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黛妮從衣服內掏出一張發黃的紙張,遞給凌渡宇。
凌渡宇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張手繪的地圖,精細異常,圖文並茂地指示了整個水月雨林的地理環境和穿行的方法。
雅黛妮站起身來,道:“以你的才智和手段,又有這地圖輔助,一定可以逃出生天,這是我對你的報答。”
凌渡宇待要説話,雅黛妮伸手阻止,道:“不要問,由現在開始,我們各走各路,就算被碎屍萬段,我也要親手殺死巴極。”
凌渡宇道:“在目前這情況下,白白犧牲有何意義?”
雅黛妮轉身離去,神情堅決地道:“我自有主張,你還是管你自己的事吧!”
望着雅黛妮消失在雨林的深處,凌渡宇氣得長嘆一聲,對於一個發瘋求死的人,還有甚麼道理可説。
奇怪的地方,是雅黛妮似乎有點殺死巴極的把握。
她憑恃着甚麼呢?
雅黛妮離開了凌渡宇後,轉向北方行去,她一點沒有停留,明顯是向着某一目的地進發。
愈往北行,地勢漸有起伏,雨林疏密不一,地上的泥土堅硬起來。
陽光從林木間灑射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前進,途中兩度遇上搜索的直升機,都給她躲在樹叢中避過對方的耳目。
到下午四時許,來到一個小山丘前,她小心地審查附近的樹木,半個小時後,歡呼一聲,伸手激動地撫摸面前的大樹,樹身上有一個刀刻的魚紋。
她望向樹後濃密的樹叢,野草雜生。
她待要往前走,忽然驚覺地轉身,喝道:“誰?”
“轟!”
槍聲響起!
雅黛妮手上一陣火般刺痛,無情的大力把她的自動步槍帶得橫飛開去,敵人的子彈準確命中她的步槍。
雅黛妮悲叫一聲,摸上腰際的****。
一把男聲以英語道:“不要動!否則格殺勿論!”
雅黛妮停止了動作,悲憤無限,為甚麼是這時刻,成功是那麼地接近,現在她的如意算盤,要胎死腹中了。
四個手持武器的男子,分從四個角落走了出來,像是早就佈下羅網,等她到來。
雅黛妮心中想到凌渡宇,不知他吉凶如何?
其中一名蓄了小鬍子的壯健男子道:“雅黛妮小姐,博士早知你會來此,所以恭候多時了。”
雅黛妮面色鐵青,道:“你殺了我吧!”
四人一齊狂笑起來,另一名男子道:“你這樣動人,我們怎會捨得,博士吩咐,要把你縛在祭台上,各位兄弟輪流享用……哈……”
雅黛妮悲嘯一聲,一把抽出****,要拚死掙扎。
槍聲再起,雅黛妮手中槍被子彈擊飛半天,強力把雅黛妮的虎口震裂,一手鮮血。
雅黛妮立心求死,向前方的敵人衝去,忽地腳踝一緊,身後的敵人手中飛出長鞭,把她纏着。雅黛妮失去重心,整個人仆倒地上,在敵人的嘲笑下,悲憤無奈。
雅黛妮悲叫道,“殺我吧!”
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樣、脂粉氣極重的男子道:“雅黛妮你説笑了,我們怎敢對你不敬!”
最先發話的小鬍子道:“和你同來的男子到那裏去了。”
雅黛妮叫道:“殺了我吧!我是不會説的!”
小鬍子嘿嘿冷笑,道:“在博士面前,沒有人能隱瞞任何東西,雅黛妮你不是不清楚吧?”又是一陣得意狂笑。
一把男子的聲音響起道:“是嗎!我卻不相信。”
眾人一呆。不期然望向聲音的來處,一位體格魁梧、雙目精光閃閃、仿似有透視人心力量的男子,從樹後閃了出來,手上的自動武器,對正圍繞在躺倒的雅黛妮四周的兇徒。
他雖是一身泥濘,神態卻有種説不出的從容鎮定,瀟灑自信,使人絕對不敢輕視。
伏地的雅黛妮忍不住歡呼起來:“噢!凌渡宇!”
