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劫財劫色
無極國政寧十五年,冬。
無極南境,紅石山。
山勢從極遠處奔來,在蒼茫大地上綿延奔騰起伏不休,至紅石平原上一個收束,刀鋒般戛然而止。
那處戛然而止便成了一段嶙峋的絕崖,將風剪得支離破碎,從高崖下望,地平線極遠之處,巍峨城池霍然在望。
五洲大陸地勢中心,也是隱然的政治中心,無極國都城,中州。
雖然隔得遠,依然感覺得出城池巍巍,城牆如鐵,佔地之廣屋舍之密令人驚歎,便是遠眺也不得不斂了呼吸屏了氣息,近乎膜拜的看着這五洲大陸出名的大城。
卻有一聲狼般的嚎叫,驚破莊嚴屏息的寂靜。
“給我給我一個男人吧!讓我歡歡喜喜痛痛快快抱回家……”
崖頂上某人迎風而立懷抱大張,張嘴大唱滿面神往,神往着“把男人歡歡喜喜抱回家。”
身後姚迅捂住耳朵滿臉悲慘,再一次萌生背叛這個狼嚎的傢伙的念頭。
唱歌不可怕,最怕走調嚎,要想活長命,遠離孟扶搖。
孟扶搖嚎完,拍拍衣服,對自己的第一個小弟道,“哎,中州雖然近在眼前,但是跑起來還挺遠,咱們盤纏都花完了,你去借點來。”
“這荒山野嶺的,哪兒去借?”姚迅哭喪着臉,“難道你偷我我偷你?”
“呸!”孟扶搖啐一口,看向下方的眼神突然一亮,“那不來了輛車子?走,打劫去!我劫色,你劫財!”
她把自己捆捆紮扎,照樣習慣性的薑汁臉,用黑布蒙了,蹭蹭蹭的跳下去。
“此山是我開……”
蜿蜒的長路上,孟扶搖雙手叉腰,中氣十足的大喝以吸引注意力,強盜二人組的另一成員姚迅,偷偷摸摸閃向馬車後。
“這座紅石山,是被開過,先無極神武皇與璇璣國武烈皇征戰與此,遇山阻擋,神武皇下令開山迎戰,八十萬將士一月開山,所以説,此山不是你開的。”
馬車裏傳出的聲音,沉靜,温和,帶着點淡淡的疏離。
孟扶搖嗆了嗆,再次大喝,“此樹是我栽……”
“紅石平原臨近紅江,年年紅江鬧水患,水土流失嚴重,八年前無極太子下令,遷移城郊百姓到紅石山脈,在紅石平原和山脈上栽樹,所以説,此樹也不是你栽的。”
……
接連被嗆兩次的某人終於不耐煩,大喝,“此山非我開!此樹我懶得栽!要想從此過!奉上財色來!”
靜默半晌,車簾一掀。
陽光下孟扶搖突然眯起了眼。
風很冷,冰刀似的削過來,呼出一口氣似乎就能立即聽見那些細小的冰渣子瞬間凝結並跌落的聲音,身後紅石山結了淡霜,石頭上天生的紅反倒更豔了幾分,石縫間長青的樹木,綠得更翠。
這是一個南地寒冷的冬日,所有的景物被寒氣侵襲,雖勉強維持着鮮豔,卻豔得生硬僵木。
唯有那光線昏暗的車內的男子,縱然形容看不甚清楚,那一襲白衣如雪,半點唇色似櫻,卻令人覺得恬靜的軟,連割面的風,也似突然將寒氣收斂了幾分。
孟扶搖偏着頭,喃喃道,“最討厭穿白衣服的,裝純!”
車內白衣人似在微笑,突然手一抬,也沒看見他什麼動作,車後方姚迅便哀嚎着栽了出去。
“姑娘,就憑這,讓在下奉上財色,好像有點説不過去?”
