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空氣沉靜到幾乎停滯,讓所有醫護人員不自覺地放輕步伐,連呼吸都小心控制。淡淡的藥水味,在經過驚心動魄的急救之後,此時聞起來反而充滿了令人安心的氣息。樂雅輕輕睜開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好一會兒她不知身在何處,而且全身關節彷佛生了鏽一般,輕輕一動就痠痛不堪。她難受得閉上眼,繼續靜躺一會兒。
左手突然被一隻温暖的大掌輕握了一下。她嘴角浮起一個模糊的笑,然後微微睜開。
「爸爸……」
阿比塞爾另一手撫過女兒的髮絲,並探探她的前額,查看她體温有沒有恢復正常。這些日子,她幾乎都在發燒,醫生説,那是她的免疫系統正在和外侵細菌對抗的緣故。她的傷口受到感染,差點引發敗血症,在加護病房躺了三天才移到普通病房。
「妳覺得怎麼樣了?」阿比塞爾俯身親吻女兒的額頭。
「骨頭像生鏽一樣。」她虛弱地笑了笑,稍微轉動頭部看看病房裏的樣子。
安靜的房裏,只有父親坐在她牀畔。
他高大的身影一如往常帶給樂雅無比的安全戚。然後,她腦海快速閃過另一個同樣高大的身影…
包着繃帶的右手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疼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怎麼了,寶貝蛋?」阿比塞爾撫着女兒的頭髮,不斷低沉地安撫着。
樂雅吸了吸鼻子。「媽咪呢?她一定很生氣吧……我不但又闖禍了,還闖了一個這麼大的……」
阿比塞爾低笑,吻了吻女兒紅通通的眼眶。
「妳媽咪在外面哭呢!」
樂雅吃的這一驚讓她一時之問連痛都忘了。「媽、媽咪在哭?」
她堅強勇敢的媽咪?他們這幾個孩子從來沒有看過媽咪哭過!「何止哭,她還昏倒了。」阿比塞爾好笑地撥弄女兒的劉海。
「那些人寄回來妳的…她一打開包裹就昏倒了。妳媽咪這輩子只昏倒過兩次,一次是她還懷着妳的時候,另一次就是這次了。」
樂雅越想越難過。
「聽起來好像每次害媽咪昏倒,我都有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跟他們走的……」頓了頓,她輕輕問:「爸爸,你…你抓到他了嗎?」
「我和妳哥護送妳先回來就醫,妳基頓叔叔留下來抓匪徒。」阿比塞爾安慰她,「那些人一定會被抓到的,妳不要擔心,爸爸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妳。」
樂雅聽出了言外之音。
如果人全抓到了,她父親會直接回答抓到了,但這模稜兩可的響應,表示基頓叔叔並沒有抓到全部的人。
「是、是他嗎?他走脱了嗎?」她的心提着。
天知道,其實她並不希望霍德被捕的。她無法想象那個人被關在牢籠裏的樣子。
「帶走妳的那個人,比我們想象中更狡猾。他似乎早就建好了密道,趁亂的時候帶着加那離開了。我和妳哥哥急着回來,錯過了逮住他的機會。」阿比塞爾也沒有隱瞞女兒。「以前加那千方百計從我們的掌中逃脱,我們只以為是他神通廣大,現在想想,滑溜厲害的應該是那個小子。」
「嗯。」樂雅長睫半掩。
阿比塞爾又親了下女兒的額頭。「放心,妳哥哥已經回頭追捕他們了。這次,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加那逮捕到案。」
父親柔聲的嗓音之下有着鋼鐵的冷硬,她知道自己的這場劫難是真正讓他震怒了。
可是…樂雅並不是懷疑她大哥的能力,只是她更認為霍德不會那麼輕易被捉住。
哥哥再怎樣是體制內的人,所以必須透過體制內的方法來緝捕他,那男人卻沒有任何顧忌,所以有用不完的手段。
她只是不懂他為什麼獨獨對加那如此寬容?很多時候霍德已經瀕臨爆發邊緣,可是他都忍了下來。
如果説是因為從小到大的「養育之情」,他和加那之間絕對不存在這麼感性的事!在神智迷濛中,她感覺自己聽到了他的聲音,彷佛她的傷是砍在他自己的身上。而在那樣憤怒的情況下,他依然冒險去帶走加那……
那男人,到頭來還是留下一堆謎。
「爸爸,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亞里斯朋叔叔是怎麼死的?」
