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預測,再過數十億年,太陽會變得比現在更大更熱,地球上的海洋會因此蒸發乾淨,生命將無法繼續在地球上生存,再過60億年,因膨脹變得非常之大的太陽將把地球推離自己的軌道,讓其到達致命的高温,走向最終的滅亡。
如果人類不想面對這樣的結局,除非——
宇宙裏恆星有700萬億億顆,它們之中肯定會有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吧,如果在地球走向死亡之前,人類強大到可以進行太空遷徒,或者……
使地球偏離現在的軌道,讓它離太陽遠點,這樣就可以延長地球的生命,但這種辦法一旦失敗,其代價異常沉重,而且,就算這種策略成功了,也仍舊無法改變地球的最終命運,它將在幾十億年之後因為太陽的壽終正寢而陷入永恆的寒冷和黑暗之中。
***
第二天課間操下來後,張文銘叫住了楊雲琅。
“找你有點事。”
被裹脅在巨大人流裏的兩個人不時地被身邊經過的同學輕輕地撞過來。魚貫地通過窄小的門口進入教學樓,每天總免不了在一些脾氣火暴的學生中見到一些爭執,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負責監督秩序,對着擴音器嚷嚷着。
“按順序走,別擠,那是誰呀,還想打架是不?”
張文銘皺着眉問:“昨天后來你去哪了?”
“……”楊雲琅的臉難以自制地紅起來,“我送藺曉楠回家。”
“你以後最好離她遠點。”
“你們倆……”張文銘饒有意味地看着楊雲琅,“不會發生了什麼關係吧?”
楊雲琅咬緊嘴唇,大腦一片混亂,一瞬間想不到藉口拿來搪塞。這時恰好有個莽撞鬼狠狠地撞了楊雲琅一下,他還以為是誰不小心,抬眼去看,卻發現那人是何偉,然後他近乎挑釁似的看着張文銘。
兩個人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之後,何偉走了。
臨走之前他説了句讓楊雲琅有些迷惑不解的話:“……別以為你把廖勇整掛了我就懼你!你這個敗類!”
張文銘臉色蒼白。
他對滿臉惶恐的楊雲琅説:“最近你提防着點他。”
需要交代的是,跟之前的廖勇一樣,何偉以前也時常以欺負楊雲琅為樂,曾收過他的保護費什麼的,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他找楊雲琅出黑板報,還非常熱心地把凳子放好讓楊雲琅踩上去,受寵若驚的楊雲琅心驚膽戰地踩上去沒多久,何偉就抽掉他腳下踩着的凳子,那一跤摔得楊雲琅的五臟六腑都顛倒了一圈。得逞之後的何偉哈哈大笑。
廖勇出事之後,這些欺負楊雲琅的人慢慢都消失了。
一段時間以內,楊雲琅都以為這是因為他跟張文銘成了朋友,沒人再來欺負他是因為他們都要看着張文銘的面子。
兩個男生沉默着並肩走了一段路。
張文銘突然又冒出來一句:“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少不要跟她交往下去了。”
“嗯?”
“我是説藺曉楠。”
“為什麼?”
“……”張文銘看向對方的目光斬釘截鐵,沒有什麼理由,只要你服從的意思在裏面,楊雲琅沒在繼續問下去。
而困擾楊雲琅的謎團隨着下午呂小希的出現而迎刃而解了。
用“蓬頭垢面”來形容呂小希絕不過分,她的一隻胳膊還煞有介事地纏起了繃帶。一見到張文銘之後,就好像支撐她身體直立行走的那根骨頭被誰偷走了,她可以用“一坨”、“一攤”這樣的量詞來形容了,整個跟一堆橡皮泥一樣堆在了張文銘的身邊,近乎表演式地哭哭啼啼地訴説着她悲慘而屈辱的遭遇。
不知道為什麼,楊雲琅的眼裏,呂小希的這一切都顯得格外虛假做作。
而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是像呂小希描述的那樣嗎?
