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說 > 《醉海狂龍》在線閱讀 > 七

    “李大叔……”

    “人平安就好,走!到小老兒那蝸居再說。”

    “可是……”

    李大叔壓低聲音道:“先別爭這些,你鬥不過他們的。”

    “不行!是我方家的產業,我要弄清楚來龍去脈。”

    “方少爺,小聲點,別惹禍上身。”

    一聲乾咳響處,李大叔悚然而驚,連退好幾步。

    內堂門口,推山掌表情陰沉緩步而出。

    人群嗡嗡交頭接耳。

    “李老頭,你認識這小子嗎?”掌櫃眼神兇惡。

    “這……這……”李大叔不知所措。

    “李老頭,你說話呀。”

    “我……我不認識他!”李大叔一縮脖子溜之大吉。

    大個兒冷冷盯著掌櫃道:“你很威風。”

    掌櫃立即變臉,堆下笑容道:“客官說笑了。”

    “看李大叔驚惶的樣子,你是夠抖的了。”

    “那裡那裡!李老頭近年得了老人痴呆症,經常胡說八道混淆視聽,客官可別被他誤導才好。”掌櫃笑著說。

    大個兒冷冷道:“他胡說八道,你就不是胡說八道?”

    推山掌冷哼道:“我就不會胡說八道。”

    “那你要胡說幾道?”

    “我一道也不胡說。”

    “沒胡說必定會擺人一道。”

    “我是本府捕頭,豈是擺道之人?”

    “羊二爺?”

    “正是。”

    “也是本店的東主?”

    “不錯。”

    “那我就找對人了。”

    “你想怎樣?”

    大個兒挑了一付座頭大馬金刀的坐下:“我要知道我方家的產業為何到了你的手中,也要知道尤二叔的下落!”

    內堂門口毒王高瘦身影和冷冰冰的表情依舊,洞庭黃魚嘻皮笑臉也現了身,兩人挑了另一付座頭坐下。

    氣氛驟然一冷,不相干的人識趣的走得遠遠的觀看。

    中國人是個愛湊熱鬧的民族,有熱鬧可瞧連命都可以不要,這種劣根性自古皆然,千百年來一成不變。

    ※※※※※※※※

    重慶府太平門,也就是南門,出了南門就是碼頭區,這個碼頭比不上朝天門碼頭的繁華,卻更亂,更復雜。

    朝天門碼頭位於兩江的匯流處,船隻停泊方便,是重要的貨物集散地,族客商賈往來不絕,是重慶府商業的精華區,過往的人層次較高,燈紅酒綠一擲千金的豪客比比皆是,這裡也是較能撈得到油水的地方。

    太平門碼頭水淺,大型船隻較難停泊,形成了跑單幫、走私鹽、私貨的根據地,城狐社鼠販夫走卒的獵食場。

    這裡的組合份子複雜,什麼人都有,隱身容易。

    洞庭黃魚的兩艘寶貝船就停在太平門外碼頭上,這兩艘船外觀很平常,只是吃水較深,也不過是兩艘船罷了。

    廢話!不是兩艘船難道是兩本船?

    外觀雖不起眼,艙內卻另有乾坤。又是廢話,乾坤刀就住在艙內,怎會沒乾坤?不是這樣的,這裡所說的乾坤指的是另一回事,這是兩艘鑿不沉的鐵甲戰艦,船上的利器令人聞風喪膽。

    這兩艘戰艦是洞庭黃魚的心肝寶貝,輕易不肯出動的,這回衝老方一句話,大老遠從洞庭湖航向重慶經過三峽、鶯歌、土城、樹林、板橋……拜託!這裡說的三峽可不是臺北縣三峽鎮,是長江天險的三峽。

    長江三峽水急灘險人盡皆知,這種吃水深的鐵甲艦要逆航可不容易,不知歷經多少的危險和困難,才把這兩艘無敵戰艦駛到重慶,這幫水上好漢們,只要一句話,水裡來火裡去,義字當頭拋頭顱灑熱血,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些草莽人物,也許他們沒讀多少書,大部份人斗大的字認不得一籮筐,但忠義之心可感,古語說: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都是讀書人。還好三杯大醉俠沒讀多少書,否則成了負心人豈不遭萬人唾罵?

    生死根和乾坤刀年歲都不大,二十多三十不到,正是最勇武的年齡,年歲雖不大,修為卻有了相當的火候。

    這兩個跟著洞庭黃魚多年,好的沒學多少,這黃言黃語卻盡得精髓,同是“黃帝”子孫,克紹箕裘不是意外。

    老偷兒消息靈通,連碼頭有幾隻老鼠都難逃法眼,早已知道是自己的人,免不了過來串串門子,幾個脫略形跡的寶貨在一起,經常笑翻一船人,聽說船上人把他們的笑話掃起來裝了好幾包袱,想聽笑話抖抖包袱就有了。

    相聲行話說笑話叫抖包袱,其出處緣由於此。

    相處日久,小雅和小詩這兩位UKLM(幼齒辣妹)情竇初開,居然對乾坤刀和生死根大為好感,成天跟進跟出大哥長二哥短的,至於大哥有多長三哥有多短,外人沒見過實無法下評論,還得看軟硬體而定。

    小雅小詩會對乾坤刀生死棍產生情愫並不稀奇,三杯大醉俠還曾跟母豬談戀愛呢,別緊張,那只是一個綽號叫母豬的女孩,可惜我喝醉了她不嫁給我,我醒了又不願娶她,這一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縉雲山,在府城之外,風光秀麗景緻清幽,極富園林之勝,是城內有錢人避暑的勝地,也是郊遊踏青的好地方,許多別墅錯落其間,方家的別野佔地頗廣,裡面一早臺樓榭一應俱全,造型頗富匠心。

    這棟豪華大別墅,住進了一大票人。

    從武陵山撤回來的人,全部被安排在此,這些人大部份不懂詩情書意,名山出惡賊,糟塌了這座名園。

    幹天弘,漠外毒鷹的真傳弟子,也是巴丹札蘭格沙漠以北,額濟納舊土爾扈特旗的一名王子,外號毒狼。

    混世魔王和媚娘子其實都是蒙古人,在元順市北遁之後,奉命潛入中原準備建立據點,混了多年卻一事無成,像他們這種沈於色欲的人,絕成不了什麼大事。

    六怪折了三個半,知機子最奸,看風色不對立刻逃跑,嗜血神豬最衰,膝關節反折,復原已是無望,兩人都把醉海狂龍恨入骨髓,馬面閻婆最幸運,連夜逃回延海,總算留下一條老命。

    人間仙姬姬小燕,人美運氣卻差,她好像對幹天弘仍未死心,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手的越想去爭取。

    龍門飛凰惠玄霜,這位飄逸出塵的美女,對幹天弘刻意保持距離,她大概是怕深陷情網不克自持,故意壓抑感情。

    醉虎解千愁,此時真是痛悔莫名,他的姓解不了愁,在這裡應該念謝勺一ㄨ謝,四聲謝,什麼?您說我注意弄錯了?拜託,ㄉㄆㄇㄈ偷偷摸摸小學就唸過了,注音比賽我還得過倒數第一名,怎麼會弄錯?

    算了吧!何必計較那麼多?您乾杯我隨意,大家爽就好,爽您知道吧?一ㄩㄤ爽,爽爽爽,三聲爽。

    又錯了?三八兄弟,說過別計較的嘛,手指伸出有長短,人間亦有鹹魚……不不!我是說人有賢愚,就算我不懂注音,但我懂是非,什麼是是非?哈!就是XO嘛,酒精濃度40%,可是進口貨耶!

    幹天弘損兵折將,三百精英被老方一陣痛宰,損失近三成之多,在物競天澤的邏輯理論下,剩下的都是高手。

    在那豪華大廳裡,正召開“黨政協商”會議,既是黨政協商,黨團的黨鞭們怎沒出息……不不!是沒出席,黨鞭要是沒出息,他代表的政黨也沒什麼搞頭。

    噢?是時空弄錯了?對不起,下次再邀他們參加好了。

    與會的全是領導階層,除了幹天弘外,知機子,嗜血神豬也在座,加上混世魔王和媚娘子算是元朝的保皇黨!花中狂客代表羊家,唐宋、河西漁翁,另外還有兩名惹火美女,恨天無把,怨地無環等人,是川境的代表。

    兩位女郎真的好美好美,膚如凝脂杏眼桃腮,顧盼之間媚目彩光流轉,櫻唇紅豔,像隨時會流出蜜來,豐胸鼓凸,纖腰一握,嬈嬌婀哪,她們的美與姬小燕、惠玄霜、秦小蘭又自不同,她們美得有些邪門。

    有句話說天底下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其實有些女人慵懶也是很美,以花來比喻女人的確十分恰當,不管是什麼花,都有它獨特的風姿,含苞的花,初開的花,盛開的花,晨間的花,傍晚的花,月夜的花,不同種類的花,不一樣時間的花,不同心境的花,花就是花,花掉再賺就是了……咦?此花非被花,要那花就要捨得花就對了。

    兩位女郎美得叫人摒息,美得叫人想犯罪,美得叫人心跳加速,叫人心癢難熬,叫人心旌搖搖不克自持。

    一著紅,一著綠,正是在武夷山區出現過的神秘蒙面女郎,取下蒙面巾之後,豔麗的嬌容,絕世的姿色,嫣然一笑令人想入非非,不是想入張菲,也不是歐陽菲菲,更不是去非洲學飛,就是想入非非。這兩個女人令人一見就會聯想到床,她們就是“粉洗烏鴉白不久”的粉黛佳人毛蓉蓉和粉墨佳人毛蜜蜜姐妹。

    這兩姐妹出道甚早,也沒什麼師承,完全靠天賦美色和男人交換武功,她們浪跡天涯自由自在,淌了這場渾水情非得已,她們蒙面除了障驕陽防風沙外,也有隱秘身份的意思,可惜捲入了漩渦已難以抽身。

    氣氛有點僵,有些問題無法達成共識。

    毒狼幹天弘顯然已有了慍意:“羊殿鳳,你給本王子聽好,我不管你的困難在何處,我國的鐵騎已經出發了,先頭部隊已滲透過了肅州衛接近白龍江,三天內可逼近成都,最多七天便可到達重慶,你打算怎麼辦?”

    花中狂客沉聲道:“王子要我們怎麼辦?”

    幹天弘道:“三天內清除所有障礙!”

    “這……這有實際的困難。”

    “你一再以困難推諉,你倒說說看困難何在?”

    “毒王和洞庭黃魚就叫人頭痛。”

    “還有呢?”

    “秦破衣那一幫人也有幾個扎手人物。”

    “還有沒有?”

    “東河釣叟和恨天謎翁落腳朝天門迎賓棧。”

    “只這幾個跳樑小醜你就應付不了?”

    “我們已在盡力,三天期限殊無可能。”

    “哼!酒囊飯袋,最強的醉海狂龍現在可能還在武陵山區瞎闖,毒工由本王子對付,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

    “這……”

    幹天弘一拍桌怒道:“這什麼這?有困難要自己想辦法,夭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本王子答應你事成之後封你做蜀王,這麼大的果實當然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給你撿,要是這麼好搶,早就被三杯大醉俠撿去了。

    要得什麼果就得怎麼栽,三杯大醉俠喝多了就會酒精中毒,話說多了會得話癌,種瓜得瓜種豆得一且,你若不費心去做,不可能會有收穫,保持現狀就是落伍,三杯大醉俠酒精中毒之後就會肝硬化,早晚難逃一死!”

    花中狂客抗辯道:“話是這麼說,問題三杯大醉俠喝酒有一頓沒一頓的,有錢天天醉,沒錢天天睡,誰知道他哪天才會得到肝癌?再說家兄不過一府之捕頭,無權天天灌他吃那貴死人的進口酒哇!”

    “哼!讓他吃工業甲醇幫他早日升天!”

    “他這個人喝酒有如牛飲,連工業酒精都可能無耐他何,依我看巴拉松或除草劑大概可以致他於死命!”

    “哼!三杯大醉俠不死孤不得安。”

    “沒錯!基於民族優越感,他必把王子的下場寫得十分悽慘。”

    “你們又何嘗不是?”

    “若被他渲染出去,我羊家必成歷史罪人!”

    “所以你們必須及早下手。”

    “可是他又沒前科,我們無法逮捕他,也無權驅逐他,除非先抹黑他,再嚴刑拷打逼供,否則莫耐他何。”

    “笨蛋!你的腦袋是‘控固力’嗎?”

    “王子的意思是?”

    “難道你只會動用公門的力量?”

    “這……”

    “按江湖人行事,明殺暗殺圍殺一盤散沙照殺!”

    三杯大醉俠醉中驚醒,渾身汗毛直豎,冷汗滔滔而流,發抖如驚濤駭浪,造成下游金山寺慘遭水淹,白蛇傳中說這是白娘娘作法水漫金山寺是不確實的,始作俑著正是膽小怕死的三杯大醉俠,信不信由您。

    這些人個個心狼手辣,睜眼殺人有如砍瓜切菜,三杯大醉俠手無掣牛之力,心中之震駭與驚惶自是不在話下,休怪三杯大醉俠貪生怕死,生命畢竟無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們沒有權利去輕賤父母所賜予的血肉。

    生命的意義在於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創造生命我懂,意義卻搞不太清楚,只知人要活下去就是為了爭一口氣,對父母、社會、國家,都是一種無可推卸的責任,天無絕人之路,活下去總會有希望的。

    知機子掐指一算,沉吟道:“依本山人之推論,三杯大醉俠食祿未滿,此人尚有三萬餘日之陽壽,死非其時。”

    幹天弘道:“師叔不會算錯吧?”

    知機子道:“本山人號稱知機,鐵口銀牙料事如神,三杯大醉俠氣數未盡,尚須喝數百尿桶之黃湯,故他今年若不死,明年必定活著,若他今年死了明年仍活著,歡迎來砸本山人招牌!”

    幹天弘微失望道:“哼!便宜他了。”

    有了這句話,三杯大醉俠今年若不死,明年必定還活著,若今年死了明年還活著,歡迎拿整瓶XO砸我腦袋,花中狂客道:“除了三杯大醉俠之外呢?”

    幹天弘惡狠狠道:“一律殺無赦!”

    “那要殺的人可多了。”

    “不管要殺多少人,南人千萬計,不是同志便是敵人,殺個十萬八萬也絕不了種,為了富貴,你該不會手軟吧?”

    “那是當然!毒王就交給王子對付了。”

    “放心!本王子絕學將成,毒王何足道哉。”

    “對了!還有一個姓方的小子……”

    “姓方?”提到姓方的,幹天弘就想去買止痛藥。

    “他叫方無學,是個臉色薑黃的小子。”

    “不是方不阿?”

    “王子耽心他是醉侮狂龍?”

    “不可能是他,本王子在武陵山派有疑兵絆住他,他不可能這麼快趕來,不管他是誰,一律砍了就是!”

    花中狂客心一橫:“無毒不丈夫,殺!”

    幹天弘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今那一位王霸的地位不是由壘壘白骨堆積而成?!要想成大功,心必須要狠!”

    “我明白!萬一醉海狂龍……”

    “你們放心!醉海狂龍已有專人去對付他,”幹天弘面含獰笑道:“他不出現便罷,否則定叫他粉身碎骨!為了事權統一,你們的行動由我的師弟全權指揮。”

    “什麼?”花語狂客懷疑聽錯了。

    “你們的表現本王子並不滿意,伍師弟代表本王子監督你們,但不會千涉你們的私事,你們依然擁有原來的班底和武力,這叫‘一國兩制’,只要你們聽命行事,別想搞‘獨立’運作,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弄了個頂頭上司來管,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好了!事情就這麼辦,你們儘管放手去做,除了伍師弟之外,本王子尚有秘密武力暗中幫助你們,再一次說明,要想稱王道霸,殺人立威是必行的手段,事已至此如箭在弦,本朝君臨天下日就是你們得意盡歡時!”

    花中狂客怏怏不樂,但又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離開方家別墅腳步沉重,於天弘這一手大出他意料之外,顯然幹天弘根本就不信任他們,這也難怪,一個會背叛國家民族的人,又怎能獲得別人的敬重和信賴?物必自腐而後蟲生,人都是因為自已行為不檢才會讓人瞧不起,凡事有因必有果,沒人能改變這種定律。

    三杯大醉俠從小即被視為神童—有神經病的兒童,讀書一目十行二目共二十行,讀到後面忘了前面,拼命想記前面,結果連後面也忘光了,及長亦是頭角崢嶸,飲酒十年不輟,其恆力毅力非常人能及,然至今仍不能成為縱貫線大哥大,其實是有原因的。您問什麼原因嗎?那是因為三杯大醉俠太不上道。

    為什麼不上道?還不是酒害的,說什麼醉不上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沒當成大哥大的,要是能早上道,三杯大醉俠早就得道了,什麼?!得道要幹什麼?得道就昇天了嘛,連這句話都不懂就太不上道了;三杯大醉俠是醉不上道,花中狂客卻沒醉也不怎麼上道,他野心太大,能力卻不足,通常這種人下場都很悽慘。

    三杯大醉俠亦是如此,只有酒膽卻無酒量,每次都醉得不上道,沒醉的都走光了,買單的都是他,下場很悽慘,沒辦法,人在酒壺身不由己,只好認了。

    人就是這樣,身不滿七尺,卻心比天高,飢寒時思飽暖,飽暖後思淫慾,貧窮時想財產,有了財產想地位,有了地位想高升,當了宰相想皇帝,坐上龍椅又想長生不老,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也是人性醜惡的一面。

    話說回來,追求慾望的滿足也是生命進化的原動力,只要方法正當亦無可厚非,至於花中狂客要用什麼方法去獲取他所想要的果實,他不說出來誰也不知道,不管他手段如何,只要不叫三杯大醉俠買單,管他媽媽嫁給誰?

    ※※※※※※※※

    渝鳳客棧的店堂內,氣氛冷肅凝重;薑黃臉色的大個兒落了座,笑了笑道:“二爺不必如此,方無學只想知道前因後果,誠心請教,二爺請坐。”

    推山掌也從容落座道:“請教不敢當,老弟要問什麼?”

    方無學道:“二爺可知此店原是方家的產業?”

    推山掌道:“土生土長之人,當然知道。”

    “那二爺是如何取得這些產業的?”

    “本人在五年前從尤二爺手中買下這三間店面,外加縉雲山的一棟別墅,總價是白銀三千餘兩,價格是比市價稍便宜了些,但尤二爺說用錢孔急,再三懇求本人購買,本人也是典賣了些祖產才湊夠銀兩購置的。”

    “可是……”

    “本人亦知此原是方家之產業,尤二爺手中確有當年方家後人委託尤二爺全權處理的契約書,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尤二爺有權處分這些產業,若非有那張契約書,本人就算與天借膽也不敢知法犯法。”

    方無學呆了呆道:“這怎麼可能?”

    推山掌道:“你是不是方家的後人,本人不敢揣測,這些產業本人是合法取得確屬事實,府中登記有案,中人牙子一應俱全,羊某身為捕頭,不會紅口白牙訛詐於民,事實俱在,你還有疑問嗎?”

    方無學道:“這根本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不信你可以去官府查查看。”

    “那請教,尤二爺人呢?”

    “我怎麼會知道?當時銀貨兩訖,尤二爺單操一個,愛上哪就上哪誰管得著,三千多兩,夠他揮霍一陣了。”

    “尤二爺不是這種人。”

    “他是怎樣的人,本人無權評論。”

    “尤二爺當時沒說什麼急用嗎?”

    “他沒說,本人也沒問。”

    “怎麼會這樣?”方無學唉聲嘆氣不勝懊惱。

    “你真是方程世的兒子?”

    “笑話,難道有人會冒充別人的兒子?”

    “本人只是想確定而已。”

    “如假包換。”

    推山掌端詳一會道:“看輪廓是有點像,大概是真的了,這麼多年沒見,倒是長大了,手長腳長,只是臉色不太好;年青人要多運動,飲食要正常,對了!難道尤二爺都沒把賣地的銀子給你嗎?”

    “打離家到現在,都沒見過尤二爺。”

    “你像混得不太如意?”

    “羊二爺何以見得?”

    “粗衣布服,面有菜色,料想日子不好過。”

    方無學嘆道:“豈止不好過,簡直糟透了。”

    推山掌鼓掌三下,向後虛比了兩個指頭,掌櫃的點了點頭,俄頃,捧了一隻托盤出現,盤上蓋著紅布巾,推山掌接過,掀開布巾,二十錠銀子耀目生花。

    “老弟臺!”推山掌和顏悅色道:“你和尤二爺之間的事,羊某不便過問,忝為同鄉,知道你近況欠佳,又被尤二爺吞沒鉅金,損失不可謂不大,區區二百兩白銀聊表寸心,算是略盡道義補償你的損失。”

    方無學大表意外,二百兩銀折十二斤多,可不是個小數目,在郊區差不多可以買一棟樓房,出手真大方:“二爺,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這些銀子。”

    “這是羊某一點心意……”

    “不!方無學再落魄也不至於受人救濟。”

    “老弟,這不是救濟,是補償。”

    “方某並不領情。”

    “你……”

    “方某所有的店面加起來,依時價計,少說也有二十萬兩的價值,誰知一夕之間全部易了主,有些是歸在羊二爺的名下,有些則過戶到白花蛇楊八的名下,二十萬兩和幾千兩相差太遠,此中疑雲重重。”

    “羊某確是合法取得。”

    “合不合法是另外一回事,許多事情合法卻不代表合情合理,法律只能騙騙老實人,方某會去查訪,如果確如羊二爺所言,方某無話可說,拍拍屁股走人,若是另有文章,哼!方某絕不與干休!”

    “這……官府你都不信任,又要從何查起?”

    “方某先找到尤二爺再說。”

    推山掌面色一變:“尤二爺不知遷往何方……”

    方無學表情冷然道:“人如果沒死,總會有蛛絲馬跡可循,就算尤二爺死了,也有街坊鄰居可以探聽,任何人做事不可能一手遮天,整個事情疑雲重重,方某不是傻瓜,不會受人左右,該查的我會去查,官府那方面我看是不用去了,羊二爺就是官府中人,必然已做得天衣無縫,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讓方某查出任何問題,哼!莫說羊二爺只是個捕頭,就是當朝宰相,方某也要教他肝腦塗地!”

    推山掌森然道:“你是在懷疑羊某坑了你家產業?”

    “只是懷疑,若有真憑實據,你早就躺下了。”

    “你在威脅羊某?”

    “有何不可?”

    “你知道羊某是朝廷命官?”

    “管你是什麼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王法奈何不了你,方某一個亡命,私下也會給你慘烈的報復!”

    “你敢!”

    “無所謂敢不敢,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方某爭的是一個理字,無功不受祿,羊二爺的好意方某心領了。”

    唐宋突然插嘴道:“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了?”

    方無學道:“方某不管是敬酒罰酒照單全收!”

    “老夫送你四色程儀你收不收?”

    “你倒是很大方,要送方某什麼禮物?”

    “蜜棗一盒,鮮梨一顆,醜姜一片,芥子若於。”

    “你要方某早離疆界?”

    “不錯!”

    “那你得餵飽方某才行。”

    “哼!只怕你撐死了!”

    “方某撐死了,你唐門未必就好過!”

    唐宋嘿然道:“你也知道老夫?”

    方無學呵呵怪笑道:“你以為方無學真的就無學嗎?方某走南闖北近十年,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你那大草囊上拳大的唐字,方某識字無多,偏偏就認得那個字,那個字被人丟在糞坑十年之久……”

    “住口!”唐宋氣得雙眼噴火,手按上革囊。

    毒王陰森森的道:“如果有人要用毒,得看老夫答不答應。”

    洞庭黃魚道:“我老哥不答應傳播AIDS病毒。”

    唐宋一窒:“姓婁的,你存心架樑子?”

