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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問嗡嗡願不願跟我回家,她照例説:"隨便。"
我要説的是,嗡嗡性格的隨和程度難以形容,這使她在我眼裏具有一種動人的光彩,這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性情,在我所遇到的姑娘之中,嗡嗡無疑是最能隨遇而安、逆來順受的一個,她十分喜歡平庸的生活,這使得她的生活方式與那些最了不起的人物相接近,質樸而富於魅力,通過這種生活方式,她成為一隻上帝賞給人類的肥羊,力爭默默無聞地過符合自己身份的生活,她怡然自得地躋身於上帝的小羊圈,不譁眾取寵,不投機取巧,而是踏踏實實地過着自己力所能及的生活,沒有像另一些舞蹈演員一樣,成為泛上生活表面的噁心陳渣。
102
回到我家,我們一起看電視,聊天,然後嗡嗡説她困了,就上牀睡覺,她穿着一條牛仔褲,也不怕熱,馬上就睡去了。她睡得如此香甜,就像在做着什麼了不起的清秋大夢,使躺在她身邊的我猶豫再三,終於收回了伸向她的魔爪。
103
第三天,我們仍然在一起有説有笑地度過,我還寫了兩千字的小説,我們一起到自由市場買菜,一起在我的廚房裏做飯,一起吃,還一起看電視,嗡嗡像以前一樣愛看電視,她的宿舍裏連電視也沒有,因為她的室友沒本事像別的宿舍的姑娘一樣從男人手裏騙來電視,所以,在我這裏,能夠自如地看電視,她已十分高興,她手拿遙控器,不時換一下台,熱情地參與電視劇裏的人物們的喜怒哀樂,她有時笑上一聲,有時提前説出一句廣告詞,真是説不出的高興。
到了夜裏,嗡嗡又困了,她再次毫無防備地睡去。
黑暗中,我睡在她身邊,一言不發地把她的頭扳過來,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我感到她像一隻充滿汁水的大葡萄一樣香甜,嗡嗡知道了,但沒有反應,我伸出一條胳膊,墊在她的腦袋下面,摟着她,她也沒有拒絕,我們就這樣再次睡了一夜,次日中午才醒,然後又開始了老生常談的日常生活,就像夜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事實上,我雖然下決心誘姦她,但在行動時卻有點六神無主,我可不像羅丹那樣臉皮厚,利用他不值一提的雕塑職業做藉口,見面不到3分鐘,就能把那雙天天和泥的髒手往鄧肯的Rx房上放,兩隻眼睛還能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個不停,搞得這個跳現代舞的美國姑娘十分尷尬,可以想象,要是大家都知道只要雕塑搞出名就可以像羅丹那樣對姑娘亂摸一氣,那麼,還有哪個臭流氓願意花上幾年工夫學習醫學,進入腫瘤科或婦科去摸那些顯然不太健康的姑娘呢?更何況病人裏姑娘的比例十分之低,機會如此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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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誘姦處女不是我的強項,但也沒叫我覺得有多難,我自信比別的誘姦者也差不到哪兒去。在現實中,幾乎所有處女都失身了,這説明攻下這個堡壘沒什麼了不起,但這裏仍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也許有人會覺得好笑,我想把它説出來。
我時常為向姑娘動手的最後一刻感到困惑,因為動手前,出於理智,總覺得要有一句話好説,這句話對我來講很難,如果説不好,我甚至懷疑後面的目的能否達到――這與幹別的不太一樣,幹別的事之前,你只需把要乾的事交待一下就行,但面對姑娘,即使她已同意,我認為宣佈"下面,我要操你了"也不合適,為此,我趁嗡嗡出去買冰棍,打電話請教了幾位朋友。
首先是遠在上海的大慶,他告訴我,"我們都不小了"是句不錯的話,很有效,但我認為這話存在問題,首先它對不明世事的小姑娘不合適,其次呢,那就是,它有點下流,因為我説這句話時可能已經勃起,而姑娘呢――她如果年齡很大,或是胸部很大,或是臀部很大等等,都能被我説中,但要碰到各方面都很小的姑娘呢?那我不是在撒謊麼!