藺曉楠找到她,警告她不要跟張文銘來往。並且侮辱張文銘是個少年犯,打架盜竊無惡不作,呂小希覺得自己的小愛人平白無故受到了攻擊,她心有不甘,跟藺曉楠產生了衝突,她沒想到自己完全不是藺曉楠的對手,被打得很慘。
張文銘鐵青着一張臉。
呂小希一把抱住張文銘的胳膊,整個人就差像一條蛇纏在他身上了。
“她就像一個潑婦,可剽悍了……”呂小希嬌嗲嗲地説,“人家好害怕嘛……”
楊雲琅站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如果説之前還可以忍受的話,那麼現在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因為他覺得胃裏正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翻湧……如果一不小心嘔出來……
剛剛轉身,楊雲琅就聽見張文銘來了句:“寶貝,不怕哦。”
身後繼續傳來讓人浮想聯翩的聲響,吧唧吧唧吧唧。
楊雲琅“咣噹”一聲倒在門口。
“你去哪兒呀?”張文銘抓住楊雲琅的衣領,“叫你來就是要你識破藺曉楠的真實面目。”説完,他轉身拿過呂小希的手機,調出簡訊給楊雲琅。
果真是如呂小希説的那些內容,大抵上是攻擊張文銘的。
楊雲琅的額頭覆滿了薄薄的一層汗水。
抬起頭,他看到在張文銘的眼睛裏湧動着黑色的光芒。
呂小希繼續她的發嗲神功:“……你要替人家出這口惡氣嘛。”
縈繞在楊雲琅腦際的好像是西門慶跟潘金蓮在調情。
他把目光轉向呂小希:“你説是藺曉楠打了你?”
“是啊。”呂小希楚楚可憐地看過來,“她襲擊了人家。還讓我因此錯過了檢閲儀式,後來被老師好一頓K的,都怪她!她真該死!”
楊雲琅剋制地抵住了額頭,心裏想着拜託你不要用跟張文銘發嗲的口氣跟我講話。
“可是,她也傷得不輕啊!好像比你還嚴重呀!”
“你什麼意思?”呂小希的口氣立刻變了,剛才還是剛出鍋的冒着熱氣的包子般的熱氣騰騰,一眨巴眼已經是冰凍三尺,“你有什麼疑問你衝着張文銘去,你衝着我犯得着嗎?是張文銘為了你好,怕你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才叫你離她遠點,你跟我叫什麼勁啊。你剛來上學的時候那麼多人欺負你,沒有張文銘,我估計你現在早退學了吧……”
呂小希喋喋不休,説得我面如死灰、無地自容。
張文銘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實在看不下去了才説聲:“行了,不要再説這些。”然後對我説,“你覺得她無辜?”
“我……”我指了指呂小希的那隻纏着紗布的胳膊,“那兒真的受傷了麼嗎?”
呂小希的臉上露出驚恐張皇的表情。
然後立刻咄咄逼人起來:“什麼?楊雲琅,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我在欺騙張文銘?”説着説着,淚水漫過了她的眼眶,她別過身去,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張文銘責怪地看了楊雲琅一眼,然後一隻手搭在呂小希的肩上。
“你就給他看看有什麼?”
“我偏不”
“看看啦!”
“不!”
表面上楊雲琅很鎮定地站在一邊,內心裏卻是洶湧澎湃,他覺得呂小希一定有鬼,明明是她帶着一堆人去毆打了藺曉楠,現在卻是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斤斤計較於將她的傷口展示給他來看呢?想到這些,他的嘴角慢慢地浮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張文銘猛地掰過呂小希,不顧她的反對,一把扯下綁在她胳膊上的紗布。
然後3個人都呆住了。
呂小希的胳膊上赫然一道紅紅的傷口,看樣子是刀痕,傷得還不淺。
呂小希看了看楊雲琅又看了看張文銘,頭一埋,哭着衝出了房間。
只剩下了張文銘和楊雲琅。
過了半天,楊雲琅的思緒都沒有得到安撫,他走到張文銘身邊,輕聲説對不起。
張文銘冷冷地回應:“這下你滿意了吧!”
***
我就是一個素數。
除了能被1和自己整除以外,沒有辦法被其他任何數字整除。這代表着孤獨和沒有朋友。
就好像有什麼開始塌陷了。
我聽見異樣的聲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我抬起臉,天空開始漏下雨來。
操場上有人喊我:“楊雲琅,快回教室呀,你站在那兒發傻呀!”