    毒王渾身散發冷冰冰的氣息,語音如咬冰碴:“老夫最看不慣以不正常手法謀奪他人辛辛苦苦攢來的財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別為了掩飾罪行想殺人滅口,要賺錢憑本事,說老夫架樑子亦無不可。”

    洞庭黃魚道:“我老哥說得對,賺錢憑本事,張開大腿就有了,我老哥說你們要‘嫁娘子’賺錢亦無不可。”

    唐宋手按在革囊邊卻遲遲不敢伸入革囊內;唐門被迫閉門十年,只是門人未曾出外行道而已,對武林動態並不陌生,毒王之毒在武林人眼中,比唐門只高不低,這點唐宋心知肚明,真要拼起起來,唐宋並沒把握可佔多少便宜,故猶疑不前,有些尷尬。

    毒王口氣強硬道:“唐宋,如果你的手敢伸入革囊中,婁某敢教渝鳳客機成為鬼客棧,小夥子,你叫方無學是吧?老夫挺你,好好為自己的權益力爭到底,羊二爺有家有業,好漢怕賴漢,他估不了便宜的。”

    洞庭黃魚道:“褲帶綁緊些他就佔不了便宜。”

    推山掌表情一懈,笑了笑道:“大家火氣不必那麼大,方家和尤二爺之事羊某不甚清楚,但羊某從尤二爺手中購買卻是合法的,歡迎去查,若查出羊某有不法之處,羊某絕不推卸責任,兩百兩白銀照樣奉送,權當方小哥回鄉暫居用度,方小哥請勿推卻。”

    方無學表情稍霽道:“方某所爭的是自己的東西,非份之財方某愧不敢受,羊二爺請收回,方某已然心領。”

    推山掌道:“既然方小哥如此清耿,羊某亦不強人所難,只好靦顏收回了,方小哥初回來,有歇處了嗎?”

    方無學冷冷道:“不勞費心,方某自有去處。”

    “那就好,恕羊某不送了。”

    推山掌擺明了送客,方無學只好背起行囊揚長而去。

    “婁前輩既然不想走,那就多住幾天吧。”推山掌皮笑肉不笑道:“晚輩公務繁忙,就不再打擾了。”

    毒王道:“二爺請使吧。”

    洞庭黃魚道:“請回家小便吧。”

    椎山掌拱拱手,和唐宋告辭而去。渝鳳客棧的店小二換了一批人,許多嗅出危險氣息的客人紛紛搬遷,但又住進了另外一批不怕死的怪客。

    唐門的子弟兵悄然以各種身份進駐渝鳳客棧,毒王一個人就牽制了整個唐門,對群俠來說是一大利多。

    傍晚時分,老方還在大街小巷探聽,十幾年前他老爹方程世方大善人在重慶府可是赫有名的人物,有財有勢又沒有臭架子,街坊鄰居有困難求助,幾乎是有求必應,修橋鋪路蓋廟更是不遺餘力,博得方大善人之名。

    做這些善事首先得要有錢,恰巧方家就是那麼有錢,而且投資的生意又興旺,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這是方程世處世的基本原則,在重慶府受過方家幫助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不認識方大善人的是絕無僅有。

    有些事情卻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老方向這些街坊鄰居探聽的結果,全都一問三不知,神色顯得慌張無比,有些人甚至遠遠看到他就像見到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在背後,卻仍有人以同情憐憫的眼光眼著他:老方大為失望,但他並無埋怨,畢竟事情已過了十幾年,人在人情在,人死兩拋開,有多少人能記十年前的事?

    人心是現實的,三杯大醉俠三年前請人一杯酒,到現在仍耿耿於懷,至於昨天那攤是誰付的賬,已不復記憶,這不能怪三杯大醉俠,三年前請人喝那杯酒時,意識尚在清醒中,昨天那攤喝到後來已醉得一塌糊塗……什麼?我假醉?偏您愛吐槽,我佯醉您也知道,千萬別嚷嚷,否則明天必有人拿整瓶HO尋吾腦袋,屆時砸者砸之破者破之,紅者流之白者濺之,豈不冤哉枉也?

    人生其實真真假假,三杯大醉俠不過訛一頓酒食而已,算不了什麼滔天大罪,您就高抬貴手放吾一馬吧。

    老方探來探去毫無頭緒,肚子卻餓了,看看已是晚膳時光,該填五臟廟了,看著一家酒鋪子,立刻推門而入。這家酒鋪子不大,只賣些尋常下酒菜,老闆兼夥計,老闆娘掌廚,由於是晚餐時光,七八付座頭幾乎坐滿了。

    老方一踏進店中,老闆臉色就很難看。

    “這位貴客對不起!小店座位有限,請貴客改日再來。”

    老方怔了怔,明明還有空位,怎麼會把客人往外推?

    “老闆!那張桌只有一個人……”

    老闆搶著道:“那張桌已被包下,小店實已客滿,不周之處,務請爺臺鑒諒,小本經營,爺臺請勿為難。”

    老方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就算了。”

    重慶府何其大,這家客滿,另找一家就是了:連跑了五六家,居然不是客滿就是推說有事要提早打烊,甚至有的見他走近便急急掩門,把老方當成瘟神。

    “怎麼會這樣?”老方滿腹疑雲。

    很顯然,這些飯店酒館早已受到警告,不準賣吃食給他,唐宋說的沒錯,四色程儀開始發送了,要他早離強界!

    “哼!我偏不走!”老方憋了一肚子氣,飯也不吃了,彎到一家南北貨鋪,這回倒沒受到刁難,挑了些四色禮物,想想李大叔可能已兒孫繞膝,又買了些童玩,再折到金飾店買了兩個戒指打算送給李大叔。

    在老方的記憶裡,李大叔是一個相當勤奮的人,個兒小小的,生性達觀風趣,可是命卻不怎麼好,有一段時期兒幼妻病,弄得三餐無以為繼,方程世聞悉後,立刻送錢送米,並代延請最好的大夫幫他老婆治病,李大叔千恩萬謝感激莫名,李大叔靠賣麥芽糖為生,老方很喜歡那又香又甜的麥芽糖,李大叔也經常偷偷送給他吃,但被方程世知悉後立刻加以制止,他說得對,小孩子不能如此寵愛,方程世的兒子不能有這種特權,否則會養成好逸惡勞的壞習慣,要吃就要花錢買,後來才有老方偷了他老爺一枚價值不菲的漢代玉玦去和李大叔換麥芽糖的事發生,那次老方差點被他老爹打死,老方的家教極嚴。

    踏著月色,老方走向南門的貧民窟,他依悉記得李大叔的家就在南門外一處荒野中,一行竹籬兩幢茅舍;景物似乎沒多大變化,小徑依舊,只是兩旁的樹長高了,蓊蓊鬱鬱,在夜裡,越發顯得此地荒涼無比。

    竹籬破落,茅屋依舊,老方卻突生警兆,竹籬內靜悄悄的,全無燈火;此刻應是吃過晚餐,全家歡樂相聚的時光,怎麼可能如此安靜?老方突然感到心跳氣促,頭皮發麻尾脊發冷。

    “不好!”老方一個前步飛躍竹籬,血腥味觸鼻,院子裡有四具開膛破肚的屍體,推開虛掩的屋門,屋內橫七豎八一堆死人,“卜!”老方手中禮物袋落地。

    藉著月色環視一眼,憑經驗,他已斷定這裡沒有一個活人了,從血跡的凝結狀況推斷,這些人才受害不久。

    “李大叔,是我害了你們!”老方從心裡痛苦的吶喊。一共十三具屍體,老弱婦孺都有,其中還有一個孕婦,十三尸十四命鍋灶猶溫,飯菜已收,盤碗猶未洗,這些遇害者應是李大叔一家無誤,剛吃過晚餐殺星驟臨,全無防備之下,全家同遭滅門!老方牙齒咬得卡卡響,雙手握拳指甲深陷肉中,雙目噴火,神情悲憤,渾身發抖,心情激動久久不能自己。

    “是誰?是誰?是誰?”老方忍不住嘶聲狂呼。

    聲剛落,四外突然火把通明人影幢幢,推山掌一身官服出現,四五十名捕快團團圍住,椎山掌喊聲如雷:“方無學,出來投案吧!”

    “該死!”老方暗罵自己一聲,剛才只顧陷在悲憤哀痛的情緒中,竟然忽略了身外的變化,被人包圍了都不知道。

    “方無學,你出來吧!你躲不了的。”

    暗影中,老方緩步而出,出奇的冷靜,推山掌嘿然道:“方無學,你好狠的心,一回來就屠殺鄉親,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你簡直連畜牲都不如!”

    老方冷冷道:“我沒殺人。”

    推山掌陰陰道:“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賴?”

    老方道:“方某到時,他們已經遇害了。”

    “住口!”推山掌沉喝道:“在渝鳳客棧之時,本官看你就是一付亡命,你為了想要回本官合法購買的產業,竟對李大叔一家逼供,逼供不成就下手行兇,你是乖乖隨本官去投案呢,還是想拒捕?”

    “方某……”

    “你有話上公堂再說!”

    老方突然愴然大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這一切都是你在導演。”

    “住口!本官豈容你誣衊?”

    “要為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羊殿鳳,你瞧你手中的刀還血跡殷然呢,李大叔一家是你害的,你必是使用卑鄙骯髒的手段謀奪了我方家的產業,怕李大叔洩漏了你的秘密,故殺以滅口再嫁禍於我,你夠狼,夠毒。”

    “本官不與你作口舌之爭,你束手就縛吧!”

    “方某也不想和你互噴口水,你有一身老虎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方某也不想就縛,想去查出真兇呢!”

    “哼!你自份走得了嗎?”

    “憑你推山掌羊殿鳳恐怕困不住我。”

    “如果加上我呢?”

    暗影中一身藍,胸前金線鵬鳥展翅欲飛。

    “展翅大鵬展青雲?”老方心中微震。

    “沒錯,我們又見面了。”

    “你……”

    “你雖易了容,但難逃吾之法眼,老方,你果然是窮兇惡極,五虎山寨數百條人命的案子都還沒澄清,如今你又犯下滅門血案,看來我們從頭至尾都沒冤枉你,兩案併發,你太概無法自圓其說了吧!”

    老方心頭暗驚,展翅大鵬經常替官府獵捕人犯人盡皆知,這麼巧合剛好趕到就不能令人無疑,這分明是早已設好的圈套,展翅大鵬武功甚高,加上個推山掌,自己雖然無懼,但被扣上這種大罪問題可大了。

    展翅大鵬則已目露兇光,存心痛下殺手一舉擊斃老方,他之所以大起殺心,當然是為了秦小蘭,老方不死,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為了愛情,他什麼事也做得出來,情之一字,不知令多少男女為它瘋狂。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離險地再說,雙方力量相若,若戰,要勝恐怕不易,要逃,脫身料無多大困難,主意打定,腳一勾,那包禮物如箭激射,人卻反躍而走。

    展翅大鵬沒料到老方未戰先逃,意念剛動,一包黑壓壓的東西已挾勁風當頭軍落,展翅大鵬急忙中一掌封出,布包破裂,什麼博浪鼓,木陀螺,金戒指……如雨般灑下,弄得他手忙腳亂,等告一段落,老方已鴻飛冥冥。

    ※※※※※※※※縉雲山方家別墅內,刁斗森嚴;大廳上,酒酣耳熱杯盤狼藉,幹天弘高倨主座,兩旁則是兩個碧眼黃髮勾鼻薄唇,滿面于思,表情頗為陰騖,身材卻極為壯碩的中年人。

    “兩位護衛遠來辛苦了,請多喝兩杯。”

    “◎△□○◇……”

    咦?他們在說什麼碗糕?對不起,原來是兩個外國人,三杯大醉俠一時間忘了請翻譯,難怪大家一頭酒水。

    “王子不必客氣。”左邊肉餅臉幹了一杯酒說。

    翻譯終於趕到,大家也免了鴨子聽雷之苦。

    右邊飯糰臉道:“難道還有王子對付不了的人嗎?”

    “不是對付不了。”幹天弘往自己臉上貼金:“只是他們人太多,本王子疲於奔命,才會請兩位護衛來幫忙。”

    “王子放心!有我們出馬,保證萬無一失。”

    “仰仗二位了。”

    “說什麼仰杖,儘管把最厲害的狠角交給我們就是。”

    “不厲害的我們還不要呢!”

    幹天弘阿諛道:“二位神功通玄,手上又有西方文明的科技產物,只要二位出馬,百鍊精鋼亦不堪一擊!”

    肉餅臉狂笑道:“王子說得真老實。”

    飯糰臉亦傲然道:“我們本來就厲害嘛。”

    “是是!二位都是最厲害的人物。”

    “不狠的殺起來不好玩。”

    “也沒什麼啦,就是兩個比較討厭些。”

    “只有兩個?”

    “我們一人只能分到一個。”

    “對呀!這怎麼殺得過癮?”

    “殺不過癮很難過耶。”

    這兩個傢伙顯然是殺人狂,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殺就要殺得過癮,殺到一半竟意猶未盡真的很難過,這點三杯大醉俠頗有同感,殺得不過癮是很難過,要殺就要全套從頭殺到腳——我指的是馬殺雞。

    幹天弘道:“這兩個可不是一斑的貨色。”

    內餅臉道:“管他什麼貨色,一概打殺了事。”

    飯糰臉道:“說吧!是哪兩個屁塞仔?”

    “一個是毒王,一個叫醉海狂龍。”

    “一個小輩何足道哉!”

    “拿來塞牙縫還不夠。”

    “二位可別小看了他們。”

    肉餅臉和飯糰臉同時仰天狂笑……。

    正在兩人得意狂笑之時,燈光火焰同時一爆,四支巨燭熄滅了兩支,室內光線一暗,這是誰也沒料到的變化,幹天弘一驚,知機子和哮天犬已從兩旁搶出。

    卜。兩聲,另外兩支巨燭也熄滅,人的眼睛習慣在明亮下,驟然進入黑暗中定然無法適應,視線在短暫時間內完全失去效用,伸手不見五手指。

    “哎!”哮天犬大概吃了虧踉蹌後退;轟然氣爆,知機子問哼聲中倒翻入室。

    大廳門口,龍形頭套,龍紋衣,閃著詭異的形體。

    “醉海狂龍!”幹天弘訝然低呼。

    “嘿嘿嘿……”怪影鬼氣森森,笑聲怪異已極。

    “醉海狂龍!”肉餅飯糰雙雙狹鋒劍出鞘。

    肉餅飯糰剎那間完成進擊準備,強烈的殺氣懾人心魄:醉海狂龍一聲怪嘯,無畏的衝入室內,龍舌劍怒龍倒海十蕩十決,勁氣厲嘯有如鬼泣,驀爾風生八步狂濤怒卷,內餅飯糰亦是怪吼如雷悍勇如獅挺身接鬥,兵刃交擊密如聯珠,火星四射!

    好一陣武林罕見的高手拼搏,勁氣迸爆如雷;三杯大醉俠乍進乍退,剎那間交換五十招以上,可見雙方以快打快,快到何種程度!眼睛根本跟不上出招的速度,出招拆招全憑神意,錯一著即永難翻身,高手對高手,已沒固定招式可循。

    雙方接觸不過剎那,卻是石破天驚,連混世魔王和媚娘子這等高手,遠在丈外都感到勁風壓體,受震連退數步;醉海狂龍退至門邊,呼吸已濁,須角見汗,龍紋衣肩腹出現了三個劍孔,他在閻王殿前打了個轉,正好閻王爺週休二日不辦公,敕令交保候傳,他只好回來了,但對這兩個老外的武功大為震驚。

    他心裡明白,剛才自己全力一搏,對方卻未使全勁,自己已差點拿身分證去鄉公所繳銷,這兩個傢伙的武功比六怪只強不弱,且渾身橫練比死鬼陰陽無常更精純,他肯定龍舌劍有中的,可是卻如擊敗革,對兩人毫無傷害。

    兩個傢伙太厲害,加上兩怪,幹天弘等人,實力空前雄厚,再不走鐵走不了,意念一動,轉身飛躍奪路,驀地火光一閃,聲響如炸雷,破空銳嘯盈耳。

    “嗯!”醉海狂龍驟覺腰際一熱,有物入體,再從肋骨下方鑽出,好強勁的暗器,竟將他後背前腹打了個對穿!

    “不好!”醉海狂龍使盡全身力氣飛奔而走。

    “中了!快追!”肉餅手中有件黑忽忽的玩藝兒,沉甸甸的似是鋼鐵所鑄,一根鐵管伸出,管口還在冒煙:飯糰立刻衝出,幹天弘、知機子、哮天犬等人亦隨即追出,暗夜沉沉,醉海狂龍已然不見形跡,如鬼怪般消失了。

    “這傢伙可怕!”飯糰亦自咋舌。

    “哼!他已中了子彈,絕無可能逃脫,快搜!”

    方家別墅如被捕了一棒子的馬蜂窩,全體動員狂搜各處,燈火通明熙熙攘攘忙了大半夜,連個鬼影都沒搜著,他們當然搜不著,因為醉海狂龍躲得太隱密了。

    方家別墅的地形建物,恐怕沒有人比醉海狂龍更熟悉了,因為這裡是他的家,在這裡他起碼住過十年歲月。

    此刻,他在一處地下密室中,又和閻王爺拔河,子彈從腰側入體,幸好沒命中背心,肉餅的槍法不夠準,當時在黑夜中,又是匆忙掏槍,能命中目標就不錯了。

    子彈擊入的傷口並不大,但皮肉翻卷,有焦灼的現象,穿出之處傷口有如兒口,不見了一小塊皮肉,側腹開了天窗,可能大小腸都受了重創,傷勢極為嚴重,知己不知彼,他犯了嚴重的錯誤,也付出了重大的代價。

    有人說,有經驗的人用經驗去賺錢,缺乏經驗的人則用錢去買經驗,相同的道理在武林中也說得通,有經驗的人用經驗保命,沒經驗的人用命博經驗,醉海狂龍一再大意,受些許教訓亦是理所當然:又跟閻王爺拔河,這傢伙拔河好像拔出興趣來了,幸好閻王爺年老體衰,每次都放水,才讓他一再死去活來。

    這次能不能仍如此幸運呢?看了自己的傷勢,他一點把握都沒有,這種貫穿的傷,在醫學未昌的古代幾乎是束手無策。吞下治傷丹,胡亂抓把外傷藥兩頭創口全塞住,撕衣作帶攔腰一捆,先治外科,內科此刻他也無能為力。

    好厲害、好恐怖的武器!速度比弩箭還要快上數倍,聲音未到物已入體,再好的聽聲辨位功夫也派不上用場。

    傷口數度澈骨的疼痛君臨,他都咬牙忍了,這個秘室當年的設計是用來避難用的,室不大,本存有若干食糧和飲水,十幾年了,食糧早被鼠咬蟲蛀,飲水俱已乾涸,人可以十天不吃糧食,卻不能一天沒水喝,因為水是一切生命之源。

    字宙混沌初開之時,最先有的生命就是水生物,如果地球上從來沒有水,絕不可能有今天無限多的生物存在;水也是治病的重要元素之一,因為水中含有相當數量的電解質,且容易吸收,可以迅速補充體力的損耗,況人體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水份所組成,所以說水是合成生命的最基本原素,也是一切生命之源。

    人需要喝水,病人更要喝水,受傷的人尤其要喝水,那個時代醫學可沒像今日這般發達,沒有什麼雙氧水、碘酒之類的清毒藥水可洗傷口,也沒有破傷風、盤尼西林等特效藥可抑制傷口發炎,受傷發炎是極正常的事。

    創口發炎,人體就發燒,為了散熱,水份消耗更快!幾個時辰後,口乾舌燥,喉嚨如被火灼,渾身熱如火爐,兩頰如塗胭脂,呼出的全是熱氣,腹中其大如鼓。

    慢慢的,高熱使他意識變得模糊,他後悔,但已嫌遲;李大叔張開沒幾顆牙的嘴笑了,幾個稚齡小童圍在他身邊直喊爺爺,然後他們玩陀螺,碰的一聲陀螺打在李大叔腦門上,鮮血湧噴如泉,沾了小童們一身全是血,媳婦兒走出來摔了一跤,孕婦的大肚皮爆破,鮮血飛濺!一會秦小蘭又哭又笑,雙眼流的是殷紅的血。

    毒王瘦高的身形出現,表情冷酷如冰,雙手不停揮灑,五顏六色毒霧怒湧,洞庭黃魚卻駕駛他的無敵鐵甲戰艦航行在毒霧之上,驀地火光一閃爆聲如雷,洞庭黃魚從雲端摔下,而自己就在那邊一買肉棕。

    忽而推山掌獰笑連連,正抓著尤二爺的頭髮,鋼刀閃著森然寒芒,一刀一刀的刨著尤二爺,尤二爺喊不出聲音,流的不是血,是水,水嘩嘩的流著,自己想去救他,兩腿卻毫無力道,似有千斤之重,挪都挪不動。

    水聲曄呼啦瀉流,他卻一滴也接不到,渴渴渴,大漠毒鷹在天際飛翔,自己卻是缺水的沙漠旅人,熱熱熱,熱氣烤乾了身上最後一滴水份,痛痛痛,毒鷹招朋引伴,以尖銳的鋼啄撕扯每一條神經,苦苦苦!這是一場最孤寂無助的煎熬。

    高熱,使他的意識變得模糊,變得近乎歇斯底里,無邊痛苦的浪潮,一波波,一濤濤,似欲將他吞沒,然而,僅存的一絲靈智,讓他咬牙忍受,拼命的提聚真氣,一遍遍,提起的真氣被痛楚的浪潮驅散,一次次,他再三凝聚本命真元,與死神展開慘烈的博鬥!

    傷、病,是致人於死的二大主因,但強烈的求生意志,往往能夠戰勝病魔,在醫學的文獻裡,不乏被判定為必死絕症的人,因為有超強的求生毅力,使病魔退卻,讓死神遠離的記載,只因心中渴望活下去,大腦自然會反應,刺激各種腺體功能提升,使身體各部機能增強,提高免疫力及柢抗力,迫使病魔無法在體內作祟而離體,人體的奧妙的確是匪夷所思,求生的意志力,往往比醫生的靈丹妙藥更為有效,俗話說!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如果一個人對活下去覺得了無意義,甚至對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縱使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亦無能讓不想活的人活下去。

    在人生的態度也是相同的,生活要有目標;有了目標才會有方向,有了方向就不會迷失,世路多歧,沒有目標的人,必在人海中隨波逐流,無聲無臭被淹沒而淪為波臣,朋友們,堅定您的目標勇往直前,光明必屬於您。

    老方有強烈的求生意志,主要的是這個世界上有愛他的人,也有他所深愛的人,更主要的是:他還沒玩夠!樂觀,是他意志力的最大來源。

    樂觀的人是勇敢無畏的,樂觀的人不是不會失敗,貴在他們能夠屢仆屢起,勇於接受失敗的打擊,他們永遠相信,下一次會比這一次更好,這一次的失敗不代表永遠的失敗,勇於嘗試,勇於接受挑戰,這是他們的特質;老方就是個樂觀而且固執的人,又是個求生意志非常強烈的人,生活有目標,不輕易放棄,以大恆心大毅力,憑著一絲不減的靈智和微弱的氣機,全力和發炎產生的病毒對抗,雖屢屢失敗,但他永不放棄,永不服輸,一次再一次,一遍又遍,也不知經過多久,奇蹟似的,他體內的高燒慢慢消退了,人死了!高燒當然會退。

    什麼?老方不能死?說得也是,他要是死了,這麼爛的小說誰來當主角啊?老方不想死,他真的還沒玩夠。三杯大醉俠之所以不死,也是覺得人世間頗值得留戀,為什麼?昨天雜貨店老闆娘看了三杯大醉俠的作品之後上時驚為天人,對於三杯大醉俠倚馬千言,狗屁連篇的長才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場應允再賒三瓶老酒以資獎勵,同時亦認為三杯大醉俠必能一炮而紅,前途未可限量。

    老闆娘另外交待一句,以上言論純屬三杯大醉俠自吹自擂,不代表本老闆娘立場,若有謬誤,責任自負。

    人死了之後固然“心靜自然涼”,人要是活著也不能一直燒下去,一直燒下去汙染空氣是會被罰款的!嘎?此燒非彼燒?同樣都會燒死人,此燒被燒還不是差不多?什麼?那種燒不會冒黑煙只會放臭屁?是這樣嗎?