「妳怎麼會問起這個?」阿比塞爾微訝道。
「因為,他……霍德,他是亞里斯朋的遺腹子。」
阿比塞爾眉頭微皺了一下,輕嗯了一聲。
她呢喃道:「他的童年過得很辛苦--…都沒有人愛他,每個人都對他很殘忍…他其實很可憐的……爸爸,他的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阿比塞爾和全天下的父親一樣,寧可子女在平靜安寧中長大。這是他第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家人説起戰場上的事。
「那一場戰役相當慘烈,我們身邊的人都越來越少。」阿比塞爾陷入記憶裏。
「亞里斯朋和我都太瞭解對方了,我們很清楚對方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可能會做出什麼樣的戰術,所以最後就是比快而已。誰比對方快一步,誰就贏了。
「我們正面短兵相接,是在史瓦哥城外的一家化學工廠。因為戰亂的緣故,那間工廠暫時廢棄了,不過還留下許多化學原料,和作業用的巨型凹槽。「那些槽非常巨大,起碼有四公尺深,十公尺寬,直接在地面挖築而成的,表面上用鐵板覆蓋。可是鐵器在戰時價格高昂,所以有好幾個槽的鐵板被一些宵小偷走了,裏面殘存的化學物質,漸漸氧化成像泥沼一樣。
「我和妳媽媽曾經在高地的一處沼澤受困過,是那件事給我的靈感,我決定用這些化學泥池解決那些追過來的敵人。」阿比塞爾將中間慘烈的戰役過程簡化,直接跳到結果!「總之,亞里斯朋中了陷阱。」
這就是戰爭最恐怖與最無奈之處,它會讓最親近的人,因為立場的不同而必須反目成仇。
「我知道他會死,他也知道他會死。在那一刻,什麼立場的問題都不重要了。
突然之間,我們又回到以前一樣一起吃喝玩樂長大的好朋友。」阿比塞爾的嗓音極為低沉,直接震進人的心靈深處。
「亞里斯朋在池子裏看着我,對我説:『塞爾,陪我聊聊天吧。』
「於是我叫所有的人都退下去,就坐在泥池旁,陪着他聊天,像過去二十年常做的事一樣。
「他早就結婚我是知道的。我告訴他妳母親的事,我説:『我終於找到這輩子願意共度一生的女人了,亞里斯朋,我真希望你能見見她。』
「他説:『我也希望能見見她,那一定是個很特殊的女人。』」阿比塞爾在回憶中,露出很温和的微笑。
「然後我們又聊了許多其它的事情,而他的身體在一吋一吋地下沉。
「在最後一刻,他告訴我:『塞爾,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善待我的女人。』
「我並不知道他的女人躲在哪裏,但是我答應他,只要我找到她,一定會將她送到國外安全的地方去,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然後亞里斯朋沉到只剩下鼻子露在外面。」阿比塞爾盯着白牀單。
「他知道我不會讓他太痛苦的死去,我一直坐在旁邊陪着他,直到他的整個鼻子淹沒了,無法再呼吸;我感覺他的眼睛笑了一下,知道他的時間到了,所以我對他點點頭,然後抽出槍,對着他的兩眉中心開了一槍。」
樂雅緊緊握着父親的大手。這雙手保護了他們全家,也揹負了許多刻骨銘心的傷痛。
「那不是爸爸的錯,是戰爭-…」
「我也不認為我做錯了。」阿比塞爾直接道,「因為我知道,如果情況反過來,亞里斯朋也會做相同的決定,那個時代由不得我們做其它選擇;只是,我們都會坐在旁邊,陪對方走完最後一程,因為我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樂雅輕嘆一聲。「他們騙他-…」
「嗯?」
「加那騙他。」樂雅解釋道:「他説,你讓亞里斯朋跌進一個化學池子裏,全身一吋一吋地溶掉,而且你還在旁邊看着他死。」
「那些化學池早就失去作用了,而且,我就算對待最窮兇極惡的人,也不會用這麼不人道的方式!」阿比塞爾蹙着眉道。
「可是他們必須在霍德面前醜化你,他才會認同他們的嚴厲和殘忍,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做牛做馬。」樂雅輕嘆道:「我真希望有一天他能知道真相。」
阿比塞爾安靜了半刻。
「妳愛上了他,是嗎?」
