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二人一獸繼續行程。
在光禿禿的沙石平原踽踽獨行,頭頂上稀稀落地飄着幾片雲彩。
乾燥和火爐般的氣温,使大地失去一切生氣,強光無情地向他們直射。
黃昏時分,沙石讓位與沙礫,當沙礫逐漸變成粗沙粒時,太陽躲到地平線下。
寒冷降臨。
凌渡宇失去對時間和空間的感覺,只知不斷地前進,在沙粒上留下一個接一個的腳印,人類和荒漠接觸時的短暫微痕。夢幻般不真實的世界。
新月在昏暗的太陽餘輝裏,害羞地露出輕柔的仙姿。
默金興奮地叫了起來,道:“到了!到了!”加快腳步,牽着駱駝向前走去。
凌渡宇極目望去,依然是沙漠那單調得叫人發悶的地平線,在暮色裏似現還隱。
一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條幹涸的河,河牀是青黑色的板岩。
默金順着板岩往西南走。
兩個小時後,天全黑了,在彎月指引下,到了板岩的盡頭。
凌渡宇歡叫起來。
眼前現出了一片綠色的園地,草地和灌木裏擠滿各種生物。
鳥兒在空中盤旋,蝴蝶聯羣結隊在飛舞。
在這綠洲的心臟處,有一個水坑,水位很低,但足夠使長途跋涉的人欣喜如狂。
他們不理水坑邊滿布的動物糞便,撲j了下去,大口喝起水來。蚱蜢在他們身上亂跳。當天晚上,他們滿足地躺在離水坑十多米處的一個草地上,仰視天上點點星光。
宇宙壯麗動人。
駱駝悠用地在吃草。
凌渡宇道:“下一步怎辦?”
默金道:“逃走,離開撒哈拉。”
凌渡宇道:“怎樣離開?”
默金坐起來道:“告訴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假若沙漠要選舉最有本領的十個人,我一定可以晉入前三名。跟着我,什麼也不用擔心。”
凌渡宇輕輕道:“御神器是什麼東西?”
默金呆了一呆,面上現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也説不上是驚駭還是懊悔,垂下頭來,沉聲道:“不要問我,但願我從沒有見過那鬼東西,我便可以快快樂樂在沙漠生活,快快樂樂地死去。不用被那妖婦追得提心吊膽。”
凌渡宇思索了一會,最後放棄了猜測,話題一轉道:“你為什麼會被古巴扣留?
默金露出個頑皮的笑容道:“我是蓄意讓他們關進牢裏的,否則,哼,尼均他休想碰到我一條毛。”
凌渡宇愕然道:“什麼?”事情愈來愈複雜,使他頭大如牛。
默金嘆了一口氣,皺紋折成了一堆,連眼睛也幾乎封閉起來,欲言又止。
凌渡宇躺了下來,他適才在沙漠走路時曾立下誓言。
只要有機會躺下的話,絕不會站起來。
兩隻鴆鴿在夜空中混戰,發出吱吱喳喳的鳴叫。
默金沉沉地道:“百多年來,我東躲西避,遠離這令人又愛又恨的地方,可是三年前我忍不住,終於潛了回來,豈卻一踏入沙漠,給那妖婦發覺了,幸好我是高手,哼!高手中的高手,逃了出去,唉!不過已吃盡了苦頭,告訴你吧!沒有人能使我吃真正的苦頭,除了她!那殺千刀的娼婦。枉我以前待她這麼好,費了那麼多錢買她回來。”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你為了躲避那……她,所以選個鐵幕國家,住進了他們的別墅裏去。”
默金讚許地望了他一眼,大有“你這傻子也有不蠢的時候那種表情,嘆一口氣道:“其中的細節不提了……不過!還是告訴你吧,那方法很妙,唉!我太久沒有向人説真心話了,一説起來難以控制……唉!”
