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寺位於城西三十里處,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寺院。佔地千頃,巍峨莊嚴。聽説,“白雲寺”的寺名還是來源於李白的那一句“黯與山僧別,低頭禮白雲。”
這裏平日原本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到了今天,就更加熱鬧了。
聽説海盜頭子的女兒要來這裏為父親祈福,這可是天大的笑話。難道,強盜也信善惡報應?
且不説這個女子的來頭有多大,單憑傳言中她那絕世無雙的容貌,也夠吸引無數人的好奇心了。
遠遠近近,奔來看熱鬧的民眾們將白雲寺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伸長脖子等着那個有着天使容貌惡魔心的絕代佳人。
白雲寺門前的青石台階上,此時正站在一位少年,一襲白衣,長身而立,清秀俊朗,卓爾不羣。只是,他的眼睛並未隨人羣望向大路,而是不停地在向寺內逡巡。
盞茶時分,只見寺裏沖沖走出一個小書童,少年忙迎上去,壓低聲音問道:“小武,怎麼樣?”
小武揮着袖子邊扇風,邊掩住嘴小聲説道:“成了,二少爺快進去吧。”
少年對他讚許地笑笑,二人一前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寺院。
外面圍觀的人羣早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有人詛咒道:“臭女人!架子倒不小!上個香還擺這麼大的排場!”
話音剛落,猛聽得“啪”地一聲,他的嘴被人狠狠地摑了一掌。
那人捂住滲血的嘴角,戰戰兢兢,不敢再多言一句。
可是,站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看清楚到底是誰掌摑了他。原來,縱海幫中早有人在此迎接。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風,吹動院前的桑樹葉子,沙沙作響。
又過了盞茶時分,寂靜的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隊龐大的隊伍。
“來啦!來啦!”人羣裏有一陣小小的騷動。
隊伍行近來,只見一百多名腰粗膀圓的黑衣勁裝漢子護持着一頂軟呢小轎,逶迤而行。除了這些護衞之外,轎旁只有一位隨行的丫鬟。
擁擠的人羣紛紛向後退去,讓出一條蛇行小道。那一百多名壯漢手持明晃晃的鋼刀驅散着人羣。兩道人牆不時地合起來又散開去,散開去又合起來。這樣攪擾多時,轎子一點一點從他們面前抬過去。
轎子是紫色呢面的,轎沿邊墜着流蘇,紫緞的轎簾低垂着,任你伸長了脖子也無法看清內裏乾坤。
大家有些失望地嘆着氣,卻又不甘心地將目光轉向轎外伺候的丫鬟身上。有那麼美麗的主人,她的丫鬟也應該不太差吧。
只可惜,這一看,大家更是失望得眼珠子都陷了進去。
那小丫鬟,穿着寬大的粗布衣衫,看起來上下一般粗,頭髮枯黃得象一蓬稻草,蠟黃無光的臉上居然還長滿了麻子。唉,想是美麗的小姐善妒,故意弄這麼一個醜丫頭來服侍的吧?
隨着人們的嘆息,隊伍停在白雲寺門前,那一百多名大漢分散開來,把守住寺院的各路要道,然後才將轎子抬了進去。
看着那醜丫鬟的身影隨着轎子消失在門內,眾人長噓了一口氣,卻仍沒有人願意散去,大家都期待着,也許等小姐出來之後,他們還能有機會一睹芳容呢?
