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突然下起雨來。
公司裏的同事都陸續地打卡下班,尹雪柔也拿起放在辦公桌下的雨傘。打算搭公車回家,卻聽到其中一名女同事,站在門邊唉聲嘆氣。
“怎麼突然下起雨來呢?這樣要怎麼去接小孩回家嘛!”
尹雪柔看了焦急的同事一眼,隨即大方地將手中的雨傘遞了過去。
“何姐,你先拿我的雨傘去用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何姐猶豫着。
“不要緊的,你趕着要去接送孩子,總不能淋着雨去接小孩。反正我不趕時間,大可等雨小一點再走。”
“這樣啊!那我就先借一下你的雨傘去接小孩,謝謝你,雪柔,你真是個温柔又體貼的女孩兒。”
“哪裏!接送孩子要緊,你快去吧!”
“謝謝!”
何姐感激地接過了雨傘,匆忙地離去。
目送着何姐的身影離開,雪柔的目光定在濛濛的雨中,眼看着雨勢越來越大,一點也沒有停歇的跡象,她只好冒雨往兩條街外的便利商店跑去。
誰知雨愈下愈大,還沒買到雨衣,她早已全身濕透了。
還記得。曾國威也曾陪着她,情話綿綿地漫步在細雨中,如今,她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雨中。
冰冷的雨水,不斷地拍打在雪柔的身上,她卻已分不清,此刻滑下臉頰的,是雨,還是淚……wwwnetwwwnetwwwnet
翌日
“哈……哈啾……”
在打了二十幾次噴嚏之後。尹雪柔終於來到了神威集團的辦公大樓。
她一走進辦公室,殷雅婷立刻關心地問:
“雪柔,你感冒了?不要緊吧?”
尹雪柔拿出面紙,狼狽地擤了擤鼻涕,説道:
“一點小感冒而已,不礙事的。”
“別逞強了,你的臉色好差。我記得你的身體一向很健康,怎麼會突然感冒呢?”
打了一個大噴嚏,雪柔帶着重重的鼻音説道:
“大概是昨天淋了點雨的關係。”
公司裏的其他同事,也注意到雪柔感冒的症狀,紛紛投以關懷的目光。
“雪柔,你還好吧?”
“我不要緊啦!這一點小感冒,過兩天就好了。”
“雪柔,感冒了要多喝開水。多休息,病才好得快。”
“謝謝,我會的。”
面對眾人的關心,雪柔覺得既欣慰義窩心。
這時,昨天借走雨傘的何姐走了過來,將雨傘還給雪柔。
“真不好意思,都是我昨天借走了你的雨傘,害你淋到雨,今天才會感冒.明天我煮些薑湯來給你喝,多喝些薑湯,感冒自然好得快。”
“謝謝你,何姐。”
正當辦公室裏洋溢着一片温馨的氣氛時,突然有一道尖鋭、格格不入的嗓音響起:
“現在是上班時間,可不是聯誼大會,你們還不快回自己的座位?想繼續混水摸魚啊?”
張副理扭着蠻腰,驕傲地走了進來。
她不悦地瞪了雪柔一眼,一臉不屑地説:
“有些女人,動不動就愛裝病、裝可憐,來博取別人的同情,真是可笑!”
“你別太過分……”
殷雅婷一聽張副理指桑罵槐地嘲諷尹雪柔,氣得想反駁她,但尹雪柔卻低聲阻止她道:
“別理她。”
“可是她分明就是妒嫉你人緣好、受歡迎,才故意一再地找機會羞辱你,你怎麼能任她這樣糟蹋你?”殷雅婷也低聲説道。
“算了,反正只要我行得直、坐得正,又何必在乎別人的冷嘲熱諷?”
“唉……你就是這麼好説話,難怪別人老是一副吃定你的樣子。尹雪柔,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啊?”
尹雪柔平靜地説:
“我只是不想將生命浪費在斤斤計較上面罷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
殷雅婷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張副理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對雪柔説:
“經理交代,下午的幹部會議你要出席。”
雪柔一臉疑惑地問:
“可是,幹部會議向來不是隻有公司的高級幹部才能參加?我只是個基層員工,為什麼能夠出席?”
“哼!那就要看你自己用了什麼狐媚下流的手段,才爭取到這個機會啊!你問我,我問誰?”張副理冷哼了一聲,隨即扭腰擺臀地轉身離去。
“別理她,她只是嫉妒你受到上級的賞識。”
殷雅婷鄙夷地看着張副理那做作的背影,不屑地説。
“我根本不在意她説了什麼,我只希望下午的會議能好好表現。”
難得受到上司的賞識,有機會可以參與公司裏的重要會議,現在雪柔感覺既緊張又興奮。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謝謝!”尹雪柔衷心地向雅婷道謝。“哦,對了.我還有一份市場的調查報告要整理。”
“我剛好有空,順便幫你整理一些資料好了。”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雅婷,我正擔心在會議開始前。會不會整理不完呢!”
尹雪柔匆忙地拿起一大疊文件,殷雅婷看了,不禁目瞪口呆。
“天啊!你準備的資料也未免太多了點。你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在這個案子上面?”
“一個禮拜,一百多個小時。”
“我的天!我真服了你了。”
殷雅婷幫忙整理資料,看到尹雪柔那專注而認真的模樣,心裏感到無比的欣慰。
也許,雪柔全心地投入工作,將事業當成她重要的精神支柱,以淡忘感情的創傷,是對的作法。
至少她現在看起來,比前幾天快樂多了,希望她能就此走出情感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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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一到,尹雪柔立刻戰戰兢兢地走進會議室中。
一眼望去,首先看到的是陳經理和善的笑顏。
他笑着朝她點點頭,給予她鼓勵。
尹雪柔感激地點頭微笑示意,心知若非陳經理的賞識,自己怎麼有機會參與這場會議?
