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到她的淚水,永琰愣住了。
「妳哭什麼?」下意識地,他粗着嗓子問。
禧珍不回答,兀自把小臉埋在冰涼的墊被上,不理他。
永琰的俊臉飄過數朵烏雲……
靜到極點的偏廳,隱隱含着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
然後,突然,禧珍整個人驟然被騰空抱起來--
「你幹什麼?」她張大眼睛,緊張地瞪着自個兒的雙腿遠離地面。
「睡在這裏,妳會生病。」他的口氣低柔,臉色卻很臭。
「就算我生病,也跟你沒關係!嗚!」她的小頭突然被他的大手掌一把按到他胸口,這招有效地阻止了她的抗議和堅持。
他把她抱太緊,緊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愛新覺羅?永琰--我警告你,快放開我--」
禧珍下意識地踢着小腿掙扎,可無論悶聲喊他、氣得連名帶姓吼他--
她只有被鎖得更牢的份兒!
「你快放開我啦!」她的粉拳如小雨花,不痛不癢地落到他身上……
永琰連吭一聲都懶。
人家壓根不理她,直把她的掙扎搥打當做按摩,禧珍恨得牙癢癢,乾脆把眼淚鼻涕一股腦塗在人家的胸口,以為報復。
不為所動地抱着禧珍,永琰邁開步伐走進原本為她準備的房間。
永琰不是沒發現禧珍的孩子氣的舉動,雖然她任性的行為不可原諒,雖然他的沉默實際上是縱容,然而--
然而剛才見到她的眼淚,他的怒氣竟然完全發作不起來!
永琰沒問過自己--為什麼他對這個「麻煩」如此特別?倘若換成別的女人,三番兩次的挑釁他,他絕對不可能有此耐心!
然而永琰不問自己的理由很簡單--就因為沒有理由!
倘若硬要問出個理由,只能説,他見不得她哭。這是沒有理由中的唯一理由。從年少時見到她那第一眼開始,似乎就註定了這個「麻煩」很礙眼、很累贅、很難視而不見!
永琰懶得累着自己去想清楚為什麼,他簡單而乾脆地認定--當這個「麻煩」嫁出門那日,他的責任便可了卻,如此而已!
到了房間,他兀自把那兩腳亂踢的丫頭一把甩在厚厚的被墊上,下手很重,動作卻很輕。
「你把我挾持到這兒做什麼?」抹了把殘餘的眼淚,她恨恨地問他。
「挾持?」他挑起眉。「我抱妳進來,免得妳吃苦受凍,妳該感謝我!」簡直不識好人心。
「不必你假好心,受凍吃苦是我的事。」她倔強地對他説。
永琰瞪着她,臉色陰晴不定。
好半晌,連她都以為他要生氣了,永琰卻柔聲對她説:「先睡吧!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説。」
拉起被子,他蓋住她發冷的身子。
禧珍愣住了……
她不明白,永琰為什麼突然對自己這麼温柔?
「這兒是新眉的房間,我不睡這兒!」她喃喃説,即使在他的懷柔政策下,仍不忘堅持她的固執。
「新眉有她自己的房間,妳儘管在這兒睡下。」他在牀邊坐下。
她用力想扯開那沉重的厚被。「我知道她睡的是客房!這兒本來是她的房間,我怎麼能反客為主,一來就趕走她……咦?你--你為什麼壓住我的被子!」她因為過分用力而漲紅了小臉,可拉了這大半天厚被子卻紋風不動,她這才發現原來是他耍詐!
永琰氣定神閒地坐在被角上--這是他之所以留在她牀邊的唯一理由。
「三更半夜,妳再這麼任性下去,今晚就別睡了。」他沉下聲。
「你故意壓住我的被子!」她轉移生氣的焦點。
他沉下臉。
她瞪着他,鼓起兩片腮幫子,絕不示弱。
永琰眉毛一挑,乾脆翻身上牀--
禧珍睜大眼睛。「你、你、你做什麼?!」
「睡覺!」他答得乾脆。
「睡覺?」她兩眼瞪得更大。「你想睡覺就回家睡,為什麼睡在我牀上?!」
「我累了。」一翻身,他面朝外,做好賴牀的準備。
追了一夜的人,幾乎「跑」遍整個北京城,他當然「累了」!
