咯咯地笑。

    太快樂了!她要把她的快樂和好朋友分享。於是她跑向電話,撥了小真的電話號碼,響了二十聲,小真才接電話。

    “誰啊?”小真的聲音有着濃濃的睡意。

    “我和宮希俊做了!”她迫不及待地説。

    “宜家,”小真咕噥着,“現在到底幾點?”

    “我不知道……大概快七點吧?”

    “小姐,我昨天晚上,一點才睡覺,現在我要回去睡了。”小真嘀咕了一句,電話就斷了。

    宜家聳聳肩,掛下電話,然後一路飛舞到廚房,嘴裏還哼哼唱唱着。

    她拿着貓盒到客房,把裏面的貓食全部都倒出來給貓吃。然後她烤了幾片吐司,並泡了一杯咖啡,坐到沙發上,兩隻腳丫子放到屁股下面,邊看晨間新聞邊吃早餐。

    突然,電話鈴響了。

    “我吵醒你了嗎?”小真探詢地問。

    “沒有,你當然沒吵醒我,你不是要去睡覺?”

    “這麼説,你真的打過電話給我,你昨晚和宮希俊炒飯也不是我在做夢!”

    “哦,當然不是,我已經不是處女了。”

    “你怎麼把他拖上牀的?説來聽聽。”

    “因為他媽媽得了癌症,我們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下上牀的,只是偶發事件。”

    “也許是因為他早想跟你做那種事。”小真八卦地問,“和他上牀後感覺如何?”

    “很快樂,可是卻也變得很痛苦,因為我怕只是一夜情。”説到一夜情,宜家不禁打個寒顫。

    “不會啦,你們住在一起,所以一定還會有二夜情、三夜情。我問你,你們做的時候,他有沒有戴保險套?”宜家不懂男女的事,做朋友的她有必要提醒她。

    “沒有——”她拉長尾音説。

    “小姐,這是基本常識,做愛要戴保險套,才不會感染性病或者懷孕。”

    “昨天晚上那麼突然……誰會想到要戴那個?”

    “那你昨晚是危險期,還是安全期?”

    “我沒有在算這個。”

    “那你最好去燒香拜拜,祈求昨晚不是危險期,如果是,希望他能負責任。”

    宜家想起她和宮希俊談過這個問題,而他説他會給她錢叫她去墮胎……一陣憂鬱驀地湧上心頭。

    掛上電話後,她喝完剩下的半杯咖啡,然後坐到個邊,凝視着天空。

    他不是那種差勁的男人,她告訴自己。她相信宮希俊是善良的、負責任的,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他應當不至於那麼差勁。

    這麼想以後,宜家反而充滿了幸福的感受,反而希望肚子裏有宮希俊的孩子。

    當天晚上宮希俊差不多快十一點半回來,那時宜家正坐在牀上看愛情小説。

    “還沒睡?”他把西裝外套放進衣櫥裏。

    “嗯,我在看小説。”她看着他,“你怎麼回來了?”

    “我姐姐從美國回來,在醫院照顧我媽,我媽説想看你,叫我明天帶你去。”

    “可是不是隻有家屬才可以進去嗎?”

    “沒關係,我會跟醫生説你是我太太。”説完,他走進浴室洗澡。

    他想做愛,所以才會洗澡。她的心思飛到待會兒即將發生的歡愛情節裏,情不自禁地全身亂顫。

    當他出來時,她對他羞怯地笑笑。

    宮希俊心中騷動着,接着躺上牀去。

    他們靜靜地躺了好長一段時間。

    “宜家,你睡着了嗎?”

    “還沒。”她依舊背對着他。

    “你想不想……”他停了下來,責怪自己又忘了先前發的誓。

    “想不想什麼?”他怎麼説一半就不説了?

    “沒什麼,睡覺。”

    她轉過身,面對他。“你是不是問我想不想炒飯?”

    “如果你不想的話……”該死,他希望她想!

