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真莉跟曼茱來到摩星嶺。兩個人下了巴士。跑過一條寬闊的馬路,這會兒正走在那條通往海邊的下坡道上。真莉覺得天氣好像有心作弄她似的,她上一次來的時候下着i旁沱大雨;這一天,雖然已經是九月底,日頭卻很猛烈,她熱得臉頰泛紅,很後悔沒帶上她那頂遮陽草帽。
幸好,曼茱昨天晚上己經從忠道和忠道媽媽那兒打聽了一些林泰一家裏的事,一路上轉述給真莉聽,真莉可以哲時忘記烈日和淌着細細汗水的頸背。“泰一的爺爺奶奶可是個人物呢!你一定聽過他們的名字。”曼茱説。
“他們是誰?快講給我聽聽吧。”
“他爺爺是五、六十年代的電影大亨林文宣。”
“噢!是嗎?”真莉不禁瞪大了眼睛。林文宣在香港電影史上可是個響噹噹的名字,五六十年代許多粵語片都是他旗下那家藝影公司出品的。藝影拍了無數出經典電影,捧紅了不少電影明星。這些電影今天偶爾還可以在電視台的深宵節目裏看到。
“泰一的奶奶就是五十年代著名的電影明星蘇玲,結婚之後就息影了。”
“噢,她很漂亮呢,”真莉記得電影裏的蘇玲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身材碩長,專演能歌擅舞的千金小姐。她本人據説也是留學美國歸來的千金小姐。
“息影之後,她跟泰一的爺爺一塊在電影公司裏工作。直到七十年代粵語片式微,電影公司也結束了。”
“那他們現在做什麼?"
“退休了啊!他們那時候賺的錢夠多了!聽説摩星嶺這幢大屋當年經常開舞會,最紅的電影明星都來過,那時可熱鬧了!沒想到我們今天也會來這裏呢!”
真莉饒有興味地聽着。五六十年代她還沒出生。藝影公司、林文宣、蘇玲這些名字對她來説就好像一段久遠的歷史般。她甚至沒想過這兩個人還活着呢!他們這些年來從沒露過臉。她想起泰一那兩道烏黑的劍眉和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原來有點像蘇玲啊!
“忠道的媽媽當了林老奶奶的私人秘書十四年。她説林老奶奶人挺好!這麼多年了,還時不時找她聊天!不過,林老爺爺的身體這幾年倒是不太好。”
“泰一的爸爸媽媽也是做電影的嗎?"
“不,他爸爸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泰一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己經不在了。”
“噢!為什麼?”真莉驚得嚷了起來。
“病死的,是心臟病。所以,林老奶奶很疼泰一。她只有這個孫子,泰一小的時候,忠道的媽媽見過呢。她昨天跟我説:‘那孩子小時候很靜,沒想到他長大後竟會組樂隊呢!’”
真莉心想:“這就是遺傳啊!林老奶奶年輕時不就是能歌擅舞的嗎?”