「爸爸,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以為我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羣』,但不是這樣的……」她漾起一個帶淚的笑。「我是學這個的,記得嗎?我不會那麼輕易就愛上一個人。只是……他……」樂雅的眼光落在虛無縹緲之處。
「爸爸,我曾經問過媽咪,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媽媽説:『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妳都為他感到心疼,寧可這些事是發生在妳身上,由妳來替他承受。』
「媽媽是這樣的愛着你的,所以這些年來她永遠站在你旁邊,和你一起並肩作戰。而我-…我對他,真的只有無止無盡的心疼,他對我,也是一樣的……」
樂雅嘆了口氣,輕舉一下包着紗布的右手。「我知道你很痛恨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其實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沒有預料到,加那會選在這種敏鳳的時候叛變。
「他跟你一樣的痛恨!我甚至不懷疑,他帶走了加那,是為了懲罰加那在我身上施加的痛苦,他不會讓那個人太好過的。」
想到加那可能面臨的後果,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樂雅絕對相信,霍德要狠起來,加那只是算小兒科而已。
阿比塞爾顯然已經知道女孩接下來要説什麼了,臉色頓時一沉,臭臭的很不情願。「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除了我,他沒有別人了。」她輕柔地央求,有件事情,求求你幫幫忙好嗎?」阿比塞爾嘆了口氣。
他的小公主!他從小如珠如玉般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公主!
在女兒開口之前,他先開口。
「寶貝,有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連妳母親都不知道。
「爸爸,現在,我認為我應該告訴妳……」
熱鬧的國慶假期過去,生活又歸入平凡裏。嗯,其實也不全然平凡,司法部以「接到線報」為由,從那個氣象台為起點,一路往裏查,又追出一批私下收受黑錢的貪官污吏。
事情沸沸湯湯了好幾個星期,接下來便是「烽火基金會」最重要的年度慈美星我賣會了。
早年烽火基金會的經費來源由政府全額補助。隨着時間過去,基金會的運作越來越龐大,救濟的對象也不斷在增加,不再能只是仰賴政府的單獨補助,於是年度慈善拍賣就成為最重要的收入之一從基金會一開始成立之初,年度義賣便是由知名的「佛爾斯國際拍賣集團」負責,今年也不例外。
每一年佛爾斯集團都煞費苦心想主題,以期讓這羣從世界各地邀請來的由昌豪慷慨解囊之餘,還能乘機推廣勒裏西斯的觀光業。
在所有的拍賣業務裏,烽火基金會的慈善義賣可能是他們佣金最微薄的,卻也是辦得最用心的!這除了慈美口的緣故之外,也因為集團總裁安東尼·佛爾斯與阿比塞爾夫婦是多年好友。
「噢,媽咪,不要再弄我的裙子了,它後面的褶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菲雨退後一步,看看女兒裙後的那個褶,還是不滿意,動手又調整一下才放她過關。
「嗯,美極了,真不愧是我朱菲雨生的。」她滿意地看着自己製造出來的成品。
「為什麼妳可以穿那樣,我就要穿這樣?」樂雅對鏡子裏的盛裝佳人皺了皺眉頭。她穿的這襲淡綠色絲質禮服,是安東尼伯伯特地從巴黎帶來送她的,價值不菲。正面看起來是簡單合身的剪裁,包裹她玲瓏姣好的上半身,臀部以下突然散放開來,猶如淡綠色的絲滑水流,每走一步都纏綿地勾弄她的雙腿。
禮服的正面雖然高雅簡單,背面就相當大膽。後面一直開到腰際上方!是那種會讓天下父親看了都拚命皺眉頭的剪裁―在腰中間有個華麗的皺褶向下灑開。
這件禮服無疑讓年輕嬌嫩的她看起來更光華璀璨,不過為什麼媽媽可以穿一般的套裝就好?