凌渡宇笑道:“假設你要將一百年內所有的經歷全告訴我,倒沒有問題,因為這鬼沙漠一百年都走不完。”
默金詛咒了幾聲,沉默起來,眼神一忽兒温柔,一忽兒憤怒,跌進了百多年的回憶深淵裏。
在沙漠綠洲上,寶貴的水坑旁,在星月披蓋底下,它是如此温柔。
凌渡宇聽着蟲鳴叫,沉沉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默金處傳來坐起身體的聲音。凌渡宇警覺過人,立時驚醒。
月色的清光下,默金臉色出奇地凝重。
凌渡宇道:“什麼事?”周圍一片平靜,半點異常的景象和聲音也沒有。
默金跳了起來,一把搶過凌渡宇放在一旁的衝鋒槍和子彈,走至遠處,回來時兩手空空道:“我塞在了水坑旁的板岩隙內。”
凌渡宇道:“什麼事?”
默金道:“有人來。”
凌渡宇脱口道:“是聖女嗎?”
默金重重吐出一口痰,沉哼道:“聖女?不,不是那妖婦,是很多很多人和駱駝。”
凌渡宇側耳細聽,確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默金和聖女擁有同樣能力,能察覺遠處人畜的動靜。
這是否屬於沙漠人的超靈覺。
凌渡宇不解地道:“為什麼還不逃走?”
默金爽快地道:“逃不了,他們從四方八面包圍過來,一定是白狼,只有他才能嗅出我們的足印。”
這時南面傳來了陣陣聲響。
不一會四方八面也有聲音響起。
是駱駝的蹄音。
在綠洲激盪着。
默金道:“記着,什麼事也由我來對答,他們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你。”
凌渡宇點頭。
默金道:“你懂阿拉伯語嗎?”
凌渡宇答道:“一點點,足可應付一般的對答。”
默金道:“那就好了。跟着臉色一變叫起來道:“慘了!那駱駝。”
凌渡宇心神一震,記起那駱駝是偷來的賊贓。
時間來不及了。
他們落在重圍裏。
各式各樣的武器,由最先進的自動步槍,到原始的來福槍,瞄着被圈起在中心的一老一少。
駱駝物歸原主,給牽到一旁。
綠洲上滿布圖雷阿的戰士,最少有二百多人。
圍着的人一聲不響,目露兇光,殺氣騰騰。
默金裝作被嚇成一團,不斷抖索,演技直追奧斯卡影帝。
凌渡宇依樣葫蘆也扮成嚇得目瞪口呆,軟倒地上。
包圍的大漢中分而開。
一名大漢騎着一頭特別高大威猛裝飾華麗的公駝駝,從容不迫地踏進圈子內,停在兩人面前,從高處俯視下來。
這人的年紀在四十歲上下,渾身充溢着精神和力量一對眼兇光閃閃,臉孔比一般人長得多,青青白白,使人感到他殺起人來,絕不手軟。
他的腰肢脊骨挺得筆直,似是由水泥和鋼筋混合形成。
就像一頭飢餓的豺狼。
白狼。
沒有更貼切的稱謂了。
白狼眼中射出森嚴精光,在二人身上打量,最後停在凌渡宇臉上,用蹩腳的英語道:“日本人?”他的聲音沙啞高亢,使人難受。
凌渡宇剛要答話。
默金呻吟一聲道:“我只是他的嚮導,他説會給我一千美元,帶他往……”
白狼從牙縫裏迸出聲音冷然道:“閉嘴!還沒有問你這老狗。”
默金尖叫道:“看在阿拉份上……”
身後一名圖雷阿格人衝上,揚手一鞭抽打在他背上。
默金痛得全身劇震起來,聲音倒不敢漏半個出來。
白狼望向凌渡宇道:“你!”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故意大聲地道:“我是中國人,你……你們想怎樣,我可以把錢給你。”
白狼仰天狂笑,像一頭野狼般仰大嗥叫,氣勢懾人。
跟着向駱駝一指道:“那是什麼一回事?”
默金待要出聲,另一鞭已打在他身上。
默金嚎叫一聲,不知是真痛還是怨恨不能出聲作奸弄鬼。
凌渡宇説起謊來絕對是一流專家,面不改容地道:“我不知道,這隻駱駝獨自在沙漠遊蕩,我們合力把它捉住。”
白狼接道:“那你們本身的駱駝呢?”