“他有女朋友嗎?”真莉興致勃勃地問,希望聽他和紫櫻的故事。
“忠道怎會知道!他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啦!假如我是他,我起碼會有一打以上。”
“嗯!”真莉的希望落了空。
轉眼間,真莉和曼茱己經來到那幢白色水泥與麻石外牆的平頂大屋前面。真莉覺得屋子比她上一次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她想,也許是上次看它的時候下着傾盆大雨,她覺得它雖然漂亮卻有點孤清清的。今天天明氣清,才看出它的味道來。比起附近那些新蓋的歐陸式豪華大屋。這幢古老大屋看上去有內涵多了。何況,真莉今天知道了大屋主人的身份,就更覺得這幢大屋別有氣派,愈看愈有點時光倒流的感覺,愈看愈像回到了黑白電影的那個世界。
“噢,就是這裏嗎?比我想像中要古老許多啊!”曼茱走上去,踮起腳尖隔着那扇黑色鏤花鐵門往裏看。
“也許就是粵語片那個時代蓋的,説不定在電影裏出現過呢!”真莉湊上去看了看,然後把目光收回來。她瞥了一眼鐵門旁邊那堵水泥牆上的信箱。心裏湧起了一絲奇妙的感覺。上一回,她來這裏偷偷把信塞進去這個信箱,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堂堂正正的進去。她伸手按了按門鈴。
過了一會,一個身穿短袖白襯衫、黑西褲和黑皮鞋。一頭銀髮的大叔從車房那邊走出來。他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很多,有一雙皺摺的大眼睛和一個圓圓的下巴,神情温和,看上去是這裏的司機。
“你們找誰?”大叔隔着鐵門問真莉和曼茱。
“我們想找林泰一。”曼茱説。
“嗅跟我們約好了三點鐘。”真莉插上一句。
“哦。兩位小姐請進來。”大叔殷勤地打開那扇鐵門讓她們進去。“請跟我來。”
走進那扇鐵門之後,一條寬闊的車道在她們面前展開來。一直延伸到屋前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片花叢,長滿了花。真莉和曼茱跟在那位大叔後面,穿過草地上那條用扁石鋪成的走道,來到屋前的台階,台階兩旁整齊地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盆栽花卉,有白蘭花、鳳仙花和沙漠玫瑰。
一路走來。真莉和曼茱緊挨着彼此,兩個人就好像很有默契地為對方壯膽似的。她們都是頭一回見到這種世面,有點不知所措,也有點害怕自己會出洋相。
那位大叔領着她們踏上門廊前面的幾級大台階。來到門廳。大叔擰了一下那扇大木門的老舊把手,大門沒鎖,她們兩個跟着走進去。
真莉一踏進屋子裏,那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她腳下鋪的是從前流行的柚木地板,那一道通往二樓的扶手長樓梯也是柚木造的,她數不清總共有多少級台階,每一個台階都很寬闊。她舉目看上去。看到樓梯頂有一排欄杆一路延伸開去,然後在一堵牆後面消失。她猜那兒應該就是睡房了。
真莉的眼睛再往上看,一盞華麗古老的巨大水晶吊燈從挑高的天花板懸垂下來。落在大廳頂上。真莉想起曼茱説以前這裏經常舉辦舞會。她心裏想:
“許多大明星都在這盞水晶燈下面跳過舞呢!那場面多麼像一出大電影!"
突然之間,“當”的一下鐘聲嚇了她一跳,接着又是“當——當——”兩聲。真莉看過去客廳那邊,米白色的牆上掛着一個胡桃木制的古老大擺鍾,這會兒剛好是三點整,那個鍾在報時。
跟這個古老大擺鍾同樣有些年紀的,是大廳中央那張靠背連扶手黑色皮革長沙發。兩旁各有一張同款的單座位沙發,這套沙發的墊子有些陷下去了。沙發前面擱着一張長方形的木茶几,茶几上一隻低矮的古董花瓶裏插着一大束白蘭花。那個花梨木電視櫃看來也是古董,連那台電視都有點古老,機箱小小的。真莉心想,這家人以前是拍電影的。如今倒好像連電視也不大看了。
真莉沒有再挨着曼茱壯膽了,她覺得這間屋子雖然大,可並沒有唬人的氣派,陽光從一列落地玻璃灑進屋裏,温暖的氣息也湧進來。那位大叔帶她們兩個人穿過大廳和偏廳,經過一條走廊,來到一扇大門前面。門後面隱約傳來音樂聲,大叔抬起手敲了敲門,沒人應答。大叔好像己經習以為常,又再敲一遍。
這會兒,真莉聽到音樂聲停止了,那扇沉重的木門從裏面拉開一道縫,泰一探出頭來。正好跟真莉的目光相遇。真莉剛剛曬過太陽的臉蛋排紅,容光煥發,那雙黑眼睛亮晶晶的,像森林裏的兩澀清水,熠熠閃亮。泰一不禁朝她咧嘴笑笑。
“泰一,這兩位小姐找你。”大叔一本正經地説。
“標叔叔。謝謝你。”
泰一把那扇門完全拉開來讓真莉和曼茱進去,然後把門帶上。她們兩個一進去那個房間,兩個聲音同時朝她們響起。
“嗨!你們來了!”