累了?禧珍瞪着人家的背,瞧他説得理所當然,好像她問的是廢話一般?
問題是--
他累了,卻睡在她牀上--
她的牀上耶!
況且他不但壓住她的被角,還「守」在她的牀邊!被這一牀厚被子裹得緊實,禧珍這才發現自己壓根就被設計了--
因為她這才發現,今晚,她根本就脱不了身!
儘管永琰押着她裹在厚厚的被窩裏睡一夜,可禧珍還是為自己前半夜的固執,付出了代價--
第二天她還是病了!
一大早她就咳得嗓子眼快啞了、頭也疼得快裂了……
禧珍可憐兮兮地問自己,莫非,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
永琰一整天不説話只守在她牀邊,看到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一副痛苦的模樣,他的臉色凝重。而他之所以留在這裏的責任,就為了逼迫她喝下大夫開的、春蘭熬的苦藥汁!
「咳咳,我再也不喝了!」當晚永琰第三回逼她喝苦藥時,她再也不肯依了!
「聽話,別任性,喝完這帖藥就能睡了。」他捺着性子哄她。
親眼瞧見這一幕,阿布坦睜大眼睛,喉嚨裏「咕嘟」一聲,活像瞧見妖孽……
永琰明白,阿布坦在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因為連永琰自己,都訝異於他對這個「麻煩」驚人的耐心。
「可是這個藥好苦……」禧珍苦着小臉,心有餘悸。
他一整天逼着自己喝苦藥,她肯定,他是挾怨報復。
「藥不苦就醫不好人,聽話,乖乖喝下。」他技巧地把她的小頭按在胸口,讓她下能掙扎,然後開始温柔地「灌」藥。
「嗚……」
被迫喝完一大碗苦藥汁,禧珍眼睛鼻子都皺成一團了!
「乖。」碗底空空如也!成果令他很滿意。「好好躺着休息,今晚我回王府,明天早上再來看妳。」他終於站起來,丟下話。
「呀?」他還來?!「那個,你忙,就不必來了,我會照顧自己,真的!」她可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永琰挑起眉,突然間,他那向來吝笑的俊臉乍現曙光--然後轉身走出房門,還在發呆的阿布坦如大夢初醒,連忙跟出去。
禧珍可呆住了。
他剛才笑了嗎?
話説回來……
他沒事長那麼帥做什麼?那礙眼的笑容……
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永琰與阿布坦才走出禧珍房門,子揚已經等在外頭。
「我還以為,你今晚都走不出來了!」子揚故意打個呵欠,懶懶地揶揄永琰。
仗着表親的身分,子揚向來沒大沒小慣了,從無主僕之分,然而他與永琰的情誼,也確如兄弟。
「她病了!」
「是呀,『她病了』!」子揚撇起嘴。「嘖嘖嘖,什麼時候,安親王府的三貝勒爺,開始對姑娘這麼温柔貼心起來了?」
永琰沒理他。「今早我交代你的事辦妥了?」直接問話。
子揚抿嘴一笑。「貝勒爺的事哪敢拖延!這一整天,我已經親自登門造訪,探過巷底胡衕的『牡丹苑』。」
昨天夜裏,永琰追的那名黑衣人,就是在牡丹苑的大門前跟丟的!
牡丹苑是京城裏的高級窯子,非達官顯貴還不得其門而入。
「那你發現異狀了?」阿布坦插嘴問子揚。
「我是很想,只可惜,半點『異狀』也沒瞧見!」子揚嘆口氣。
「那你攪和這一天不就是瞎忙?」阿布坦皺眉。
「瞎忙也總比你沒事兒轉悠的強!」子揚頂回去。
兩人又開始鬥嘴。
打從這兩人相識以來,好像一天不鬥嘴就不痛快!