凌渡宇淡笑道:“小姐!你好!”跟着向那四人道:“好!男孩們,不要有任何異動,將武器慢慢掉在地上,切記不要引起我手上老夥記的誤會。”
小鬍子神情鎮定,當先緩緩將手上的槍嘴垂向地下,一邊道:“佩服!佩服!我們曾小心地留意你的行蹤,居然發覺不了你緊跟在後……”手一鬆,****掉在泥土上。
同一時間,凌渡宇手上步槍火光閃動,那脂粉氣極重的男子打着轉,帶着飛濺的鮮血,打橫踉蹌倒跌開去,滾倒地上。
其他三人一動也不敢動,連死者的鮮血灑得一頭一臉,也不敢拭抹。
凌渡宇反應之快,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他們都是一流好手,有高度的默契,小鬍子藉動作和説話,吸引凌渡宇注意,另一人立時發難,舉槍發射,卻給凌渡宇先發制人。
凌渡宇若無其事道:“掉下武器,大字形伏在地上。”
三人對凌渡宇殺了一人後,依然無動於衷的冷血無情大感慄然,唯有遵從命令。
雅黛妮爬了起來,看着早先揚威耀武的敵人,形勢逆轉,伏在地上,大感快意,望向凌渡宇,後者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雅黛妮禁不住俏臉一紅,垂下頭來,出奇柔順地道:“拿他們怎麼辦?”
這是雅黛妮第一次低聲下氣徵詢他的意見,格外珍貴,凌渡宇以行動來答覆她,拿出發射麻醉針的****,每人賞了一口,三人昏倒過去。
凌渡宇聳聳肩,道:“他們的事解決了,你的又怎樣?為甚麼他們認識你,你來這裏幹甚麼?”
雅黛妮沉默了數秒,毅然轉身,撲到一個叢林前,撥開茂密的枝葉,竄了進去。
凌渡宇大感好奇,跟了進去。
密林內有一片數十方碼的空地,從被斬斷的樹木看出是人為的成果。
這時空地長滿及胸的野草。
空地間有一龐然巨物,細看是一個巨大的綠色膠帳,覆蓋着一個不明的物體。膠帳上放滿變得枯黃的植物,顯然是要避開天空來的偵察。
雅黛妮抽出腰刀,把膠帳割開,露出內裏的玄虛。
膠帳蓋着的,竟然是一架戰鬥直升機。
凌渡宇歡呼一聲,當先打開機門,坐了上去,雅黛妮爬了上來,坐在他身側。
凌渡宇檢視儀器,發覺燃料充足,足供回程的消耗,武器庫上顯示直升機攜有導向飛彈,這是令人意外的驚喜。
凌渡宇歡呼道:“這次有救星了!”絕望頹喪,一掃而空,試問誰願意徒步在沼澤間走上七八天。
他別轉頭望向雅黛妮,笑容凝固起來。
她手中的槍嘴抵在他腰際。
凌渡宇叫道:“幹甚麼?”
雅黛妮堅決地道:“下去!”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甚麼?”
雅黛妮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要你滾下去,不要再問!”
凌渡宇兩眼射出懾人的神光,直刺進她的眸子裏,左手緩緩舉起,伸向她握槍的右手。
雅黛妮失聲道:“不要!不要!我會殺了你的……”
凌渡宇柔聲道:“你不會的……你不會的……我們是朋友嘛……”
雅黛妮現出茫然的神色。
凌渡宇一下抓緊她的手腕,還未發力,****掉在機艙內的地上,發出噹一聲大響。
凌渡宇跟着吻在她的嘴上,雅黛妮嘴唇冰冷,一點反應也沒有。
凌渡宇離開她的香唇。
雅黛妮道:“我對不起你!你屢次救我,也要這樣待你,但是,在我來説,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比殺死巴極更重要。”説到後來,她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凌渡宇把手圍着她的香肩,讓她把頭伏在他寬闊的肩上,道:“我明白了!你是要駕駛這直升機,再次向巴極施襲,是嗎!”