    老方臭屁有沒有放不知道,但確有呻吟出聲,當然啦!有些人放臭屁是由嘴巴出來,而且像狗尼那麼臭,至於老方的呻吟之聲像不像放狗展,則有待大法官會議釋憲……什麼話,這一段分明就是典型的放狗屁!

    老方沒死是沒死,燒也退了些,只是臉色依然酪紅,神智仍不太清醒,本能的伸舌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感覺連舌頭都是乾澀的,擠不出半滴唾液,喉嚨像被火焰燒過一般,連呼出的氣都灸熱灼人。

    “嗯……”一聲悶哼,他居然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迷糊中不辨東南西北玩了好幾圈,幹嘛打麻將啊?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他現在心頭只有一個字——水,他需要水,他是紅顏,那怕是禍水他也能吞下一尿桶;憑本能他知道這間秘室有出口,至於出口到哪一個國家則不得而知,拜託!此出口非彼出口,怎麼老是把詞句的意思弄混了呢?難道受傷發高燒的是三杯大醉俠不成?三杯大醉俠燒倒沒什麼燒,只是有些燙手而已。

    您問三杯大醉俠為何燙手?問他的酒伴就知道了,他這個人酒品欠佳,每次不帶錢吃白食,他不燙手誰燙手?

    秘室是有出口,出口是由機捩所控制,一別十幾年了,記憶有些模糊,加上此時神智不清,拼命搜索記憶中的景況,總算半絲靈智未泯,找到了機捩開關,板動開關,一道階梯上的暗門悄然滑開。

    十幾年了,活門依然活動自如,令他喜出望外,一步一蹭的蹭上階梯,一步一痛楚,幾乎又為之昏厥!咬著牙,要活命必須找到水,他脫水太嚴重了。

    秘室裡,伸手不見五指,爬上階梯頂,依然暗沉沉,原來他已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此刻是第二天的午夜時分。

    爬上活門,香氣沁鼻;老方可沒心情享受如蘭似麝的香氣,腰側其痛有如撕肝裂腑,腦中仍然昏眩,爬那幾層階梯,已使他脫盡力氣。

    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頭重腳輕,腦中一片空白,似乎絆著什麼,身形往前傾僕,卻撲在一個軟棉棉的物體上,腦中一昏,暈絕過去。

    “哎……”黑暗中,有女聲驚叫。

    “我……咦?”女聲透著訝異,悉悉索索一陣似在著裝,一會火光一閃,室中有人燃起火照子,火光一問即滅。

    “是你!”女聲在黑暗中摸索,很快知道原因所在,急急忙忙倒水,但僅讓老方喝了小半杯,然後以香巾沾水輕輕擦抹老方五官四肢,真正渴得太過的人,是不宜一下喝太多的水,否則人體會受不了;末已,老方呼了口長氣悠悠醒轉。

    “醉海狂龍,你醒醒。”女聲焦切低呼。

    “呃,你……你是誰?”老方終於從第八殿被叫回來了。

    “小聲,我是惠玄霜。”

    “龍門飛凰惠姑娘?”

    “正是……”

    “篤篤篤!”外面突然有人敲門,龍門飛凰嬌靨色變。

    ※※※※※※※※

    幹天弘率同肉餅、飯糰、知機子、哮天犬、混世魔王、媚娘子及兩百多名手下,狂搜方家別墅內外,幾乎連地皮都翻轉過來,就是找不到醉海狂龍的影子,開始不得不相信老方是屬貓的,不然怎麼打不死?

    肉餅和飯糰是他老爹的左右雙衛,是重金禮聘的羅剎國人,羅剎是我國舊時對俄羅斯的譯音,肉餅圓圓的臉,就如肉餅般油光閃閃,渾身捲毛盈寸,手長腳長,脫光衣服就像只紅毛大猩猩,氣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界。

    飯糰臉上卻疙疙瘩瘩,恰如一個捏不成型的飯糰,身上肌肉墳起如丘,一塊塊的硬如石板,橫練功夫比陰陽無常猶勝三分,武功高低尚不足慮,因為就算武功再高,必有罩門弱點,何況人不可能時刻都運功防身,必有可乘之機。

    他們最恐怖的是一種武器,舊時稱為銃,今人稱為槍,黑話叫噴子,我國人雖是最早發明火藥的民族,但以使用技術而言,卻落後西方國家甚多,主要的原因是個性保守固步自封,不肯接受西方新的科技及觀念所致。

    保守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在私德方面,比歐美日國家要好些,但以接受新觀念而言,腳步卻嫌太怪,日本戰敗後,因接受西方的科技、知識,採取大膽、開放政策,終成世界經濟大國,吾人能不反省?這裡說的大膽、開放,指的不見得就是男女間的事,包括政治、經濟、科學等,身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有五千年的歷史,然而食古不化,今天雖已經開放許多,但腳步也落後不少,但得吾人深思。

    為了這兩個肉餅飯糰又牽拖出一堆廢話,已有讀者拍桌大罵,要三杯大醉俠改個日本名字,叫做三八嚕嗦男,沒辦法,天生愛發議論,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大家看慣就好,您乾杯,我隨意,再不爽就拿整瓶、o敲別人腦袋!

    肉餅臉俄文名字音譯仁敬可夫,跟吾友四杯茫醉客,他女朋友的外號音同字不同,不過她卻自稱“犯到愛”,是日本豔星飯島愛的同門,凡是看得上眼的男人她都愛,幸好三杯大醉俠定力堅強,倒沒成為她的“夫”之一。

    飯糰臉的自稱名叫史仁古得夫,乍聽這個名字,三杯大醉俠嚇得打番了一杯酒,這名字取得夠好——笑!幹天弘狂搜了一夜,醉海狂龍鴻飛冥冥杳無蹤影,氣得他差點請三太子起乩來協尋,因為週休二日,三太子出國度假去了,幹天弘只好作罷,對於醉海狂龍一再死裡逃生,他恨得不止牙癢,連頭皮屑都增加不少。

    同一時間,賽珍珠莫小瓊和急先鋒雷厲風卻嚴重齟齬!莫小瓊行道江湖時,由於嬌小玲瓏逗人憐愛,幾乎是被人捧在掌心裡過日子,凡事有人打點,江湖經驗少得可憐,她由於受到寵愛,養成嬌縱的脾氣,世面見得不多,未免心胸有些狹窄,這都是後天環境所造成,嚴格說來,秦破衣的毛病也是一般男人的通病,大而化之粗心大意不拘小節,或許以男人的角度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罪過,但對以家庭為生活重心的女人來說,代志就大條了,立場不同看法也炯異。

    莫小瓊希望秦破衣穿得風光體面,天天陪在她身旁輕憐蜜愛陪小心,這樣她才會感覺充實,偏秦破衣不是那種甜言蜜語型的男人,好話不說出口,只會放在心裡,這和莫小瓊所希望那種羅曼蒂克生活有了相當大的落差。

    急先鋒的火爆個性人盡皆知,和莫小瓊相處不過幾天,在他的感覺中,比過去六十年還長,憋得他差點得了腎結石,心裡直罵幹破伊娘,況且孤男寡女諸多不便,連偷個腥都礙手礙腳,一肚子火都快冒煙啦!

    急先鋒是很盡職,莫小瓊卻不領情,她還認為急先鋒是方匪不阿派來監視她的,她的自以為是差點害慘了別人。

    說急先鋒個性多急也未必盡然,三杯大醉俠就曾見過性子比他更急的人,有次三杯大醉俠急事在身,時值進餐時刻,匆匆走進一家麵館,後腳都還在門外便已急呼:“快—快!牛肉麵怎麼還沒端來?”

    這性子夠急了吧?不!還有更急的,麵店老闆快手快腳煮了碗麵端來,匡當一聲倒在桌子上道:“客人請慢用,我有急事,先把碗筷收了。”

    這傢伙性子也很急,還是有更急的;一個開水肥車的漢子嘩啦一聲就把桌上的面掃在桶裡說道:“等你吃完消化得等多久?我有急事,先當水肥收了。”

    這兩個夠急,卻還有更急的,一位從未見過身懷六甲的妞突然走過來,拉起三杯大醉俠的手道:“我們趕快去結婚,你明天就可以當爸爸!”

    三杯大醉俠大呼曰:“氣死我了!”

    旁邊一位視障朋友忙道:“請把眼角膜捐給我。”

    那大肚子的妞急忙道:“你家住哪?我要去分遺產。”

    三杯大醉俠以手撫額:“我快瘋了。”

    另一位食客大叫:“快叫龍發堂樂隊接人!”

    比起以上這些人,急先鋒還算是慢郎中呢!再慢的郎中碰上不講理的人也會光火;他們來到重慶府已經三天了,三天來找遍了重慶府朝天門附近的大街小巷,卻沒有任何秦破衣和秦小蘭的消息。

    “秦夫人,老夫認為這樣找人是白費力氣。”

    莫小瓊冷冷道:“怕白費力氣你可以撤手不管。”

    急先鋒道:“話不是這麼說,老夫……”

    莫小瓊搶著道:“不是這麼說難道要唱給你聽?”

    急先鋒忍著強要爆發的火氣道:“朝天門這一帶是繁華的商業區,來往皆是衣著光鮮的巨賈,老夫認為……”

    “你認為什麼?我老公女兒不配衣著光鮮嗎?”

    “老夫沒這麼說……”

    “你就是這麼認為,告訴你,姓雷的,我老公和女兒是我心中的寶貝,出外一定要住五星級飯店,住了四星都會去我莫小瓊的面子,你根本就不是有心幫我找人,你只不過是別人派來監視我的爪牙而已。”

    “秦夫人,老夫……”

    “你最好走開,省得我欹哥看到反而誤會。”

    “你……”

    “趕也趕不走,你簡直不要臉到極點!”

    “我……”

    莫小瓊語利如刃,急先鋒氣炸了肺,怒道:“好!好!老夫走,像你這般不識好歹的女人,老夫懶得理你!”

    “誰要你理?我莫小瓊身為三省武林名人,你雷匪厲風只不過是個強盜頭,跟你走在一起,我還失了身份呢!”

    急先鋒一氣之下扭頭就走,他本來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被一頓搶白激得腦袋發昏,只好不顧一切一走了之,急先鋒一走,莫小瓊就後悔了,急先鋒雖脾氣爆燥,江湖經驗相當豐富,連唯一能幫的人都被氣跑了,剩下自己一個人,感覺中就好像是人海孤舟,形單影隻悽悽惶惶,拼命在繁華大街上窮找。

    她哪會料到秦破衣和秦小蘭一扮丐幫團頭,一扮中年僕婦,在南門下九流潑皮地棍混食的地方藏身?她要是知道的話,不氣得臉綠牙歪才怪,她在繁華區找人,白費功夫自然不在話下,惶急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

    正在旁徨無助之時,展翅大鵬突然出現,這對六神無主的莫小瓊來說,就等於是三杯大醉俠一頭栽進酒池一般……這個比諭似乎有點不倫不類,如果說是餓了三天的狗正好碰上一個正在拉屎的屁股,這種比諭能看嗎?

    不管他,我寫得出,您看得懂,大家爽就好。

    “哎呀,岳母大人,小婿終於找著你了。”展翅大鵬欣喜的趨前問候,熱活得好像三杯大醉俠一頭栽進酒池裡。

    “青雲,太好了!”莫小瓊好像餓狗遇見拉屎的屁股。

    “岳母大人來多久了?”

    “三天了。”

    “哦!那監視岳母大人的老狗呢?”

    “他?被我趕跑了。”

    “好!趕得好,那老狗挺討厭的。”

    “還好啦,只是急躁了些。”

    “岳母大人有所不知,那老狗十幾年前就犯案累累,投到五虎山寨後依然無惡不作,小婿還想拿他歸案呢!”

    “人走了就算了。”

    “對了!岳母大人找到小蘭了嗎?”

    長輩未問卻先問心中人,這傢伙眼中似無尊卑之念。莫小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一個人的主觀意識往往會對事情有所誤判,就像你喜歡一個人,就算他有時候說錯話做錯事,你也總會找理由為她辯護,莫小瓊認定展翅大鵬是好人,偶爾一些小瑕疵就不必計較了。

    “沒有!連她老爸也是全無消息。”

    展翅大鵬安慰道:“岳母大人放心,人如果還在重慶府,一定能夠找得到,重慶府的捕頭是小婿的好友,小婿會要他出動公人和線民全力尋找,小婿在此也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算把重慶府翻過來也要找到他們。”

    “對了!你找到我師兄了嗎?”

    “當然找到了,冒師伯還跟我一道來到重慶府呢!”

    莫小瓊急問道,“人呢?”

    “人在縉雲山羊家別墅裡作客,”方家別墅變羊家別墅,展翅大鵬說起謊來一點也不臉紅:“冒師佔位高輩尊,被待之以上賓之禮,我們正在商量誅除重慶府漢奸的大事,岳母大人現在去,正好趕得及參加救國濟民的大業!”

    “這……我聽他們說姓乾的是蒙人……”

    展翅大鵬表情一正道。“岳母大人千萬別信姓方的胡說八道,他們這些漢奸詭計多端,岳母大人可別中計,幹兄身為皇封的朝庭命官,轉戰沙場保國衛民,忠心耿耿日月同欽,怎麼會是蒙人?”

    “可是……”莫小瓊不知該信誰的話好。

    “羊家兄弟是重慶府的在地人,老大渝州一劍俠名字內無雙,老二推山掌身為重慶府捕頭,職司捉拿奸宄,他們就握有姓方的那一群人叛國的證據,冒師伯正和他們商量要如何將姓方的一夥一網打盡,岳母大人如果不信,隨小婿前往縉雲山羊家別墅一觀便知真假。”

    “可是……我還沒找到小蘭和她爹。”

    展翅大鵬把胸脯拍得震天價響:“安啦!一切包在小婿身上,如果他們沒被姓方的害死,保證不出一天,絕對能夠找到他們,岳母大人儘管安心跟小婿到羊家別墅,有岳母大人參加除奸大計,一定事半功倍!”

    “這……”莫小瓊懷著志忑不安的心情跟著展翅大鵬走了,這一走,又被軟禁起來,當成要脅秦破衣的籌碼了。

    同一件事中計一次是大意,第二次中計就有些愚昧了。

    上次埋管線工人挖馬路,挖街頭的時候三杯大醉俠大意摔了一次,挖到街尾又愚昧的摔了一次,這種饃事我只跟您講,您千萬別跟別人講……什麼?讀者們全都知道了?完了完了!這下臉算是丟到家了,不但臉丟到家,連身材五臟六腑四肢全都丟到家,算了!別提這種沒營養的事,回頭看看老方吧。

    老方本來早就應該死的,可是他卻硬挺著不死,有時候人要是敢於挺身和死神博鬥,死神也會退避三舍的;正當老方好死不死的時候,房門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聲,龍門飛凰一時嬌顏變色,一顆芳心差點跳出口腔。

    “惠姐,是我。”門外有人刻意壓底嗓門說。

    龍門飛凰舒了口氣,輕輕打開房門:“是你?嚇了我一大跳。”

    進來的人居然是人間仙姬姬小燕。

    “我聽到有異聲,所以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龍門飛凰指了指床位道:“你自己看看吧。”

    室內光線幽暗,姬小燕湊前一看:“方哥?”

    “小燕。”老方咧了咧嘴,卻又疼得趕快閉嘴。

    由於脫水,嘴唇早已乾裂,一咧嘴就疼得要命。

    “方哥,你……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姬小燕心疼的說。

    “噓,有人接近!”龍門飛凰警告。

    篤!篤!篤!又是三聲敲門聲,兩女一同色變。

    “誰呀?”龍門飛凰故作健懶聲音,好像睡意仍濃。

    “霜妹已安歇了嗎?”幹天弘聲音乃溫柔平順。

    “噢!是幹大哥,這麼晚了,有事嗎?”

    “哦!沒什麼,夤夜無聊,腦海中總縈繞著霜妹的倩影,一閉上眼,霜妹的一顰一笑彷佛就在眼前,只好來看看霜妹聊慰相思了。”幹天弘這些話是是剽竊自三杯大醉俠年輕時對女朋友所說的話,了無新意。

    “謝謝幹大哥,等我起床著衣再和幹大哥秉燭夜談吧。”

    接著起床聲,開衣櫥聲,穿衣聲,聲聲入耳:少頃,門開處,龍門飛凰笑靨如花,室中已明燭大放光明,照得房間內無一暗隅,連一隻老鼠亦無所遁形。

    幹天弘當門而立,俊目略掃了一眼,溫文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了霜妹,本已就寢,躺下去就想著你,心裡直想來看你,看見你,又不知說些什麼好,聽說戀愛中的男女都是這樣,不知是真是假?”

    龍門飛凰笑道:“謝謝,惠玄霜深感榮幸。”

    幹天弘道,“霜妹這麼說好像太生疏了。”

    龍門飛凰道:“幹大哥,小妹說過,家姐的仇未報之前不談戀愛,請幹大哥暫忍一時,以幹大哥的人品才氣,惠玄霜求之不得,只待手刃醉海狂龍之後,說不定大哥要趕我都趕不走呢!”

    “是嗎?可是上次你卻放過了他。”

    “他不是醉海狂龍。”

    “我保證他是正字標記的醉海狂龍。”

    龍門飛凰帶笑道:“醉海狂龍難道會有假的?”

    幹天弘一怔道:“那倒沒有。”

    龍門飛凰道:“有!那天那個就是冒牌貨。”

    幹天弘微顯不安道:“霜妹何以知道?”

    “家姐臨終曾描述醉海狂龍五官特徵。”

    “哦?可否說來聽聽?”

    “當然可以,幹大哥又不是外人,何況……”龍門飛凰紅雲飛上頰,低頭偷瞄幹天弘一眼:“何況將來……”龍門飛凰語意不言可諭,將來有可能成為終身伴侶。

    “家姐說那廝長得俊極了,雙眉斜飛目若朗星,鼻如懸膽唇紅齒白,身材碩長,武功文才都冠於群倫,那天那個醉海狂龍跟家姐所描述的有一大段距離;所以小妹認為他只是個冒牌貨,若以外貌論,大哥倒有幾分像。”

    龍門飛凰說這些話一直笑容可掬,狀極愉快,幹天弘表情難以察覺的微微一變,隨即笑道:“霜妹這麼說愚兄倒是不知如何接下去了,愚兄外表沒令姐描述的那麼俊朗,再說愚兄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離文才武功冠於群倫的境界還遠著呢!”

    龍門飛凰哈的笑出聲道:“小妹是逗你的,其實家姐走得突然,沒來得及交待什麼,小妹直覺的認為憑那個醉海狂龍的平庸外表,絕不可能讓家姐為他動情,所以認定他只是冒牌的醉海狂龍。”

    幹天弘舒了口氣道:“據愚兄所知,他的確就是醉海狂龍,至於男女感情之事則很難說,是不是另有人冒醉海狂龍之名為非作歹,愚兄亦不敢斷定,說不定情人眼裡出西施,令姐對他另眼青徠亦未可知。”

    龍門飛凰笑道:“夜已深了,大哥還有談興嗎?”

    幹天弘道:“啊,不!打擾霜妹安歇,真是抱歉,對了,昨晚醉海狂龍又來騷擾,不過已受了重傷,那個漢奸簡直像打不死的惡魔,霜妹可要小心門戶,要不要愚兄派幾名高手來保護你?”

    “好啊!派來的人要比小妹強才行哦。”

    “愚兄告辭了。”

    “夜深了,恕小妹不送。”

    幹天弘滿腹狐疑的走了;龍門飛凰欲擒故縱,反而讓幹天弘陷入迷境。

    ※※※※※※※※

    秘室裡,一燈如豆!老方的精神顯然好多了,有飲有食,年紀輕,體力恢復也快,天村地寶又一次發揮功能,受傷的細胞開始再生。

    從離開李大叔家,他心裡就已憤火中燒:李大叔不過是一介升斗小民,一生際遇脫離不了貧窮,和大多數的平凡人一樣,辛苦了大半輩子,總算拉拔兒子長大,連孫子都出世了,正待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時,沒想到殺星自天而降。

    一輩子賣力的善良小民,只因為半句老實話,竟遭滅門之禍,一家十三口,十三尸十四命,個個濺血慘絕人寰。

    “畜牲!畜牲!畜牲!”他咬牙切齒。

    “天啊!”叫天是沒有用的,天太遠了,也太虛無空洞,天道無憑,天如果有眼,世界就不會有疾苦災厄了!

    “哼!方無學對天發誓,必為人間正義討回公道!”這就對了,老天或許存在,但她也只能做一個冷眼的旁觀者,它既不會幫助好人,也不會懲罰壞人,世間多少不公不義事,老天一向都置身事外,地的身份超然於物外。

    不必對天發誓,那是沒用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唯有自己的決心才是最大的力量,成功不是靠天,是靠自己凝聚的能量,也就是氣,當你有了必勝的決心,磁場就會改變,正面的氣就會向你聚集,形成更大的力量,堅定的決心和氣相輔相成,會使人的潛能發揮到極致,讓人生的花朵綻放得更燦爛,向老天喊話是白費心機。

    你認真,別人就會當真,對自己自信,別人才會相信,凝聚了好的磁場,助力隨之,這就是得道多助的道理。三杯大醉俠飲酒十年不輟,周遭凝聚一團酒氣,眾家酒友不時召去喝白酒,此正是得道多助之一大證明。

    “哼!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些什麼陰謀!”

    當夜,他暗中潛入縉雲山方家別墅,這裡原本就是他的家,十年有餘,景物改變不了多少,熟門熟路,輕而易舉的深入中樞,意外發現幹天弘請來了異域高手,他想試試這兩個傢伙有多大能耐,結果差點就落葉歸根!!

    這兩個“阿督仔”功力不低,但還不到可怕的地步,手中威力奇強的武器才是大患,令人見之心中懍然,傷勢在迅速痊癒中,老方命真好,有兩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輪翻照護他,簡直像三杯大醉俠一頭栽在酒池裡。秘室中一燈熒熒,光線微弱,在練武者來說已夠明亮,這是避難用的秘室,原已準備有坐臥用具,老方此刻半躺臥榻上,龍門飛凰坐在床沿,姬小燕在上邊把風。

    “謝謝你,惠姑娘,方無學又欠你一次救命恩情了。”

    龍門飛凰笑了笑道:“你真的很婆婆媽媽耶,我說過根本不用謝我,是你自己堅強的生命力救了你自己。”

    “話不是這麼說,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恩怨分明,受人之恩不可忘,這是做人的基本態度,說個謝宇聊表寸心而已。”

    “你禮數未免太周到。”

    “禮多人不怪嘛。”

    “但我總覺得受之有愧。”

    “救命之恩大於天,要是我,早大方收下來了。”

    龍門飛凰嫣然一笑道:“誰像你這麼厚臉皮?”

    老方叫屈道:“哪有多厚,才一尺多而已。”

    龍門飛凰奇道:“臉皮一尺多,那還有腦袋嗎?”

    老方道:“只要臉皮夠厚,不要腦袋也活得下去。”

    龍門飛凰笑道:“歪理。”

    老方振振有詞道:“不是歪理,好漢怕賴漢,人敢賴皮連閻王爺亦無奈他何,賴在世間硬是不死,三杯大醉俠就是一個腦袋空空,靠那張厚臉皮過活的人,豆腐砸不死,麵條吊不死,香菸燻不死,酒也淹不死。”

    龍門飛凰噗嗤笑道:“你形容得真貼切。”

    豈有此理,三杯大醉俠不過是愛哈兩杯,口袋銀兩不多才會哈白酒,沒事還跑到自己寫的書裡捱罵,成何體統?