「哩觸!這種場合,有誰會看我們這種年紀的女人?當然是妳們這種青春正盛的丫頭要多賣弄一下!」
才不呢!她媽咪長了一張耐老的臉,平常穿着襯衫牛仔褲陪育幼院孩子玩的樣子看起來更年輕,有一次,有個不長眼的送貨員看見了,還死纏着要約她出去,媽咪笑着講出自己的年齡時,那個小子都心碎了。
不過,也幸好她爸爸不知道這件事,不然那小子碎的可能不只他的心而已―
「天下有母親會叫女兒賣弄色相的嗎?」樂雅抗議。「怎麼沒有!連妳大哥都被我叫來了。」菲雨愉快地道,「我命令他一定要給我穿上他授勳的那套白制服。妳哥穿那套制服帥透了,妳看那羣女富豪不把他生吞活剝才怪。」
「媽咪,妳有那麼絕望嗎?」樂雅大叫。
「怎麼沒有?最近幾年全球不景氣,每年能籌到的款項越來越少。如果今年還是沒有起色的話,我就把你們兩個拱上台賣了。」菲雨瞪她一眼。
樂雅咕噥兩聲,不敢再多話。
菲雨站在女兒後面,看着鏡子裏的兩個女人。半晌,她輕嘆一聲,走到女兒面前緊緊地抱着她。
樂雅緊緊抱着母親,熱淚盈眶。
從小家裏對她最嚴厲的人就是媽媽,有一度她很不能諒解,私心裏甚至想,媽咪是因為爸爸和她的感情最好,所以在吃醋,才會對她這麼嚴格。
經過這樣的一場劫難,她才明白,母女天性,而且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像母親。
她們外表都是嬌小柔軟的女人,內在卻有着鋼鐵的意志。她們都會在最困難的環境裏,為自己找到一條活路,並且努力活得自在。菲雨吻了吻女兒的太陽穴,又緊了緊她,才退後一步。「我最好先去會場看看,不然那幫人可能會把它變成馬戲團。」她温柔地理了理女兒的秀髮,然後笑着離去。
「妳去忙吧,哥哥待會兒會來接我。」
樂雅送走母親,又發了一會兒呆,才嘆了口氣,坐回妝鏡前替自己上一層淡淡的妝。
諾蘭接她到會場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慈善義賣會選在首都最有名的五星級餐廳,原本父親不喜太鋪張,又覺得既然是「慈善義賣」,把那些租昂貴場地的錢拿來捐贈更符合原意。但是安東尼伯伯説服了他,「花小錢換大錢」是必要的―是説主要決策者也是基金會那邊啦―父親才沒有異議。
他們兄妹倆一踏上會場,男的英俊煥發,女的嬌豔動人,出身又不凡,當場成為注目的焦點。
「啊,諾蘭,你們來了,真好。」雅麗絲帶着一臉歡欣的笑迎了上來。
她的這一生和菲雨是越活越精采了。十幾年前和洛提離婚之後,她並沒有讓自己停頓與消極下來。相反的,她更主動接過募款的工作,活躍度連菲雨夫人都自嘆不如。約五年前,有位從以色列來的商人對她一見鍾情,可是雅麗絲並沒有再婚的念頭。
那個以色列商人一番痴心,乾脆就賴在勒裏西斯不走了,從此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最後,雅麗絲終究拗不過那人的熱情,答應相與。
雅麗絲雖然還是沒有和他去辦結婚登記,但在眾人眼中他們已經被視為一對夫妻了。
「夫人心」
諾蘭點頭應好,警覺地望着她身後的貴夫人團。這些夫人若不是本身如狼似虎,就是家裏有幾個年齡剛剛好,而且如狼似虎的女兒。
他握着妹妹手肘的大掌緊了一緊,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樂雅恍若不見。「啊,那不是安東尼伯伯嗎?我去跟他打聲招呼!」
「我們一起去吧。」諾蘭的手指陷進妹妹的手肘裏,語氣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諾蘭,不急不急,有一堆阿姨想和你聊聊呢!」雅麗絲熱情地道。於是威風凜凜的諾蘭分隊長,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被拖進狼虎羣裏。樂雅彎彎手指道別。好好享受美人恩啊,我親愛的哥哥。
「樂雅,我的小美人!」
她轉過身,投入安東尼·佛爾斯的懷裏。