軟呢小轎直行至大殿外方才停下來,轎伕小心翼翼地放下轎子,恭候在一邊。
那醜丫鬟輕快地走到前面,掀開轎簾,恭迎主人。
轎子中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白嫩無瑕,柔滑無骨,青葱一般的手指嬌軟無力,仿若一朵盛開的蘭花。
此刻,大殿旁有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緊張而欣喜地盯着那隻手,快了,快了,他就要見到他夢中的倩影了。他的手心一片糯濕,他聽見他的心如雷鳴一般咚咚咚地跳動起來。
然而,那隻手在空中停住了,頓一頓,並未如他想象中的落在醜丫鬟伸出的手臂上,而是粗魯地將她推了一把,然後他的眼前一花,就失去了轎中人的身影。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向大殿之內張望,忽覺一雙靈巧慧黠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繞着他轉。
他警覺地回過頭來,原來是那醜丫鬟正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他怔一怔,隨手摸了摸自己的假鬍子,還在!他舒了一口氣,告誡自己,現在他可是白雲寺裏的解籤先生,千萬不要給任何人看出破綻。
他對着醜丫鬟拈鬚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咳了一聲,端坐下來。
醜丫鬟笑一笑,經過他身邊時故意在他半仙的招牌前略頓了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大殿。
“好厲害的丫頭!”他暗中吐出一口長氣,拍了拍胸口,拉拉藍布長袍的前襟,再不敢得意忘形。
靜下來之後,細想想,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如果是白衣少女出來,她為什麼不帶鶯兒?看得出鶯兒是極受主人喜愛的丫頭,她不可能撇下她帶這麼一個醜姑娘隨行呀。
也許,他這次是真的白費力氣了,這位大小姐可能並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是,他的眼光轉向停在大殿之外的轎子上,紫色的紗燈,紫色的轎子,這難道只是偶然的巧合?
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向大殿,這個傳説中的女子究竟是何許之人?
“老先生!”一聲低喚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抬起頭來,又是那個醜丫鬟!
只見她笑容可掬地望定他,臉上那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麻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抱一抱拳,道:“姑娘有何吩咐?”
“我家小姐想請你測字!”
“測字?”他一聽,掩不住興奮不已,小姐果然要來了,她就要面對面的坐到自己面前,這叫他如何不激動?
他一疊連聲道:“快請!快請!”
醜丫鬟抿嘴笑笑,對着殿內喊了聲:“小姐,可以過來啦!”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殿門,生怕錯過了任何再見佳人的時機。
隨着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門口果然出現一位絕色麗人,穿着紅色騎馬裝,外罩紅色斗篷,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只見她明眸皓齒,發黑唇紅,增之一分則太胖,減之一分則太瘦,全身上下完美得沒有一處可以挑剔。
他倒抽一口冷氣,怔怔地望着她,果然與傳説中不差分毫,美豔無雙。
只是,直覺地,他覺得這人並不是那日在海上救自己一命的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是內斂沉穩的,而眼前的大小姐則是張揚跋扈的。
白衣少女是靜中帶動,眼前的大小姐則是動中無靜。
她們雖然都是美麗的化身,卻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美。
他訕訕的,整顆心淪落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命小武將白雲寺的解籤先生虜走,是為了藉機結識夢中仙子,卻哪料所見非人,這怎不由他不沮喪嘆息?
“老先生?”又是一聲低喚提醒了他。
他對着醜丫鬟感激地笑笑,既然裝做解籤先生,他就要一直裝下去。也罷,只等這位大小姐離去之後,他再想辦法出海去找白衣少女吧。
想通這一點之後,他連忙震懾心神,安靜地看着在他對面落座的大小姐,平靜地問道:“大小姐想測什麼字?”
大小姐偏着腦袋想了想,隨手在白紙上寫下一個“綃”字。
綃?鶯兒所唱歌謠裏的紫綃姑娘?
這麼説,眼前的女子是縱海幫的顏紫綃囉?他的心裏一陣激動。不用問,海上遇見的一定就是顏紫絹!
知道了白衣少女的名字,再找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他壓抑住內心的狂喜,故作鎮定地拿起寫有“綃”字的白紙仔細地端詳了半天,一眼瞥見醜丫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猛地一震,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既是如此,他倒要試她一試!
打定主意,他大笑兩聲,對着顏紫綃拱一拱手,賀喜道:“恭喜大小姐紅鸞高照!”
顏紫綃奇怪地與醜丫鬟對視了一眼,然後才問道:“此話怎講?”
“大小姐請看,綃字去掉絲旁和上面的小字便是月老的月字,月字上頭有小,這代表大小姐不日婚期即至,真是可喜可賀!”
“一派胡言!”顏紫綃俏臉一沉,猛地站起來,右手舞處,揮動馬鞭,“啪”一聲將解籤台劈成兩半。
她柳眉一揚,示威似的盯着他,道:“你再給我測測看,這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説道:“月上加小就是一個不肖子孫的肖字,大小姐在這件婚事上恐怕要違逆自己的父母了。”
“你説什麼?”顏紫綃怒不可遏,她大喝一聲:“來啊,給我把這個滿口胡言的江湖騙子抓起來!”