    老方不屑道:“別提那沒三小路用的卡小,對了,上次你曾提起令姐,年紀輕輕,武功又非泛泛,怎麼會……”

    龍門飛凰黯然嘆息道:“家姐原是有先天疾患之人,練武之後體質已有改善,只可惜遇上個大壞蛋,花言巧語欺騙了她的感情,還……總而言之,家姐是被人所害,致使舊疾復發,她又無求生意念,所以就……”

    龍門飛凰泫然欲涕,神情悽楚動人。

    老方一怔道:“是誰這麼可惡欺騙少女的感情?”

    “也叫醉海狂龍!”

    老方嚇了一大跳,慌忙挺身坐起,疼得哎哎直叫:“你……哎……你不是開玩笑吧?我……我就是……可是……”

    龍門飛凰表情如謎:“我知道,你自稱是醉海狂龍。”

    老方叫道:“什麼自稱,我本來就是醉海狂龍!”

    “你不是,你是冒牌貨!”

    “什麼?你把我當成冒牌貨?”

    “難道不是嗎?”龍門飛凰以清澈的眼神緊盯老方。

    老方一指天誓曰:“如果我是冒牌,三杯大醉俠會死!”

    “看來你是真的醉海狂龍了?”

    “什麼看來真的,敢說如假包換。”

    “你承認就是害死家姐的薄情郎?”

    老方正色道:“我承認我就是醉海狂龍,幾個月之前,我以醉海狂龍身份行道,但從來末示人以面目,所以沒人知道我老方就是醉海狂龍,有人指我是醉海狂龍,我也沒否認過,但敢說從未見過令姐,更別提害死她了。”

    “你肯定?”

    “絕對止同定,方無學雖然是個江湖人,對自己的良心道德一定負責到底,就算是利刃加頸,亦不能奪吾志!”

    龍門飛凰幽幽一嘆道:“我知道。”

    “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正字標記的醉海狂龍,也知道你不是害死家姐的人,我只是在試探你,看你的膽識罷了。”

    “哦?”老方如釋重負。

    “你是個勇氣十足,敢做敢當的男子漢。”

    “謝謝誇獎。”

    “你也是個方正的君子。”

    “我以前是小人。”

    “哦?”

    “大概十四五歲才開始像個大人。”

    龍門飛凰又展顏笑開:“你真幽默。”

    “或許說是遊戲人間吧。”

    “人生本來就無須太嚴肅。”

    “成天扳著老K臉孔說教,多無聊。”

    “現在我敢肯定說家姐之事與你無關。”

    “不!現在已有關。”

    “什麼意思?”

    “有人冒我醉海狂龍之名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身為本尊的我,豈能置身於事外?為令姐報算我老方一份!”

    龍門飛凰堅毅道:“報仇之事我不想假手他人。”

    老方固執道:“不!我絕不置身事外。”

    “你是無辜的第三者,與此事無關。”

    “這不是關不關的問題,這是一種責任,我既然以醉海狂龍之名行道江湖,就有責任要維護這個名號的聲譽。”

    “你很固執。”

    老方更正:“擇善固執。”

    “那就算你一小份好了。”

    “怎麼只有一小份?”

    “你維護清譽,我手刃惡賊。”

    “成。”

    “一言為定?”

    “你是個開朗、豁達、樂觀、風趣的新好男人。”

    “謝謝。”

    “怎麼又謝了?”

    “剛才還開著,這麼快就謝了嗎?”

    “我說的不是那個謝。”

    “是這個謝啊?反正惠而不費,多謝幾次也無所謂。”

    “鐵打的好漢也不堪瀉三天。”

    老方呵呵笑道:“原來惠姑娘也有幽默的一面。”

    “謝謝。”

    “你也瀉了?”

    兩人相視而笑,談得竟然相當投機,龍門飛凰眼中有些空洞又有些迷離道:“假如能夠時空轉移,和你並肩行道江湖,一定充實又有趣。”

    老方誠懇道:“惠姑娘美若天仙蘭心蕙質,得待妝臺的必屬幸運兒,方無學俗子凡夫,實不敢冒褻芳駕。”

    龍門飛凰悽然一笑道:“早知你已有了心上人,我不過說說而已,你何必急於撇清?再說我……我沒什麼。”

    龍門飛凰語意怪怪的,眉頭的輕愁也從來沒有散開過。

    “姑娘好像有心事?”老方也有些查覺。

    “沒什麼,”龍門飛凰抬手理了理雲髻強顏笑道:“你好好養傷吧,為免引起懷疑,我不能逗留太久。”

    “惠姑娘身在慶窟……”

    “放心!毒王到處擾亂打了就跑,姓乾的手下中毒不少,他疲於奔命,有小燕妹妹協助,我很安全的。”

    “這……”

    “別胡思亂想,我走了。”

    龍門飛凰開啟秘室滑門飄然而去,室中少女的體香依悉仍在,老方中心思潮起伏如波,久久不能平息;無疑的,若說龍門飛凰是武林第一美女是毫不為過,但那種高貴聖潔的氣質,卻讓人不敢輕有褻瀆之念,然而剛才幾乎是露骨的表白,老方不是聖人,若說全不動心那是欺騙社會,得隴望蜀,十個男人八個一樣心態。

    什麼?很多男人拿XO要砸我腦袋?為什麼?我自己濫就好了,別牽拖一堆男人跳火坑?這從何說起?我說十個男人八個賤,三杯大醉俠一個人代表八個,另外那兩個則代表眾多新好男人,您諒解?謝了。

    將養了五天,老方傷勢好了九成九,這五天當中,老方像被救世主般的服侍者,兩位美女輪翻噓寒問暖,體香似麝吐氣如蘭,比當今總統套房尤為享受,他雖然還想賴下去,可是想起李大叔一家的慘狀,再也待不住了。

    二女臨別依依不捨,各塞了一紙方勝,黯然灑淚離去,老方心情亦頗為沉重,打開方勝,凌亂字跡入眼:

    未開口,淚先流,傲霜花成殘敗柳。

    情雖多,命紙薄,滿腔悲緒,心海少漠!

    錯!錯!錯!再回首,人非舊,子夜枕衾常溼透。

    今非昨,空蹉跎,千言萬語,訴與誰說?

    莫!莫!莫!

    ※※※※※※※※

    此生竊喜未空過,遇方哥!

    幸福擦身自己未掌握。

    眼前情,身後事,滿盤錯!

    若有來世願與郎君說!

    字跡相當潦草,顯然寫這兩闋詞的人,心情相當紊亂,詞中充滿傷心失望懊腦後悔之情,署名是人海濫雞;仙姬變濫雞,可見姬小燕對自己踏出錯誤的腳步的懊喪,字句中似有尋短的灰色思想,老方心頭不禁為之大急。

    自己過去和姬小燕是有過那麼一點若有若無的情絲,在武陵山也有過患難相扶的時光、要不是為找尋老方,姬小燕不會到武陵山,更不會遇上幹天弘,姬小燕今天的遭遇,雖說姬小燕本身意志不堅是主因,但若非為了自己,她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造成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局面,老方自己認為要負相當的責任。

    在那個封建的時代裡,女人可以沒有智商,但不能沒有貞操,貞操是女人生命的一部份,姬小燕失去那薄薄的一片,幾乎忘了生命的存在,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想到這裡,老方憂急如焚。

    “不行!我不能讓她尋短!”老方下定決心。

    再打開另一紙方勝,娟秀出塵的字跡跳入眼簾:

    武陵山,初見面,感君磊落男子漢。

    心中願,緣半圓,不敢言愁,人前裝歡。

    難!難!難!

    生世間,情絲纏,江湖女兒有誰憐?

    恩怨牽,剪不斷,茫然無處,掩靨長喚!

    瞞!瞞!瞞!

    署名則是龍門飛凰惠玄霜,詞意中充滿綿綿情意,可是又似有滿腹難言之隱,龍門飛凰?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都用了同一闋詞牌,詞牌名叫釵頭鳳,這種體裁的詞流傳並不多,而這兩闋都是改自宋代文豪陸放翁(遊),這是陸放翁為他的前妻所作,放翁與其妻唐氏原來相當恩愛,可是唐氏卻得不到陸母的歡心,強逼放翁休妻,迫於母命難違,孝義難兩全,這對恩愛夫妻竟遭折散。後來唐氏改嫁,某日在一處遊園時偶遇,放翁念昔日情義,於是填了這闋“釵頭鳳”相贈,原詞是這樣: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唐氏見了之後傷感不已,亦和了一闋:

    世情薄,人情惡,兩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兩闋詞意悽婉,令人讀來心有慼慼,值得天下有情人同聲一嘆,三杯大醉俠亦特浮一大白以澆胸中塊壘。

    姬小燕另加了一闋“相見歡”,詞牌名叫相見歡,內容可不怎麼歡,除了情意懇切外,頗有交待後事的味道;老實話講,老方是塊練武的材料,武功在三省中排名第一,只比超人氣高手三杯大醉俠差那麼一點點,什麼?您不相信,有詩為證:三杯力氣大無窮,雙手能提紙燈籠,門前有個蜘蛛網,一拳打個大窟窿,厲害吧?

    怎麼?您還不信?既然您不信我也不信。

    老方武功雖高,處理感情卻是個低能兒,說也奇怪,這種貌不驚人的傢伙,竟然女生爭著愛,一共跌破三杯大醉俠三副眼鏡,也許是一種英雄情結作祟,畢竟老方頂著醉海狂龍的光環,受到少女崇拜也不無可能。

    感情是盲目的,君不見許多所謂的明星,外表不見得個個是個帥哥倩妹,也不見得內涵有多出色,但是隻要受大眾媒體寵愛(大部份是用錢砸出來的),就有一大堆迷哥迷姐眾星捧月一般的拱托他,才不管他帥不帥或美不美。

    有些事情卻很難講,我有一個朋友,長得也是其貌不揚,口袋裡經常缺銀少兩,全身都死光光,就是那張嘴精神不死萬古長存,靠那張嘴吃遍眾香國,三天兩頭換女友,還有妞倒貼零用錢,羨煞三杯大醉俠。

    當然啦,以上的說法難免是有些酸葡萄心理,自恨校無葉,莫怨太陰偏,人各有命,怨不得老天爺偏心,就像幹天弘一樣,天生就有吸引女人的條件b※※※※※※※※

    方家別墅西廂房內,臘燭發出柔和的光芒,幾味小菜一壺好酒,幹天弘也許近日勞累了些,臉色有點蒼白;龍門飛凰卻是嬌顏紅馥馥,兩杯酒入喉,更顯得嬌顏豔色慾滴,兩人半擁而坐,氣氛極有羅曼蒂克情調。

    幹天弘輕攬纖腰,柔聲道:“霜妹,愚兄坦白跟你說,我生平玩過不少女人,但是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令我動心,讓我神魂顛倒,對你絕對是真心付出,此情此心可對日月,霜妹不會怪我如此坦白吧?”

    龍門飛凰亦含笑嬌媚無比的道:“大哥是人中之龍,是少女們夢寐以求的對象,小妹得蒙垂愛,幸何如之?”

    幹天弘手上微用勁:“霜妹不會怪我以前的荒唐吧?”

    “怎麼會?男人三妻四妾事屬平常,何況大哥未婚,該有交往異性的自由,此是天經地義之事,小妹怎會怪你?”

    幹天弘輕嗅著龍門飛凰的髮香,雙手擁得更緊,口中仍溫柔道:“霜妹真是通情達理,將來必是賢妻良母。”

    龍門飛凰順勢半擠在幹天弘懷中,眼波柔媚吐氣如蘭,一手反抱幹天弘虎腰,一手輕按幹天弘結實的胸肌輕柔的愛撫,跡近夢囈般的呢聲道:“能得大哥的讚賞,小妹深感榮幸,大哥將來必也會是個好丈夫。”

    幹天弘起初曾起戒心,運功護體,過了一會覺得毫無異樣,暗笑自己太多心,天下哪個女人逃得過自己的情網?

    “霜妹,我愛你。”

    “可將你心換我心。”

    “我向你求婚!”幹天弘開門見山。

    “大哥不是開玩笑吧?”

    “絕不,此心天日可表。”

    “這……”

    “霜妹不答應?”

    “終身大事還需父母作主才是。”

    “我立刻央冰人到府上提親。”

    “哥!你對我真好。”龍門飛凰紅臉低聲道。

    幹天弘悠然道:“走南闖北這許多年,見過太多現實的女人,只要聽說我是朝庭三品命官,個個主動投懷送抱,她們根本是覬覦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罷了,現實得俗不可耐,令人望而生厭。”

    “追求優質生活亦是人之常情呀?”

    “話是不錯,人人都有權利追求更好的生活,那要靠自己去努力,而不是一步登天不勞而獲,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再說今天為了榮華富也只才跟你,當你失去榮華富貴時,她也會棄你而去。”

    “哥,說不定我也是貪圓榮華富貴的人呢。”

    幹天弘語氣充滿自信道:“不,你不會,你是超脫於現實物外的仙子,你的雍容氣度,足以母儀天下。”

    “哥!我沒你說的那麼好,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慾望跟一般平常女人沒什麼兩樣,渴望享受愛情,希望有一個真心愛我的老公,一個充滿愛的家庭,生一堆小蘿蔔頭,生活安定,共享天倫,如此而已。”

    “不!你不凡的氣質,絕不同於一般庸脂俗粉。”

    “哥,不可亂講,母儀天下是皇后才有的尊稱,你身為朝廷命官,怎可冒此大不韙?搞不好會被殺頭的。”

    “其實皇帝是人,皇后也是人,他們也都是平凡的血肉之軀,白天一樣吃五穀雜糧,晚上做的事,平民百姓一樣也在做,脫下那身龍袍,他的身材可能比你我都爛,天下本無主,唯有能力者居之,你又何嘗沒有母儀天下的機會?”

    “哥!你的志向好大,令人欽佩。”

    “皇帝本無種,誰都可以去爭取。”

    “能得到哥的垂愛,我感覺好幸福。”

    “是你脫俗的氣質,讓我對你一見傾心。”

    “哥!你說,我是不是你的唯一?”

    龍門飛凰臻首直往幹天弘的懷裡蹭,柔荑也不老實的遊移,甚至探向小腹,可以感受到幹天弘肌肉開始變化。

    “傻丫頭,你當然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幹天弘呼吸變得渾濁粗重。

    “難道說你從來沒跟別的女人說過感情?”

    “對你,我不須要隱瞞,幾年前,曾付出一段情。”

    生理的本能反應,幹天弘感覺丹田發漲,有急欲渲瀉的衝動,手也探入龍門飛凰懷中,輕握一對盈盈蓓蕾。

    “她一定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是的,她很美。”

    “那你們為何沒有結果呢?”

    “呃……那是因為……因為她已不在世間了。”

    “哦?為什麼?”

    “她患了不治之症……我們別談她好不好?”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我並不怪你。”

    “哥!你真好。”龍門飛凰忘惰的膩語,手上可以感觸到幹天弘小腹的肌肉發硬,並不規則的痙攣收縮。

    幹天弘感到下身某個部位開始充血,漲大,自然的生理需求開始發酵,一翻身便把龍門飛凰壓在身下,動作變得粗魯,三把兩把脫衣,未已便近裸程相見,男人在這節骨眼,獸性掩蓋了靈性,大概不會有人搖頭晃腦先來幾句人之初性本要之乎者也再揖讓而升吧?

    幹天弘“雄心勃勃”,正想表演“雙峰摩頂”“兩頭生根”的絕招,而龍門飛凰亦提聚全身功力準備予以迎頭痛擊之際,誰知幹天弘突然神智一清,溫柔的輕吻龍門飛凰額頭,併為她掩上衣裳,自己也冷靜起身整衣。

    這隻餓狗,居然放棄肥肉,令人意外,眾多讀者早已擦亮眼鏡,等待一場三級大戲上演,期望眼睛吃吃冰淇淋,誰知是虛晃一招的騙局,於是公廁裡丟石頭——引起公糞(憤),眾多讀友各提XO數瓶興師問罪,於是三杯大醉俠抱頭鼠竄而去。

    龍門飛凰一震,忙散去真氣:“哥……”

    “對不起,霜妹,我正在修煉一種新的功夫,是一種最霸道的絕學,須要以精血餵養,近期必須淨身,大概三天後大功便可告成,等這個玩藝成功,五百里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到時候我就能無敵於天下了。”

    龍門飛凰低頭整衣,嬌顏像是大紅布,直到此刻,她才感覺羞赧難當,強自壓抑輕問:“什麼功夫那麼厲害?”

    幹天弘搖頭道:“目前還不是公開的時候,而且未練成之前,威力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此時言之無益。”

    龍門飛凰也不多問,只是羞笑不已。

    幹天弘因為練功被迫“禁口”,送上門的肥肉不敢吃,未免意興闌珊,怏怏告辭而去,送走幹天弘,龍門飛凰眼中才現殺機:“哼!算你好狗命!且讓你多活片刻,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定教你難逃公道!”

    同一時間,老方施施然踏上太平門碼頭,人潮熙來熙往,全是三教九流中人,什麼?您問什麼是三教?這您可就問對人了,所謂三教就是小學、中學、大學等三級教育嘛,像翁虹、楊梵、鍾真……等,都是三級教育出身的,不對?哦?您說三教是儒、釋、道合稱三教?既然您知道還來問我,不是存心要吐我槽嗎?

    說到九流我可是“巷仔內”的,九流就是行為下流,子宮肌瘤,空中亂流,寸草不留,酒鬼老劉……又不對?那您說是哪九流,說到酒流我口水先流,您等會我先哈兩杯,哦,是儒,墨,道,法,名,陰陽,縱橫,農,雜等九種流派?沒意思,您知道了還來問我,不跟你好了……什麼話,作者不跟讀者好跟誰好?

    算了!三杯大醉俠只要多喝兩杯就醉話連篇,不提這些,孔子說不語筷子亂伸……孔子沒說過這樣的話?對不起,是我記錯了,他老人家是說不語怪力亂神,三杯大醉俠醉言醉語謬誤在所難免,請勿以XO砸吾腦袋。

    您問我知不知道孔子是誰?哈!您又問對人了,昨天他還跟我在PUB喝酒呢!你又不信?我自己也很難相信。廢話一堆,且言歸歪傳。

    老方優哉遊哉,負手走向人群,前面來了個穿著光鮮,土財主模樣的老人捱了過來,壓低聲音道:“這位小兄弟,我有個遠房親戚是個大白痴,他老爸前幾天翹了辮子,留給他一頭拉苦的銀子,只要你能帶他去‘厚德路’(HOTEL)找個馬子給他……”

    “方哥!”一旁中年僕婦眼睛一亮,喜悅歡呼。

    “你是方哥兒?”土財主原來是三手神剪裝的。

    老方笑了笑道:“本想給你們一點驚訝,沒想到瞞不過你這鬼靈精,小蘭,你是越來越聰明,越令人喜愛了。”

    秦小蘭櫻唇一撇:“免婆,襪升啦!”

    三手神剪訕訕道:“也不早表明身份,害我白演了一場戲中戲,平常起碼弄他幾兩銀子,今天只弄到這個。”

    手一伸,像戲法似的出現一支龍舌劍;老方不由大吃一驚,連貼身的兵刃被摸走都一無所知,這個人可丟大了,三手神剪的剪綹功夫果然神乎其神。

    “佩服!佩服!”老方由衷拜服。

    “小CASE啦。”三手神剪頗為得意。

    笑面阿斗不用裝已夠白痴,嘻嘻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老偷兒如果要下手,連小蘭姑娘的黛安芬都偷得到。”

    秦小蘭嚇一跳,趕緊下意識的抱緊胸部。

    三手神剪笑罵道:“少胡說八道。”

    “我哪有,你有時候連長翅膀的都照偷不誤。”

    老方也嚇一跳,趕緊看鳥兒長了翅膀沒有。

    “聽你臭蓋,好像我老偷兒無所不偷似的。”

    笑面阿斗道:“有一樣你絕不偷。”

    “什麼東西?”

    “漢子。”

    廢話!三手神剪偷漢子,笑死太原五百完人,老方道:“好啦!別說那些不著邊際的廢話,走!找個地方喝兩杯,有些事情很棘手,大家商量一下。”

    三手神剪豎一指於鼻尖悄聲道:“噓,小聲點,要喝酒請到我懷裡喝……不!不,我是說要喝酒別叫那麼大聲,三杯大醉俠那小子耳朵最尖,萬一被他聽到,免不了又來打秋風,每次白吃白喝還發酒瘋,叫人受不了。”

    秦小蘭姑娘家畢竟心軟,忙代為求情道:“三杯大醉俠愛哈兩杯不是什麼滔天大罪,更兼年邁體衰半截入土,生命猶如風前燭,翹辮子之期已在不遠,你們也該發揮一點同胞愛,讓他喝兩杯為他的生命餞行又有何妨?”

    一席話說得三杯大醉俠心驚膽跳,冷汗涔涔,拜託!老人家心臟不好,本來能長命百歲,這一嚇起碼減壽三分鐘。

    “既然小蘭求情,那就醉給他死吧!”

    這些傢伙一個個全都沒安好心,巴不得三杯大醉俠早點翹辮子,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不過是覬覦三杯大醉俠家中的幾瓶好酒罷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看來還是早日喝光,勉遭殺身之禍。

    “呸!何不到臭魚船上去?”

    “好極了,正合我意,通知毒王老哥和黃魚大哥,還有秦前輩等一干俠道人士一同前來,商量下一步行動。”

    洞庭黃魚所屬的兩艘戰艦上鬧熱哄哄,這是正派人士第一次的大會師,三省俠義道精英幾乎全數倒齊;一票人推讓一番,老方祭起三杯大醉俠這塊玻招牌都沒人給他“信到”,被眾人拱豬似的拱到主席的寶座上。

    頂著三省第二局手的光環,方比扁、長不遑多讓。

    “各位親愛的鄉親父老兄弟姐妹……”

    拜託,老生常談就免了吧。

    “首先研判局勢,舜前輩可有什麼可貴消息提供?”

    “有有!”笑面阿斗搶著說:“王二媽她家母豬生了一窩小豬,李大嬸家閨女被人先上車又不補票,張三姑家的蜘蛛網比磨盤還大,趙麻子去美容花了三兩多,小桂花的奶子是假的,洪六叔的狗老愛在我腳邊小便……”

    “拜託!這能算可貴消息嗎?”

    “當然可貴二窩小豬可賣二兩多,李大嬸賺了二十兩遮羞費,趙麻子磨疤花了三兩多,小桂花豐胸又去掉五兩,一共只剩十四兩……”

    “拜託!挑緊要的說。”

    三杯大醉俠手頭“緊要”向你借錢。

    笑面阿斗造詞可真高竿,像變魔術似的。

    “你他娘一堆毛,你就不能挑重要的說嗎?”

    “張胖了的屍體最‘重要’十六個人抬。”

    果然重要極了,叫人不發噱都難:其實他們所得的消息有限,只知道蒙軍的先遣精銳已越過摩天嶺,只等號令一發便可直搗成都,而各重要城市的地方豪霸角頭地根已有不少被收買,綠林梟匪也磨拳擦掌蠢蠢欲動,想有山雨欲來之勢。

    老方把雙方實力作了分析,大局顯然對群豪不利,知機子的妖術已夠可怕,而那兩個羅到國高手的霹靂武器,更不是護身氣功所能抵擋,聽了老方的話,群俠士氣為之一奪,老方有些後悔把話說得太老實了。

    連平常愛喳呼的黃魚都默然無語。

    “怎麼啦?你們槓龜了是不是?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六合彩只能籤47、48號以下就有機會,籤48號以上的請舉腳。”

    老方故作輕鬆,他可不希望未戰先怯。

    笑面阿斗適時當跟屁蟲:“我,上回簽了兩萬多、”

    “哪有那麼大的號碼?”

    “不是號碼,是地下酒家的賬單。”

    “嘴巴噴一堆毛,人家煩死了你還說這些。”

    老方笑了笑道:“有什麼好煩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天下沒有過不了的關卡,也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洞庭黃魚微顯不安道:“你倒是很篤定。”

    “不篤定又怎樣?跟你一樣未戰先怯嗎?”