這一句正中要害,凌渡宇兩人總不會兩手空空地橫過大漠。
凌渡宇嘆道:“本來我們有四頭駱駝,四頭瘦弱不堪的傢伙,連一個人也背不起來。”
默金大叫起來道:“你説謊,它們是最好的,是我的命根。”
白狼叫道:“閉嘴!再聽見你一句話,割了你的舌頭下來。”
凌渡宇續道:“豈知一場風沙害苦了我們,駱駝都走失了,幸好真神阿拉送了一頭給我們。”
白狼狠狠地道:“那風沙!那可恨的風沙,沒有風沙,她已是我的了,是我白狼的。”
四周的圖雷阿格人一齊舉起槍枝,大聲高叫:“白狼必勝,白狼必勝…”
白狼眼中爆閃着渴望和強烈的情慾,使人絕不懷疑他要得到聖女的決心。
這奇異的美女,既是他勢均力敵的死仇,也是他夢寐以求的美夢情思。
白狼掉轉頭往來處走,沉聲道:“把這兩人帶着一起走。”
凌渡宇還想抗議,一支槍管抵在他背脊處,喝道:“走。”
凌渡宇和默金面面相覷。
滿以為逃過大難,豈知還是脱不了身。
兩人在圖雷阿人挾持下離開綠洲.往茫無止境的沙漠步去。
此後的幾天旅程,苦不堪言。
默金假裝年老,倒下了幾次,一個心腸較好的圖雷阿人把他放在駱駝上,只剩下一肚氣的凌渡宇在沙上走動。
二百五十多人和近四百匹駱駝組成的壯觀隊伍,在無垠尤根的沙海里只是一條蠕動的蚯蚓,渺小得可憐。
除了步行外.倒是衣食無缺,不過凌渡宇身上的東西由腕錶以至乎一紙一筆,都給貪婪的圖雷阿人強討了去。錢更是不用説了,身上的五千多美金全作了對阿拉的奉獻。幸好財可通神,第三天讓他上了…“頭瘦弱的母駱駝,。總算得回少許好處。
他兩人的身分奇怪,也不知應算作俘虜還是客人。
每天一早動身時,沙子總是霜雪般冰寒,可是太陽出來後兩小時,沙子立時滾燙火熱,蒸爐般烤灸着每一個竟敢踐踏它們的人。
一冷一勢,使人心力交瘁。第二天開始,大隊步上了一道又一道綿延不絕、起伏相連的沙丘,速度開始緩慢起來。
無論從任何一個方向看去,都是乳峯般聳起一座又座的沙丘,似乎世界從來都是這個樣子。
第三大晚上紮營時,凌波宇給召到白狼的帳幕裏。
默金並沒有被邀請,在白狼眼中,他是個尤關痛癢的人物。
帳幕用長方形的灰白布片縫製,以八根立柱、四根橫樑做成一個支撐的架構。
裏面寬敞非常,足可容十多人聚集。
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使人忘記了其下那使人厭倦的沙粒。
自狼一個人盤腿坐在帳裏的正中,一名手下蹲在一角,為他燒茶。
凌渡宇穿過地毯上東一堆西一堆的駝鞍、布袋、食物、水囊和武器,來到白狼面前。
白狼揚揚手,凌渡宇坐了下來。
有人遞來三寸許高的茶盅,盛滿了火熱的茶。
白狼舉起茶盅,叫道“以真神阿拉之名”,跟着仰頭一飲而盡。
凌渡宇有點不知所措,示意凌渡宇像他般把茶喝掉。
凌渡宇有樣學樣,叫了聲“以真神阿拉之名”,一仰而盡。
只覺茶味有些許甜,非常濃郁,十分甘美。
兩人不斷叫着“以真神阿拉之名”,一連喝了幾盅。
白狼心情極佳,眼光的的地望着凌渡宇,好一會道:“你很強壯,很少異教徒像你那樣強壯,你信奉什麼神。”
凌渡宇聳聳望道:“我沒有任何宗教信仰。”
白狼驚異得怪叫起來,不能置信地道:“那你怎能生下去。”
凌渡宇笑道:“就像現在這樣。”
白狼看怪物般看着他。
凌渡宇心念電轉,不知這喜怒無常的人找他來什麼。
白狼搖首道:“望阿拉垂憐你,你到大荒漠來幹什麼?”