然而,首次踏人這莊嚴肅穆、豪華寬敞的大型會議室,面對一羣高階主管的陌生臉孔,她還真是緊張得不得了。
她儘量擠出最誠懇親切的笑容,找了個位置坐下,卻察覺有道冰冷而鋭利的目光射來,令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循着那道視線望去,雪柔看見一張俊美絕倫的臉孔,濃密的劍眉下,有着一雙傲然冷漠如寒星的黑瞳,而他那君臨天下的尊貴氣勢,有如帝王一般,令人不敢逼視。
難怪辦公室裏的同事們老愛戲稱總裁為“皇上”,看他一身嚇死人不償命的氣勢,這個稱號實在取得太貼切了!
無意問,她和楊明昊冷漠的視線相交,尹雪柔只好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展現善意。
然而,楊明昊看見她,卻只是皺着眉頭,一臉厭惡地別過視線。
這令尹雪柔的心涼了半截,她從來就沒遇過像總裁那麼難相處的人。
雖然她以前就曾耳聞總裁討厭女人,甚至他身邊所有的私人助理及秘書,全是由男性擔任。但不知怎麼搞的,她總覺得,總裁對她的敵意,似乎特別重,好像她曾做過什麼觸怒他的事似的!
但是,她什麼時候得罪過總裁?
沒有啊!
她向來工作認真,和任何同事部相處愉快……除了那位老是找她麻煩的張副理。
楊明昊所展現的敵意與厭惡的態度。給予尹雪柔極大的壓力,甚至影響了她報告的表現,害她一上台就吃螺絲。
“大家早安,呃……不對,是午安!我是企劃部的尹雪柔,現在要提出……提出……我的企業案……”
雪柔緊張地拿出她精心整理的資料,但一抬起頭,接觸到楊明昊那嚴厲的目光,競緊張得忘了自己要説些什麼。
她驚愕地收回目光,不自覺地將視線投向他身後的牆壁,以穩定不安的情緒,然後才繼續説道:
“這裏有一份我整理出來的市場評估表,現在就發下去給各位過目。”
尹雪柔兩手拿着一疊厚厚的評估表,一份一份地發送給會議室裏的高級幹部們。發到一半,她突然發現其中一隻朝她伸來的手上,似乎沾上了灰塵,她好心地想替對方拍掉.卻發現拍不掉。
她這才發現,那是一道傷疤!
“快拿來!”
一聲冷漠的怒斥,嚇得雪柔倒退一步。
抬起頭,她才發現總裁正臉色鐵青地瞪着她,似乎在怪她多事。
“抱……抱歉。”
雪柔嚇得縮回闖禍的小手,尷尬地走開。他那嫌惡的神情.令她的自尊嚴重地受創。
然而,一句抱歉,並不能令楊明昊忘了她所掀起的舊傷。
他的手上有一道明顯傷疤,這是十多年以前,他的繼母趁父親不在時,用香煙燙他所致。
經過這麼多年,他手上的那道疤始終沒有消失。就像那道深植在他內心的傷門一樣。一直存在着。每回只要一看到手上的傷疤,他就會想起那個陰狠又惡毒的女人。
從此,女人這種生物,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討厭所有的女人,更厭惡女人的碰觸與接近。
方才尹雪柔無意中碰了他,便是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他才會怒斥她。
可憐的雪柔,並不知道這一層內情,被楊明昊那道鋭利的目光一瞪,三魂早去了七魄,嚇得講話結巴不已,猛吃螺絲。
“我……我現在要……報土告……呃……”
她鼓起勇氣,逼自己抬頭挺胸,好好地把握機會表現,卻在看到總裁那鋭利的眼神時,嚇得腦中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楊明昊嚴厲地瞪了雪柔一眼。
“你到底還要不要報告下去?”
他向來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雪柔被他這麼一嚇,更是慌了手腳。她一臉惶恐地看着眼前的眾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總裁這麼説,是不是要趕她下台?
陳經理一臉沉重地望着她,張副理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眼前一張張缺乏善意的臉孔,令她害怕得想逃出這令人窒息的空間。
尹雪柔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想離開會議室,楊明昊卻不悦地喝問:
“你想到哪裏去?”
她一臉茫然地回答:
“我……我不是該回我的辦公室嗎?”
她以為,方才楊明吳那麼大聲地喝斥她,是想將她趕出會議室。
楊明昊一聽,頓時化成吃了炸藥的噴火恐龍.暴怒地斥責她: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全會議室的人都在等你的企劃案報告,你居然只發了一疊資料就想走?”
尹雪柔驚懼地望着總裁狂怒而嚴肅的臉孔,獨自承受着所有人責難的眼光。她雙手握得死緊,咬牙強忍着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彎腰行了個大禮,誠心地道歉:
“對不起,我馬上向各位報告我的企劃案。”
現在的她,沒有悲傷自憐的時間與權利,縱使再怎麼感到難堪與委屈,她都必須咬牙忍受,堅強地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勇敢地走向她的恐懼,做好她該做的事。
伸出因承受巨大的壓力而有些顫抖的手,尹雪柔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文件資料,開始詳細地解説她耗時數日所做的市場評佔,及因應市場需求而做出來的完整行銷企劃案。
一直到報告完畢,她才彷彿自一場有史以來最殘酷的酷刑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