“天哪!你們真的來了?真的要拍嗎?我今天這身衣服不行!”
曼茱咧開嘴笑笑,憑着她不害羞的本事,先跟坐在一套鼓後的柴仔説:“嗨!柴仔,你好呀!”
曼茱接着又朝抱着吉他,坐在一把高腳凳上,穿一件粉紅色襯衫和白色棉褲的山城説:
“我們不是今天拍!但你今天這身衣服挺好看啊!我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寬敞的房間燈光昏暗,落地窗簾都緊閉,免得陽光射進來。這間改裝成音樂室的房間裏放着一部電子琴、一套鼓、一台專業的錄音設備。一面牆前堆放着好幾十支電吉他,窗前放着一張米白色的長沙發,柔軟的布料看上去很舒服。真莉覺得這個房間跟外面的大廳彷彿相隔了三十年的歷史,這兒才是屬於九十年代的。
“泰一寫了一首新歌,我們正在練習。”柴仔説。
“哦,那我們坐在一邊聽好了。”曼茱邊説邊坐到那張沙發上,真莉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曼茱旁邊。
泰一重新拿起一支低音吉他,找了一把高腳凳坐下來。他叉開一條腿,低下頭調撥絃線,然後朝山城和柴仔看了一眼,三個人就像昨天在天琴星表演那樣,很有默契地開始了。
那段前奏帶點淡淡的哀愁,山城的眼睛望着面前樂譜架上的那張歌詞紙悠悠地唱起來。真莉靜靜地聽着,她聽着聽着不由得驚了起來。那首歌説的是一個男孩子收到舊戀人寫給他的信時己經遲了,他沒趕上見她一面,只能想像她幽幽的身影從此遠去。
“他把自己的故事寫成歌了,可慢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唱呢?”真莉裝作鎮靜地聽着,眼睛看着山城和柴仔,彷彿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然而,她眼角的餘光這時卻發現泰一正瞧着她。真莉慌得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心裏想:
“他是不是望着我?還是我自己疑神疑鬼?這裏只有我和曼茱兩個觀眾,他當然是朝我們這邊看!”
片刻之後,真莉發現泰一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了,她鬆了一口氣,集中精神聽歌。那首歌充滿傷感的調子,他們唱了一追又一遍,歌聲在房間裏迴盪。真莉偷瞥了泰一幾次,他看來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她沒那麼害怕了,心裏帶着同情地想:
“這是首好歌,可我敢打賭慢一輩子也猜不透那四封信為什麼會來遲了!可惜啊,可惜我不會告訴他。”
她回想整件事是多麼荒謬,那些信投進戲裏的假郵筒去了。任憑一個人多麼有想像力也沒法想像真相會是這樣。要是有一天,她説出來,泰一也不會相信啊!真莉想着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詼諧的微笑。她忘形地抬起頭,才發現音樂聲己經停了,歌也唱完了,泰一高大的身軀聳立在地面前,彷彿他一直在那裏觀察她。她嘴角的笑容頓時凝住了,穿在露趾涼鞋裏的十個腳趾頭緊張得縮了縮。泰一卻只是挑挑眼眉,似笑非笑地面對着她坐到那張沙發上。她猜不透他看到了些什麼。
“他頂多會以為我沒留心聽歌!”她忖道。“這首歌叫什麼?很好聽啊!”曼茱問。
“還沒有歌名。”泰一聳了聳。
“啊!不如叫‘舊情人的信’!”柴仔從那套鼓後面探出身子説。
“你好土?”山城在那張高腳凳上轉了個圈,挑起一邊眼眉説:“有了!一封舊情信!”
“你見鬼去?這個跟我那個有什麼分別!”
“你有什麼好提議?”泰一突然問真莉。他靠在沙發背上,雙手懶洋洋地枕在腦後,朝她送來一瞥。嘴角露出一個等待的微笑。
真莉吞嚥了一下,泰一為什麼問她呢?彷彿他看出她的心有個想法似的。她眼珠子轉了轉,心裏的確有許多想法冒出來,卻不是在想歌名,而是她根本知道這首歌背後的故事,正想設法隱瞞自己知道的事實,因此才會費煞思量,反倒不小心説溜了嘴,就像神推鬼使地,她説:
“收到你的信已經太遲?"