倚着凌渡宇肩頭,雅黛妮蒼白的臉多了一點血色,平靜下來,點頭道:“是的。”嘆了一口氣,續道:“兩年前,因巴極以金錢支持南美的一個獨裁政權,組織派出了一隊精鋭的特擊隊,連我在內共有四人,要暗殺巴極……”
凌渡宇望向雅黛妮,後者臉上忽紅忽白,陷進了回憶裏去。
雅黛妮道:“最初的計劃,是想以導彈作突襲,可是,經過一番研究,發覺以這直升機的機動力和性能,絕沒有可能突破巴極的空中防禦工事及雷達網……”
凌渡宇點頭同意,在他優良的戰術下,仍難免機毀的結局,巴極水莊的防空設備,可説是鐵壁銅牆,無隙可乘。
雅黛妮嘆了一口氣,道:“於是,我們把直升機留在這裏,隱藏起來,四人揹負烈性塑膠炸藥,徒步到夢湖的西面,潛泳往湖北的夢湖水莊。”
雅黛妮激動起來,聲音提高了不少,道:“我們的目標是水莊裏著名的‘玻璃屋’,那是巴極常到之地,湖的一面全用落地玻璃,使他可飽覽整個夢湖的景色,也可以俯視直伸入湖五十多碼用浮桶結成的一條長長的走道,每一個反對他的人,都是在那裏給他公然虐待至死……”説到這裏,她把雙手埋在手掌裏,情緒衝動至不能自制。
凌渡宇道:“不要怕,現在不同了。”
雅黛妮霍地抬起頭來,尖叫道:“過去了?不!我每晚都夢見那可怖的情景,我們一潛進湖內,立即給他們佈置在湖內的感應裝置發覺,幾乎在毫無還擊下被一網成擒,他……”
淚水流下,嗚咽道:“巴極把他們縛在湖心的浮台上,使人輪流鞭打,我在玻璃屋內聽他們的哀鳴,足有三日夜……然後……他把我帶出浮台上,在那處強姦我……”雅黛妮説到這裏,終於失去控制,倒在凌渡宇懷內痛哭起來。
凌渡宇閉上眼睛,強烈的情緒湧上心頭,一定要殺死這已不能稱作人的兇獸。這時他才瞭解為何雅黛妮要親手投彈,明知九死一生也要放過逃生的機會,回頭拚命。
雅黛妮畢竟是個堅強的戰士,很快平復過來,續道:“後來我逃了出來,請你不要問其中的過程,行嗎?”
凌渡宇點頭,內中當有難言之隱,話題一轉道:“我現在明白這直升機的來歷了,這對巴極似乎不是秘密了,否則他為何能佈下人手,在這裏待你自投羅網!”
雅黛妮離開凌渡宇懷抱,坐直身體,道:“我在為直升機覆蓋掩護的植物時,曾經用了一點手法,假設任何人移動過,我是會知道的,所以敢肯定這直升機未曾被動過手腳,他們在這裏出現,可能純是巧合。”
凌渡宇皺眉不語,又想不到任何反對的論點。
凌渡宇道:“好了!現在讓我們去完成未竟之約,如何?”
雅黛妮驚喜地望向他,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卻道:“不!讓我一個人去吧。”
凌渡宇淡然道:“你知嗎!我最喜歡的事,就是去完成沒有可能完成的任務。”人有時是須要以傻勁去代替聰明的。
他啓動了直升機的引擎,主旋翼開始運轉起來,當轉速達至最高點時,凌渡宇把主旋翼攻角以適當的增加,加強主旋翼的升力。直升機逐漸升離地面,他踩着尾旋翼的踏板,使飛機保持方向,並稍微把控制飛行的循環杆拉向後,這使直升機鼻朝上,減少了向前移動的力量,飛機升離了樹林,當離地面百來英尺時,直升機盤旋起來,凌渡宇把循環杆傾向左方,直升機呼一聲,向夢湖的方向飛去。
雅黛妮微聲道:“你是我認識的飛行員中,最優秀的人才。”
凌渡宇毫不謙讓道:“功多藝熟,我十八歲取得專業駕駛的資格,二十一歲成為了美國有牌照的飛機試駛員……”忽地眉頭一皺道:“我忘了問你,這次目標是甚麼東西,還是大鬧一番?”