    洞庭黃魚豈是受人奚落之人,聞言陡的仰天狂笑,豪氣勃發道:“誰說我黃魚未戰先怯?我只是有點怕而已,江湖好漢生死等閒,砍個碗大的疤也不過掉顆腦袋,民族大義當前,祝堯幸視死如歸!”

    “說得好!”毒王鼓掌擊節讚道:“老夫一直以為你只會說些五四三的黃話,想不到你人話也說得相當不錯。”

    “難道我以前說的不是人話?”

    “你以前說的比較不像話。”

    毒王之論一針見血,黃魚自己亦無話可說。

    秦破衣道:“小哥兒是否已胸有成竹?”

    老方道:“論真實,知機子妖術固然甚深,但只要定力夠,不為幻影所迷惑,他就無法施其技倆,此人不足為慮,那兩個羅剎國武士比較討厭,氣功固然甚高,卻不是無懈可擊,只是火力驚人難以近身。”

    秦小蘭突然問道:“方哥是說他們有火力?”

    “那是一種靠火藥作動力的鐵丸,比我們用內功發出的暗器不知快了多少倍,只聞其聲不見其形,根本無從閃避。”

    “他們應該不會練到水火不侵吧?”

    “你的意思是……?”

    “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方一拍大腿:“著哇!我怎會沒想到?”

    洞庭黃魚莫名其妙問道:“什麼叫騎人知道還知其人之深?”

    老方欣然道:“大哥就不用問了,碰上女諸葛,活該那兩個洋鬼子殺星照命,大哥明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洞庭黃魚大點其頭,似乎心領神會。

    ※※※※※※※※

    重慶大酒樓座落朝天門大街,店面寬廣,一、二樓加起來不下百付座頭,樓上是雅座,是達官貴客富商巨賈的宴飲處,樓下客人的品流則稍雜些,也不是隨便無賴窮漢就一旱受得起,這裡口味好,價錢卻不便宜。

    打老方走進大門開始,掌櫃的兩道眉毛始終沒開展過;老方正在中間一付座頭上埋頭大嚼,桌上一盤乾燒蝦仁,一盤麻婆豆腐,一碗油淋鍋巴,再加上兩味下酒菜,十斤裝的燒刀子喝了一半還多,薑黃的臉色始終不變,桌面湯汁淋漓,吃相粗魯已極。

    店門外,一個四句左右,頭戴文士巾,面見陰騖表情森冷的中年人,率同十幾名挺胸凸肚的壯漢一擁而入。膽小的客人看看風色不對紛紛走避,中年文士手捻鼠須大喇喇在老方的對面冷眼盯著。

    “怎麼?沒見過人吃飯嗎?”老方怪里怪氣說。

    “見過,上法場的死因吃相跟你差不多。”

    “喝!你倒是很清楚,你害過多少人當死因呀?”

    “住口!姓方的,你還敢在城裡發橫?”

    老方怪笑道:“這裡是我家,我在家裡發橫你管得著嗎?”

    文士陰陰道:“你就不怕二爺拿你歸案?”

    “哦?原來你是推山掌的走狗?”

    “哼!我是好心勸你,早日滾離重慶府的好。”

    “請教……”

    “姓楊,行八。”

    “原來是一肚子壞水的白花蛇楊八。”

    “怎麼?你也知道楊某?”

    “偶然翻垃圾堆不小心看到你的名字。”

    “住口!”白花蛇拍桌怒叫。

    “拍!”半盤麻婆豆腐在白花蛇臉上開花。

    “哎!”白花蛇踉蹌後退,撞翻了桌椅,麻婆豆腐的辣油濺入眼中雙目難睜,摔得七葷八素,腦袋發昏。

    “給我K他!”白花蛇狼狽爬起,厲聲怒叫。

    一個身高八尺腰粗膀闊的大漢,一聲暴吼火雜雜的衝上,缽大的拳頭當胸便搗,拳風虎虎三尺外便勁氣迫人,老方手中竹筷一伸,輕易夾住對方腕脈陽池穴。

    “報上名來,醉海狂龍可饒你不死!”

    大漢面色大變,他可沒料到竟會惹上三省第一高手醉海狂龍,腕脈傳來力道如山,疼得他面色發青。

    “我……成都恨地無環。”大漢不敢大報名!

    “哼!二流混混,回去告訴你們那些做富貴夢的人,可以出賣靈魂,不可出賣國魂,話若沒帶到,小心狗命!”

    “我……我一定告訴他們。”

    “滾!”卡克一聲,大漢右腕脈門被硬生生拗斷。

    大漢左腕捧著右腕狼狽而遁;另一名身材更為高大雄壯的大漢卻不信邪,怒嘯聲中現龍掌登出,內勁剛發,驟覺掌心一痛,竹筷已穿透掌心。

    “哎!”大漢抱掌疾退。

    “你必然是自貢鹽梟怨天無把了,你夠狂,恨地無環想地球有環他可以提著跑,你卻想天上有把手可以把天拉下來,你們兩個天生神力,卻不思報效國家,你右掌重創,好好回去韜光養晦,免遭殺身之禍!”

    怨天無把也真夠狠,一聲不吭拔出竹筷咬牙道:“為政不德酷吏如虎,只要人間不公之事存在,我終不服!”

    “那是你的事,方某不是人間司命神,無法踩平世間所有不平路,閣下是條漢子,請遠離風暴明哲保身。”

    “好!衝醉海狂龍金面,川西群豪立即離境!”

    怨天無把把沾血竹筷一拋,頭也不回的走了,連露兩手絕活,震懾了所有的人,一個虯鬚大漢手搭上刀把。

    “要命刀,你刀出鞘之時,也是你喪命之時!”

    要命刀一懾,怔在那不知拔還是不拔好。

    乾脆還是拔的好:我說的是三杯大醉俠那顆蛀牙,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有時疼得怨天無把根地無環,為政不德酷吏如虎,三杯大醉俠不是人問司命神,無法保護每一顆牙齒,只好犧牲一顆西班牙明哲保身。

    “是誰在鬧事?”門外進來了疏須飄飄的渝州一劍。

    “是他!”

    白花蛇雙眼難睜方向不辨,竟指向要命刀。要命刀忙道:“不是我,是他!”

    老方只剩一支筷子,拼命刺盤中的蝦仁,怎麼都刺不準。

    “這位老弟,為何在此鬧事?”渝州一劍和氣的問。

    老方頭也不抬,專心的在刺著蝦仁,渝州一劍笑了笑,伸手取了雙筷子,挾起一片蝦仁往老方口道道:“老弟,一個巴掌拍不響,一支筷子是不行的。”

    老方醉目斜視,頗不服氣道:“什麼不行,你只不過撿現成的,是我先把它搞累了,否則你也挾不到。”口一張,卡察一聲,連筷子也咬下半截,還卡啦卡啦的猛嚼,吃得津津有味,顯得醉態可掬。

    “這位老弟……”

    “你是誰?你也想謀奪方家的蝦仁嗎?”

    “老弟,你好像醉了。”渝州一劍風度絕佳。

    “醉?多大罪?強奪人產,謀財害命,殺人嫁禍,行兇減門,陰謀造反,勾結異族,通敵叛國,算不算大罪?”

    渝州一劍一怔:“老弟……”

    “你才醉呢,你是醉生夢死,無常臨頭猶不自知。”

    渝州一劍呆了呆:“老弟似乎意有所指?”

    “我當然有手指,”老方伸出十指道:“十指伸出有長短,平常要練習才能控制自如,閒著一定會使關節僵硬,手足這東西很難說,有時候也會不聽使喚,不僅會傷害別人,甚至抓傷了自己。”

    “你……”渝州一劍悚然而驚。

    “羊大爺,你好像一無所知?”

    “我……我不能確定老弟說的是什麼?”

    “羊殿康,你未老先悖了嗎?”

    “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方無學。”

    渝州一劍一窒:“你是方善人方程世的公子?”

    “不錯!重慶大酒樓原來是我方家的產業。”

    “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何以業主變成姓羊的?”

    “舍弟說是用兩千兩現銀向八面玲瓏尤二爺購買的,買賣約書我也看過,一切手續完備,其中並無問題……”

    “無問題?”老方忿然推案而起厲聲道:“羊殿康,令弟胡作非為貪墨枉法,勾結盜寇欺壓良民,姦淫浪行逼良為娼,巧取豪奪強佔人產,草菅人命滿手血腥,通敵叛國出賣強土,這些你都一無所聞?你真是又聾又瞎又蠻幹!”

    “這……這似乎不太可能。”

    “什麼不大可能,告訴你,南門外李老實一家十三尸十四命,冤魂夜夜在泉下呼號幽泣,你說可不可能?”

    “這……舍弟處事或許有些浮誇,但本性不會太壞,應不至做出如此天人共憤之事,想必受人中傷所致……”

    老方氣得一拍桌,杯盤乒乒乓丘、亂跳:“羊殿康,到這個時候你還在護短,你給我豎起耳朵聽清了,方某家當可以不要,但李大叔一家的仇不能不報,尤二爺生死不明,這筆賬也記在羊家兄弟身上,勾結異族出賣大漢疆土更是罪不容誅,方某報復手段之慘,比國法夷誅九族更為暴烈萬分,今後你們生生世世做夢都會哭!”

    “你是在危言聳聽。”

    “如果有人把醉海狂龍的警告當成危言聳聽,那才是危言聳聽!”店門口毒王瘦高的身影出現,語調仍冰冷刺耳。

    渝州一劍雙腿一軟,忙扶桌站穩。“什……什麼?你……你真是醉海狂龍?那……那你老人家又是什麼人?”

    “他是金三角大地主,專門散播AIDS,他叫毒王。”

    闊嘴魚腮的洞庭黃魚也擠進店門。

    “毒……毒王!”渝州一劍扶桌的手不停發抖。

    “如果你覺得醉海狂龍和毒王的屁股不夠大,加上我洞庭黃魚的生殖器大概就夠你受用了。”洞庭黃魚又擠了一句。

    “黃……黃魚。”渝州一劍差點挫倒。

    眼前這三個人在武林中的排名都比他高,沒有一個他惹得起,三個一齊逼他,他沒尿溼褲子算是膀胱有力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這就回去查……查明事實,如果……如果,真有其事,莫說老……不,少俠放不過他們,國法如爐,他們也逃不過制裁,就算老天也不會原諒他們,我……都是我太護短。”

    洞庭黃魚頗感“性”趣:“他們真的很短嗎?”

    很多男人對那話兒的大小長短很在意,其實大小不是問題,“長”“扁”不是距離,這種寫法好像怪怪的,噢,錯了一個字,難怪有政治的味道,不管怎麼戰,內容才是重點,內容夠ㄣ一ㄤ、自然就美滿。

    渝州一劍匆匆離去,背影一下蒼老了十年。

    白花蛇和一干屁棍早跑得一個不剩。

    當晚,守備大人率上萬人馬把縉雲山方家別墅團團圍住,燈球火把齊明,擾攘了半夜,蚊子蒼蠅都沒拿到一個;幹天弘他們早得到風聲,連夜匆匆撤走,萬兒八千的官兵他們倒不怕,只因時機未至,他們不想提早曝光。

    遠離縉雲山十餘里,在一處港灣找到可供落腳之處,這是個破敗的漁村,以前似有三五漁家居住,目前大概只是一個歇腳站,眾人逐水草而居,本是搭帳蓬的能手,四更天,一二十座蒙古包便已接近完成。

    天色昏暗人影杳亂,大半夜沒休息,大夥累壞了,四夏天,是黎明前的黑暗期,人一忙,警覺性就差了些,驀地一聲震耳狂笑,隨即慘叫聲驚心動魄。

    “醉海狂龍!”混亂中有人驚怖狂呼,兩個高大的人影極快往聲音傳出方向飛撲,醉海狂龍的龍紋身影在五十步外一閃而沒。

    “小輩該死!”仁敬可夫怒吼如雷加緊速度。

    史仁古得夫————死人骨頭麩————也自另一側飛越。

    “啊——”慘叫聲卻從另一面傳來。

    二人激怒如狂,立即回頭反捲,醉海狂龍又一閃而逝。

    “哇——”慘吼聲又換了方位。

    醉海狂龍以驚人的快速身法一沾即走,打了就跑,由於天色實在黑暗,兩名羅剎國高手空自浪費氣力,黑暗中跑離太遠,亦無法作有效瞄準,當年可沒有今日這種連發的槍枝,一次只能裝一彈,發射後還要重新填裝,手續繁瑣費時費力,又怕誤傷自己人,所以不敢輕易擊發。

    二人追逐一陣漸感不耐,略商量,身形一伏消失無蹤,原來他們採取守株待兔之計,等笨兔送上門來,醉海狂龍並不知道這是計謀,依然聲東擊西奔南逐北,驀然現身在二人潛伏處三丈外,轟然兩管銃口冒火。

    “哎!”醉海狂龍身形一頓,僕而後起,立即奪路而走。

    “中了,快追!”二人銜尾狂追,醉海狂龍腳步大亂,但速度仍如流光逸電;兩個羅到高手亦不慢,相距僅二十丈銜尾狂追。

    片刻後,幹天弘到了醉海狂龍中槍處,不由臉色大變,跳腳道:“糟了,中了那廝的計,快叫他們別追。”

    人都跑得沒了影,叫別追太晚了,現場只有一件龍紋衣,兩個彈孔前後對穿。

    三條人影在夜色中狂奔,前面水聲入耳,浩浩金沙江水天一色橫阻在前,醉海狂龍毫不猶疑奔向泥濘河灘,單足一點浦泥,只留下淺淺履痕!人已飛越近二十丈河灘,重重摔落在一隻舢舨上,舢舨受衝力帶動!向河中漂去。

    兩位羅到高手那裡肯舍,亦自飛身越過河灘,向另一隻舢舨落去,人心都由忙裡錯,二人也沒想到,為什麼荒涼又泥濘的河灘邊會有兩隻舢舨放著,一心只想把中彈的醉海狂龍置於死地,以顯羅剎勇士之威;二人使氣催舟,舢舨激射如箭。

    醉海狂龍的小舢舨就在十餘丈外,從兩艘貨船中間駛過,二人還搞不清什麼情況,驀地沉雷震地火光驟起,兩管巨炮火焰暴吐,轟然聲起,水柱激起兩三丈高,碎木片亦四散,兩名羅到高手,莫名其妙葬身魚腹。

    大魚吃小魚大炮吃小炮,中國雖沒發明銃這玩藝,但在宋代已有使用過火炮的記載,洞庭黃魚這兩艘戰艦就配有這種威力強大的大炮,玩火者焚於火,玩炮者死於炮,天道好還報應不爽……不,報應很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實這兩個羅剎鬼子死於炮下一點都不意外,他們太小看文明古國的炮功了,中國炮兵部隊一向自詡為炮王之王,吹起炮牛不落人後,縱使早已過了退役年齡,仍然大言不慚說炮兵不死只是凋零。

    史書記載歷歷,八三一炮戰當為中國炮兵之代表作;什皮?您問八三一炮戰記載在哪一冊史書上?這您就問對人了,三杯大醉俠識字無多,偏偏就看過這些片羽花絮,包括四書五經八索九丘,無所不記,無所不載,舉凡性之所至,炮亦隨之,此乃天經地義之事也。

    至於八三一戰役發生於何時,何地,據一位接近洞庭黃魚的高層人士透露,該戰役發生於某年某日的某一天,地點是世界各地,不管是文明之邦還是蠻荒民族,有人身穿夜光軟甲,亦有人頂著鋼盔往前衝。

    該權威人士特別呼籲小心血氣方剛的變態炮手,這些炮手衝動彪悍,雄壯威武剛直俱有,就是不夠嚴肅,軍紀差得很,經常孤軍深入不毛,強行中央突破,受到兩面包圍亦不言退,在水鄉澤國衝突不休。

    該人士以過來人之經驗提供建議,炮兵最怕剪刀,可向三手神剪借神剪乙支借用,萬一遇上散兵遊勇,卡察一聲剪下,炮兵沒了炮,只好改行去當人妖,從此西線無戰事,兩名羅剎高手也就不會屍沉江底,身死異域了。

    武俠小說掰成這樣子,該將三杯大醉俠一炮打死!聽說該權威人土目前正在人妖秀場表演,他以前是否為炮兵部隊之一員,未經證實,權威人士不一定很權威。

    據眾多不願透露姓名身份的讀書們互相傳遞的八卦消息指出,洞庭黃魚那兩尊巨炮,本來是瞄準本事件的始作甬者三杯大醉俠的,卻因時空銜接不上,誤打誤撞把兩名羅剎鬼子打死了,造成了仇怨難解的外交事件。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羅剎國為了這段深仇,竟隱忍了三百多年,直到清代才開始展開報復,侵我東北新強等領土,並使蒙古脫離中國獨立,這些都是因為明初事件所引起,至於是否如此,還是那句老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人盡可夫和死人骨頭麩一同死於金沙江,三杯大醉俠終於鬆了一口氣,為了他們的語言咿唔難懂,還得花銀兩請人翻譯,這對手頭拮据的三杯大醉俠來說,無疑如芒刺在背,為了省幾兩酒錢,不得不讓他們及早歸天。

    老方也鬆了口氣,這兩個心腹大患終於除掉了,不過水裡的魚蝦卻很傷腦筋,聽說那兩個死鬼不但皮粗肉硬,全身體毛又濃密,啃壞了不少魚牙,而且味道腥羶難以入口,後來請來了鱷魚幫忙吃才吃掉,信不信由你。

    望著江面上漂浮的數片殘骸,老方也不由感慨萬端,練武原不是為了殺人,發明火藥的人原也不是為了製作炸彈,然而好勇鬥狠侵略佔有卻是人的劣根性,善意的發明竟成殺人的利器,他們地下有知,必然掩面痛哭不已。

    練武先練武德,逞強恃勇以暴凌人是武者大忌,說的是一套,卻是知易行難,天下有幾人能忍人所不能忍?

    以殺制殺國非所願,人在江湖又身不由己,難免為難。

    “是你們逼我的!”咬了咬牙,飛身登上戰艦。

    幹天弘等到天亮,兩名高手中的高手屍沉大江的噩耗傳來,不免震驚得心懷大亂,一個外表不怎麼樣的老方,居然把上一輩的無敵高手居延海六怪弄得死傷過半,如今連擁有最新武器的雙衛都難逃一死,在在顯示出老方這傢伙是兩棲類兼爬蟲類兼節肢類——不是簡單的動物,這是幹天弘自出道以來最大的挫敗!

    “是你們逼我的!”咬了咬牙,準備霹靂一擊!

    大家都說是被逼,究竟是誰逼誰呢?

    “是你們逼我的!”三杯大醉俠咬牙奮筆疾書,最近手頭好緊,被生活壓力逼得走投無路,不趕搞可不行。

    ※※※※※※※※

    重慶府城內外,來自各地的牛鬼蛇神跑了一大半,僅剩少數還在觀風待機的屁棍,醉海狂龍這塊破招牌居然這麼管用,不僅三杯大醉俠大感意外,連老方自己都不太相信,事實擺在眼前,人家就是敬他三分,不得不閃人。

    三杯大醉俠一出門,眾家酒友跑了一大半,這塊破招牌居然這麼管用,不僅老方感到意外,連三杯大醉俠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事實擺在眼前,人家就是怕他三分,為了怕被當冤大頭,不得不閃人。

    重慶大酒樓那位胖掌櫃,一臉臭臭的,連臭蟲都跑來控告他侵犯臭氣製造權,後來遍查歷史文獻,並無臭蟲製造臭氣專利紀錄,此純屬誣告,著令各打兩拖鞋,臭蟲不服判決,悍然拒捕並逃逸無蹤,經發布通緝在案。

    時問雖已經數百年之久,臭蟲仍躲在陰暗角落過活,而不敢拋頭加面,乃是以上之典故,可見人不可逃避現實,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制裁,一輩子躲在陰暗角落是很痛苦的,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恢恢不能念灰灰,要念“魁魁”上xU恢,二聲恢。

    掌櫃的臉當然很臭,因為今天來了一彪惡客,說惡也不見得多惡,只是令人恐怖而已,其實這麼說也不對,只能說有些人很可惡,其中又有人很可愛,至少秦小蘭就不是惡客,三杯大醉俠也不是惡客……對不起,三杯大醉俠好像沒參加那次宴會,三杯大醉俠自從明朝初年被列為惡客,直到三寶太監下西洋,始終都未獲平反,若說三杯大醉俠是惡客,那洞庭黃魚簡直是惡中之惡。

    座上七八名客人,絕大多數形容古怪,嗓門又大無比,惡形惡狀,把原來的客人都趕跑了,圍坐在一張八仙桌上正在舉行慶功宴,包括毒王、洞庭黃魚、秦破衣、小馬哥,三手神剪,笑面阿斗及老方、秦小蘭等人。

    這些人自己四分之一個都惹不起,掌櫃的不僅臉臭,心裡更苦,連上菜的夥計都戰戰競競誠惶誠恐。

    “碰!”洞庭黃魚拍桌怒叫:“掌櫃的,你給太爺滾過來,太爺外號叫洞庭黃魚,你卻來了一道酥炸黃魚,不新鮮不說,還炸得太焦,叫我這新鮮黃魚如何去吃你的‘爛焦’黃魚?你是存心給太爺過不去嗎?”

    黃魚找黃魚的麻煩,是雞蛋裡挑骨頭。

    “還有,我老哥的槍子好久沒用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你卻弄來一壺洞庭春,你以為我老哥就不會叫春嗎?”

    豈有此理,自己的東西不行,連人家送個名字帶個春字的飲料都犯了衝,也未免吹毛求疵,分明故意找碴嘛!這個春字會被形容成性愛的代名詞,也不知從哪個朝代開始,跟黃字異曲同工,單以字面上來看,春、黃兩個字都很好,春是四字之音,萬物生機的開始,黃是黃帝的略稱,黃金是貴重金屬,之所以會被用於形容情色,肯定是受到栽贓嫁禍無疑,至於兇手是誰,由於受害者皆不願提出告訴,只好不了了之。

    雖是無理取鬧,掌櫃的可沒敢假仙,哈盡腰賠盡小心,撤的撤換的換,洞庭黃魚耍盡了威風,仍然不是很滿意。

    “你瞧這豬腳,老踩豬大便,你也敢煮來給人吃?”

    “這草蝦,連個生殖器都沒有,叫人怎麼吃?”

    找了一堆麻煩,也吃了一堆洞庭黃魚說不能吃的東西,也喝了不少“春”(酒的別名也叫春),酒酣耳熱。

    “這次多虧小蘭的妙計,總算除去兩個強敵。”

    秦小蘭情意綿綿道:“其實是方哥身手高強,才能逼得他們心浮氣躁,大意放膽狂追,沒有方哥也難盡全功。”

    “那裡,還是女諸葛算無遺策,才能一舉殲敵。”

    “方哥的武功才是成功的關鍵。”

    “不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謀略最重要。”

    “如果沒有武力作後盾,謀略也只是空談。”

    洞庭黃魚大表不滿道:“拜託,你們兩個像在演雙簧似的,開始是你們弄的沒錯,最後強力發射的可是我耶!”

    老方笑道:“當然,當然,大哥的大炮必然是居第一功,其實大家都很辛苦,其實老哥假扮我也冒了萬千之險。”

    洞庭黃魚仍不爽道:“老哥他槍子好久沒用了,能不能用是個問題,我的大炮卻是金光槍搶滾,怎能相提並論?”

    毒王癟道:“你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洞庭黃魚道:“這話是老哥你自己說的呀!”

    毒王道。“老夫不過說說而已,你還當真呀?”

    洞庭黃魚道:“我怎麼知道?人家都是不行偏要說行,你還行卻說不行,以後如果有人問起老哥的槍子,我一定改口說我老哥的槍子好久沒用了,養精蓄銳已久,定夠ㄣ一ㄤ,不信當場脫下褲子一試便知。”

    “拜託你少噁心了。”

    “當場試驗是比較噁心,不過會必較有公信力。”

    “老夫的能耐又何必他人公信?”