孟扶搖不動聲色的站着,咧咧嘴,“後面那個人我不認識,不過我突然覺得,你的色不怎麼樣,你的財我也看不上,那就這樣吧,大家一拍兩散,拜拜,再會。”
她拍拍屁股,轉身就走,也不管車後面跌跌爬爬的姚迅。
“天氣寒冷,最需暖身之物,姑娘就算看不上在下的財色,對‘一斛春’想必沒什麼意見吧?”聲音隨風飄來,沒有誘惑的語氣,孟扶搖卻覺得很誘惑。
“一斛春”哎,馳名五洲大陸的極品佳釀,寸滴寸金,等閒王公貴族也不可得,得了也是藏在自家酒窖裏,一般老百姓聽都沒聽過,孟扶搖之所以知道,還是拜死老道士那個酒鬼所賜,他酒癮一發就去各國遊蕩,翻箱子倒櫃子撬門扒墳的找這酒,孟扶搖有回好奇喝過一次,自此印象深刻。
那般極品的綿軟與醇烈,在舌尖以極致的口感暴裂,送你纏綿上天堂。
哎……天冷,弄壺好酒喝着,真是享受……
孟扶搖開始微笑,轉過身來已是一臉怡然的笑容,抬腿就往車上爬,“哎呀公子厚賜,卻之不恭,其實我看你挺有財,色嘛……也不錯。”
“謝姑娘誇獎。”男子微笑,見孟扶搖進來,下意識的挪身要避,不知怎的動作做到一半又停住。
孟扶搖見這車中裝飾樸素又精緻,三面有座位,中間有小桌,空着的兩邊座位上一邊放着件雪貂大氅,毫尖銀芒燦爛,十分華貴,另一邊卻用棉襖包着件東西,孟扶搖嫌礙事,伸手就去推。
那棉包卻突然飛了起來,落入男子手中,棉襖散開,露出的竟是一盆葉片深紫的花草。
孟扶搖瞪大眼,半晌吃吃道,“你給花草穿棉襖坐馬車?這是什麼極品奇花?”
“普通的紫草而已,”男子將盆小心放好,道,“不知誰家扔在村落之外,快要凍壞了,我看見便撿了來,花草有知,也畏懼寒冷的。”
孟扶搖啼笑皆非搖搖頭,目光一抬看清男子臉容,心中一跳,這不是那日玄元山下,跟隨齊尋意的那個很有潔癖的白衣人?自己懷裏現在還揣着他的腰帶呢。
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想起當初玄元山下戴了面具,現在臉上也有易容,不怕他認出來,遂坦然笑道,“公子貴姓?”
“免貴姓宗。”宗越靜靜看着她,眼底光芒閃耀,取過酒,親自給孟扶搖斟了,“請。”
孟扶搖不接,一笑道,“我還有同伴呢。”
宗越微微偏首,馬車外有人影一閃,隨即姚迅便被扔上了後一輛馬車,孟扶搖眼瞳縮了縮,盯着宗越笑得越發可親。
她舉起酒杯,杯中酒色鵝黃,正是正品“一斛春”,這種酒因為酒色奇異,極難下毒,一摻入任何雜質便會出現渾濁,如今酒色醇和如三春碧水之上水鴨子嫩黃的嘴緣,又或是山石間大片大片開放的迎春,自然不用怕下毒。
孟扶搖心情大好,連乾數杯,最後喝得不過癮,乾脆連壺端了過來,她伸手時險些觸及對方手指,宗越的手,急急一縮。
孟扶搖只當不知道,很快將自己灌醉,然後在馬車裏轉圈唱歌,她唱的時候馬伕時時顫抖,馬車連連顛簸,極有翻倒的危險,唱完了孟扶搖翻出所有衣裳口袋給宗越看,大着舌頭道,“……兄弟……沒錢……了……就……靠……大哥……你混了……”
她晃了三圈,左腳踩到了右腳,站立不穩,乾脆砰一聲栽到宗越座位上。
順勢打了個滾,孟扶搖攤手攤腳往座位上一靠,仰頭幸福的吐出一口長氣,馬車裏頓時酒氣燻騰。
宗越微微皺着眉,俯視着恨不得將自己攤得越遠越好的孟扶搖,無聲退開幾步,又將那盆花小心的抱到一邊,避免被某人粗手粗腳給砸了,又去開窗。
窗子架起,清爽的冷風撲進來,酒氣立時散了幾分,就這麼一動作,再回身就看見某人已經霸佔完了三個座位,頭在他的褥子上,腳架在另一邊,順手還蓋上了他的銀狐氅。
她髒兮兮的靴子將座位上的錦墊蹭得一片污髒,宗越無奈的盯着那座位,猶豫了一會,終於轉身下車,去了後面一輛馬車。
他這裏剛剛下車,下一瞬孟扶搖立即睜開了眼,眼神清亮得像極地山脈上無人使用過的山泉,哪裏還有一丁點醉意?
她一個翻身就滾下座位,手指砰砰砰快速而低沉的在墊子上敲過去,突然停住,隨即手探入墊子下,慢慢向外抽。
車簾突然被人一掀,一線亮光打上某賊倉皇的背影,同時打上馬車上鑲的銅鏡,映出白衣修長的人影,手裏端着一個托盤。
孟扶搖心砰的一跳,手僵在了褥墊下。
無極之心第二章誰調教誰?