雅黛妮道:“巴極對夢湖有種瘋狂的迷戀,認為它是有靈性的神湖,所以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時刻,都來到他偏愛的玻璃屋,觀看夢湖的美景……”嘆了一口氣,道:“那的確是迷人之極,可惜給這惡魔霸佔了。”
凌渡宇心中一動,雅黛妮和巴極間的關係,可能大不簡單,非純是敵對的立場。
雅黛妮好像察覺自己的失言,轉口道:“來!讓我告訴你玻璃屋的位置。”她啓動飛行電腦的按鈕,鍵入指令,電腦的顯象器現出一幅夢湖的平面圖,雅黛妮指着黃色的一個星形標誌,凌渡宇連忙記下精確的位置。
直升機越過水月雨林,飛臨沿湖的疏林地帶,凌渡宇把直升機降低,在林木間穿行,除非是林木過密不能行,才飛離林面。
精湛的駕駛術,令雅黛妮目瞪口呆,她現在明白凌渡宇為何在組織內享有如此崇高和超然的地位。多年來,每次她要求組織提供她戰機時,都被上層以種種理由拒絕,主要的原因,當然是戰機的珍貴,其次,是對她缺乏信心。但是,凌渡宇的要求他們幾乎是立即首肯,這也是她起初對凌渡宇充滿敵意的原因之一。
凌渡宇指着雷達道:“奇怪,全無巡梭的戰機,難道這次真能攻其不備?”
雅黛妮道:“小心巴極安裝在夢湖旁的四台地對空飛彈,全是自動系統,只要雷達一發現不明物體,又不能回應雷達的暗碼,就會自動發射。”
凌渡宇苦笑道:“我知道!”他曾身受其害,怎會不知道。他一邊檢看直升機上的武備,問道:“巴極的販毒生意一定使他成為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惡勢力的人,否則為何能擁有這樣驚人的武裝力量?”
雅黛妮見到他留意直升機的武器系統,有點興奮地道:“武器由我來操縱,機上的三種不同類型武器,都是應我的要求,特別針對巴極的賊巢而設,威力最大的是三枚刺針熱導飛彈,可以對付敵人的戰機;四枚火箭彈則是襲擊地上大型而固定的目標,另外的休斯鏈炮,則是常規裝置,有一千二百發。”
凌渡宇點頭同意,這樣的配備,最少可以把巴極的老巢轟去半邊。
直升機離開了夢湖西面的林區,當飛臨夢湖時,折向左方,向湖北巴極的水莊飛去。他決定以直接突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置對手於萬劫不復的地步。
他要在敵人夢想不到的時刻,把巴極的腦袋炸掉,這令人髮指的魔頭,他絕不能容許他存在世上。
日正西沉。
餘輝染紅了半邊天,夕霞萬道,不可方物。
夢湖覆着依稀薄霧,把湖水,湖旁的林木,遠方若隱若現的房舍,轉化作不具實質的夢境。
直升機貼着湖面滑行,旋翼的高速轉動,打起了一天的水霧,長長地拖在機後,此落彼起。
玻璃屋在前方哩許處出現。
一道長達五百碼的木製浮道,從玻璃屋前的平台直伸往湖心,盡處是一個方圓四百多方英尺的大浮台。
那是令人聞之膽喪的“祭台”,料不到被凌渡宇在昨晚襲擊損破後,這麼快修復過來。
惡行都在其上進行。
凌、雅兩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事情出奇地順利,目標就在眼前。
七百碼……
凌渡宇盯牢雷達,上一次飛機失事前,雖因距離太短,警笛來不及響起,戰機已中彈。
但卻不能瞞過雷達的探測。
雷達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六百碼……巴極的數十幢連湖而建的華宅,在暮色茫茫中,出現在他們的正前方。所有屋舍都亮起燈火,連繫它們的道路亦亮起路燈,在薄霧裏有種出奇的寧靜與和平,與巴極的惡名毫不匹配。
只有位於正中、君臨湖邊、向湖一邊盡是落地玻璃的華宅,燈火全無。從它處直伸出湖的窄長浮道和盡端的大浮台,卻亮起了兩列長長的燈火和繞着浮台裝置呈正圓形的光燈。
目標明顯。
那就是玻璃屋。
直升機越過湖面,飛臨祭台之上,浮道的燈火仿如指示方向的燈列。
直升機筆直朝玻璃屋飛去。
難道玻璃屋內沒有人?