寺外等候命令的大漢中有人高聲應了一聲,接着衝進四五個人來,作勢就要來綁他。
忽聽那醜丫鬟對着顏紫綃懇求道:“大小姐,我們這次是為幫主祈福而來,不宜大開殺戒。看在佛祖的面子上,不如我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膽敢再胡言亂語,您再下令抓他也不遲啊。”
“也好!”顏紫綃勉強同意了醜丫鬟的提議,揮手讓那些黑衣大漢退去,自己捺着性子再度坐了下來,這一次,她也懶得在紙上寫字,只吩咐道:“你就讓他測一測手絹的絹字。”
看來,這一次,她用的是妹妹顏紫絹的名字。
“測字先生”抖擻精神,不卑不亢地解道:“這個絹字和先前的綃字如出一轍,也代表姻緣的意思,只是這一次的姻緣是從口出。絹字去掉絲旁加上一個手就是捐獻的捐字,在這件婚事上,有犧牲自己之意。”
話説完,滿庭無聲,大家都震懾在這不祥的預言裏。
“我説了不要信這些迷信之道,你偏要我來,看看,這都算出一些什麼?”顏紫綃忿然立起,對着佇立一旁的醜丫鬟吼道。
醜丫鬟也不介意,對着她嫣然一笑:“這些只不過是江湖術士之言,不可盡信,但是聽聽卻也無妨。”
“哼!”顏紫綃冷哼一聲,甩甩馬鞭,大步向紫呢小轎走去。
測字先生定定地看着那奇醜無比的丫鬟,不明白為什麼如此醜陋的容貌下居然會藏有一顆蕙質蘭心?
更奇怪的是,她對顏紫綃的態度,並不象一般下人對主子那樣惟命是從。而且,那嬌縱的顏紫綃彷彿還對她極為遷就,這又是做何解釋?
正在猜疑不定之即,大殿內忽然傳來一陣惶恐地呼聲:“大小姐!大小姐!那測字先生是假的!”
想是縱海幫派在四處巡查的護衞終於發現了小武和真測字先生的蹤跡。
正要掀簾進轎的顏紫綃聞言倏地轉過身來,眼罩寒光,牢牢地盯住一派悠閒的假測字先生。
“你到底是什麼人?混進這裏有什麼企圖?”
“少爺!少爺!測字先生跑了!我們快走!”正説着,小武一臉驚慌地跑過來,拉住假測字先生的手臂就想往外溜。
“想跑?沒那麼容易!”顏紫綃一個縱身,左手扣住小武的肩,右手馬鞭直指假測字先生。
假測字先生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他慢條斯理地脱下藍布長衫,露出一襲月白布衣,又揭去鬍鬚,現出那張英氣逼人的臉。
顏紫綃愣一愣,她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假扮測字先生的人竟然會是如此英俊的一位少年。
“我來白雲寺不過是慕姑娘芳名,想來一見佳人面容而已,這不算犯下滔天大罪吧?”少年好整以暇地對着顏紫綃微笑道。
“哼!油嘴滑舌!本姑娘平素最討厭自命不凡的紈絝子弟。今日既然一見,哪有輕饒的道理?”
“這麼説來,姑娘想如何處置在下?”
“當然是帶回去嚴刑拷打!”顏紫綃衝口而出。
“當真?”
“我説過的話從來不會反悔。不過……”她充滿懷疑地看着他,這少年到底有什麼企圖?怕不是象他自己所説的那麼簡單吧。他似乎很樂意做縱海幫的階下囚。這是什麼原因?
“一言為定!我這就跟姑娘回縱海幫聽候發落!”少年故意大聲説道。他正愁沒有辦法進入縱海幫,這一次,由大小姐帶他去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是,我現在又改變主意啦!”見他一臉興奮的表情,顏紫綃不得不防。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少年急道。
“我並不是大丈夫!”
“原來大小姐不過是個小女人!”他故意譏諷她。看得出來,顏紫綃是那種敢與男人一爭長短的女子,她不會忍得下這樣的嘲笑。
果然,顏紫綃指着醜丫鬟道:“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讓她帶你走!”
“什麼條件?”
