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中,安小葳只覺得全身痠疼,喉嚨痛得似乎要噴出火來,她難受地躺在牀上,無力地呻吟着。
好難受噢!頭痛得很厲害,四肢完全沒辦法動,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
嗚嗚嗚,她是怎麼了,該不會是要死了吧!
不行,她這麼聰明、美麗,上帝是不會那麼殘忍的。可是此刻她為什麼這麼不舒服?!
一定又是黑曠害的!這個大禍害,只要每次遇上他,自己就會倒大黴,這個人真是她命裏的煞星。
嗚-嗚,偏偏爸媽還逼迫自己嫁給他,她真是太可憐了。
然而牀邊——
這個女人簡直太詭異了!
黑曠驚愕地望着她滿淚痕的小臉。
是碰到什麼傷心事了嗎?連病重到昏迷了,還可以在夢裏哭哭啼啼,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這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那麼不愉快?
仔細想了想,目前能引起她情緒反彈的,似乎只有自己吧!
不過他自小到大,向來是男孩中的佼佼者、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安小葳絕對不是因為自己而做惡夢的。
他可是所有女性,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
可是此刻的安小葳,卻很不識相地啞聲哭道:“混蛋……黑……曠……”
鏗!黑曠的臉一瞬間結成冰礦。
這個女人,真是有點……可惡,都已經生病了,還這麼不安分。
那天在她的堅持下,黑曠原本要將她送往好友言初初的住處,沒想到她提着皮箱、搖搖晃晃才走到門口,便如一塊招牌似的倒了下來。
他飛奔過去抱住她,才發現安小葳渾身火燙,雙頰嫣紅,看來是忽冷忽熱的氣候,擊倒了這位公主陛下。
真是倔強!黑曠搖搖頭,身體明明就已經那麼不舒服了,還強忍着不適、與他唇槍舌劍。
若要是真與她成了夫妻,恐怕有的煩了。
不過——
望着她微蹙的眉頭與櫻唇,黑曠的心温柔地牽動。
“呃……”病中的安小葳,突然難受地咳嗽起來。
“水……我要水……”
黑曠趕緊拿起一旁放涼的開水,一手撐起安小葳瘦弱的身子,將杯子湊近她的唇邊。
他徐徐地、小心地將開水喂入她的口中,接着細心地用袖子,為她拭去唇邊的水漬。
説來好笑,他黑曠自幼便生長在富貴之家,何曾服侍過人,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會給了她。
望着她燒得嫣紅的臉,還有那濕潤的唇,黑曠輕輕地在那嫩唇上,印下一吻。
即使是病中的她,嚐起來仍是這麼清新甜蜜,像剛從枝上摘下的蜜桃般,水嫩多汁。
若她一直是這麼安靜地任他品嚐就好了。
黑曠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
安小葳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她望了望四周,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柔和米白與原木色。傢俱設計簡單、且帶着淡淡的木頭香,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十分有品味。
隨着莫內的水蓮圖、立體造型的壁燈,她的眼光逐漸落到那抹身影上。
黑曠?!
他怎麼會在這裏,還睡得跟什麼似的,真是差勁啊!年紀輕輕就這麼沒精神,等老了還得了。
等等!黑曠睡這裏!這代表,他跟自己同室共眠了一晚。
啊——安小葳無聲地尖叫起來。
她趕忙拉開被褥一看——
果然,身上僅穿着美少女戰士圖案的睡衣,而睡衣裏面什麼都沒有!
這個傢伙,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他居然對她這個冰清玉潔的少女……
一陣悲憤湧上心頭,安小葳氣咻咻地跳下牀,可腳才一碰地,一陣強烈的暈眩頓時湧了上來,四肢也痠軟無力。
直到此時,安小葳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昏倒前的事。
捧着微微漲痛的腦袋,她才發現自己病了,雖然手腳還有些沉重,可身體很明顯地輕鬆了許多。
這是身體逐漸康復的徵兆,難道説,是黑曠照顧自己的?那身上的衣服,也是為了幫她脱下濕衣而換的。
不行,她得問清楚才行。
踩着不穩的步伐,安小葳走到黑曠的面前。
“黑——”她凝起丹田的真氣,準備給他來個魔音穿腦,可在看到他熟睡的面容時,她陡然停了下來。
這個傢伙,也會有如此放鬆的時候啊?安小葳凝視着沙發上的他。
他睡得很熟,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映出兩排暗影,鼻翼微微翕張,呼吸沉穩而安適,而那張厚薄適中的嘴唇,此刻正微微開啓。
ㄎㄎ!安小葳忍不住輕聲笑起來。“這傢伙睡得這麼熟,不知道會不會流口水呢?”