是非對錯混在一起,我無法分辨。原來世界是如此詭異,人心是如此複雜,我完全沒有料想到的另外一面正朝我撲來,如同被風暴席捲起來的近10米的巨大黑浪,將弱小的我,在瞬間吞噬。
再也沒有光亮。
我是這麼容易地讓他人和自己都產生厭惡感的人。按照我們老師的邏輯和判斷:“你這樣的人,遲早有一天要被社會淘汰!”或者我媽的説法更為準確,“你這個樣子一個朋友也交不到的。”
可我還是遇見了張文銘。
如果我們還算是朋友的話。
所以被包裹在各種安慰和表揚聲中的張文銘冒着大雨從教室中朝我跑過來時,我難為情地逼迫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了3個字。
聲音小得估計連蚊子都聽不見。
所以對方很是疑惑地問了句:“你説什麼?”
我又説了一次。
“啥?”
我開始懷疑張文銘是在故意刁難我。
“對——不——起!”
然後他的面部表情僵死了一分鐘,復甦之後就是面部肌肉的持續抽搐。他一邊笑一邊拍着我的肩膀説:“挺難得呀,你。就憑這句話,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跟你絕交呀!”
“呂小希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張文銘接下來的話的確證明呂小希沒什麼大問題,“晚上我們3個一起吃飯吧。”
“不了。”
“去吧。”
“我得早點回家。”
“回家那麼早幹什麼?”
“寫作業。”
“把你手機給我。”
“幹什麼?”
“給我就是了。”
“不給。”
“你跟我廢什麼話!”張文銘一把推開我的手,徑直把手伸進我的口袋,不顧我“啊,啊,別亂動我的手機”之類的語言警告,在他得逞之後,順利地翻開手機,找到我媽的電話號碼,不等我撲上去,他已經在跟我媽講話了。
講電話時的張文銘像變了一個人,被陽光照耀着的乖巧少年,眉眼都笑着,連聲音聽上去也像某種温良的小動物。“阿姨好,我是張文銘。”一報上名,我媽那頭可以想象得到的樂不可支,然後就是兩人肆無忌憚地拉起了家常。我好幾次試圖奪回手機並據理力爭(……我的電話費)。中途我聽見電話那邊我媽説了句“叫我們家雲琅離你遠點,吵到我們講話了”。當張文銘轉述給我時,我覺得自己裂開了。順理成章,我媽答應張文銘提出的晚點回家的要求,也就是説,一旦我按時回家,我媽肯定窮追不捨地問起個沒完沒了。張文銘在“阿姨一定要保重身體”之類的寒暄中掛了電話,然後朝我做出一個“搞定”的手勢。
結果呂小希以“暫時不想見到我這個討厭的人”為藉口沒有出席當天晚上的晚餐聚會,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小琅有沒有喜歡過的人呢?”
吃飯的時候,張文銘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嗯?”我抬起頭來,“……我挺喜歡我媽的,雖然她管我蠻多。”
“……”我看見張文銘一張臉憋得通紅。
“我説女的。”
“難道我媽是男的?”
張文銘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宣佈敗給我了。
吃飯中途鄰桌一直有位很小的MM在眨巴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着我們。於是張文銘這老東西就忍不住去搭訕。——人家可是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
問答如下:
“小MM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呀?”
“才不稀罕跟你玩。”
“為什麼?”
“我媽説,小女孩只能跟小女孩一起玩。”説完,小MM指了指遠處正在點餐的一女人。那意思就是如果張文銘敢有什麼舉動,那女的就會殺過來撕了他一般,“我媽是非常厲害的。”
“我也是小女孩,所以我們可以一起玩。”張文銘嗲嗲地説完那句話,我的胃已經翻江倒海了。
“你脱下來褲子我看看。”小女孩剽悍地説。
我和張文銘一起石化了。
然後那點餐的女的回來了,我和張文銘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頭埋在碗裏不敢出聲了。那小女孩扯了扯她媽媽的胳膊,嬌滴滴地説:“媽媽,那位哥哥調戲我!”
然後那張跟我們物理老師一模一樣的臉就兇巴巴地轉過來。
張文銘的臉刷地就白了,然後一邊抓着頭髮一邊滿臉笑容地迎過去:“老……老師好……”
學校門口的網吧。
用烏煙瘴氣來形容毫不為過。
張文銘在打遊戲,打得熱火朝天心無旁騖,徹底忘記了來這兒的初衷是為了我。
我很無聊地掛起了QQ。
我的簽名是:“我是一個素數。”
有陌生人莫名其妙躥上來問我簽名什麼意思。
我説:“除了能被1和自己整除以外,沒有辦法被其他任何數字整除。這代表着孤獨和沒有朋友。”
陌生人緊跟着回了一條消息説:“難道我不算是你的朋友嗎?”