“收到你的信己經太遲……不是出戏來的嗎?山城,我是不是跟你看過?”
“還有泰一,我們三個一起看的!那出戏的配樂很不錯,是吧,泰一?”
“噢!他竟然看過那出戏!”真莉心裏好笑地想:“那麼,他一定看到戲裏長街拐角那個紅郵筒!太妙了!不過,他根本不會留意的!”
“那出戏真莉也有拍!”曼茱興奮地説。
“你演哪個角色?”泰一的眼神里帶着好奇,似乎在努力回想那齣電影的情節。
“真莉不是演員,她做幕後,那出戏是去年暑假拍的,對吧,真莉?”
“唔!”真莉點了一下頭説:“只是暑期工。”
“我看過原著小説。”泰一擱下枕在腦後的一雙手,翹起二郎腿説。“原著感人些……”
突然之間,真莉想起這把聲音了!他的聲音帶點嘶啞而感性,聽上去卻又有些懶洋洋。
她一開始就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昨晚她還以為是那天在這幢大屋外面聽過他的聲音。其實。當時她只聽過一次,怎麼可能會記得那麼牢呢!
這是一休的聲音啊!她怎麼會笨得聽不出來呢,大像了!她含笑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泰一,就好像跟一個久違的老朋友相見似的。這一回,輪到泰一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了。他避開了真莉的視線,擱下翹起的那隻腿站起來,朝山城和柴仔拍了拍手掌説:
“再來吧!"
泰一拿回他的低音吉他,三個人又開始認真地練習那首沒有名字的歌。真莉偷偷瞄了瞄泰一。她覺得腦子有點混亂,泰一怎麼會同時又是一休啊?她在腦海裏忙着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首先,去年八月,泰一隻是個陌生的名字,寄給他的信陰差陽錯到了她手上;然後,也是去年,一休的聲音陪她度過了孤零零的十二月。到了這一年的一月一號凌晨,一休消失了。九個月之後,泰一突然出現。
“啊!這太複雜了!”真莉自忖。她一向不擅長分析,這會兒更覺得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堆毛線纏結在一起,要解開也不容易。她不禁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對於泰一是否就是一休,她再也沒有剛才那麼肯定了。何況,她就是無法把他們兩個想像成一個。在她看來,泰一開明些,一休優鬱些。泰一話不多,説起話來很爽快。一休説話總是帶着幾分尖酸和詼諧。泰一身材高大,真莉心目中的一休卻應該是個有點蒼白而且偏瘦的男孩子。
真莉不期然望向曼茱的側臉,曼茱正在搖擺着腦袋聽歌。她想,要是曼茱也聽過一休的節目,那該多好啊!她現在就可以問曼茱認不認得這把聲音,用不着自己一個人瞎猜。她禁不住撅起嘴在心裏罵了曼茱一句:“為什麼她一到十二點鐘就要睡覺啊!”
真莉把目光收回來,瞥了泰一一眼。她心裏有了個決定一她現跟泰一還不熟,等到跟泰一熟絡些,她要問他一雖然她自己有另外一件事情隱瞞着泰一,可她想不出泰一在這件事上有什麼理由不對她説真話。
有了決定之後,真莉就可以撇開那些混亂的思緒,專心聽歌了。他們唱完了那首歌之後,接着唱其他的歌,房間裏盪漾着歌聲、鼓聲和吉惺聲。藍貓的風格多變,時而傷感、時而狂暴,真莉聽得出了神。
直到林家的傭人送來下午茶,這場隨意的音樂會才哲時停下來。那些精緻的小點心都盛在一個銀盤子裏。真莉還是頭一回吃到文華酒店的紐約乳酩蛋糕,這種蛋糕用上義大利的馬斯卡波涅乳酩做,濃香細滑,好吃得簡直是罪惡。柴仔打趣説,他是為了吃這個才來練歌的。山城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説,用文華酒店的玫瑰花果醬來哄女孩子才厲害呢?柴仔連忙補充説,這個玫瑰花果醬最好塗在文華的鬆餅上。那才滋味呢。不過,提到麪包,他最愛的還是香格里拉酒店拍翠餐廳那一籃子法國麪包,那兒的麪包好吃得讓你想做法國人,林家有時候就用這個做下午茶。曼茱適時告訴大家:
“真莉的法文説得很棒呢?她在蘇豪區一家法文書店兼職?"