    “對!‘公’信有屁用,‘婆’信才有搞頭。”

    三手神剪道:“如果真的沒用,乾脆剪掉以免發炎。”

    笑面阿斗道:“那話兒也會發言嗎?”

    “發言是不會,偶爾臉紅脖子粗倒是免不了。”

    “少噁心了。”

    “不只噁心,還會嘔吐呢!”

    若說洞庭黃魚有多正派,實在沒人相信。

    正說之間,突然一條滿身是血的大漢疾衝而入。

    “雷前輩!”老方面向外,首先驚呼,離座飛越扶住搖搖欲倒的急先鋒,心裡暗叫不好,急先鋒已軟癱挫倒。

    “雷前輩,打起精神。”手已按上急先鋒背心命門大穴,一股內力源源注入,老方又和閻王爺拔河,這回是為別人而拔;受老方新的能量一激,急先鋒總算回過一口氣,睜開無神的老眼,面上卻是黃臘臘的全無血色,氣也若遊絲般微弱。

    “方……小哥……”急先鋒咧了咧嘴,笑得比哭還難看。

    “雷前輩,定下心來運功自療。”

    “不……不行了,”急先鋒呼吸略為順了些,掙扎道:“老……老朽有……有虧職守,沒能保……保護……”

    “先療傷要緊,其他等會再說。”老方加緊施為。

    “不……不必了,老朽的傷勢自……自己清楚,拖著老命來此,只……只為告訴大家,秦夫人被……被……”

    秦小蘭大吃一驚,惶然急叫:“我娘,她怎麼啦?”

    “老……老朽慚愧,未能盡責保護秦夫人,”急先鋒精神突然一振,微喘口氣道:“秦夫人被展翅大鵬所騙,已遭幹天弘軟禁,老朽深感歉疚,為了彌補過失,老朽只好隻身入虎穴,但功敗垂成,老……老朽該死!”

    “雷前輩……”

    急先鋒臉色一黯:“練武之人,對自己的傷勢瞭然於胸,縱使華陀再世扁鵲復生,也救不了五臟六腑俱破之人,老朽一生個性衝動,臨死仍然未改,誤人誤己罪該萬死,老……老朽死……不……瞑……目……哇……”

    語音至末已渺不可辨,卻突然一口血箭狂噴,血中猶帶內腑糜肉,噴起二尺來高,軀體一挺,竟已斷氣長逝;這位脾氣剛硬暴躁的老人,死時雙目猶然怒睜。

    老方頹然收手撫屍嘆息,對這個剛猛的老人,他並沒有特別深厚的感情,但是對此老的忠義之心仍相當感動;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此老不能忍一時之氣,致有負人託,終以生命作償,其心固可感,其法卻不可取。

    “我娘她……”秦小蘭母女連心,惶急之情溢於言表。

    “她不會有事的。”秦破衣插嘴。

    “爹……”

    秦破衣表情僵硬道:“他們擄劫你孃的目的,不過是逼為父就範,哼!秦破衣頭可斷血可流,絕不會讓他們如意!”

    “爹,那娘怎麼辦?”

    “放心吧!你娘目前絕無危險,他們人手不足,急須在地有力人士的奧援,為父雖談不上高手名宿,但絕對有一定之影響力,在為父尚堪利用之前,他們投鼠忌器,必不敢動你娘一根汗毛!”

    “可是……”

    “蘭兒,你想說的話為父都知道,這些年來雖對你孃的作風諸多不滿,但夫妻之情仍在,關心的程度不亞於你。”

    秦破衣微微嘆了口氣,悠悠的思緒,彷佛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時候可真年輕,那是一段青青澀澀的年齡,不是自我陶醉,那時候可真傻,年青人意氣風發傲視蒼穹,武功文才俱是一時之選,當時的器宇風標,在同輩的年青人中,無人能出其右,不僅能出口成章,而且風趣透頂,甚得同夥欣羨,儼然是武林明日之星。

    當時圍繞在身邊的少女真的不少,燕瘦環肥,不乏武林世家的千金嬌女,但自己一個也看不上眼,直到遇上莫小瓊,當時莫小瓊那小不點卻玲瓏有致的身影,加上初出道的清純,在在惹人憐愛,就這樣,自己陷入情網。

    並肩行道,在武林中也闖出一番天地,當中最尷尬的是冒一年,冒一年是莫小瓊的師兄,原也對莫小瓊極為種愛,眼見莫小瓊和秦珀欹儷影雙雙,傷心自是難免,卻並不嫉妒,收拾情懷浪蕩江湖,穿上破衣佯狂,遊戲武林,專向豪霸奸商勒索,錢財左手來右手去,全數拿去濟災救貧,今天腰纏萬貫,明天卻一文不名,博得富貴窮神的外號。

    莫小瓊生來就是一副娃娃臉,看起來柔弱可愛,其實內心剛強無比,從小被捧在掌心,習慣於處在優勢,個性不免流於霸道,戀愛期間掩藏缺點是人之常情,掩藏不是欺瞞,這是動物虛榮的本性,就像鳥類在求偶期羽毛特別鮮豔一樣,愛情是盲目的,陷在感情中的男女,眼睛“拖窗”,看不見對方的缺點,甚至感覺對方連上廁所的姿勢都美美的,還頗堪回味,戀愛中人理性的畢竟不多。

    結婚後,兩人的缺點逐漸暴露,秦珀欹是個理想家,卻不是腳踏實地的實踐家,心中有無數柏拉圖式的夢想王國,每次都有頭無尾半途而廢,每天邀朋引伴縱歌醉酒,乃至於吟風弄月傲嘯江湖,經常十天半月不歸,秦珀欹認為練武之人,本在江湖志業,不跑江湖豈不辜負一身武藝,聽說他們還打算成立個什麼門什麼派的,連名字都想好了,門就叫鋼門……什麼門不叫,叫肛門實在有點那個,建議他用金“精”門,至少不會落在屁股後面。

    莫小瓊卻不這麼想,她認為結了婚的男人,就應該乖乖在家照顧家庭,閒暇時還可以增產報國,江湖生涯風險太大,勸阻不聽之下,把秦珀欹的朋友當成不歡迎的客人,極盡冷落之能事,還斷絕秦珀欹的經濟來源,她個兒雖小,霸氣卻很重,勸阻不聽就採用釜底抽薪之計。

    兩人為此也不知爭吵了多少回,夫妻齟齬因此時起,幾陷於破裂邊緣,焦點是莫小瓊要秦珀欹規規矩矩的在家做點生意什麼的,秦家雖有些祖產,秦珀欹不事生產,難免坐吃山空,莫小瓊的想法也沒什麼不對。

    秦珀欹是飽讀詩書的人,士農工商,商為四民之末,在那個萬般皆是讀書高的朝代,商人在社會上的地位不高,秦珀欹說什麼也不幹,兩方態度都很強,觀念的差異,完全難以溝通,秦珀欹無法如願,乾脆選擇逃避,造成今天的局面,其實雙方都有錯,莫小瓊好強,想控制老公,秦珀欹不願低頭,也有大男人心態存在。

    別人夫妻間的事,第三者實在難以插嘴,別人夫妻間正在KISS,你莫名其妙插一張嘴過去,不被打死才怪!您說啥?此插嘴非彼插嘴?這裡的插嘴是插花的意思?插花插在嘴裡不是很奇怪嗎?哦?聽錯了,插嘴是插話的意思?中文的確是奧妙無比,插嘴變插話,口角變吵架,難怪外國人說中文是最難學的文字。

    三杯大醉俠有位朋友叫醉老外,他對我國的醬菜情有獨鍾,有次在街上看見醬料行的大招牌,心裡好不歡喜,立刻奔進去,裡面相當氣派整潔,他心想,這家醬料衛生不差,便向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漂亮小姐表明來意:

    “小姐,我要買醬菜。”

    “先生,這裡不賣醬菜。”

    “招牌掛那麼大,為什麼不賣醬菜?”

    “我們招牌上沒寫賣醬菜呀?”

    “有,你瞧!分明寫的是阿端哥醬料。”

    那小姐笑得打跌:“拜託!這裡是何瑞奇醫科。”

    五個字都念錯,居然還能絲絲入扣,未免巧得令人發噱;中文字形相似的太多了,有的差那麼一點,有的只是撇不同方向,念法義意都不同,有的左右調換也能用,有的一個字柢兩個字用,有一次三杯大醉俠和醉老外上街,看見大樓貼了個“售”字,故意考地中文程度,要他念出來。

    “住口!”他一個字當兩個字用,叫三杯大醉俠啞口無言。

    夫妻相處之道的確難矣哉,聽說世界上唯有一對從不吵架的夫妻,妻子是個啞巴,丈夫卻是個聾子,就是這樣,老婆凡事少叨唸,老公則充耳不聞,大家互相容忍,忍不住就去放,千萬別忍成膀胱發炎……什麼話!

    算了,我就說人家夫妻倆的事外人別插嘴……不,別插話,這話一插下去沒完沒了,又惹出一堆話題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變四塊,四塊買不到一根油條,乾脆多切幾塊就甭爬格子。廢話表過,言歸歪傳。

    那胖掌櫃和一於夥計見死了人,早一鬨而散。

    秦破衣喟然回憶過去,也不過剎那時光;驀地店門外人聲鼎沸,鬧哄哄的擁進一票人馬,鐵尺鐵鏈撓鉤枷鎖曄啦啦直響,推山掌一身公服昂然而入。

    “方無學,你這兇殘的殺人魔,前案猶未清,你又在此行兇殺人,屍體猶在,你身上血跡斑斑,看你如何狡賴!”

    推山掌的嗓門像打雷,唯恐別人聽不到!很顯然,急先鋒在死後被利用為嫁禍的引媒。

    “你少血口噴人!”老方沉住氣,冷然接口。

    推山掌嘿然冷笑道:“你兩手血腥前罪累累,五虎山寨三百餘條人命,李家一十三口血痕未乾,如今本官當場目睹你行兇,你兇殘毒辣泯滅人性,罪大惡極,本官職責所在,必須拿你歸案,你還是束手就縛吧!”

    老方既驚又怒:“你胡說!”

    “哼!鐵證如山,你賴也賴不掉!”

    “死者是我的朋友……”

    “你連朋友都殺,可見冷血。”推山掌斷章取義。

    洞庭黃魚卻已按捺不住,厲聲叱道:“你他媽的下面生一堆毛,這個世界天天都在死人,你總不能全賴在我們身上吧?”

    推山掌睨了他一眼:“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洞庭黃魚一怔道:“擦嘴很少,偶爾擦擦屁眼倒是有。”

    推山掌道:“聽口氣,你是洞庭湖裡的那條臭魚了?”

    洞庭黃魚叫道:“我可是很新鮮的臭魚!”

    “哼!洞庭水寇,亡命之徒。”

    “水你媽的內衣釦!”洞庭黃魚破口大罵。

    “你本來就是一條臭黃魚!”

    “你還發羊癲瘋呢!”

    推山掌羊殿鳳最討厭人家叫他羊癲瘋,氣得臉色一變。

    毒王扛著大招牌冷冷道:“看來你是不肯善罷干休了?”

    推山掌不屑道:“你毒王也不是好東西。”

    洞庭黃魚道:“他如果是好東西,早就被好朋友分享光了。”

    毒王冷冷道:“你相信老夫抬抬手就能讓你死一千次?”

    推山掌夷然不懼道:“你毒王名號夠響亮,本官敢來豈會無備?本官來之前已在衙門備過案,若本官死於此地,你們就是殺官,官府必繪影圖形行文天下捉拿你們,你們今後將寸步難行,難逃官府的緝拿!”

    洞庭黃魚怒道:“惹毛了我,我就脫掉褲子敞開來幹!”

    推山掌冷然道:“很好,通通給我拿起來!”

    一夥公人忙去拿桌上的酒菜打包。

    “本官叫你們拿人,怎麼跑去拿酒菜?”

    “我怎麼知道?我還以為頭兒要拿回去當點心呢。”

    一票公人往上搶,洞庭黃魚也捋袖準備大幹一場,三手神剪、笑面阿斗俱各擺開架勢,箭拔弩張氣氛一緊。

    正在緊要關頭,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住手!”

    三手神剪差點又把手形兵刃送給人家當“助手”。

    ※※※※※※※※

    縉雲山偌大的方家別墅裡,從幹天弘一票蒙人撤走後,顯得空蕩蕩的,堂屋裡有幾個人正在商量大事。

    主座上的是那面色青慘慘,酒色掏虛身子的花中狂客,他旁邊的是神色倨傲的展翅大鵬,其他的人包括西河漁翁,唐門的唐宋、唐元兄弟,衡陽的日行千里和神行太保路氏兄弟,人是不多,但個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高手。

    一肚子壞水的白花蛇,雙目猶紅腫,敬陪末座。

    河西漁翁牢騷滿腹,首先忿然道:“這些韃子欺人太甚,居然派混世魔王那種貨色來監視我們,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既然難有共識,‘聯合內閣’勢必無法達成,依我看,不如早點發動,以免夜長夢多。”

    花中狂客陰惻惻道:“韓兄且稍忍耐,姓伍的有毛家姐妹夾著他,保證他‘拖拉機’開不完,連穿褲子的機會都沒有,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急則債事,目前我們應該想辦法如何在兩強中間漁翁取利。”

    唐元不滿道:“漁翁取利,那我們還有什麼搞頭?”

    又一個標準的斷章取義。

    “只要大事能成,金帛,美女,權力,地位,任你取之不竭,要多少就有多少,唐門是否能立足武林在此一舉。”

    唐元這才沒話說。

    “羊兄好像智珠在握?”唐宋問。

    “我最討厭蜘蛛,怎麼會把它在握?”

    唐宋差點嘎龜氣喘發作:“老夫是說……”

    花中狂客猛然醒悟:“我知道了,其實我也沒什麼智珠,一切的計謀全出於白花蛇楊老八,老八,你來說吧。”

    白花蛇裝模作樣的乾咳兩聲以示權威,沉沉說道:“目下的情況是三分天下,以實力而言,幾乎是平分秋色,蒙人那邊,幹天弘無疑是第一把好手,他的武功深不可測,至今為止,還不曾見他露出真正的絕學。

    知機子和哮天大五十年前已名動武林,武功之高可以想象,混世魔王和媚娘子亦非泛泛之輩,聽說還有高手秘潛入境,人數或許不多,但個個武功超絕,目前和他們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只能稍作忍耐。

    至於那批自認是俠義道的傢伙,醉海狂龍和毒王是較難對付的兩個,醉海狂龍幾度死裡逃生,運氣固然好得出奇,但也不能否認他是有兩把刷子,毒王那老傢伙毒功獨步天下,相當令人頭疼,幾乎無人可以對付……”

    唐宋冷笑道:“白花蛇,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我唐門屹立川境多年,毒功定不比那老匹夫差!”

    同樣是玩毒的,唐宋對毒王必然十分感冒。

    白花蛇笑了笑道:“除了醉海狂龍和毒王之外,洞庭黃魚和秦破衣以及一幫混混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這些人已構不成威脅,因為他們已難逃算計中,羊二爺一個人就可以把他們搞定,說不定他們此刻已身陷囹圄了呢!”

    許久都沒說話的展翅大鵬鼓掌道:“高!高!人傳白花蛇智計高明,殺人不見血,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那裡,比起展大俠深藏不露,實在算不了什麼。”

    展翅大鵬一怔,深深望了白花蛇一眼!白花蛇神色自若,沒任何不自在的表情,緩緩道:“他們已是坐實了殺人罪,我料定他們必不敢拒捕,須知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出,成為海捕文書中的通緝犯是江湖人最害怕的事,所以他們只能聽候發落。”

    “不錯!否則他們只好退出江湖,隱居深山大澤永不出世!”

    “他一直不出世,他爹一定急死了。”

    什麼話!難道他娘就不急嗎?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今夜突襲太平門碼頭,把洞庭黃魚那兩艘戰艦奪過來,用以對付幹天弘,回頭攻入府衙,取得重慶的主導權,分兵攻取成都、自貢,有了四川,湖廣唾手可得,進逼皇都金陵在指顧之間!”

    白花蛇這傢伙野心不小,若照他的方法得逞,也不會有明代二百七十六年的朱家皇朝,歷史必然重寫。

    日行千里卻潑了一盆冷水:“你可知道失敗的後果?”

    花中狂客不慚道:“路老大,你少烏鴉好不好?”

    神行太保推案而起:“茲事體大,我們不想參與。”

    日行千里亦道:“路家有家有業,冒不起這個險。”

    白花蛇陰笑道:“你們不考慮考慮嗎?”

    “沒有考慮的必要,”日行千里也站了起來:“路家無意稱王道霸,更不想成為出賣國家民族的罪人。”

    “那你就去做任死城中的惡鬼吧。”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無聊嘛,弄點東西在你們身上。”

    “唐宋,你?你做了手腳?”日行千里又驚又怒。

    “不錯!上了這條船就沒那條船了。”

    日行千里怒道:“路家兄弟不受威脅!”

    “不是威脅,其實做了點手腳是逼不得已的事,”白花蛇仍陰氣森森道:“你們兄弟舉棋不定,我們大事難成,為了大家好才給你們一些刺激,你們想想看,設若能一舉剷除小馬哥和洞庭黃魚,整個湘境全是你們路家的天下,何樂不為?就算你們兄弟不怕死,路家堡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你們都不顧了嗎?”

    “你們敢!”兩兄弟驚怒交加。

    “為何不敢?大事若成,天下是一家之天下,欽筆一點,死活由不得你,事若不成,我們則成為欽犯,造反都敢做,屠一座路家堡算得了什麼?聽我相勸,天下本無主,朱元璋奪自韃子,我們奪過來又有何妨?”

    路氏兄弟互望一眼,長嘆道。“罷!罷!算路某兄弟一步走差,當時不該存有投機心理,一直觀望風色,如今已上了賊船,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俎上肉,說吧,路某兄弟也只有捨命相陪,別無選擇了。”

    “很好!大家養精蓄銳準備晚上廝殺吧!”

    而在另一個場景,洞庭黃魚等人也準備廝殺。

    “住手!”有人沉喝,門外,渝州一劍匆匆趕來。

    “二弟!你乾的好事!”渝州一劍沉叱。

    推山掌理直氣壯道:“我正在執行公務捉拿兇手。”

    渝州一劍微怔:“誰是兇手?”

    “大哥,看誰身上血跡最多誰就是兇手。”

    “躺在地上那個血跡比誰都多。”

    “拜託!那是受害者。”

    “你說的是醉海狂龍方無學?”

    “他是方無學沒錯,是不是醉海狂龍則存疑。”

    “你知不知道他是方大善人的公子?”

    “我正為好竹出歹筍而可惜。”

    “你給我售!”拜託,不要兩個字當一個字念好嗎?

    “你給我住口!”老方又好氣又好笑。

    “你說話客氣點,本官代表的可是皇律!”

    秦小蘭道:“你拿的是大明俸祿,卻做蒙人的走狗!”

    推山掌怒道:“你休得含血噴人!”

    秦小蘭嗤笑道。“你也知道含血噴人這句話?”

    推山掌一時語塞。

    “其實方哥有沒有行兇你心裡比誰都明白,為了證明此事與我們無關,有些疑點在此就教於渝州一劍俠駑。”

    秦小蘭連前輩二字都沒稱呼,可見心中的不滿。

    渝州一劍倒不以為杵,嚴肅的道:“姑娘請說。”

    “血跡是由外往內滴,帶血履痕清晰可見,受害者應是在外受了重傷才逃命至此,這個推測應該沒錯吧?”

    渝州一劍道。“姑娘說的有理。”

    推山掌道:“焉知不是他們把人打傷才帶進來的!”

    渝州一劍點頭道:“說的也是有理。”

    秦小蘭道:“桌上殘餚已冷,可見我們進餐已有一段時間,而受害者血滴猶未凝,可見案發時間上有差異。”

    渝州一劍道:“有理!有理。”

    推山掌道:“或許他們吃喝當中爭執鬥毆至死。”

    渝州一劍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

    秦小蘭道:“若說鬥毆,店內物品並無損壞情況。”

    渝州一劍再度頷首:“有理,有理。”

    推山掌道:“練武之人一拳致命,物品未損亦屬可能。”

    渝州一劍又道:“也是有理。”

    老方道:“大家都有理,你也要有個公斷才對。”

    渝州一劍道:“要有個公斷,有理,有理。”

    老方差點為之秘結!渝州一劍浪得虛名,原來竟是如此無主見之人。

    推山掌道。“不管怎麼說,你們仍難脫嫌疑。”

    老方目視渝州一劍道:“你怎麼說?”

    渝州一劍沉思片刻道:“這麼說吧,方哥兒指陳舍弟之事,我已略作調查,據一般人所說,純系舍弟執法嚴厲不得人和,受壞人中傷所致,當屬子虛烏有,至於李家血案,目前仍混沌難明,尚待抽絲剝繭查察。”

    老方哭笑不得:“你追查的結果是這樣?”

    渝州一劍道:“倒是你的名聲不是很好,幾件血案都牽涉到你,實在很難用巧合作為辯解,我倒要聽你怎麼說。”

    老方氣得眼睛翻白:“到現在你還在護短?”

    洞庭黃魚道:“我這麼長都隨便用了,何必護短?”

    三手神剪道:“剪整齊比較不會有長短話。”

    笑面阿斗道:“到時候恐怕又會有大小聲。”

    這兩個傢伙的嘴巴一定是被洞庭黃魚給教壞的。

    “不是我護短,我身邊的幾個人都問過了,他們眾口一詞說這是少數不滿份子散佈的謠言,倒是老弟你,所到之處血案必隨之,身邊的不是巨匪悍寇就是惡名昭彰之人,顯然你是被人利用作為打擊羊家的棋子。”

    秦破衣笑道:“一竿子打去,好人壞人全倒了。”

    渝州一劍眉頭一皺!“你大概是裝瘋佯狂的秦破衣了?”

    秦破衣笑道:“看這身裝扮還用問嗎?”

    “拋妻棄子,你也不見得多好。”

    秦小蘭道:“我家的家務事何須你來橫斷是非?”

    渝州一劍無話可答,我就說嘛,別人夫妻間的家務事千萬不可插手,清官都難斷的事,閒人何必惹一身腥?

    “我只是就事論事……”

    “屁的就事論事!”老方大為光火:“你調查只問身邊的人,他們吃羊家喝羊家,哪敢說羊家半個不是?什麼叫巨匪悍寇?你拿到他們犯案的證據了嗎?你這是慾加之罪何患無詞,說罷,你想怎樣,方某奉陪到底!”

    渝州一劍強頑道:“你本來就嫌疑最大的人,直接證據稍嫌薄弱,如果據此拿你歸案你必不服,依我看採取折衷之法,我在渝鳳客棧準備上房一間,屈駑你住上三天,三天後證明你是清白的,羊某願賠罪以示負責!”

    “你要軟禁我三天?”

    “說軟禁是很難聽,屈駕留客而已。”

    “如果我說不呢?”

    推山掌接口:“海捕文書立刻登程!”

    “你好像吃定我了。”

    “無所謂吃定,民不與官鬥,這是你吃虧的地方。”

    “看樣子我是非接受不可了?”

    “不只是你,在座的全是嫌疑犯!”

    “什麼?連我黃魚也要關?”洞庭黃魚大表不滿。

    三手神剪道:“他怕你與官鬥,斗大了肚子。”

    笑面阿斗道:“一人關一份,大肚子關雙份。”

    老方沉聲道:“羊殿鳳,方某若有涉嫌是方某一個人的事,如果你想一網打盡趕盡殺絕,方某不惜敞開來幹!”

    “你敢!”

    “我為何不敢?”老方大聲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別以為不發橫就是好欺負,方某是尊重國法才勉強接受你的條件,要是惹毛了我,方某孑然一身,掉顆腦袋不過碗大的疤,你羊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人也必化為屍山血海!”

    推山掌色厲內荏:“你憑什麼?”

    “憑我是個亡命!”