阿布坦被他三言兩語挑撥起來,有點上火。「耶!我説你這個人,怎麼老愛找我鬥口?!」
子揚豈能認輸,想當然卯上。「我瞧你才沒事,老愛找我抬槓子!」
阿布坦瞪大眼睛。「我説你--」
「好了!」雖然早已習慣,永琰知道如果他不阻止,這兩個人可以自行取樂到天明。「既然瞧不出所以然,只好讓新眉去探個究竟!」永琰下結論。
扔下話後他轉身離開四合院。
「新眉?叫新眉能做什麼?」阿布坦呆在原地搔頭。
「不瞭?那就問爺去呀!」子揚挪揄他。
阿布坦懶得理他!他忙跟在永琰後頭離開。
子揚笑得很賊,可這傢伙向來賊眉賊心賊鼻子賊眼睛的,他心底想什麼事,阿布坦可懶得去猜--
因為就算他願意猜,大概也猜不透!
自從生病後,永琰每天來看她,為的就只是--灌藥!
接連被灌了三天藥,還被押着不許下牀,這三天躺得禧珍腰痠背痛,苦不堪言,更讓她打從心底認定,永琰肯定是記仇挾怨報復來着!
到了第四天,禧珍的身體已經無恙,永琰此時也被皇帝召見進宮,禧珍得以脱離他的魔掌,簡直不亦樂乎!
這日午後她高高興興地下牀,跑到院子裏舒展筋骨,卻看見新眉急步穿過院子前的迴廊。
禧珍原想喊住她,可此時新眉正好打開前院的大門,彷佛害怕被人瞧見似地,新眉回目顧盼,左右張望,然後才踏出門外,小心翼翼地虛掩大門。
「她怎麼鬼鬼祟祟的,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禧珍喃喃自語:「不管了,我先跟上她再説--」
「格格!」春蘭忽然從身後拍禧珍一下。
「哇!」把禧珍嚇了一大跳!
「格格,貝勒爺不是叫您休息嗎?您怎麼下牀了?」春蘭問。
禧珍皺起粉眉。「我説春蘭,妳的主子什麼時候換成那個『貝勒爺』了?妳是他派來監視我的嗎?」
「呀?」春蘭瞪大眼睛,一臉胡塗。
「算了,」她懶得計較。「我現在追新眉要緊!」禧珍説着就跑出大門--
「格格!」春蘭愣在原地,半晌後才回過神,她趕緊追出去。「您上哪兒去呀?格格--您等等我呀,格格!」
依循前兩日的習慣,新眉總是在日落前來到牡丹苑,開始梳妝打扮,然後換上一襲華衣。
這牡丹苑是王公貴人、豪門公子大駕光臨的銷金窟,既來之則安之,她稟性聰明,短短兩日已摸清箇中三昧,懂得了「入境隨俗」的道理。
「媚兒,妳打扮好了嗎?」鴇娘走進來,把一錠百兩銀子,大剌剌地按在茶几上頭。
「媚兒」是新眉進牡丹苑裏,自取的花名。
新眉瞧了那錠白花花銀子一眼,歡天喜地的收下。
當初進門迎客前就説好的,她有急用,每接客一回,就要收現銀。
照説,這不是妓院的常例,然而事總有例外!事不圓人圓,尤其對像「媚兒」這麼美的女子來説,鴇娘是絕對不可能錯手的。
鴇母見媚兒收下銀子,便湊上前去,附在媚兒耳邊輕聲細語地提點道:「前頭趙爺已經久等了!」
「知道了!」新眉笑着答。
她站起來,往鏡子裏瞧上最後一眼--
今晚,又該是她粉墨登場的時刻到了!
春蘭追着主子一路繞着曲柳拐彎的胡衕,跑了老半天,終於在巷底術衙的大街口,看到禧珍站在一處人來人往的院子前發呆。
春蘭睜眼一瞧清那旗招上頭寫的斗大三字「牡丹苑」,她趕緊把禧珍拉到一棵大樹旁--
「格格,您到這兒來做什麼!您知不知道那牡丹苑是個什麼地方呀?」春蘭壓着聲問。
牡丹苑是京城著名的窯子,連春蘭都有耳聞!她一見禧珍站在牡丹苑前,那些過往的男人個個失魂似地瞪着她家格格的臉蛋瞧--嚇得她魂不附體!