真可惜現在手中沒有數碼相機,否則她一定將黑曠這時的醜態照下來,千古流傳。
不過看着看着,她竟然看出興趣來了。
初初説的沒錯,若單以外表來説,他確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雖然沒有黑帝的霸氣,與黑家老二的俊美,可全身那股強烈的酷勁與魅力,卻很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不自覺地,她竟伸出手,描繪他濃黑的眉、深邃的輪廓,與線條優美的下巴。
想到這裏,安小葳不禁嘟起嘴笑了。
花痴!她在自己頭上敲了個爆栗。
才跟黑曠見幾次面而已,居然就幫他開脱起來。
男人啊!只要長得帥,做什麼錯事都可以被輕易原諒。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不過現實就是這樣。
“我的臉長得很好笑?”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安小葳頓時彈了起來。
“你你你你……”她語無倫次地開口,一張小臉嚇得快變形。“你怎麼突然醒過來?”
“我睡飽了,不能醒嗎?”黑曠有點好笑地看着她。
尖巧的小臉,圓睜的杏眼,尤其誘人的,是那微微開啓的櫻唇,即使心裏充滿想狠狠吻她的衝動,黑曠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可以請問一下,你的手為什麼要放在我臉上?”
黑曠勾唇問道。
“呃……”安小葳像是被火燙到似的縮回手。“哼!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你臉上有蚤子才幫你抓一下,絕對不是因為對你的臉感興趣。”
要不是天生個性冷峻,黑曠早已笑出聲來。不過安小葳的坦白,仍讓他忍不住微微拉開唇角。
“那你抓到了嗎?”他問。
“抓什麼啊?”在他充滿電力的注視下,安小葳左看右看,就是蓄意不看他的眼。
“蚤子啊!”
“開玩笑,我又不是猴子,怎麼可能抓得到?”
嗯哼!黑曠得用力低咳一聲,才勉強壓抑自己將衝口而出的大笑。
有點氣鼓鼓地看着他,安小葳不悦地嘟起嘴。“你想笑就儘管笑吧!反正你早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黑曠攤攤手。
“你少裝蒜了,我知道,你一定在心底,笑我是個裝模作樣的雙面人吧!”安少葳哼哼唧唧地。“外表温柔可愛,其實卻是個……是個……”。
黑曠揚起一道眉,頗好奇她會怎麼形容自己。
“是個古怪、刁蠻的大小姐。”安小葳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自己下了箇中肯的評語。
安小葳太清楚自己的脾氣了,她知道,自己與“温柔”二字,是絕對沒有緣分的。
黑曠要笑、要贊成,都隨他好了,反正這也是事實。
“我並不覺得你刁鑽古怪。”黑曠支着頭,淡淡地説。
“什麼?!”安小葳瞬間呆住了。
不會吧!這個傢伙肯放過奚落她的機會?安小葳有點嚇到了。
“我覺得你很有趣、很特別。”黑曠閒閒地説。
他怎能告訴安小葳,自己就是喜歡她的裝模作樣?每個人興趣不同,而他就是對她情有獨鍾。
情有獨鍾?!黑曠為自己的形容詞感到奇怪。
怎麼,自己對這妮子有“情”了嗎?