此時抽手已經來不及,孟扶搖手指一蜷,乾脆狠狠抓住褥墊一拽,一個大仰身生生將褥墊抓掉,滾落在地。
將墊子往身前一抱,還滿面幸福的用臉頰蹭了蹭,孟扶搖腿蹺上馬車壁,翻個身雙手抱胸繼續“呼呼大睡”。
隱約感覺宗越蹲下身,將褥墊從她身下抽走,抽褥墊時他的手突然一頓,好像看見了什麼,隨即一陣沉默。
孟扶搖閉着眼,思緒卻在飛快旋轉——他在看什麼?哎呀不好,那腰帶還在懷中,剛才動作太大,他抽去褥墊時是不是看見了?
還有剛才那車板下,那薄薄的一條到底是啥?可恨的宗越,回來這麼快!
趁宗越轉身,眼角瞄了瞄,倒也沒看見什麼,孟扶搖放下心來,酒意上來,睏意上湧,不多時,竟然真的睡着了。
這一覺好睡,睜開眼時天光已經大亮,晨曦從霞影紗的窗紙透進來,打在對面盤坐的宗越臉上,映得如櫻的唇色更增鮮豔,而肌膚透明,宛如脂玉。
他一身白衣,趺坐於一張純白毫無雜色的狐皮上,如玉池堆雪,月照浮雲,乾淨純粹得像是未經採擷的高山雪蓮,有種極致的清潔與光明。
元昭詡尊貴優雅,風華無限,戰北野鮮明厲烈,氣度凌雲,雲痕頎長如玉樹,幽瞳似星火,都是天下少見的好男色,孟扶搖以為自己運氣好,最美的類型都見過了,此生不會再為誰驚豔,然而今日晨曦下的宗越,那種自肌骨裏透出的無瑕與晶瑩,依舊令她忍不住驚歎。
嘆完了欣賞完了,孟扶搖搖搖頭,輕手輕腳爬下車,身後忽有人道,“去哪?”
“宗兄,在下還有要事,不便同行。”孟扶搖回身,肅然道,“昨晚厚賜,多謝多謝,就此告辭。”
宗越抬眼瞅着她,忽然慢條斯理一笑。
“既然知道是厚賜,如何僅僅謝上一句便走?”
“嗄?”
“一斛春很珍貴。”宗越突然道,“世人多半不知,這酒還有入藥功能,和雪蓮,血首烏,玉蟬封存,冬月埋於地下三個月,來年開春取飲,可治經脈淤枯之症。”
“那又怎樣?”孟扶搖挑眉看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昨晚咱們喝的那壺酒,就是中州德王託人給我的,他練功走火入魔,氣血淤積百治不愈,無奈之下找到了我,如今我剛剛為他尋齊那三物,準備帶回中州給他泡酒。”他伸出纖長手指,指了指桌上空壺,“但是,就在昨天,我遇見攔路打劫者,無奈之下,這用來救命的稀世名酒,被搶劫了。”
……
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盯着宗越——剛才是哪個傻帽覺得他“乾淨”、“清潔”、“晶瑩”、“無瑕”的?
宗越神色不動,平靜坦然。
孟扶搖想了想,突然笑了。
“壺是空了,但俺可沒看見什麼一斛春,更沒看見劫匪——俺是你昨晚收留的流浪客,你見過把打劫者請進馬車一起同行的嗎?”
她清脆的説完,拍拍手,轉身就要下車,“至於您的酒怎麼不見了……去問問您的肚子吧。”哈哈一笑,孟扶搖去掀簾。
“德王性情暴戾,睚眥必報。”身後,傳來不急不忙的宗越的聲音。
“那又怎樣?”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救命神酒被人喝了,定然勃然大怒,嗯……聽説他麾下赤風隊精擅追蹤和刺殺……”
孟扶搖掀簾的手頓在半空,半晌,狠狠將簾子一甩,霍地轉身,大聲道,“你玩這麼多花樣,不就是想留下姑奶奶我麼?成啊。”
她大步回身,大馬金刀一坐,順手拉開小桌的暗屜,從抽屜裏翻出糟魚、火腿、筍乾、芙蓉酥,一齊堆在自己面前,又毫不客氣的取出玉杯銀筷,下筷如飛的大吃特吃,一邊吃一邊道,“留下我,就要養得起我,以後每天我要求不低於這一餐的供應,還有這玉杯銀筷,我不嫌棄你用過,就配給我了,還有衣服,你那件銀貂倒好,但我不喜歡肉麻兮兮的白色,你給弄件黑的來,好了,暫時就這樣。”
宗越把玩着那盆紫草,淡淡道,“行啊,可是你也不能幹吃飯不做事吧?瞧你胖得還有人形麼?”