    “我想。”

    “宜家,昨天我沒戴保險套,你是安全期嗎?”他的聲音裏有一絲苦澀。

    “是安全期。”她並不知道是不是安全期,但她覺得是不是安全期已經不重要,反正做都做過了。

    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然後他抱緊她翻身,將她壓在下面……

    正在這個時候,牀邊的電話響了起來。

    怎麼這個時候打來!已經十一點多了,除非有要緊事,否則現在來電話太晚了。

    “電話!”她説。

    “不要管他。”他沒有去接電話的意思。

    “我們待會兒可以再來過,如果是你姐姐打來的……”

    他從她身上翻下。

    “喂……喂喂?”她拿起話筒,餵了老半天,對方一句都不吭。

    “你再不説話,我要掛斷了。”

    宮希俊察覺那通電話有點不尋常,於是問道:“怎麼了?”

    “對方一句話都不説。”宜家拉着話筒,“最近常接到不出聲的電話。”

    他從宜家那裏接過電話,“你不要再打來嚇人了,我告訴你,我可以從電信局那查出你……”

    “是我。”是明莉的聲音。“希俊,明天你一定要來。”説完,明莉徑自掛了電話。

    宮希俊聽着嗡嗡的聲音,一時間沒辦法反應過來。

    宜家看到宮希俊手持聽筒,愣在那裏,不禁問道:“誰打來的?”

    “喔,對方掛斷了,只是一通無聊的電話。”他隨便找個籍口搪塞,便掛回電話。

    宜家看到宮希俊的表情有些奇怪,心裏浮起了一股不安。

    會不會是明莉打來的?

    她很想問他,但又怕問他,他會説出他還是無法忘記明莉的話來。

    一想到這裏,宜家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被快撕裂了。

    “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沒、沒想什麼。”

    而後他們躺在牀上,沒有説話、沒有撫摸,楚河漢界地各自佔據着牀的一邊。

    宜家趴在牀上,一心等待宮希俊的擁抱,做電話來前未完成的事,但是希望終究落空了。

    最後,她忍不住翻到他身上,緊緊地用手臂摟着他的胸膛。

    由於她抱得太緊,他幾乎喘不過氣,所以他不得不拔住她的肩膀。“怎麼啦?”

    “我好害怕……”

    “怕什麼?”他温柔地問。

    “我媽在我兩歲的時候去世,然後是奶奶……我怕每個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她最怕宮希俊也離開她。

    “到那時候,我們也無能為力。”他以為她在説宮媽,於是疼惜地抱住宜家。

    她伸手輕輕撫摸他平坦堅實的小腹,然後緩緩下移到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以一種近似搔癢的方式快速撫弄。

    之後,宜家疲憊地躺在宮希俊懷裏,美麗的小嘴輕泛笑意。“哦,跟你做愛的感覺真好……”

    有那麼一瞬間,宮希俊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我現在覺得那件事叫炒飯不好,還是叫做愛比較好,而且也比較符合事實……”

    宮希俊愈聽愈驚惶。她搞錯了,她把性和愛混為一談。他推開她,坐起來,“慢着,宜家……”

    “什麼?”她夢幻似的看着他。

    “宜家,”他的嗓音更形有力,帶着迫切的意味。“我們必須談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蹙眉,“什麼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關於做愛那件事,你想錯了。”

    “錯了?哪裏錯了?”她開始緊繃。

    “我們倆之間的一切只是情慾,不是情感,更不是愛。”

    “可是你要我……”她微啞地堅持,無法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的下半身跟什麼喜歡呀、愛呀是分開的,這也就是男人為什麼會去召妓。他只是去解決生理上的需求,我對你只是情慾衝動,你不要想太多了。”説完,他別過身去。

    她無法置信地看着他的後腦袋,腦中轟轟直響。

    這跟她想的完全不同。他對她只有情慾和衝動,他根本不愛她,他還愛着明莉。

    淚水佔據了宜家的雙眼,緩緩滾下她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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