好險!要是她方才沒追過來,難保不出個什麼意外!
春蘭這一問,倒提醒了禧珍。「對呀!春蘭,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那個是--」妓院兩字才剛到春蘭的口,又生生的給嚥下去。「那個是……男人去的地方!」她改口。
「男人去的地方?」禧珍不以為然。「男人去的地方又怎麼樣?難道女人就去不得嗎?」
「就是呀!女人就是去不得!」春蘭神神秘秘地答。
春蘭越是這麼説,越是惹起禧珍的好奇。「誰説的?我瞧那門口又沒貼標籤,何況方才我明明看見新眉就大大方方走進去了--」
「新眉姑娘走進去了?!」春蘭大驚小怪。「這可怪了!這新眉姑娘到底是幹什麼來的……」她嘀嘀咕咕。
禧珍不想聽她囉嗦,索性自個兒走進去--
「喂,格格!」春蘭顧不得主僕之分,趕緊將她家主子拉回來。「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上哪兒去?當然是進那個牡丹苑啦!」
「進牡丹苑?」春蘭又大驚小怪起來。「我剛才明明説了,那裏頭您是不能進去的!」
「什麼能不能的!」禧珍一聽就有氣。「春蘭,這幾天,妳難不成吃了永琰的口水?居然跟他一樣,開始壓迫起我來了!」
「壓迫您?」春蘭訕訕地道:「貝勒爺霸道些是有的,壓迫您倒也不見得……」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怎麼老愛嘀嘀咕咕的?」禧珍皺眉頭。
年紀大?春蘭有苦難言。「總而言之,格格,那不是您能進去的地方!」為免惹禍上身,她乾脆挑明瞭不許主子進去。
「春蘭!」這回換禧珍大驚小怪。「妳真的吃到永琰的口水了?」
「我--」春蘭忍不住翻白眼,有口難辯。
好險貝勒爺沒聽見這話,否則肯定氣到變臉。
「不管能不能進去,反正我一定要進去!」禧珍打定主意。
「格格!」春蘭焦急起來。
她瞭解禧珍的性子,知道主子一旦固執起來,自己肯定攔不住她。
瞧春蘭那副焦急的模樣,禧珍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
「好吧,既然妳説咱們不能進去,那還是別進去好了!」
春蘭呼了好大一口氣。「這才是嘛--」
「咱們該換個法子進去。」
「呀?」春蘭呆住。
「既然女人不能進去,那咱們只要換身男裝就能進去啦!」
「呀?」春蘭更呆了。
説來説去--她竟然還是要進去?!
「走吧!咱們這就趕緊上街買兩套男裝,換了好進那牡丹苑的大門去!」不僅如此,禧珍還歡天喜地問人家:「高興吧,春蘭?妳説,妳肯定沒進去過吧?」然後徑自轉身,歡歡喜喜地準備買衣裳去。
進去那牡丹窯子--她為什麼該高興?
春蘭愣愣地瞪着她家格格的背影,不禁哀哀感嘆着自個兒的苦命……
永琰一出宮門,阿布坦已經等在外頭。
「貝勒爺,您上四合院去嗎?」,阿布坦理所當然地問。
這些天來,主子每日一定要上四合院,更何況今兒個貝勒爺讓皇上在宮中留了一整天,出宮後應該會上四合院才是。
「子揚呢?」永琰問。
「這時候,他該在四合院裏。」
「有他守着就成!」永琰料定禧珍正生着病,該不能四處亂跑,況且有子揚守着他就能放心。於是他收起那原本擱在禧珍身上的心,對阿布坦道:「咱們不去四合院也不回府,今夜,咱們就留宿在牡丹苑。」
「呀?」阿布坦瞪大眼睛。
雖然阿布坦清楚,貝勒爺的性情沉穩冷峻,絕不是那種生性風流,喜好眠花宿柳的男人。可他聽爺説得認真,一時間反倒分不清主子是真要來場風花雪月,還是別有目的……
春蘭無奈地瞪着她家那興奮莫名的主子--
「妳瞧,春蘭,我換上這一身衣裝,像不像個翩翩佳公子啊?」這還不夠,禧珍得意洋洋地對春蘭説:「剛才我們進門時,我瞧大門口那幾個打扮花俏的女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瞧呢!我猜她們肯定是喜歡我了!」
聞言,春蘭差點笑出來。「喜歡您?」是覺得怪異吧!