“説出你的名字!而且還要我能相信!”顏紫綃的唇邊泛起一抹得意的淺笑。他怎麼説在於他自己,而相不相信就在於她了,主動權仍然握在自己手中。
少年有些佩服地笑一笑,這個女子果然不簡單,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要玩智力遊戲,他就陪她玩玩好了。
“白鹿入稻粟,坎坷下行路。”他搖頭晃腦地吟道。
“你説什麼?”顏紫綃愣怔着,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説我的名字呀,大小姐可相信?”他惡作劇地笑着。
顏紫綃將求救的眼神望向醜丫鬟,只聽得她朗朗稟道:“大小姐,我看我們還是將他帶回去吧!”
少年扭過頭,望着醜丫鬟的眼,不可置信地問:“你到底是相信了我説的話,還是猜不出謎語在故意打岔?”
醜丫鬟也不正面作答,只用一雙靈巧的眼睛骨溜溜地望着他,反問道:“公子你説呢?”
他一怔,一時想不出説什麼才好,而且,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平凡的一張臉上為什麼會有如此生動的一對眼睛?
“大小姐!不好啦!有人殺進寺裏來啦!”正説着,寺門外跌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大漢。
眾人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緊接着,門外又接二連三地被拋進幾個黑衣大漢,他們一律傷得不輕。
顏紫綃銀牙一咬,鬆開扣住小武的手,抖一抖馬鞭,飛身向外縱去。
“大小姐!等等我!”説着,那醜丫鬟也隨後跟出。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少年也追着她們躍出了寺院。
寺外,那些圍觀的人羣早已作鳥獸散。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了無數黑衣大漢,他們有的折臂,有的斷腿,慘狀不忍目睹!
顏紫綃柳眉倒豎,雙目噴火,逼視着遠處桑樹下如鬼魅般站立着的兩條人影。
那兩人一黑一白,黑的瘦長如竹竿,白的矮胖如陀螺。
小武驚道:“黑白雙煞?”
醜丫鬟疑惑地望着小武:“黑白雙煞是什麼人?”
“黑白雙煞是武林中有名的殺手,誰出得起錢,他們就替誰賣命,從來不問原因,不管對錯。”少年接過話茬冷靜地説道。
“這麼説,他們也是受人之命囉?”醜丫鬟皺起眉頭,更加不解。是什麼人這麼恨她們,要置她們於死地?又是什麼人對她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管那麼多做什麼?誰惹我誰就得死!”顏紫綃咬牙切齒地道。
話音剛落,她的人已經飛身而出,直逼樹下的黑白雙煞。
那二人也不多言,使出渾身解數與她纏鬥。
“不好!”醜丫鬟猛然一驚,回過頭來。
顏紫綃的武功如此之高,那幕後之人既然想取她性命,斷斷不會只派眼前堪堪與她戰個平手的黑白雙煞來。看來,對方還有其他陰謀。
她一手拉起小武,一手拉住少年,想退回寺中,她不想其他不相干的人為她們而送命。
卻不料,“砰”地一聲,沉重的寺門在他們身後關閉。
“方丈!方丈!”小武大力錘打着兩扇銅門。
醜丫鬟黯然嘆道:“不用敲了,沒有用的,寺內僧人早已被人收買,他們是有備而來。”
“好!我們衝出去!”少年一時之間,豪氣萬丈,眼看着這麼多人欺侮兩名弱質女子,叫他如何能袖手旁觀?
醜丫鬟感激地對他笑笑,道:“沒用的,你看,大小姐撐不了一時半會了,寺內的香有毒,都怪我一時大意。我怎麼還能連累你們呢?趁現在他們還無法分身,你們快走吧!”