我説:“你是誰呀?”
下意識地扭過頭,看見張文銘摘下耳機朝我沒心沒肺地笑着。然後他説:“你還真不夠意思,到現在也沒把我加為好友,快把我拉到你的好友名單裏去!”
光線昏暗的巨大房間,幾十台電腦發出運作時的嗡嗡聲響,眼前是屏幕映射在瞳孔裏的熒光,嗆人的煙草味道橫衝直撞,被沉重壓抑而悶熱煩躁的空氣包裹着的我,在前一刻,還覺得置身於無所依靠的漆黑宇宙,而在一轉頭就看見光明的所在。
手指敲打鍵盤的嗒嗒聲。
連成一串悦耳的音符。
——我們算是好朋友吧?
——嗯,我們就是好朋友。
——所以,請把你的簽名改成偶數。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唄。
——你跟束誠也是好朋友嗎?
——我跟他不是很熟。所以,算不上吧。
***
藺曉楠卻説,張文銘和束誠是好朋友,束誠還在的時候,他們經常在一起。
那麼到底誰説的是真的呢?
如果這個還不能説明問題的話,那麼,何偉的話又怎麼解釋呢?
何偉之前的警告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因為沒出一個禮拜,他就在午休時找茬兒到我的頭上。
衝突的起因是因為搶佔籃球場,其實那不過是一個想打架的由頭而已。他不想放過我,我也躲不過去,平靜了很長時間的生活,因為何偉的介入,我似乎又看到了以往潮濕黑暗的時光宛若一條洞穴向我緩緩敞開。
何偉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後伸出右手拇指朝上挑動着:“孬種,你倒是起來打我啊!”
“有本事你就跟我來。”
何偉聽到話音後慢慢轉過身,臉上帶着得逞後的得意表情。
“你還真來了呀。”
“……”
他繞着張文銘轉了一圈重新站定在我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張文銘人很好,就跟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似的。”何偉別有意味地笑着,轉回身看向張文銘,“……你不要以為你轉了學校到這個相對陌生的環境,你那些舊事就全部被埋藏在地下沒人知曉了。你也別以為現在助人為樂充當好人就沒人記得過去你做的壞事……就讓我撕下這張虛偽的面具……”
何偉還沒説完,張文銘就衝了上去。
與此同時,温嵐正不斷地撞進程躍的懷抱。
程躍嚴肅地皺着眉頭,不時地看向門口——這是學校的廣播室,在此之前的一個學期裏,我聽到的學校電台裏傳出來的聲音一直是屬於温嵐的——門剛才已經被温嵐反鎖上,窗口也拉緊了厚厚的窗簾,有模糊的光線透進來,房間沒有開燈,所以還是很暗。
所以看不清女孩臉上的淚痕。
程躍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斷上漲的情慾,試圖冷靜下來,以師者的身份同温嵐説理。
可是受不了她一次次抱住自己的腰,小巧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
“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你。”
“我是你的老師!”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温嵐的臉上全是淚水,弄濕了程躍的胸襟,他這時才知道女孩哭了,再也不忍心把她從自己懷裏冷冰冰地推出去,“就算你是我的老師又怎麼樣?難道我不可以愛上你嗎?”
就在程躍把滾燙的唇貼在女孩的臉上時,外面響起了炸雷一般的敲門聲。
兩人在急促的敲門聲中慢慢窒息了。
因為温嵐突然想起來,麥克風還處於開啓狀態。
我估計除了張文銘跟何偉之外,所有人都傾聽了程躍跟温嵐的現場直播。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是正在吃午飯的藺曉楠,她把餐盒一扔,瘋了一般朝三樓的廣播室跑去,速度就跟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獅一樣。然後她賣力地砸起了門,還沒等門砸開,身後跟着跑來面紅耳赤的女校長。
那一刻,藺曉楠兩眼一黑當時就想撒手人寰了。
張文銘之所以沒聽到,是因為他跟何偉不知怎麼搞的,打架打到室外游泳池裏去了。我站在藍色的池水旁,想起第一次見到張文銘的時候,是我正在被廖勇他們欺負,他們把我推進水裏,待我冒出頭就一腳踩下去,我那時覺得我就快窒息而死了。
但是我沒死。
因為我遇見了張文銘,他非常大方地出手相助。
那時候他是不是説了句之所以幫我是因為我跟他過去的一個朋友很像。
那個人是……是束誠嗎?