火箭鎖定目標,待命而動。
雅黛妮拿起望遠鏡,察看在前方不斷擴大的玻璃屋。
雅黛妮茂叫起來,指着前方,道:“他在露台上,他在露台上……”
其實不用她説,凌渡宇鋭利的眼睛,已看到三百碼外玻璃屋前的大露台上,一個身形雄偉的男子,安坐椅上,悠閒地看着他們闖入。
難道他誤會了直升機是他們的人。
凌渡宇沒有思索的時間,喝道:“放彈!”雅黛妮驚叫一聲。
凌渡宇駭然望向雅黛妮,後者面色蒼白,猛按發射鈕,一點反應也沒有。
直升機往露台飛去,旋翼的風把巴極的頭髮打得飛舞半天。
巴極手中拿着酒杯,同他們祝酒。
凌渡宇做夢也想不到和這著名的兇人竟是以這樣的形式見面。
直升機忽地向上爬升,越過玻璃屋。
雅貸妮叫道:“飛回去!我們用機槍……”
凌渡宇動也不動。
雅黛妮陷於歇斯底里的精神狀態,尖叫道:“我説飛回去,你聽不見嗎?”
凌渡宇沉着地道:“對不起,飛機進入了被遙控的狀態,一點不受我控制。”
雅黛妮呆了一呆,忽地撲了過來,一把搶過循環幹,瘋狂地前拉後撞。
一點作用也沒有。
凌渡宇試圖打開機門,紋風不動。
直升機在這時掉頭飛回去。
機上的通訊系統傳來沙沙的聲音,一把温文的男聲以純正的國語道:“凌兄!想不到我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無論如何,你是最受歡迎的客人。”
凌渡宇嚇了一跳,這人的口氣自是巴極無疑,想不到他精通國語若斯,又是這般温文有禮。
雅黛妮面色蒼白,口唇顫動,歇斯底里地:“巴極!我要殺死你……”
直升機繞了一個圈,往回飛去,再次飛臨夢湖祭台之上,緩緩降下,凌渡宇側目向下看,圓圓的浮台上站了十多名武裝壯漢,恭候他們大駕光臨。
巴極的聲音再次響起道:“我費了一天功夫,將覆蓋直升機的植物拍下照片,又費了兩天功夫,將它們回覆原狀,不過,在這一刻,所有這些工作都收回了應有的代價。”
凌渡宇心中凜然,這巴極的機心和耐性駭人聽聞,望向雅黛妮,後者軟癱在座位上,雙目一片茫然,心中憐意大生,可是目下自身難保,對她的處境有心無力。
直升機緩緩降落在浮動的祭台上。
機門自動打了開來,數挺自動武器搶着伸進來。
凌渡宇一動不動,淡淡道:“巴極!如此豈是待客之道?”