「安東尼伯伯。」
「小美人,看看妳,還能更美麗嗎?妳什麼時候要嫁給我那不成材的兒子?」
安東尼疼愛地説。
「可能要等到他願意為我離婚以後。」樂雅對他眨眨眼。「不過據我上次調查,他們夫妻的感情非常好,而且第二個孩子不久就要出生了,所以您可能有得好等。」
安東尼嘆了口氣,親親她漂亮的前額。
「看來,我得另打主意了。來吧,我介紹個法國朋友給妳,你們年輕人認識一下。」安東尼扶着她的手肘往旁邊走。
樂雅笑嘆了口氣。「什麼朋友……」她的話語和笑容一起消失。一個風度翩翩、高大英挺的男人,朝他們舉了下酒杯。他的頭髮像其它富豪一樣,全往後梳並抹得光亮,露出剛毅俊美的顎線,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來,這位是皮爾斯·卡維埃,他的父親是勒裏西斯人,母親是一位法國佳麗,從小在法國出生長大,名下擁有許多事業,是個年輕有為的好男人。」安東尼愉快地介紹。「皮爾斯,這位是建國英雄阿比塞爾的掌上明珠,樂雅,也是許多人心中的小公主。你若敢讓她傷心的話,最好小心一點。」
「小姐。」
那位之前叫做「霍德」的男人對她舉了下酒杯。
樂雅的笑容立刻冷了下來,禮貌地點點頭。
安東尼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皮爾斯眼底的火花説明了他很有興趣,可惜小姐不太賞臉的樣子。
「皮爾斯,我先去後面忙了,幫我娛樂小姐一下。」他決定退場,讓兩個年輕人有機會碰出一點火花。樂雅送走伯伯,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着滿場的達官貴人。她看起來美極了。霍德想。高貴優雅,冷淡矜持,就像任何世家千金一般。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她的右手,一隻絲質長手套掩去一切,只有小指末端那一段看起來有些空虛。
她不但美麗,而且冷漠,完全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温暖愛笑的小精靈。
她以為這樣就阻攔得了他嗎?霍德澀澀地想。
不過也是,她最信任的爸爸就在同一個房間裏,那個跟鐵釘一樣的哥哥也在,她大概覺得自己很安全吧,所以已經不必再和他虛以委蛇了。
小姐?壞胚子是不會理妳擺出什麼態度的。
「很失望不是在牢裏看見我?」
懶洋洋的嗓音從她的頭頂正上方傳下來,樂雅感覺背後一陣暖熱,是他貼近了。
她早就知道他沒有被抓住。她只是沒想到他會那麼大膽,竟然還堂而皇之參加這種高調的慈善晚會。勒裏西斯曾經發布過他的通緝海報呢!不過,這男人無法無天的個性,她又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個富家公子哥,和以前的浪拓園丁完全兩個樣,就算他的舊僱主走到眼前來,只怕也不敢説這就是同一個人。
而且,只有小偷小賊才會躲躲藏藏,掩人耳目,像他這種「大尾」的,就是越往這種不可能的地方來,人家才越不會將他和通緝海報上的匪徒聯想在一起。
警察徹底搜索過曾囚禁她的那問房子,最後,竟然找不到任何他的指紋。他們推斷,他應該一直塗着某種美國情報人員研發的特殊藥水,平時塗上去看起來和一般皮膚無異,可以隱匿指紋,除非用專門的藥物加以清洗掉。
所有留下來的衣服也都是全新的,他固定換穿的幾套全放在行李裏帶走了。
他們的寢具每一天都會有人來換過,換下來的直接拿去燒掉。
由此可知,這人是處心積慮了多久。
「我有話要跟你説。」樂雅突然開口。
霍德本以為她會忽視他個徹底了,不禁有些意外。
「請説。」樂雅回頭看他一眼。
「這裏不行。今天晚上我會住在飯店裏,半夜十二點,我在後花園的涼亭等你。」
不等他響應,她冷淡高雅地揚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