    洞庭黃魚道:“他如果不夠份量,還可以加上我洞庭黃魚的顏色,和我老哥養精蓄銳已久夠ㄣ一ㄤㄟ的槍子。”

    三手神剪道:“再加上我三隻手外帶一把剪刀。”

    笑面阿斗道:“我知道你有三隻手,哪來的剪刀?”

    “笨—多說點嚇嚇他們嘛。”

    “那就加上一個笑面兩個阿斗和三個地球!”

    連地球也拿來當武器,未免太虛聲恫嚇了吧?渝州一劍知道老方可不是虛聲恫嚇,醉海狂龍或者能欺之以方,毒王和洞庭黃魚可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就依你。”渝州一劍終於下了決心。

    “大哥……”推山掌心中卻暗急。

    “方哥兒已賣足了面子,你也該適可而止了。”

    推山掌沒敢再說什麼,表面上他對渝州一劍又敬又怕。

    老方把自己人召集過來低聲商議。

    “幹天弘那一票人屢遭重創,我耽心他們會臨危反噬。”

    “只要不吃掉我的生殖器就好。”

    “那兩艘船比我的生殖器還寶貝,他們奪不走的。”

    “守船的責任你們挑了。”

    “拿來!”

    “又要扁擔?”

    “肩膀!”

    “你跟舜前輩要,他號稱三手上定多一個肩膀。”

    “多的肩膀被人借去為候選人抬轎去了。”

    秦小蘭道:“我要和方哥在一起。”

    洞庭黃魚酸溜溜的道:“好羨慕哦,好嫉妒哦,看你們郎情妹意一雙兩好,連我都很想要一場仲夏夜之夢——遺!”

    ※※※※※※※※

    白花蛇的計謀幾乎得逞,可惜他沒料到平常不太管事的羊家老大渝州一劍突然插了一腳,打亂了他全盤的計劃,不管人間多少興衰事,天體的運時是不變的!

    白天過去,夜晚終究會來臨,時光就是這樣,人生幾十春秋,就在日與夜的輪替中堆砌,悲也好,歡也罷,生時依舊,死後依舊,擁抱一些希望,堆砌若於記憶,庸庸碌碌繁繁忙忙,日求一飽,夜求一倒而已。

    夜來了,夜是夜貓族的,不!夜是江湖人的,也不,夜是恩愛一族的,也不對,夜,應該是三杯大醉俠的,三杯大醉俠每次偷雞摸狗都利用黑夜作掩護……糟,怎麼又把自己的底給掀開了?今天天氣很好,哈哈。

    其實夜是大家的,大家偷雞摸狗都利用黑夜掩護……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呀?夜,有時很詩意,有時很邪惡;今晚的夜就很邪,充滿詭異的氣氛。

    下弦月,月如鉤,鉤起了根,鉤起了愁,老方從來不懂什麼叫愁,連愁字怎麼寫都忘了,人生短短,悲也過,愁也過,喜也過,樂也過,幹嘛要謀殺細胞跟自己過不去?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是他的處世哲學。

    二更過後,燭影搖紅,兩人對坐,情話綿綿,整座後院上房沒別的客人,成為他們私有的空間,驀地燭影微搖,老方臉色一變,屈指微彈,燭光已滅。

    室內本無風,黑暗中卻有呼嘯之聲,空氣中瀰漫一種燃燒後的怪味,氣氛一緊,胸塞氣悶的壓迫感隨即君臨。

    “伏下,禁氣!”老方一拉秦小蘭低喝。

    轟然窗欞碎裂,呼嘯之聲更厲,突然人喊馬嘶之聲排山倒海震耳欲聾,慘叫淒厲令人魂魄俱散,忽而號哭惻惻哀哀斷腸,宛如杜鵑泣血子規夜啼,入耳愁腸百轉肝腸如碎,秦小蘭腦海中浮現殘酷的戰爭場面。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斷肢殘體血肉橫飛,人命如螻蟻一般,忽然又見孤兒寡婦,牽衣摟腿撫屍號泣,忽而十餘縣災民影像再現,衰鳴遍野餓殍山積,秦小蘭眼中珠淚成串哀哀飲泣,完全陷在撲朔迷離的幻境中不能自己。

    這是一種先使用藥物讓人陷入恍惚境界,再左以幻術,使人進入如幻似真的迷離境界,精魄脫離肉體遊於第三度空間,極為傷神耗元,時間稍久,魂消魄散,大羅金仙亦無法挽回性命,是一種相當恐怖、邪惡的殺人手法。

    秦小蘭眉目滾圓,眼神卻空洞毫無神采,對所有的變化視而不見,呆滯得絲毫不見生氣,渾身顫抖如篩,面上血色逐漸消退,嬌軀似乎也漸形萎縮,精、氣、神,一點一點消失,幾達虛脫的地步。

    驀然火光暴問酒香撲鼻,紙人、紙馬、紛紛著火空中飛舞,三下兩下化為劫火,所有的聲音幻象同時消失無蹤,大抵邪術畏火,老方早準備了一罈烈酒在旁,高揮發,低燃點的烈酒,把知機子的驅神役鬼之術破壞無餘。

    秦小蘭神智一清,體力卻耗損近半。

    “噤聲!”黑暗中,老方再次警告!呼嘯之聲再起,磷磷鬼火驟現,一個大如巴斗,散發如蓬的怪頭穿窗而入,咧嘴皆牙獰惡無比,膽小的朋友鐵被嚇死!

    “九陽搜魂!”老方訝然震驚。

    ※※※※※※※※

    下弦月,月如鉤,鉤起了恨,鉤起了愁,平凡的人都有恨,也有愁,更有那填不滿的慾望,人心永難知足。

    三夏天的太平門碼頭,陸上鬼影俱無;大地雖靜,卻不表示人心也靜,不知足的人心經常在算計,然而,人算能比得上天算嗎?恐怕只有天知道。

    幾十條人影悄然逼近碼頭,兩艘戰艦靜靜泊在水邊。

    “你們來了嗎?”冷森語音乍起,毒王瘦高身形屹立船頭,左邊是洞庭黃魚、三手神剪、笑面阿斗、生死棍、乾坤刀、小詩、小雅及一干洞庭精銳,右邊秦破衣、小馬哥,以及三省精英,兩列如雁翅。人群似乎窒了一窒,展翅大鵬已排眾而出,胸前金線繡的大鵬鳥依然顯眼,嘿然冷笑道:“你們就這點陣仗?”

    “難不成你還要五子哭墓加電子琴花車?”

    “黃魚,你將會後悔你的無禮!”

    “我黃魚只後悔一件事,沒來得及把你老妹!”

    “你要把他老妹,我幫你剪她內褲!”

    “我阿斗在旁邊幫忙笑。”

    “展某懶得跟你們打口水戰,展某無意與一堆冢中枯作口舌之爭,五子哭墓和電子琴花車你們留著為自己送終吧。”

    秦破衣大聲道:“憑閣下這些人嗎?”

    “岳父大人……”

    “誰是你岳父?你這個人腦袋有問題。”

    “岳母大人已親口答應小婿和小蘭的婚事……”

    “那你娶她女兒好了,秦破衣的女兒不會嫁給你。”

    “岳母大人已經……”

    “去你媽的,我還沒死,輪不到她作主!”秦破衣居然也會罵粗話,的確是出人意料,兒女的終身大事她都敢自作主張,眼中哪有秦破衣存在?對平常就感受到莫小瓊霸道脾氣的秦破衣來說,生氣是可以理解的。

    展翅大鵬怒道:“岳父大人想悔婚?”

    “老夫從未答應什麼,談不上悔婚。”

    “你這老傢伙這麼頑固,小心我連你一起種掉!”

    展翅大鵬翻臉比翻書還快,口中充滿威脅之意。

    洞庭黃魚叫道:“有種你就放鴨子過來!”

    “幹嘛叫他放鴨子?”

    “鴨子比較不知死活嘛。”說得有理。

    展翅大鵬冷笑道:“你不必囂張,因為你們優勢不再,這兩艘船的巨炮的威力固然可怕,但在這碼頭區裡住了很多貧苦的棧工,你們必不敢亂開炮以免傷及無辜,所以你們必須以真才實學與我們一決生死,可是你們排名第一的主帥卻成了階下囚,主客觀對你們都不利,所以必敗無疑。”

    毒王陰陰道:“小輩,我看你大概是有人在撐腰,口氣才會這麼大,何不把你隱藏的靠山搬出來讓老夫瞧瞧?”

    展翅大鵬狂笑道:“姜畢竟還是老的辣!”

    “我老哥不僅辣,槍子養精蓄銳已久,很ㄣ一ㄤㄟ呢!”

    “你幹嘛又提老夫的槍子?”

    黃魚叫屈道:“老舜又沒幫你剪下來,叫我怎麼提?”

    三手神剪道:“剪下來大概比較方便使用。”

    笑面阿斗道:“我還是可以在旁邊幫忙笑。”

    展翅大鵬做了個手勢,暗影中,又出現了幢幢人影,人數不下五十,連先前的人合起來,黑壓壓的一群將近破百;毒王心中暗暗震驚,表面仍沉住氣道:“看來你們的後援精銳是傾巢而出了,幹天弘呢?為什麼沒一道來?”

    推山掌臉色微變:“展兄……”

    “別聽那老毒物胡說八道,這些人都是我三山五嶽的朋友,不是什麼蒙人後援,先把他們解決再說。”

    唯恐夜長夢多,展翅大鵬立刻下令攻擊,一馬當先飛越搶登,後面人潮洶洶一擁而上,紛紛往船上攻擊!推山掌和花中狂客互望一眼,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亦自撤下兵刃隨人潮搶進;洞庭黃魚長笑聲中躍出,提十成功力迎頭卯上展翅大鵬,轟然氣爆聲起,洞庭黃魚馬步一虛,挫退二丈有餘!

    混亂中,各尋對手展開一場K爛飯!發明這種現代詞的人亂可惡的,爛飯也能K,不是擺明了罵人是PIG(豬)嗎?話說回來,卻也不無道理,有爭執就來個大和解,不然請辜汪代表會談也成,K什麼爛飯?真是PIG!

    洞庭黃魚甫一接鬥,便感覺內勁直撼心脈,雄渾得令人驚訝,只接了一掌,便感心跳氣促,渾身毛孔冷汗沁出。

    唐宋、唐元兄弟卯上毒王,正是以毒攻毒,竟沒佔多少上風,推山掌碰上秦破衣卻沒討到好處,乾坤刀單挑要命刀,雙刀並舉,河西漁翁撲出,半途來了和程咬金不相干的河東鉤叟截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打得火熱。

    展翅大鵬招式辛辣,狂野中帶著詭異,竟逼得洞庭黃魚守多攻少,洞庭黃魚雖是“一元散散”,武功毫無疑問的是高手中的高手,卻在展翅大鵬勇悍的猛攻下相形見拙,可見展翅大鵬過去暗槓了不少真才實學。

    展翅大鵬悍勇絕倫,將洞庭黃魚逼向死角,正待一舉結果洞庭黃魚,和程咬金沒半點關係的恨天謎翁又趕到,恰好救了那條黃魚,也因為這一救,也傳下了更多的大肚魚,是否確有其事,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現場一片大亂,有的五個打一個……奇怪,這不是洞庭黃魚常乾的事嗎?不管啦,反正打得烏七抹黑,亂七八糟就對了,整體而言,群豪是落居了下風,不僅人數居於劣勢,真正的高手也不多,後來出現那批蒙軍後援卻不乏身手高明之人,眼看落敗只在須臾之間,看著手下橫遭宰割,洞庭黃魚心痛如絞。

    血肉橫飛,慘號之聲盈耳,鮮血染紅太平門碼頭!沉積於水底,後來饑荒時期有人撈起來做成豬血糕,信不信由您;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長嘯驟起,聞其聲已見其人,兩道人影如驚天長虹飛射而至,雙雙投入戰場。

    其中一人,右手一把前端分叉的龍舌劍,左手一隻大酒罈,渾身酒氣沖天,劍出夜戰八方,口中酒箭如簇激射,出手間蒙人慘叫連連三死四傷,再遊身出招,又倒了好幾個,簡直如湯沃雪波開浪裂,無人是一招之敵!

    “醉海狂龍!”人群中譁然驚叫。

    龍舌劍化為夭矯活龍,三衝錯四盤旋,上身左搖右晃,腳下醉步迷離,看似全無章法,卻悍野如狂獅,招招不落空,劍劍買人命,這才是醉海狂龍的本尊,不喝酒不狂,七八分醉意之下,露出狂野的本性。

    這回換展翅大鵬眼看著手下任人宰割,不由兇性大發,怒嘯聲中絕招連施,黃魚掉了小塊皮肉,謎翁被剃了一綹白鬚,雙雙吃癟後退,展翅大鵬竟然舍了二人,狂撲正在痛下殺手的醉海狂龍,出手風雷俱發!

    展翅大鵬雖已全力施為,但仍嫌太大意了,在他的印象中,老方仍像在武陵山之時一般,不過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俗辣罷了,也因為激怒的緣故,並沒想那麼多,只顧攻敵而忽略了守身,粗心大意,永遠是惹禍招災的最大因素。

    “哎!”誰也沒看清楚變化,一條人影化為流光逸電如飛後走,地上留下一隻左掌,手指仍在屈伸不已,一招分勝負,簡直有如石破天驚,見者血凝心寒。

    黑夜中,又有人暴喝:“住手!”

    三手神剪的手剛從花中狂客腰間抽出,聞言手一鬆,一包銀兩鏘然落地,這傢伙本性末改,又在施展第三隻手:據可靠消息指出,三手神剪那晚的收穫比三杯大醉俠爬三年格子還多,望穿口水之餘想拜他為師,他卻怕壞了舜家門風,因為三杯大醉俠每次碰上帥哥美女,不扒皮包卻先摸大腿,幹嘛?當我是變態啊?

    四外燈球火把齊明,渝州一劍面色鐵青出現,他身旁魁梧威猛的守備大人甲冑鮮明,傲然挺立,上千兵壯張弓揚弩,箭簇寒芒閃閃,全體鴉雀無聲,冷肅的殺氣震撼了每一個人的神經,連醉海狂龍的酒意都醒了三分。

    面對此情此景,渝州一劍咬牙切齒,老淚卻已縱橫。

    “大哥……”推山掌和花中狂客面面相覷。

    唐宋、唐元、河西漁翁等人相對長嘆,知道大勢已去。

    “你們給本官聽好!”守備大人聲如洪鐘大呂:“休想抵抗,千支勁弩集中勁射之下,鐵人也將成刺蝟,妄想反抗或逃跑者一律射殺,絕不寬貸!”

    十幾二十名倖存的蒙軍高手一聲發喊,紛紛奪路逃命,驀爾絃聲狂嗚,弩箭破空,銳嘯刺耳,慘叫之聲隨之而起,企圖逃跑的人一一中箭翻身摔落,箭箭追魂無一倖免!殘存之人全都手腳發冷,面對死亡從容的人沒幾個。

    “白花蛇楊八已經招認,他是蒙人派駐重慶府地下情報份子的首腦,他結交羊家只不過是利用羊家的勢力而已,羊殿鳳,你食君之祿卻不能忠君之憂,知法犯法,甘受楊八利用,謀奪方家財產,殺害李老實一家十三口,這些罪行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可說?”

    看來這位守備大人心胸相當寬厚,故意漏說了通敵叛國的大罪,在那個時代裡,皇帝老子對企圖與他爭位子的人是相當感冒的,只要有個風吹草動,甚至因為幾個子令他不爽就大殺特殺,歷史上不乏這種文字獄的記載,甚至株連禍結到好幾代,一次事件死了個萬而八千不算什麼,守備大人心存仁厚有意開脫,以免牽連無辜,於法固然可議,於情卻無可厚非。

    推山掌兩腿一軟雙膝落地,神情木然道:“羊殿鳳上負君恩下負黎庶,兩手血腥罪無可赦,一人做事一人當,所有的罪行皆羊殿鳳一人所為,與他人完全無涉!”話一說完,抽刀刎頸,鮮血濺處,推山掌已僕臥塵埃。

    “你……唉!糊塗!”渝州一劍掩面頓足。

    守備大人只搖了搖頭,仍大聲宣示:“如今首惡伏誅,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渝州一劍羊大俠也苦苦求情,除了蒙人全部拿下依律治罪外,餘眾特別網開一面,給你們將功贖罪的機會,幹天弘等一干蒙人已回駐縉雲山方家別墅,你們可以隨本官殺上縉雲山,只要你們盡力,本官擔保你們罪不及妻兒,對你們亦將從輕發落,如有不從者,立教死於亂箭之下,並追拿九族正法,何去何從,速作定奪!”

    一番話是恩威兼施,加上千具硬弩相對,另一面醉海狂龍一干俠義群豪虎視耽耽,個個只好俯首認命。

    守備大人大聲問:“哪位是醉海狂龍方無學?”

    老方將洞庭黃魚一推:“是他。”

    洞庭黃魚跳腳叫道:“你喝醉酒一堆毛,別老想害我,我是臭魚,是愚昧有餘帶有生殖器的黃魚,我老哥的槍很久沒用,養精蓄銳已久,用起來一定夠勺一大、他比較像醉海狂龍……的老哥毒王。”

    渝州一劍揮去淚痕正色道:“方哥兒,舍弟之事,我一直被矇在鼓裡,若非方哥兒告知,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禍事來,尤二爺沒死,在對岸劉家臺隱姓埋名務農維生,我已差人去接他,明日可見面;方家產業當然無條件歸還,此外,尤二爺受苦數年,方哥兒亦受委屈,為了賠償這方面的損失,羊家所有的財產一律歸於方家以作補償,如方哥兒認為仍嫌不足,我這條老命亦可奉上,望方哥兒莫再追究。”

    老方莊容道:“羊前輩大義凜然令人折服,只要尤二爺無恙,財產身外之物並不重要,賠償大可不必,如前輩定要歸還,方無學靦顏承受,煩請前輩將之變賣,不管所得若干,一客不煩二主,請前輩將全數價款購買糧食藥品等物資運往湘南,用以救濟湘南十餘縣蝗災之災民,亦算功德一樁,勞煩之處謹先申謝。”

    渝州一劍動容道:“方哥兒俠義襟懷可欽可佩,為善豈能落人之後,我也變賣一切共襄盛舉,為湘南災民盡一份心力。”

    毒王道:“老夫沒什麼錢,願義務為災民看診半年。”

    洞庭黃魚道:“我那水寨也很窮,菲慵也窮,泰勞也窮,司機也窮,我叫兒郎們打一個月魚送到湘南救災吧。”、“洞庭湖的魚送到湘南都變臭魚了。”

    “那我把自己送去幫忙總可以吧?”

    三手神剪解開衣服,大包小包的錢袋落了一地,怕不有好幾百兩之譜:“我也沒什麼錢,全都在這兒了。”

    守備大人大笑道:“壯哉!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諸位皆是風塵奇人,愧煞吾輩,福根廣植天必佑之、,下官雖俸祿微薄,為善亦不落人後,捐五百兩白銀以附驥尾,並派五百精兵、五百壯丁負責搬運押送!”

    老方肅然行禮道:“草民代表湘南災民謝過大人。”

    守備大人笑道:“與諸位高義相比,下官如螢光之比皓月,對了!時間寶貴,作速出兵掩殺那些反賊去!”

    老方道:“大人且慢,那些人個個身懷絕技,非尋常人可敵,草民等為先鋒,大人率兵埋伏張弓以待即可。”

    守備大人知是實情,一口應允,率兵自去埋伏。

    秦破衣卻把老方拉過一旁道:“老朽有些私事和你商量。”

    老方畢恭畢敬道:“前輩講說。”這傢伙平常沒大沒小,面對未來的泰山大人連語調都壓得低低的沒敢發飆。

    秦破衣道:“今晚縉雲山一戰,你有幾成勝算?”

    老方道:“未戰之前,一成也沒有。”

    “你很小心?”

    “虧吃多了就不敢抓得太滿。”

    “不錯,孺子可教,你認為蘭兒如何?”

    “蘭心蕙質,秀外慧中。”

    “不是違心之論?”

    “句句由衷。”

    “可堪侍奉箕帚?”

    老方可沒想到秦破衣單刀直入當面求親。

    “老朽年近半百單生此女,平日視若掌上明珠,或許驕寵了些,但尚能知書達禮,明辨是非,老朽之意……”

    “可曾問過蘭妹?”

    “就是問過,老朽才會靦顏當面提親……”

    秦破衣儘量壓低聲音,十幾雙耳朵卻拉得好長好長。

    老方喜心翻倒,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大拜四拜!四外歡呼如雷,好像三杯大醉俠一頭栽進酒池淹死一般。

    守備大人夠貼心,又命人送來點心,眾人飽餐一頓,臨出發時,居然遍找不到秦破衣和小馬哥,秦小蘭頓足道:“糟!我爹一定先上山救我娘去了!”

    毒王老眉微鎖道:“這老小子怎麼這麼莽撞?”

    老方安慰道:“先放下心,我相信得道者多助的。”

    洞庭黃魚道:“得道就昇天了,還能住多久?”

    毒王瞪了他一眼,他忙拿撒隆巴斯貼嘴巴。

    縉雲山方家別墅殺氣沖霄而起。

    唐宋、唐元、花中狂客、河西漁翁等人,為了保全家人親族,只得奮勇爭先突入,個人的生死已不是他們所能左右。

    大批蒙人如潮水般湧至,幾個人立時被人潮淹沒。

    路氏兄弟雖是受迫屈從,本身也須負大半責任,他們長袖善舞卻交友太濫上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悔之晚矣!

    遠處,幹天弘抱肘而立,神態有些焦躁不安,嗜血神豬拄著柺杖雙眼冒火,另外一人頭上纏滿傷巾,像戴上一副面具似的,他是知機子,兩個時辰之前,他施展九陽搜魂大法時,被老方一蓬烈火燒傷的。

    驀地清嘯震耳,一彪生力軍勢如瘋虎殺入,老方當箭頭,左邊毒王,右邊洞庭黃魚,秦小蘭居中策應,笑面阿斗隨後掩殺,赫然一座堅強的五行陣,恨天謎翁和東沙釣叟打游擊,生死棍、乾坤刀、小詩、小雅敲落水狗,三手神剪則忙著掏敵人腰包,左衝、右突、反捲,所經之處波開浪裂所向披靡,這一仗殺寒了蒙人的膽!

    幹天弘再也沉不住氣,暴吼聲中飛越而起,半空中已抖出一對鷹爪,左爪一翻,唐元慘呼聲中開了膛,右爪一帶,唐宋腦袋多了三個窟窿,人影如電揀出,花中狂客鮮血狂噴中扭身栽倒,剎那間三名高手全部斃命!這才是幹天弘的真才實學,高明得令人咋舌。

    “住手!”幹天弘聲如沉雷,震得樹葉沙沙作響。

    “退!”老方嗓門也不小,好兄弟都爬起來叫:“吵死人啦!”

    雙方各退二丈,壁壘分明,幹天弘怒喝:“姓方的,滾出來答話!”

    老方大笑道。“姓乾的,爬過來放屁!”

    “哼!你不要以為穩操左券!”

    洞庭黃魚道:“褲子沒脫之前,誰也不敢穩操。”

    “你真的很黃。”

    “三杯大醉俠患黃疸病時更黃!”

    “哼!今天的事和三杯大醉俠無關。”

    “三杯大醉俠要是犯了國法判處徒刑就有關!”

    拜託,我要是被關,誰來收拾這爛攤子啊?

    “幹天弘,你有什麼壓箱底本領就盡情施展吧!”

    幹天弘面噙陰笑,鼓掌三下:“帶莫小瓊!”

    該來的終究要來,老方希望埋伏的棋子能發生作用。

    “不好了,莫小瓊不見了!”一名大漢大呼小叫。

    “不見了?怎麼可能?”幹天弘臉色一變。

    “當然可能。”暗影中閃出了一身破衣的秦破衣,披頭散髮,似乎還帶了點輕傷,手上還扶著精神萎頓的莫小瓊,身後有微瘸的小馬哥,美麗出塵的龍門飛凰,人質脫險,老方的心頭大石落了地。

    幹天弘驚怒道:“霜妹,是你出賣了我?”

