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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你,你能抽時間出來見面嗎?

    好的。他爽快地答應。

    我挑選了一套餐具送給他。

    我們約好黃昏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室見面。

    恭喜你。我説。

    他臉上沒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這份禮物,希望你和你太太喜歡,那天我應該不能來。

    哦,真可惜。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早就應該跟你説的了,薄扶林道那層樓,是你買的,屋契上有我的名字,既然我們不再走在一起,我想,你應該在屋契上刪去我的名字,況且你現在結婚了,這件事不應該再拖下去,你找律師準備好文件吧。

    我沒打算這麼做。他斷然拒絕,你記得以前我們常來這裏喝下午茶嗎?喝完了下午茶,你就陪我散步回公司去。

    我默然。

    你忘記了嗎?

    我沒有忘記。我説,但是你要結婚了。

    只要你説一句話,我就立刻取消婚禮。

    怎麼可以呢?這樣對你太太很不公平。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結婚不是鬧着玩的。

    你還未開始後悔嗎?他問我。

    原來他想我後悔,他終究是個輸不起的人。

    我從來不後悔。我説。

    那麼,謝謝你的結婚禮物。他倔強地收下我送給他的禮物。

    我們在咖啡室外面分手,是的,以前我常常是在這樣的黃昏陪他走一段路,然後才獨自回家。

    再見。他跟我説。

    我目送他離開,那曾是我熟悉的背影。我從沒想過,他愛我這樣深,甚至不惜用一段婚姻來令我後悔。

    我從來不後悔,但是,看着他倔強的背影。我不禁問自己,我是否做對了。

    第二天黃昏,政文差人送來一份文件。

    楊先生請你在文件上籤署。送文件來的人説。

    我簽了以後,薄扶林道那層樓,便不再有我的份兒。

    政文是一個喜歡賭博的人,他咄咄逼人,希望我到最後一刻會後悔。

    我在文件上籤署。

    我和政文之間,不再有什麼牽連。

    回家的路上,不知為什麼,手竟然輕微地顫抖;剛才在文件上籤署,我的手並沒有顫抖,等到這一刻,它才開始顫抖。我簽上名字,為這段情劃上句號,我永遠失去政文了,可是,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回到家裏,你正在浴室裏洗澡。

    這麼早?我問你。

    想回來洗個澡,然後睡一會。你説。

    你的西裝就掛在椅背上,我想替你把西裝掛起來,可是,在西裝的口袋裏,我發現那半截竹籤,事隔這麼久,你仍然保留着那半截竹籤。

    我跟你玩的那個遊戲,你很願意相信。

    你從浴室裏出來,我拿着那半截竹籤問你:你還保留着嗎?

    你不否認也不承認。

    你以為她會回來嗎?

    她不會回來的。

    但是你一直希望她回來,即使只是個魂魄,對嗎?

    你別胡説,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你為什麼要把竹籤放在身邊?

    我根本忘記了它在這件西裝的口袋裏。

    我狠狠地把竹籤截斷。

    你幹什麼?

    你為什麼這樣緊張?我質問你。

    你無理取鬧。

    你什麼時候才肯忘記她?你只是拿我代替她,對嗎?你寂寞罷了。

    我要回去上班。你拿起西裝説。

    你走了就不要回來。

    你關上門離開,你真的走了。

    我記得這樣清楚,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天的無理取鬧,是因為我突然失去了安全感。

    我一直在等你,直到深夜,還不見你回來。

    我站在窗前,你家裏有燈,你回家去了,是不是不再回來?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你。

    對不起。我哽咽。

    你在哭嗎?別哭。你在電話那邊温柔地説。

    我哭得更厲害,問你:你是不是不再回來?

    我很怕跟你吵架。

    我不會再那麼無理取鬧。

    別這樣,我明天回來好嗎?

    不,我不能等到明天。

    別這樣,你睡吧,我明天回來。

    我躺在牀上,希望明天快點來臨。

    隔了一會,我又走到窗前,你屋裏的燈亮着,你真殘忍,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你突然開門進來,嚇了我一跳。

    你家裏的燈為什麼亮着?我問你。

    關了燈,你就知道我會回來。你笑説。

    你為什麼要回來?

    怕你哭。你説。

    你曾經為我的眼淚那樣緊張,你還記得嗎?也許,我不曾意識到,我對你的愛,逐漸變成你的包袱。

    那天,走進一間珠寶店,本來是想買一隻月相錶給你,卻在店裏碰到政文和他的未婚妻。

    政文看到我,精神一振,立刻介紹我跟他的未婚妻認識。

    這是我的未婚妻。政文牽着她的手跟我説。

    政文的未婚妻很年輕,看來只有二十一、二歲,有一張滿好看的娃娃臉,她一直微笑着站在政文身後,像絲蘿託喬木似的。

    你們是舊同事嗎?他的未婚妻天真地問我。

    原來政文不曾向她提及我。

    是的。我説。

    我和政文曾經共事,共事一段愛情。

    我們來買結婚戒指。她又再天真地説。

    我留意到政文對她的天真開始感到不耐煩。

    再見。我轉身離開珠寶店。

    政文在我身後對他的未婚妻説:

    要最大的一顆鑽石吧,鑽石是女人的星星。

    我知道他是説給我聽的,這句話,他也對我説過,但我還是喜歡星星多一點。

    蘇小姐棗政文的未婚妻在後面叫我,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她不能來。政文替我回答。

    那真可惜。她説。

    對不起,祝你幸福。我説。

    謝謝你。她説。

    楊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謝謝你。他倔強地説。

    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出發去法蘭克福參加一年一度的布展。

    這麼快又一年了。

    你喜歡什麼生日禮物?我問你。

    不用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慶祝生日。

    所以才要慶祝。我從法蘭克福回來之後,你就要告訴我。

    第二天早上,你送我到機場。

    你跟徐銘石説:麻煩你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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