不過這話她擱在心裏頭想想就好,倒不敢説出口。
春蘭雖覺得好笑,可回頭一想到自個兒現在身入「險境」--就坐在牡丹苑的迎賓廳裏,等着鴇母叫來花娘,任君揀選--她實在笑不出來!
「説正格的,格--我是説,公子,咱們上這牡丹苑來,難道真的要叫花娘嗎?」春蘭苦着臉問。
剛才春蘭已經把這牡丹苑的「功能」,清楚解釋一遍給禧珍聽,不過她那主子點頭歸點頭,到底有沒有聽懂,也只有天曉得了!
「妳方才在街上不是説過,男人上這兒來,就是叫花娘的嗎?」
「是呀!」
「那不就得了!」禧珍笑嘻嘻地對春蘭説:「那咱們也叫來花娘不就成了?這有什麼好疑惑的!」她想當然耳,理所當然。
春蘭張口結舌。想來她剛才站在街上解釋了老半天,她那主子……果然是沒聽懂!
鴇母沒讓客人等太久,兩人剛説完話,鴇母就招呼着走進門,後頭還跟了一大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喲,這位客人好生面孔,讓您久等啦!」鴇母一進門還笑嘻嘻的。可待定睛一瞧--鴇母臉上的笑容就「咻」的一聲收了回去。「你們是什麼人?上咱們牡丹苑有什麼目的?」鴇母忽然疾言厲色質問兩人。
「目的?」禧珍還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春蘭已經捏把冷汗。「簡單呀!上這兒來不就是找花娘嗎?」禧珍單純地道。
説歸説,她可壓根不明白「花娘」的意思。都怪春蘭剛才説的不清不楚!
「找花娘?!」鴇母果然瞪大眼睛,不以為然地喊道:「妳--妳這不男不女的丫頭,想找哪門子花娘呀?!」
「哇,厲害!」禧珍張大小嘴,萬萬沒想到她這麼精心打扮,可西洋鏡卻一下子就教人給拆穿戳破了!「我説這位大娘|--妳怎麼就知道,我是個不男不女的丫頭啊?!」禧珍指自個兒的鼻頭,心底着實歎服這位妖里妖氣的老大娘;厲害!神乎其技!
鴇母后頭一干小鴇兒聽見禧珍説出這話,還叫鴇母「大娘」,個個掩着口笑歪了嘴。
禧珍這句「大娘」,卻把鴇母氣得直瞪眼。
可這幕,直看得春蘭心驚肉跳,簡直不忍卒睹……
「妳,」鴇母被氣得話要分段説。「妳這死丫頭,敢情妳是來砸場子的?!」
「砸場子?」禧珍不以為然。「大娘,這回妳可猜錯了!我剛才不是説過了嗎?我是來找花娘的!」
鴇母身後那羣小鴇兒這下全笑彎了腰、笑疼了肚子,鴇母可已經被氣得七竅冒煙!
媽呀!春蘭真想有個地洞,就這麼鑽進去算了!
「死丫頭,到底是誰派妳來的?快説!」鴇母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威嚇,懶得跟她有理扯不清。
「誰派我來的?」禧珍被問得莫名其妙、胡里胡塗,還是隻能拿手指頭指着自個兒的鼻頭。「春蘭,到底誰派我來的?」她搞不清楚,只好轉頭問春蘭。
「呀?」春蘭眨巴着眼,怎麼問到她頭上來了……
「難道是妳派我來的嗎?」禧珍問她。
「我……我?!」春蘭瞪大眼睛。
霎時,鴇母和她身後那羣鴇兒幾十隻眼睛全往她身上瞧--
春蘭張大了嘴,欲辯無言。
天老爺呀!這回……
她春蘭可還有沒有命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