真莉忙不迭更正説,她的法文只是一般。但山城説,會説法文的女孩子在男孩子心目中都會加分數,真莉樂得嫣然一笑。
“德文和意大利文就不加分數麼?”柴仔偏偏跟他抬槓。
“好吧,也加分數。”
“捷克文呢?"
“唔,也加分數。”
“毛裏裘斯呢?"
“你見鬼去!你有完沒完呀!”
他們兩個逗得大家呵呵笑,真莉和曼茱一邊跟他們聊天一邊問些藍貓的資料。這些對她們日後拍攝很有用。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柴仔和山城回答間題,泰一很少説話。他難得開口,真莉會馬上豎起耳朵聽,想聽清楚些他的嗓音是不是跟一休相似,可慢每句話也説得很簡短。
“藍貓組成多久?"
“三年。”
“你們以前各自組過樂隊嗎?"
“嗯。”
“藍貓這個名字是不是有特別的意思,為什麼叫藍貓?"
“貓樣的男生?”泰一皺了皺眼角,露出一個好玩的笑容。
“唉!他不愛説話,真拿他沒辦法!要是一休,一定會多説些。”真莉想道。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本身有其他工作嗎?為什麼會一起組樂隊?”曼茱接着問。
“其實……唉……”柴仔看了看泰一,又看了看山城,羞人答答地説:“我們三個是戀人!”
真莉和曼茱對望一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山城兩道眉擰在一起,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柴仔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兩個人學着《春光乍泄》裏的梁朝偉和張國榮在音樂室跳起貼身舞來。真莉和曼茱笑彎了腰。泰一一邊笑一邊抓起吉他彈那首《在一起》,替他倆伴奏。直到他聽見下一個問題,臉上的笑容才突然消失了。
“藍貓一直都是你們三個嗎?”曼茱問。
“本來還有小克——”柴仔説到這裏連忙打住話。裝着什麼也沒説過,繼續跳舞。
真莉瞥了瞥泰一,他也像沒聽到一樣,埋頭彈着吉他。真莉想起紫櫻在信上提過小克這個名字。小克是泰一的好朋友。不過,紫櫻後來跟小克一起。所以,紫櫻認為泰一一定好恨她。真莉恍然明白了,那以後,泰一跟小克自然再也不是朋友,小克離開了藍貓,四隻藍貓少了一隻。
真莉偷瞄泰一低下去的腦袋,心生同情,也有點同仇敵汽。她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信送回來的。
“哼!”她心裏咒罵道:“小克跟子康是一個樣!好朋友的女朋友都在心中加分數,不嘗一口不痛快!”
可是,真莉對男孩子的心思不解。既然紫櫻用那種方式背叛了泰一,泰一又為什麼會寫出一首歌。懷念她幽幽的身影?她一向認為男孩子在這方面是挺小器的。
柴仔跟山城那支貼身舞又再跳了一會,大家笑得前仰後翻,忘了剛剛的尷尬。真莉和曼茱繼續提問題,知道了藍貓每個星期有兩天在天琴星唱歌,也參加樂隊秀。曾經有星探和唱片公司找過他們,不過,他們拒絕了,因為對方不讓他們自己當唱片監製。
其中一個很有名的經紀人,更毫不客氣地指出柴仔的外形實在不行,説藍貓該換一個鼓手,肯定能夠大紅大紫。柴仔那一趟受到深深的傷害。泰一和山城一再保證他絕對沒有那個人説的那麼醜,而且,誰的鼓也沒呢打得好,柴仔才打消了退出藍貓成全大家的念頭。這又逗得真莉和曼茱咯咯笑。歡笑聲在傍晚的空氣中起伏,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