不錯,他是對她極感興趣,也有想要獨自擁有她的念頭,可要將這種念頭解釋為感情,似乎太嚴重了一點。
“喂喂,你可以用美麗活潑大方聰穎可人形容我,也可以用刁鑽精靈虛偽古怪來批評我,但請不要説我‘有趣’,我又不是搞笑藝人。”安小葳不滿地説。“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兒!”黑曠一聳眉。
“我要離開這兒,獨力到社會上掙扎。”她雄心壯志地宣佈。
“不行!”黑曠立刻否決。
“為什麼不行?”她怪叫起來。
“因為我跟爸媽説,你已經搬來與我同居,他們知道後很開心、也很放心。”
安小葳一聽,雙眼睜得比什麼都還大。
她淒厲地咆哮起來。“啊啊啊你怎麼可以這麼説,我的名譽全讓你給毀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住在一塊沒什麼大不了。”黑曠不以為意。
“我已經説的很清楚了,這件婚事是個錯誤,我不會嫁給你,也請你別再提。”安小葳鄭重地説。
“可是你爸媽……”黑曠不經意地説:“他們會很傷心、很失望。”
安小葳聽到他的話,瞬間沉默下來。
“或許你爸媽是專制了點,但其實你心裏很清楚,他們心裏其實深愛你。”黑曠説:
“對你來説,或許我是個千瘡百孔的壞人,但不可否認的,我在世人眼中,卻是個完美的典範,是一個讓每個母親、都願意託付女兒終身的人。”
“你少臭美了,那是因為她們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安小葳噁心地吐他槽。
黑曠淺淺地一笑。“是的,因為我跟你都是同樣虛偽的人,你不否認你可以在我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吧!”
“這也不代表,我必須跟你在一起。”安小葳仍然不肯鬆口。
望着她半晌,黑曠終於吐出一口氣。
“OK,既然你堅持不願意跟我在一起,那也無妨,只不過,如果不結婚,你想做什麼?”
安小葳側側頭,嬌美的模樣十分可愛。
“當大小姐那麼多年,我有點厭倦了,其實有時候也挺羨慕初初的生活,活得自在、活得真我,可以不受名譽拘束。”
“你想做個平凡人?”黑曠有趣地看着她。
“是,我想獨立生活一陣子,體會一下庶民的生活。”安小葳有點驕傲。“所以麻煩你送我去初初那兒,我決定要跟她一起去體驗OL的生活。”
“那有什麼問題,不過你得先找到她才行。”黑曠十指交握,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還不簡單!”安小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接着撥電話給言初初。
一旁的黑曠,見她如此積極,心底難免有些不舒爽。他就這麼糟、糟到她一刻也不願意留嗎?
“若要體驗生活也不難,你可以以未婚妻的名義,到我公司視察。”
“別再提未婚妻這個詞兒啦!”安小葳大叫,邊聽着空洞的電話聲。
“若要體驗庶民生活,可以找份工作來玩玩,但沒必要把自己變成真正的庶民。”
“吵死了。”奇怪,初初到哪裏去了?安小葳不死心,繼續撥着電話。
“那偽裝成一般職員好了。”黑曠提議。
“想都別想,你這個人,有多遠我就避多遠!”
已經響了兩百聲啦!初初到底哪裏去啦?家裏電話與手機都沒人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看出她的疑惑,黑曠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型極富壓迫感地逼近安小葳。
“言小姐出差去了。”他低聲説。
“出差,怎麼可能?她昨天下午還跟我通過電話,而且就算她出差,手機也不可能沒人接。”安小葳責怪地凝視他。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病了兩天兩夜?”也折騰了他兩天兩夜!
她不是在夢裏嗚嗚地哭、便是咬牙切齒地痛罵他,他還真是倒黴,得服侍這麼可怕的女人。
“胡説,我只是發燒,睡了一晚而已。”安小葳震驚地説。
“一晚?你還真是客氣了。”黑曠微微打了個阿欠。
這兩天被她弄得覺都沒睡好,昨晚情況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他才有機會小寐一下。
沒想到她一醒來,便中氣十足地對他咆哮,看來他還真是自討苦吃。
“言小姐已於上午八時,搭機飛往海德堡參加電腦展,接着會飛去美國,與當地子公司開會,公司為了獎勵她,也特地讓她放假十天,所以言初初小姐,會在下月十八日、也就是三十五天後,才會返抵國門,這樣你清楚了嗎?”
黑曠不想再與她繼續糾纏,他清晰地説下去:“所以你若要離開這裏,請再另覓投靠對象,若是找不到……”
望着她呆怔而吃驚的小臉,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這裏,是無限歡迎的。現在我必須回公司處理事情了,若安大小姐決定好去哪裏之後,請傳旨告訴我答案,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