    龍門飛凰冷竣如霜,鳳目煞氣如刃:“幹天弘,你知道嗎?你根本就是個畜牲,連狗都比你高級一百倍,其實我從來沒喜歡過你,跟你也沒任何盟約,談不上出賣,救秦夫人,揭穿你的假面具,除了盡武人本份之外,還要親手殺了你,因為你就是對我姐姐始亂終棄的醉海狂龍!”

    幹天弘急道:“我不是……”

    龍門飛凰咬牙道:“家姐臨終說得明明白白,醉海狂龍的特徵是胸前有一粒如乳頭大小的黑痣,你不但外貌吻合,胸部的特徵更是無所遁形,任你舌樂蓮花,死也難逃害死家姐的罪名,幹天弘,今天就是你報應之日!”

    幹天弘分辯:“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醉海狂龍!”

    “你是不是醉海狂龍已無關宏旨,你冒用醉海狂龍之名,自有醉海狂龍的本尊找你算賬,我只跟你算家姐的仇而已。”

    幹天弘表情一變,陰森森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否認,沒錯,這一切皆是我幹天弘所為,對令姐,我只能說聲抱歉,本來我對絳霜極有好感,但是她開始便隱瞞了她患有先天疾病的事實,我身為蒙古貴族,豈能娶身有殘疾之女人為妻?又怎能以此指責我始亂終棄?對你,我是真心想與你做一輩子的伴侶,所以一直沒侵犯你,我是很認真的……”

    “你少來這一套,如果不是證明你就是間接害死家姐的兇手,我一定會受騙,其實你是在練一種毒功,不得不禁慾,我曾經試著捨身飼魔,希望造成你洩出陰元而破功,但是卻沒有成功,失去殺你的機會。”

    幹天弘哈哈一笑道:“原來你早有算計之心,但是你失敗了,我卻成功了,你一定會後悔背叛於我的愚行。”

    老方冷笑道:“幹天弘,事已至此,你還不承認失敗嗎?”

    “失敗?”幹天弘驟然狂笑道:“幹某人不但未失敗,而且是成功在握,你們這些人今晚應卯,在劫難逃!”

    “莫非你還有殺著?百毒蜘蠶威脅不了我們的。”

    “當然有!百毒蛛蠶天性長火,而且靈性不足,缺點太多,我將它餵給百毒天蛛吃掉了,因而培育了第二代的萬毒天蛛,此蛛既不畏火,且周身堅過鐵甲,又能通靈性,隨我意念如臂使指,毒性之烈,可以傾刻間毒死上千人!”

    毒王失驚道:“連萬毒天蛛你也練成了?”

    連毒王都感到震驚的玩藝,絕對相當可怕。

    “你說的萬毒天蛛是這個嗎?”暗影中,姬小燕俏臉略顯蒼白,眼神中充滿堅毅的光芒,纖手緊握一隻白玉瓶。

    “小雞!”眾人為之驚呼;沒錯!正是那情海悲雛人間仙姬。

    姬小燕目中充滿怨恨,咬牙切齒道:“幹天弘,霜姐雖然已罵過你,我仍忍不住再罵幾句,你簡直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牲,你以蒙族王子的身份,竟冒充大明皇朝的武官,又利用外貌的優勢,不知糟塌了多少純真少女,幹天弘,你根本不是人,寡廉鮮恥到了極點,今天你會受到報應的,蝕骨錐心之痛就在眼前,你後悔已晚了。”

    “小燕,燕妹,別這樣……”

    “住口!你已不夠資格叫我燕妹,你是技著人皮的畜牲!”

    “燕妹,別說得那麼難聽,快!把萬毒天蛛給我,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女孩,我以後會改過,會好好疼你,我會讓你當王妃,你可以母儀天下,快!把玉瓶給我,你要什麼都可以……”

    幹天弘說得飛快,急切之情溢於一自表,人也踏前一步。

    “不許動!”人間仙姬冷叱。

    讀者們全舉起雙手:沒事,看累了伸個懶腰而已。

    “站住!”人間仙姬一掀外衣,身上竟綁了十具以上的雷管炸藥:“幹天弘,如果你敢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引燃火藥與你同歸於盡,有句話要告訴你,你會後悔一輩子,我這個月沒來,下個月也不會來,以後永遠都不會來了。”

    “什麼?”幹天弘一怔。

    “我腹中已有你的孽種!”

    於夭弘腦中嗡然作響,張口結舌,這是意外中的意外。

    人間仙姬表情錯綜複雜,悲、恨、怨、悔,全湧上心頭。

    “燕妹,我……”幹天弘不知是喜好還是悲好。

    “幹天弘,你滿手血腥殺人無數,”人問仙姬表情一肅,冷酷的道:“你雖沒有親手殺我,但已斷絕我生命的泉源,今天我將與你的骨肉偕亡,不要怨我,這是你自己種下的苦果,也將由你自己品嚐。”

    幹天弘很快冷靜下來,目光重新熱切,以十分感性的語調道:“燕妹,過去是愚兄的錯,不該貪圖美色而冷落了你,我發誓,從今以後,我一定會收心,今生今世只愛你一個,我會好好疼你,惜你,補償我對你的虧欠……”

    這些話,語調誠懇已極,好像熱情都快流下來了。

    人間仙姬卻沒理他,眼光轉向老方幽幽一嘆,清淚如斷線珍珠灑落:“今生負君千行淚,來世還報萬縷情……”

    幹天弘見機不可失,身形暴起撲到,伸手便搶玉瓶。

    老方暴叱:“無恥!”身形亦自騰空飛越。

    三方距離原相差不遠,但幹天弘起步在先,武林高手半步之差,可就拉大到三丈以上,現場正是如此。

    陡聽人間仙姬一聲嬌呼:“方哥,閃!”

    驀地,刺目火光暴閃,轟然之聲震耳欲聾,土石飛射硝煙刺鼻,人影翻的翻滾的滾,焚風四溢,驚叫聲不絕。

    幹天弘奸似鬼,聞聲知警,心動氣生,提起十成護體神功,同時魚龍反躍,應變極為快速,但火藥爆炸威力何等強大,護體神功差堪護身,強大的震力仍然使他定不住身形,砰然摔飛兩丈外,表情獰厲如鬼。

    老方起步晚,兩丈外即已感受空氣的強震,隨即卸力後撤,人是毫髮無傷,但心中的那份痛,比外傷更重。

    事故的變化太快,任誰也無法阻止。

    龍門飛凰或者稍微知道人間仙姬有殉身的打算,但沒料到竟是如此的激烈,那份震驚,使她的俏臉一片煞白。

    爆炸聲歇,形定影止,地上陷了個近丈寬,兩面深的大坑,人間仙姬不見了,玉瓶也不見了,全成灰飛煙滅。

    “姬姐!”秦小蘭掩面不忍目睹,熱淚從指縫中滑下。

    幹天弘抱頭狂呼:“天亡我也!”

    “不是天要亡你,敗亡的種子是你自己種下的。”龍門飛凰淚溼衣襟,語調卻其冷如冰:“自作孽,不可活!”

    “你……”於夭弘以怨毒的眼神望向龍門飛凰。

    “不必用那種眼光看我,”龍門飛凰以更怨毒的目光回瞪:“你妄想以本身的精血來餵養萬毒天蛛,使天蛛與你能夠靈氣相通而聽你指揮,如今萬毒天蛛已毀,你的功力靈氣也受到牽制,喪失三成以上,今天你是難逃報應!”

    幹天弘掩面長號:“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大元帝國當年何等強盛,平西遼,減西夏,大破羅剎聯軍,地跨歐亞,統治中原沃土近百年之久,如今……天啊!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不甘心,我好恨哪!”

    “你有什麼好恨?”老方難得正經八百道:“元朝鐵蹄蹂躪中原達八十九年,卻視漢民族如芻狗,苛政猛於虎,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為爭生存,各路英雄揭竿而起,這是官逼民反滿懷恨意的是我們才對。”

    “天啊!”

    “叫天是沒有用的,再強大的王朝也敵不過民意的洪流,你們為政不德,叫天是沒有用的,老天何嘗叫你們施行種族隔離政策?天即是德,你們悖德即悖天,到現在才叫天,天也不可能給你任何幫助。”

    幹天弘咬牙切齒道:“姓方的,你也不必說教,幹某尚有七八成功力,超級高手上百,實力仍足以一拼!”

    老方嘆了口氣道:“人要活有時並不容易,要死卻很簡單,你所謂的上百高手,絕大多數是你們蒙族的精銳,我勸你還是棄械投降的好,我大膽作主,只留下少數領頭者治罪,其餘的可以不追究……”

    “放屁!”幹天弘暴跳如雷:“蒙族血統何等尊貴,爾等碌碌之輩,要本王子投降,你別他媽作春秋大夢!”

    “你們真的有如此優秀尊貴嗎?”

    “哼!蒙族個個優秀,尊貴無比……”

    幹天弘話猶未完,一條人影披頭散髮狂奔而來,上身赤裸,僅穿一條短褲,兩條臂膀兩串蕉,顯得狼狽已極。

    此人邊奔邊吼:“我操,兩個臭女人,給我滾出來!”

    老方等人訕笑道:“這就是優良尊貴的血統?”

    幹天弘臉窘得像豬肝,也像猴屁股。

    “師弟,你這是幹什麼?”

    來人果然就是混世魔王伍炳,氣呼呼的道:“還不是毛家姐妹那兩隻烏鴉,把我弄累了,趁我睡覺時,把我所有的家當全摸跑了,我操,這條短褲還是在別人後院裡偷的,否則只能屈兒郎當的回來呢!”

    “住口!”幹天弘差點氣瘋了。

    伍炳終年打雁卻被烏鴉啄了眼睛。

    粉黛佳人和粉墨佳人兩姐妹聰明絕頂,也是東搖西擺的牆頭草,視情義如無物,看看風色不對,摸一票之後就溜啦!

    正在此時,突然人影暴起自後方撲至,人未到勁氣已臨,大型的水葫蘆猛砸幹天弘背心,居然是醉虎解千愁!

    這隻醉鄉中的軟腳虎,終於看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與其靦顏筍活,不如豁出去求個安樂死,葫蘆砸出力道千鈞。

    於夭弘雖是功力失去三成,醉虎想傷他又談何容易?上聲怒叱,掌發如雷,醉虎慘吼聲中,帶著一蓬血雨解了千愁。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人生就是這樣。

    雙方本來已停了手,醉虎一動,牽一髮而動全身,於是大家就如響斯應全都動起來了,各自找對頭車拼起來。

    幹天弘掃了戰場一眼,冷酷的道:“姓方的,如果沒有你,我軍早已進軍四川,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敗得這麼慘,既生瑜,何生亮,今天,民族之責,師門之恨,正是國仇家恨一起清算!來吧,你等什麼?”

    老方神態一肅,從容獻劍道:“你是王子,在你們族裡身份尊貴,在你我未分生死之前,我尊重你……汰!”

    幹天弘竟趁老方獻劍行禮之際,身化流光逸電,雙掌左右交徵,灑起漫天掌影,還夾雜灰霧狂湧兜頭蓋腦罩到。

    老方尊重別人,別人卻不怎麼尊重他,差點著了道兒。

    “汰!”老方振劍奮勇鍥入,萬毒天蛛已誅,尋常的毒物已不足為慮,老方若是這樣還打不贏,乾脆服毒自殺算了。

    “叱!”生死相搏間不容髮,衝錯!盤旋!快!人影一觸即分,勝負立判。

    “呃!”幹天弘歪歪斜斜顛出兩丈外始拿樁站穩,緩緩回過頭來,從額際至腹,一道劍痕宛然如用尺劃,衣服中分,胸部那粒黑痣在血跡橫流之下,似乎已不太明顯,兩把而已,老方還沒使用屠龍尊者的第三招呢!

    屠龍尊者沒屠龍,反倒讓狂龍宰了毒狼。

    “這……是什……什麼怪招?”幹天弘血跡滿面,當場被開了膛,似乎沒多大痛苦,卻露出不信和訝異神色。

    老方的表情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屠龍尊者的三招絕學竟是如此的霸道,兩招之內,幾乎把幹天弘劈成兩半!

    其實主要的原因在於幹天弘功力失去近半,今非昔比,老方沒想到這點,仍以全力施為,這回最佳衰星換人做。

    幹天弘見老方像個二楞子般杵在那不答話,喉中咕嚕咕嚕作響:“我……好……恨……”一口氣接不上,扭身栽倒。

    滿腹開國夢想終歸泡影,死,有時也是一種解脫。

    混世魔王伍炳看呆了,眼見毒狼手腳抽搐,一股寒意不禁由泥丸宮升起,毒狼幹天弘的藝業功力他非常瞭解,比之六怪任何一位都要強,想不到僅僅兩招便遭開膛破肚,嚇得他三魂七魄在“網內對打”。

    “姓伍的,別想逃跑的歪主意。”

    被人點破心中事,伍炳只有強捺懼意,嘿嘿乾笑道:“誰說我想逃?再說我也不姓伍,我叫海珊.伊拉克。”

    三杯大醉俠嚇得失魂落筆,又打翻了一杯酒。

    這傢伙的名頭挺轟動的,但同名未必同命,今日的海珊可以大戰各國聯軍,明代的海珊眼珠亂轉只想逃命。

    一聲暗號,蒙族高手四散突圍,群豪亦自暴吼厲吼,紛紛出手攔截,一群兩隻腳的PIG又圍起來大K爛飯。

    混世魔王未戰先怯,完全失去了鬥志,一個失去鬥志的人,功力發揮不上六成,老方又撿了一條落水狗。

    毒王老是老,槍子夠跩,兩把毒藥送了哮天犬的終。

    洞庭黃魚把剩下一隻腳的嗜血神豬追得好慘。

    知機子作法被老方給破了,頭面還被嚴重燒傷,傷巾包得像粽子,連眼睛都看不見,眾人跟他玩猜猜誰打我的遊戲。

    風騷的媚娘子竟沒在秦小蘭手中走出二十招便已被點倒,“馬”別三日刮目相看,秦小蘭進境神速,今非昔比。

    一票蒙古高手死的死擒的擒,無一漏網。

    展翅大鵬仗著輕功神妙,突破包圍圈向山下飛逃,驀爾弓弦齊嗚,弩箭破空而至,展翅大鵬再也展不了翅,慘號聲中身中三十餘箭,正應了他的誓言——亂箭穿心,冥冥中報應不爽,莫謂無天。

    這段過程不過打來殺去原無須細述,反正最後結果必是邪不勝正,大便不離其中……好臭!我是說萬變不離其宗,好人起先都是受苦受難,磨破了好幾層皮,然後武昌起義革命成功,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床頭吵床尾和的幸福生活。

    大明皇朝保住了,三杯大醉俠也還了歷史的公道。

    守備大人禮多人不怪,又過來致了謝,因為軍情緊急,連夜揮軍北上馳援,蒙軍已無內應為奧援,一擊即潰。

    一場兵劫,就這麼草草結束,後事了了,既不夠隆重,也不怎麼嚴肅,遺族該叩謝的還是要叩謝……我在說什麼呀?

    守備大人走了,也把罪犯,不管生的死的,全帶走了,折騰了半夜,天都快亮了,天際已微現魚肚白。

    龍門飛凰驟然“嗆”的一聲抽出長劍。

    三杯大醉俠本來瞌睡連連,聞聲一震而醒。

    “方哥!來吧!”

    老方一怔:“你……這是幹什麼?”

    龍門飛凰幽幽道:“我說過,我們終有一天會兵戎相見的。”

    老方猛搔頭皮:“為什麼?”一

    “為了五虎山寨兩三百條人命。”

    “我還是有聽沒有懂,這……”

    “你有責任為他們報仇的。”

    “你跟這件血案又有什麼關聯?”。

    “是這樣的,起先我誤會你是害死先姐的兇手,因此而追蹤你,在此之前,我曾在一個江湖黑道那裡取得一種迷藥,叫失神散,這種藥並不會致命,當你進入五虎山寨時,我就把失神散下於山寨水源之處,目的只是想擒住你問明實情而已,誰知那麼恰巧,幹天弘也命令混世魔王從秘道潛往前谷上風處下毒,而醉虎餘不醒也同時下手。

    其實三種毒都非致命之毒,但混合之後土見起了化學變化,造成了相乘的效果,以致三百條無辜人命冤死,此非始料能及,不過我不能以此作為推卸責任的藉口,冤魂在泉下呼號,我不能充耳不聞。

    你曾在武陵野虎袁前輩靈前發過誓,要為三百弟兄報仇,原本和萬毒天珠玉石俱焚的人應該是我,姬妹卻搶先去做了,為了說明事實真象,也為了完成你報仇的心願,我靦顏多活了片刻,方哥,下手吧,你還猶疑什麼?”

    血案的經過原來如此,因為所以不但而且,老方想了想,龍舌劍嗆然出鞘。

    “方哥……”秦小蘭呆了呆。

    “看劍!”龍門飛凰招出亂灑星羅,銀虹如電。

    老方一聲不發,挪身,出劍,一氣呵成,雙劍並未交掣,氣氛仍然一緊;秦小蘭掩目不忍看下去。

    讀者摔書不想看下去,雙方人影一晃錯身而過,一綹青絲飄然落地。

    “你沒用上真才實學?”老方微感意外。

    “我已存必死之心,能死在你的劍下心甘情願。”

    “你已經死了,割發代首,一笑泯恩仇!”

    老方語調出奇平靜,內心卻不平靜。

    “方哥!”龍門飛凰心絃悸動,眉目中淚如泉湧。

    老方還劍入鞘,深吸一口氣道:“元兇首惡已除,袁大哥要我上體像天心,惠姑娘不如天心不是你的錯,不必自責過深,你救過我,我也實踐諾言,從今日之後,你我恩仇了了,再見面應是友非敵。”

    前半段有點不像人話,後半段倒是可圈可點。

    龍門飛凰淚仍盈眶,深深萬福哽咽道:“惠玄霜承情,但心中不安更甚,自今日起,惠玄霜願意入庵帶髮修行三年,誓頌萬卷經書,超度五虎山寨死難亡魂,面對青燈古佛,不敢言贖罪,暫時逃避心理負擔而已。”

    “惠姑娘不必如此。”

    龍門飛凰目光突轉熱切:“方哥不必多說,我意已決,三年時光不算長,三年之後,我會在江湖上尋你。”

    話說得夠露骨,又是個三角習題;秦小蘭落落大方道:“歡迎來舍下奉茶。”

    龍門飛凰堅毅道:“我一定會去的,到時可別拿醋潑我。”

    秦小蘭笑道:“自己就不夠吃了,哪來多餘的潑你。”

    “後會有期!”龍門飛凰深深注視老方一眼,幽幽一嘆,轉身躍入暗影中,至於三年之後,是否會發生另一段情海波瀾,已不是本書討論範圍,孔夫子不接隔夜帖,三年之後的事誰又能逆料呢?望著龍門飛凰消失的倩影,老方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秦小蘭欣然道:“方哥,你處理得不錯哦。”

    老方道:“那裡那裡,都是你教導有方。”

    洞庭黃魚卻已酸溜溜叫道:“小三子,你心裡他娘一堆毛,我平常教導你,你提都不曾提,見色忘友,不是好東西。”

    秦小蘭嗤笑道:“他若是好東西,豈不被好朋友分享光了?”

    弦外之音,果然沒把醋留下來潑龍門飛凰;戀愛中男女是很敏感的,愛情的眼睛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秦小蘭縱使虛懷若谷,愛情卻不容第三者分享。

    老方只能尷尬的嘿嘿乾笑,醋罈子可惹不得。

    “方哥,今後有什麼打算?”秦小蘭叉開話題。

    “當然要重整五虎山莊!”說到江湖志業,老方的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那我豈不成了押寨夫人?”

    “押寨夫人有什麼不好?”

    “很好啊,你是雞,我就跟著飛,你是狗,我就跟著跑。”

    洞庭黃魚道:“他是狗時,你撒尿會不會舉起一條腿?”

    老方沒理他,輕攬秦小蘭纖腰,在粉頰上深情一吻,無限輕憐蜜愛,秦小蘭臉如六月榴花,芳心卻是甜滋滋的。

    “要重整山莊,要賑濟蝗災,可有得忙哩。”

    “我來幫你,我可是個好幫手哦!”

    “小蘭,你是世界上最值得愛的好女孩。”

    “方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壞男生。”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如膠似漆蜜裡調油;莫小瓊一一瞧在眼裡,心中似有所悟,嬌軀悄然靠向秦破衣,語音低得不能再低:“欹哥,我們幫他們一把可好?”

    秦破衣一怔,居然沒意會過來。

    “欹哥,看到小蘭和無學的相敬相愛,我突然領悟到一句名言,愛,是犧牲,不是佔有,過去我一直以為擁有、佔有,才是表達愛的方式,忽略了你有海闊天空的世界,做為一個男人,你應該去飛翔、闖蕩,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雙推動的手,我想,我會嘗試去做那一雙默默支持的手,欹哥,你說好不好?”

    秦破衣猛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莫小瓊從來也不曾用這麼溫柔婉約的口氣說話,反而吶吶不能作聲。

    “欹哥,以前都是我思想鑽了牛角尖,心胸太過狹隘,以致你受不了而離家,十年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這一切都怪我太任性,太霸道,都是我的錯,欹哥,原諒我,我會改的,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一夜夫妻百世恩,夫妻之間話說開了,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床頭吵床尾和幸福快樂的日子……我在說什麼呀?

    “其實我也有些不對……。”

    “欹哥,對不起。”

    好話不必多,也無須太深奧,就這三個字就夠了。

    秦破衣忘情的把莫小瓊擁入懷中,一切盡在不言中。

    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

    四周響起一片愛的掌聲,老夫老妻才赧然分開,彼此相視而笑,這一笑笑開了滿天陰霾,笑開了冰封的心底。

    人與人相處,只要心存誠懇,一聲發自心底的對不起,不知可以消除多少的心結,三杯大醉俠每每酒醉撞到電線杆,總不忘說聲對不起,電線杆亦大杆大量,從未砸過三杯大醉俠,可是其無心結之鐵證。

    人生如戲,上臺終有下臺時,各路英雄紛紛辭行!東河釣叟和西河漁翁宣誓從此合作無間,不再向過往船隻收保護費,也不會再以魚牙來當斂財的工具,將以服務為宗旨,出錢出力保護客貨船隻安全,協助漁民們解決困難,並各捐兩千兩紋銀賑災。

    路氏兄弟所中的毒不算什麼,有毒王在,這點毒算是小K斯,解了身上毒,路氏兄弟千恩萬謝,當場力邀小馬哥入股路氏車行,兩家由競爭關係變成合作關係,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床頭吵床尾和,幸福快樂的生活……怎麼會這樣?

    小雅和小詩沒了主人,跟定了乾坤刀和生死棍,又是兩段“黃”緣,也算佳話一樁;各有各的去處,江湖人沒得婆婆媽媽,拱手作別。

    秦小蘭突然問道:“方哥,方不阿,方條直,方無學,誰才是真正的你?你和幹天弘究竟誰才是醉海狂龍?”

    老方大笑道:“我就是我,輩份的我,學名的我,乳名的我,全都是本尊,我不是龍,如果我是龍,不把你嚇死才怪!”

    接著就大聲的“唉”了起來。

    “走遍大江南北,靠我雙腿;

    吃遍山珍海味,靠我張嘴;

    你你你……,猜猜我是誰。”

    洞庭黃魚喉嚨發癢亦自狂歌:

    “走過黃色歲月,靠三條腿;

    吃遍酒家茶館,最愛粉味;

    你你你……讓我摸摸大腿。”

    三杯大醉俠酒意上湧,扯開嗓子接唱:

    “趕稿真是辛苦,兩天沒睡;

    喝遍各種好酒,三杯必醉;

    你你你……,長得好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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