我接着連續請教了幾位朋友,他們的答案不一,總之,那句話真是難以恰當妥貼,綜合看來,似乎什麼都不説比較合適,但是,即使你要做個沉默的性攻擊者,也要冒着被對方阻擋的危險,我可不想厚顏無恥地把手伸出去,被別人義正辭嚴地擋在一邊,也不想在性方面來一場遭遇戰,於是,這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最後小春告訴我一招似乎很不錯,他説他的訣竅是,在最後關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抓住姑娘的手,硬往自己褲襠裏一塞,一切便完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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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我與嗡嗡再次同牀共眠,我關了燈,剛一躺下便摟住她,她沒有拒絕,於是,我跟她説起了話,我現在已記不得都説了些什麼,只記得她對我説,她身上很軟,很好摸,"像個豆腐"。
這是我聽過的惟一一句她對自己的自我表揚。
我要説,嗡嗡説得很準確,她的身體摸起來確實像個豆腐,在此之前,我從未見識過如此柔軟而乖巧的身體,即使隔着衣服,我也能感受到她所講的一切,我滿腔邪念地面對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最後一句話"該講什麼仍然不知道,小春的辦法我也不想嘗試,我長時間地抱着她,吻她,長時間與她一起靜默無聲地呆在黑暗中,最終,我把手伸向她的褲腰,她只是在最初的一刻掙扎了半秒鐘,然後便抱住我,任我胡作非為,我是在她説着很疼的同時把缺德事兒幹完的,事後,我們一起睡去,她睡得像沒事人兒一樣,第二天醒來,她還在我身邊結結巴巴對我説:"昨天晚上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是那種很在乎的人,反正總有這麼一天。"
嗡嗡對我説上面一番話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似乎是她誘姦的我而不是我誘姦的她,隨後的一個白天,她看起來與過去沒什麼區別,既不多愁善感,要求我説謊與她天長地久,也沒有破罐破摔似的自認倒黴,她健康而自然,與我説話,與我一起吃飯,與我一起到外面散步,我順手在藥店給她買了一盒長效避孕藥,她看也不看就塞進嘴裏一片,一仰脖兒便嚥了下去。晚上,她照例高高興興地看她的電視,我們外出吃了頓宵夜,回來後我到電腦前寫作,她有點無所事事,我説你看看書吧,她晃着腦袋來到我的書架前,從裏面抽出一本書看幾眼,對我笑着説:"我就不是看書的料。"然後,她把書放回原來的地方,自己到外屋去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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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嗡嗡仍與我睡在一起,我們再次亂搞,她再次説疼,但沒有要求我停止,事後,她再次十分大方地説一切沒關係,她甚至沒有問過我是否喜歡她,也沒説她是不是喜歡我,她只是説她不討厭我,覺得跟我在一起説説笑笑還過得去,她就説了這麼多,並且,在以後的日子裏也沒有説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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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天氣十分炎熱,亂搞時她依舊説疼,並且説與第一次一模一樣,我們汗流浹背,嗡嗡卻始終與我摟在一起,我們睡了八九個小時,她睡得又香又甜,我吻她,她就接受,但從不主動吻我,事實上,她根本不會接吻,也沒有把接吻當成一件什麼特別的事兒,她睡起覺來悄無聲息,一副長眠不醒的樣子,她的腰肢、手臂和雙腿都十分柔軟,整個身體無論你搖晃哪裏,其他部位也會跟着輕輕起伏,像塊肉凍一樣,她Rx房的形狀煞是好看,宛如兩隻倒梨,就是她直起身來也不下垂,反而微微上翹,而且,一如身體上的其他部位,十分柔軟,並且,加倍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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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裏,嗡嗡的全部就是柔軟的代名詞,連同她的心,我是説,鐵石心腸的我,只要是挨着她,心中就會被一種柔情佔據着,這種柔情我以前從未有過,以後我也不指望它會再來,我是説,嗡嗡的温柔令我痛苦,這種痛苦經歷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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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十分敏感,善解人意的同時,還特別自然,突出的表現是,她很會找機會向我撒嬌,我從未見過像她一樣會撒嬌的姑娘,也未見過如此流暢自然的撒嬌方式,她撒嬌的方式多種多樣,聞所未聞,她不分場合、隨時隨地向我撒嬌,完全把撒嬌當成了一種生活方式,這使她迷人至極,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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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以後幾年中,她成了我的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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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噩夢之前,一切好好的。
是的,一切好好的,從那時起,從我誘姦嗡嗡成功那時起,從她像只大老鼠一樣睡在我身邊的那時起,從她把我那裏當做家的那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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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所有家在外地的姑娘一樣,穿着30塊錢牛仔褲的嗡嗡願意在工作之餘有個地方屬於自己,我把她帶到我那裏,她看來很喜歡,便把那裏當做她常去的地方,起先,她還有很多地方可去,後來,她對那些地方不再好奇了,於是在下班之後,便徑直來找我,她先得花10塊錢打車到天橋,然後再花3塊錢,坐上小公共,風塵僕僕地一直來到我的門前,她會按門鈴,然後等待我開門,我開了門,她會搖擺着腰肢笑嘻嘻地進來,有時,她會美滋滋地甩開我拉她的手,緊走兩步,從沙發背面縱身一躍,跳到沙發的正面,嘴裏叫着:"我是賭聖嗡嗡!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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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她總是來,一天又一天。