巴極笑道:“如何待客,凌兄快要知道了。”
離開直升機,兩人立時給隔離起來,六名壯漢把凌渡宇押上了一輛停在玻璃屋前的吉普車。
這六人筆挺西裝,態度粗豪但保持了某一程度的禮貌,身上的裝備,除了電子感應的全自動步槍外,其他的通訊器材和****等,莫不是第一流的精良產品,兼且這六人行動機靈敏捷,互相配合無間,是富有經驗的好手,巴極能在黑道出人頭地,是有道理的。以這樣的實力,他真的不明白當日雅黛妮是怎樣逃出虎口,可惜他不知是否再有問她的機會了。
想到雅黛妮,想起剛才她給人押走時,死灰般的臉色,心中抽搐,護花無力,令人悲憤,假設巴極對她有任何不軌,他誓要將巴極碎屍萬段。
吉普車在整齊寬敞的道路奔馳,路旁滿植熱帶林木,不時現出各式各樣的華麗平房,在暮色裏出奇地安寧,彷若世外桃源,誰能聯想到,這就是巴極的罪惡王國。
吉普車在一所灰白色三合土的大平房前停下來。
其中一名壯漢拿起對講機道:“白奇醫生,貴賓來了。”
對講機響起高亢難聽的聲音道:“把他帶進驗身室。”
凌渡宇被客氣地請了下車,進入平房內。
門後是一道長廊,每邊各有三道門户。
凌渡宇給引進了右邊第一道門户,裏面的設備,把他嚇了一跳,手術間、手術牀、掃描機、X光機、心電圖、牆櫃上的藥瓶……足足媲美設備完善的醫院。
凌渡宇心念電轉,正盤算應否作最後反擊,一位身穿護士袍的美女,笑盈盈從手術間轉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盛滿晶瑩藥液的針筒,針尖向上,同他友善她笑道:“凌先生,請躺在推牀上,要給你注射麻醉藥了。”
凌渡宇心中一喜,改變了拚死反抗的念頭,他對藥物有高度的抗力,麻醉藥對他的影響不大,卻故作驚惶地道:“你們要幹甚麼?”
話猶未已,背後已抵着兩管冰冷的槍嘴,凌渡宇“無奈地”躺上推牀,美麗的女護士把整管針藥打進他身內,凌渡宇閉上眼睛,感覺着被人推進手術室去,護士親自為他寬衣解帶起來,使他身無寸褸,窩囊的感覺是那樣強烈,使他大嘆虎落平陽。
腳步聲由遠而近。
凌渡宇集中精神,以意志把心跳和血液的流動減緩,造成昏迷的假象。
腳步聲傳來,凌渡宇細心分辨,應該是四個人,其中一人的腳步聲特別響亮,可能是女子的高跟鞋。自己這樣赤身露體,任人觀賞,確不是滋味,不過目下焉豈能計較。
白奇肅然道:“博士!”
凌渡宇心中一凜,居然是巴極親臨,可惜他不能張眼細看這魔君。
一把悦耳動聽的女聲道:“凌渡宇這傢伙名震非洲,連馬非那老狐狸也在他手下栽了跟頭,還不是給博士手到拿來,收得貼貼服服。”這女子深諳大男人喜歡女人吹捧的心理。
巴極的聲音道:“愛麗絲,你錯了,失敗的只是雅黛妮,若非她志切復仇,凌渡宇和她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白奇嘿然道:“這些所謂正直的蠢人,怎能有分析利害的能力?”
巴極道:“僥倖之事,何足掛齒,白奇,可以動手術了嗎?”
凌渡宇一方面驚歎巴極的勝而不驕,另一方面嚇了一跳,甚麼手術?他若驀起發難,是有一定的成功機會,現在是要決定的時刻了。
美麗的女護士解決了他的難題。只聽她道:“兩個微型追蹤器植在甚麼地方?”
白奇道:“藏在膝蓋後的軟肌裏吧!”
凌渡宇心中暗罵,巴極佈置周詳,以外科手術,把微型的追蹤器藏進肌肉的組織內,所以即管自己逃到那裏去,亦要被他輕易找回。若非自己只是詐作昏迷,這樣的佈置下,可以説是絕無平反的機會了,巴極只要派人整日看着追蹤儀,自己的一舉一動便全在他的掌握中,想到這裏,心下奇怪起來,巴極這樣對自己大費周章,究竟有何目的?
他給反轉過來,膝後稍下小腿嫩肉蟻咬般輕痛,鋒利的手術刀割開了肌肉的組織,又縫合起來,凌渡宇一點也感不到對方放了任何東西進去,可見微型追蹤儀是何等細小。接着對方在他另一條腿亦作了同樣手腳。凌渡宇默默記着對方安裝的方法和位置,同時集中無上意志,不動聲息苦忍手術帶來的劇痛,若非他這類自幼鍛鍊以精神戰勝肉體之士,只是這關便過不了。一邊想一邊慶幸,他胸前貼着一塊假胸肉,藏有幾個精巧的工具,幸而不被敵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