***
第二天我見到張文銘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廝的一張臉就跟被推土機碾過一樣,面目全非得有些猙獰。所以當他咧嘴笑着朝我走過來時,我有一秒鐘的時間在大腦迅速做出反應,這個恐怖的東西是人是鬼?
當他操着跟往日沒有什麼區別的嗓子朝我喊過來時,我還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人見人愛的大帥哥張文銘同學。
我發誓,要是我有朝一日倒黴地成了這副尊容,就是寧肯鑽進老鼠洞裏去長眠,我也絕對不會像他這樣恬不知恥地大搖大擺地跑到學校裏來。
可我不是張文銘,所以不能阻止他還一臉無知地朝兩邊已經花容失色的女孩們不斷地拋出媚眼,那些可憐的花朵們紛紛被他擊昏。
“你……你這是怎麼弄的?”我結結巴巴地問張文銘。
“哥們兒昨天為你都差點毀容了。”
“為我毀容?”我疑惑地挑起眉毛,同時快速地想到了昨天球場上何偉的挑釁,“你昨天跟何偉怎麼收的場?”
“還不是被學校老師逮到教導處去。”張文銘擠擠眉毛,“不過哦,程躍跟温嵐也在那兒,你要不要聽八卦?”
“拜託,全校都知道了!”
“是嗎?”兩條墨一樣黑的眉毛生動地簇起,“原來已經不是秘密了呀。”
“你跟何偉到底誰贏了?”
“那還用説?”
“你這張臉就是勝利的寫照?”
“那……”聽出了我口氣裏的諷刺,張文銘鏗鏘有力地否定着,“當然不是!”
當時又有幾個男生上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關照地問出了什麼事。張文銘照例是嘻嘻哈哈地將事情大概講了一遍,最後用這樣一句話做總結:“靠,居然跟本少爺我過不去,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然後那些人就紛紛或是好言安慰或是義憤填膺,要是那幾個人出現在眼前,恨不得立刻擼起袖子衝上去大幹一場的架勢。張文銘被簇擁在人羣中間,他那副尊容在那些男生看來特容光特有面子。
我那時特瞧不起自己。
不管怎麼説,張文銘搞成現在這副樣子也算是為自己打抱不平,我卻連那些事外之人都不如,哪怕説句安慰的話什麼的,還陰暗地嘲笑他這副樣子難看。其實,他能為朋友出手並且不計較自身的安全才是最帥最拉風的吧。可是——
藺曉楠出現在門口,招呼着我出去一下。
卻被張文銘拉住。
他冷冰冰地説:“不要去。”
我努力掙了一下,沒掙脱。
到底是哪裏不對?
就像搭錯的齒輪,聽見了不和諧的喀噠喀噠聲。
***
地球。
太陽。
在浩浩無垠的宇宙中,它們像是大多數的恆星與行星一樣,維持着某種奇妙的關係,適當的距離,固定的軌道。
因它的光澤與温度而誕生。
這之後,地球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既定的軌道上運行着。一年之中,會有一次最靠近的時刻,那時候,有沒有想掙脱軌道去擁抱它呢?而相反,一年之中,也會有一次距離它最遠的時候,那時,有沒有想擺脱羈絆而去寬廣的宇宙中獨自旅行尋找愛情呢?
這些都沒有。
於是,地理課上,電視上,雜誌上,天文網站上,動畫片裏,甚至我們的夢中,我們看到的地球,都像是一顆蔚藍色的眼淚,寂寂地懸浮於太空中。
永不墜落。
而它的結局,早在若干億年前就被書寫。
因太陽的死亡而同時毀滅。
不是兩顆星球互相撞擊在一起後的轟然炸裂,光火點亮了漆漆且無聲的宇宙。不是這樣的,伴隨着光線的逐漸黯淡、消失,温度也一點一點降下來,地球將全部被冰雪覆蓋,所有的死亡都像是一場盛大的儀式。全世界全被寂靜所包裹,並在徹底進入黑暗時代之前,山川、平原、河流、大海……它們凝固成不可切分的一體,那麼悲壯和恢弘的情景,宛如蒼涼且靜默的告別。
這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