“對對對,我們快走吧!”小武趕緊拉住少年的衣袖,想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你忘了,我還是你們縱海幫的階下囚呢,你怎麼能私自放我?難道你不怕大小姐責罰?”少年微笑着睞睞眼睛。
醜丫鬟一怔,見他説得堅決,也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由得他去。
這時候,場中形勢已經大變。本來還略佔優勢的顏紫綃節節敗退,步步驚險。
醜丫鬟心焦如焚,也顧不得大小姐一貫不喜歡別人相幫的顧忌,閃身躍入戰團。
然而,她的加入也只是暫時將局面維持下來,不至落敗。但時間拖得越久,對她們就越是不利。
毒氣已經漸漸攻心,她們的身影無法不慢下來。
這一遲緩,被那黑白雙煞覷了個空子,欺近身來,顏紫綃的前襟已被劃開,粉色的單衣若隱若現。
她羞憤之極,作勢撲向黑煞手中的長劍,暴烈的性子寧肯自盡也不堪受辱。
“看不出顏大小姐還是個烈性女子!”穩操勝券的黑煞陰惻惻地笑道。
可是,他的話還只在喉頭裏打了個轉,來不及吐出來時,手臂已經被打了個正着,長劍脱手飛出,撞上了白煞的短劍,一長一短兩柄劍同時跌落在地。
“什麼人?”黑白雙煞驚恐地抬起頭來。放眼整個武林,能在一招之內同時打掉他們二人手中劍的,實在沒有幾個。
而且,他們方才在行動之前早已經將寺內寺外勘察了個仔細,絕對不會藏有縱海幫的幫手,那麼,現在的這道力道究竟是從何而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須留下姓名。”少年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黑白雙煞瞪着眼前這位少年公子,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道勁力是為他所發。他看起來文弱得就象是一個趕考的秀才,卻原來深藏着如此高深的武藝。
黑白雙煞對視一眼,知道有此人在這裏,他們絕對討不了好去,遂極有默契地點點頭,呼嘯而去。
顏紫綃頹然坐倒在地。
少年從懷中掏出家傳的解毒丸,分送入顏紫綃和醜丫鬟的嘴中,道:“他們用的只是一種極為普通的迷香,吃了解毒丸,再好好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多謝公子!”醜丫鬟盈盈相拜。
“你本來是我縱海幫的囚犯,現今救我一命,我記着你的恩;但先前你冒充測字先生動機不明,我還是要帶你回縱海幫受審的。功是功,過是過,不可相抵。”顏紫綃冷冷地説道。
“好!”少年豎起大拇指讚道,“大小姐恩怨分明,真乃女中丈夫。”
“二……二少……”小武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再説了!”少年及時打斷了他的話語。
“他也不可以走。”顏紫綃纖手直指小武。
“什麼?我也要去?”小武驚跳起來。
“去就去,在如此美好的春光裏,能去世外海島上作客不是很好嗎?”少年對着小武輕輕笑道。
“你別得意,此去縱海幫,念你曾救過我,我不會把你當囚犯一樣看待,但,你也別以為你是座上客。”顏紫綃語帶譏誚。
少年欣然一笑,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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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海邊,早有縱海幫的船隻等在那裏。
見了顏紫綃,大家都斂眉低首,恭恭敬敬。
因為不十分清楚少年和小武的身份,也沒有人敢輕視他們,所以,他們也得到了殷勤的招待。
航船扯起風帆,順流直下,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已經見到陸地的輪廓。
“那裏就是神秘的縱海幫?”小武喃喃地自語着,“少爺啊少爺,你這不是把自己往虎口裏送嗎?”
“我説過,不見到白衣女子我是不會罷休的。”
“你怎麼知道顏紫綃不是那天的白衣女子?你只不過是見了她的背影而已,怎麼能如此篤定?”小武不服氣地撅着嘴。
“因為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什麼?你見過她?在哪裏?我怎麼沒看見?”小武四處張望着。
“顏紫綃身邊的丫鬟,你沒見過嗎?”少年的嘴角露出一抹調笑的味道。
“二少爺,你不是唬我吧!鶯兒都比她強多了。”
“美女難道不能裝扮成醜女?”少年反問道。
小武眼睛一亮,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她是假扮的?!”
“那當然!”
“少爺的眼光真厲害。可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這還用猜?看看那不可一世的顏紫綃對她的態度就知道了。除了她的妹妹,她還會對誰那麼好?從她那些誠惶誠恐的手下上還看不出來嗎?”
“對呀!”小武猛拍一下大腦,“從我們見到顏大小姐到現在,只有醜丫鬟一個人敢頂撞她。”
少年滿不在乎地笑笑。
“可是,少爺既然已經見過她了,為什麼不就此謝過她的救命之恩,卻還要跟去縱海幫呢?”小武想不明白。
“我現在拆穿了她,以後就沒有機會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了。”少年悠閒地晃盪着腦袋。
“英雄難過美人關,少爺,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小武阿諛道。
少年仰天躺在甲板上,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