……
孟扶搖張口結舌——我胖嗎我胖嗎我胖嗎?我身材正點曲線玲瓏該凸就凸該凹也絕不凸,你丫丫的眼睛怎麼長的?
這人給人感覺乾淨晶瑩得雪似的,怎麼説起話來這麼惡毒呢?整整一個毒舌男,他不覺得很對不起他那裝純的白衣服嗎?
孟扶搖怔了半晌,將悲憤化為食慾,幾盤小菜都幹完才冷笑答,“我胖死也與你無關。”
“有關。”宗越還是那副不動聲色的樣子,“我的小廝,不能太醜,不能太胖,不能太傻,也不能太漂亮。”
“你的小廝?誰?”孟扶搖眯起眼睛。
宗越不答她的話,先上下將她打量一番,不太滿意的點點頭,道,“還好,你不漂亮,不聰明卻也不算傻,至於胖……可以減的。”
……
孟扶搖牙齒咯咯咯咬了半晌,忽然笑起來,點點頭,道,“還好,你也不漂亮,不聰明,有點胖,明明是個猥瑣毒舌男還偏偏要把自己往玉樹臨風上打扮,以為自己是西門吹雪,還性格惡劣滿嘴謊言仗勢欺人栽贓陷害……雖然你毛病很多,但是我相信,還是可以改的。”
她笑得毛骨悚然,慢吞吞道,“俺會費點心思,調教你的。”
“那好。”宗越居然毫不生氣,點一點頭,道:
“那麼就看,誰調教誰吧。”
無極之心第三章行宮之賊
“我不是一般的小廝,我要求和我本人優秀素質相匹配的待遇!”孟扶搖蹲在中州城東角巷德王府“德馨院”門前,抓着件小廝衣服搖晃着抗議。
屋內毫無動靜,姚迅斜眼看看孟扶搖,拉她,“哎,孟姑娘,你喝了人家價值萬金的酒,做小廝抵債也該當,這個這個,再要求什麼好像有點過分……”
“你懂個屁!”孟扶搖將他堵回來,“我這不是在煩他麼?這人好靜好乾淨,我就要煩到他自願服輸。”
她蹭蹭蹭的去爬窗子,窗子閉得很緊,孟扶搖便去戳窗紙,我戳,我戳戳戳戳戳……噗嗤噗嗤噗嗤,窗紙很快成了馬蜂窩。
想着到了夜裏寒風從這全是洞洞的窗紙裏透進去呼呼的刮在某人身上該是多麼美好的場景,孟扶搖笑得十分開心,我戳我戳我繼續戳……哎喲!
指尖突然一痛,仿若針刺,孟扶搖忙不迭的收回手,一看指尖已經綻出顆渾圓的血珠,不禁大怒,罵,“小人惡毒竟至於此!竟然有埋伏!”
呼啦一聲窗扇被靜靜拉開,一身如雪的宗越趺坐窗前,身後是白錦繡楓葉的大幅錦屏,那些色澤深紅的楓葉,鋸齒上鑲着微微的黃,鮮明豔麗裏有種經霜的滄桑,襯得這楓圖前的宗越,眉目清淡而神秀。
他指尖拈着一枚中空的針,若有所思的看着針管裏流動的細細的血液,淡淡道,“我曾經在扶風遇着神空聖女非煙大人,她和我説,如有十七歲,練大無上心法的童女子,是絕世難逢的祭血之體,她尋覓多年都不可得,我如果遇見,一定要通知她一聲。”晃了晃手中血針,他沉思,不看孟扶搖,喃喃道,“非煙大人要的祭血體,我試了好多個都不合適,不知道這個是不是?”
孟扶搖蹲在窗下,氣極反笑,喃喃道,“你這輩子除了威脅敲詐壓迫陷害之類的事情,還會幹些別的什麼?”