有時,她單獨來,有時,她與菲菲一起來,還有時,她帶着她的同學來。
她喜歡來,我知道她喜歡來,我的房間加上陽台只有50平米,其中的10平米是我的書房,屬於我,其餘的空間屬於她,她在那剩下的40平米里活動,她收拾屋子,看電視,打開冰箱,找我給她買的冰淇淋,她也會站在廚房的洗碗池邊,把堆積如山的碗碟通通洗淨,她還會順手把廚房擦得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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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她特別喜愛乾的一件事是洗衣服。
幾乎每次前來,她都用雙手拎着兩大包髒衣服,那是她從她的同學們手裏收集來的,她用我的洗衣機為同學洗衣服,有一陣兒,我總能聽到隆隆的洗衣機聲,她一個星期能用掉兩三袋洗衣粉。
我為她買洗衣粉,出門逛商場,即使只買一件東西,我也要記住買洗衣粉,要知道,沒有洗衣粉,嗡嗡就洗不成衣服。
嗡嗡在洗衣機隆隆作響時,自己一人縮在沙發上看電視,半小時後,洗衣機發出尖叫,嗡嗡便一躍而起,走到洗衣機邊,用衣架把裏面的乾淨衣服架好,然後唱着歌,到陽台上踮起腳尖去晾,她的腳步輕盈,心情也好,第二天早晨收衣服的時候,還要用手抖一抖,用鼻子聞聞,看看衣服洗得乾不乾淨,她把那些花花綠綠、奇形怪狀的衣服重新疊好,小心地裝入兩個紙製手提時裝袋,然後,她就回團裏去練早功了。
有時,我一夜寫作之後,看着她這麼忙碌,就會聯想到嗡嗡與她的同學一起穿着乾淨的衣服練早功,或是在晚上沒事兒的時候,穿着乾淨的衣服擠在一起,像小鳥一樣用四川雲南話嘰嘰喳喳地聊天。
有時,嗡嗡一邊往洗衣機裏塞衣服,一邊説:"看,這些豬,衣服穿得這麼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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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乾淨的衣服生活,晚上睡在乾淨的被褥裏,是讓嗡嗡感到高興的一件事。
是她的一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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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嗡嗡就把乾淨的生活帶給了我。
當然,還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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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快樂,還有美好。
對我來講,97年底是美好的,是從未有過的美好,就像任何事情的開頭一樣。
這種神奇的美好延續到98年,因此,98在我眼裏也很美好,不僅美好,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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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關於平庸的一切。
98年使我斷定,一切美好源於平庸。
當然,相對主義者也可反駁説,一切平庸源於美好。
這是廢話。
在相對主義的大糞坑裏,有着數不盡的抄來的妙語,那都是從別人的花園裏拾來的鮮花,相對主義者有辦法把所有鮮花變成臭氣熏天的飼料,用來養育並調教一隻會學舌的鸚鵡,並使之唱出陳詞濫調。
這種油滑的做法特別令我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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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對在我身邊生活的喜愛,與一個小孩對糖果的喜愛相差無幾,那是一種無條件的喜愛,我是説,只要是歌舞團沒事兒,嗡嗡就會想也不想地跑到我這裏,並在這裏自得其樂,她笑嘻嘻地來,笑嘻嘻地離去,再笑嘻嘻地來。
她總是笑嘻嘻的,她總是那樣,似乎心裏有説不出的高興,可讓她高興的內容是什麼呢?
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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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看電視。
嗡嗡喜歡躺在我的長條沙發上看電視,那是一個多年以前的肯特長沙發,豎着躺十分不舒服,但嗡嗡自有辦法,她會用兩個墊子墊在背後,一個墊子用來搭腳,讓她身體的曲線與柔軟的海綿相互吻合,有時,她突然尿急,就會從沙發上連滾帶爬地掉下來,而墊子之類的東西也隨之滾得滿地都是。
嗡嗡看電視時,雙眼半睜半閉,目光朦朧,手裏抱着一個或兩個小靠墊,用來代替她抱慣的布娃娃,有時,她把一張椅子拉到身邊,椅子上放着她的低值易耗的消費品――她自己買的零食,那些零食被裝在五顏六色的包裝袋裏,屬於話梅、牛肉乾之類,不可少的是一杯水,嗡嗡往往話梅吃得牙齒亂晃才想起喝上一口水,有時,她也吃水果,手裏拿着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邊削邊吃,在我看來十分危險。
剛剛與我混在一起時,嗡嗡能長久地看電視,我是説,她可以從醒來開始看起,一直看到再次睡去,她很安靜,電視聲一般放得很小,她手拿遙控器,指揮着電視裏的一切,她想看什麼,就伸出拿着遙控器的手,對着電視一指一按,電視便換到另一頻道,她就會津津有味地再看下去,我的電視由於有閉路天線,可以看30多個頻道,後來增加到50多個,嗡嗡都能一一觀賞,不知厭倦,她尤其愛看電視連續劇,多長多惡劣的電視劇都能看下去,有一陣兒,她發現我對一些演員的私生活有些瞭解,還纏着我,向我打聽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