宗越抬眼,隔窗扔給她一個籃子,道,“我現在就給你看看我會什麼——麻煩將園圃裏那些七葉草的嫩尖都摘下來,在藥釜裏磨碎了,我要用,記住,要細如粉末,要最嫩的嫩尖。”
孟扶搖鼻子朝天,袖手,不動,反倒是姚迅上前接了過去,拽着孟扶搖就走。
“你接了你去採。”孟扶搖踢踢踏踏的向外走,眼角瞅到路邊的草,突然道,“哎,這草和七葉草很像啊,一模一樣哦……喂,你去採,磨碎了給宗越,他不是讓我看看他的本事嗎?我看他看不看出來。”
不待姚迅回答,她揮揮手,道,“我去逛街。”——
中州不愧是五洲大陸上排名第一的繁華大城,和傳説中高牆厚城,古樸沉肅的天煞都城磐都不同,中州富麗繁華,民風閒散,處處透着盛世治民所獨有的滿足和悠然,從賣花少女雪白的裸足,從茶館裏一泡半天的茶客,從會館裏高談闊論的士子,從集市上互市貨物的各國商賈,從青樓上迎風招展的紅袖,從瀰漫着脂粉香和酒肉氣的賭館,都可以看見這個城市的兼收幷蓄,博納廣容。
據一位著名的吟遊詩人很浪漫的説法,磐都如同一位高壯威猛的男子,氣度端凝,不動如山,中州便是峨冠博帶寬衣廣袖的翩翩玉郎,放縱與斯文共存,華麗與浪漫同生。
孟扶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一邊隨意買些小玩意,她現在有錢了,宗越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供給她這個小廝的還算不差,要不是看在找到個負責食宿的免費金主,孟扶搖早就想辦法拔腿逃跑了。
一路亂晃,漸漸過了主街道,人煙逐漸稀少,道路逐漸寬闊,而前方,精巧華麗的建築羣在目,但是看樣子又不像宮城,圍牆矮得孟扶搖一抬腿就可以跨過去,四周還散落民居,孟扶搖拉住一個路過的老人問,老人和善的笑看她,道,“姑娘是外地人吧,這是太子殿下的行宮。”
“太子行宮?”孟扶搖愕然,“只有皇帝才可以有行宮吧?”
“無極太子是一般太子嗎?他早就執無極國大權,只差登基而已。”老人怫然不悦,“照你這麼説,尊號只有皇帝才有,無極太子不照樣有尊號?”
“哦?什麼尊號?”孟扶搖漫不經心問,看來長孫無極在本國內很得民心愛戴啊。
“太子尊號豈是我們這些人配提起的?”老人匆匆前行,“姑娘你就在這裏看看吧,太子很少過來,這行宮是個清靜之地,看今天的樣子,太子肯定不在。”又指了指那低矮的宮牆道,“看見那矮牆沒有,行宮外花園種了許多藥草,方便沒錢治病的百姓取用,翻個牆進去拿就是了,其實想見太子沒那麼難,只是大家自覺不去打擾罷了。”
孟扶搖哦了一聲,嘀咕,“一點不設防,小心刺客混進去。”她轉啊轉,果見藥圃裏很多藥草,孟扶搖突發奇想——偷點出去賣,不是錢嗎?
一刻鐘後,竄進藥圃的孟扶搖鬼鬼祟祟的直起腰來,懷裏鼓鼓囊囊好大一堆,孟扶搖識得藥理,盡選比較值錢的藥材,盤算着等下帶回去賣給宗越,一定要狠狠宰一筆。
偷了半天,有點熱,手上也沾了不少泥,孟扶搖左顧右盼,想找點水洗洗手,一眼看見前方一座假山後隱約有清池一泊,清池對面隱約有一株鐵紅色的樹,開着黑色花朵,孟扶搖皺皺眉,覺得這個有點像死老道士提過的青彤神樹,這東西的樹皮,是上好的固本培元之藥,對自己的“破九霄”功法也很有幫助,頓時起了覬覦之心,偷偷摸摸的靠了過去。
還沒接近,假山後突然轉出一對金甲侍衞,雙槍交叉一攔,道,“往後是太子行宮外殿之所,有來採藥草的,請止步於此。”
“哦,”孟扶搖轉轉眼珠,嬉笑道,“我不過去,但是兵大哥,可不可以給我爬上假山,看看行宮的樣子?回去也好説給我那口子聽。”
兩個侍衞對望一眼,因為時常有百姓出於對太子的仰慕作此要求,也見怪不怪了,寬容的笑了笑,道,“那你上去看一眼,莫要失足。”
“哎,謝了啊。”孟扶搖顛顛的去爬山,經過他們身側時,手指一翻,兩名侍衞應聲倒地。
“哎,長孫無極將這些兵們調教得真好,素質高哇,叫他倒就倒,真乖。”孟扶搖四面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居然什麼人都沒有,真的空蕩蕩的無人看守,不禁大喜,三兩步蹭蹭爬上假山,根本就沒去看行宮長什麼樣子,二話不説往下就跳。
長空之下,假山之上,黛色身影直直竄起,乳燕投林般向着假山後的池水撲落。
“自由泳預備式!我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