凌渡宇道:“我是個旅行家,想體會一下橫過撒哈拉經驗,寫一部有關的書。”只有硬着頭皮胡餡起來。
白狼瞪視着他,像在看着個呆子6凌渡宇違背良心地道:“撒哈拉確是個美麗動人的地方。”
白狼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道:“確是個美妙的地方。是阿拉的賜與,你知嗎,我有十二個妻子,很美很美的妻子,每個最少可以換十匹駱駝。”想到這裏,忽然閉目沉思起來。
當他張開雙目時,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可是自從五年前我見到了她,再沒有想過娶任何妻子了,她最少可以換一百頭駱駝,一千頭、一萬頭,甚至整個大荒漠的駱駝。”
凌渡宇當然知道他説的是聖女,一個男人的美夢,無價的寶物。
想起那晚在述宮看到的赤裸胭體,閃爆着奇異的亮光的秀髮。
白狼話題一轉道:“寫書會否賺很多錢?看來你很富有識是身L便有五千塊美先。那可以買十五匹駱駝了”
凌渡宇心想這才是正題,淡淡道:“也不錯。”
白狼道:“我可以保證你在沙漠的安全,送你回到異教徒的世界,你卻要給我們合理的報酬。”
這是勒索,當然不能揭破,只要是錢便一切好辦。
凌渡宇道:“你要多少。”
白狼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道:“你可以給多少。”
凌渡宇道:“你説個數目吧。”
白狼沉吟片刻,舉高了五隻手指。
凌渡宇道:“五萬。”
白狼點頭道:“是美金。”
凌渡宇道:“我可以給你十萬,但有一個條件。”
白狼眼中露出欣喜神色,沉着地道:“什麼條件?”
凌渡宇道:“告訴我你要錢來幹什麼?”
白狼道:“買武器,武器彈藥都很貴,好了,你怎樣付給我。”
凌渡宇斷然道:“給你一張支票,只要你派人到任何美國銀行的國家,即可兑現。”
白狼道:“一言為定,我派人往蘇丹,來回的時間大約是二十天,二十天後,你可以得到一切需要的裝備和人,到這沙漠上任何一點。”
凌渡宇回到休息的地方時,招呼立時大為不同。
一個帳篷讓了出來,給他歇息。涉及默金,連他的分身也尊貴起來。
默金神色怪異,坐在帳篷的一角,並不追問凌渡宇發生了阿事,大異往常。
凌渡宇心情大佳,想着離開沙漠後的快樂日子,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大早上又開始那永無盡頭的旅程。
沙漠的景象單調乏味,每一個地方都是剛才環境的、重複和翻版。
很快你便失去了“看”的慾望和情趣。
沙丘仍是連綿不斷地延伸至地平線之外。
沙丘明顯地分作陰陽兩面。
迎着風的那一方沙子緊擠在一起,頗為結實:另一面卻鬆散不堪,踩上去整條腿陷了進去,滾燙的沙子令凌渡宇想起局栗子。
隊伍以之宇形的線路越過沙丘,慢若蝸牛。
駱駝們很緊張,不斷嗥叫,時有停了下來的駱駝,不肯前進,使速度更加緩慢。
默金滿懷心事,臉色時喜時憂。
凌渡宇懶得追問。
當天夜裏,默金把凌渡宇從沉睡中弄醒過來。
凌渡宇不滿地坐起身來,看到默金眼中閃着奇異的亮光。
凌渡宇道:“什麼事?”
默金道:“有件事你要幫我忙。”
凌渡宇奇道:“你説笑吧!你百我歲的豐富經驗。還要求我。”他説的倒不是違心之言,默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
默金逆來順受地道:“真的要你幫忙。”
凌渡宇無奈地道:“説罷,雖然是眼累腳疲,耳朵仍然未損害接收的能力。
默金罕有地猶豫了片晌道:“我要你助我偷一樣東西。”
凌渡宇大訝道:“什麼東西能令你這百歲人魔動了賊心。”
默金不理他的有冤報冤,認真地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緊跟着白狼身後那隻載貨駱駝。”
凌渡宇茫然搖頭。
默金道:“昨晚黃昏時,圖雷阿人把那個放在駝背的大箱子卸下來時,箱子跌了下來,露出了裏面的東西來。那是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把它取回來,物歸原主。”
凌渡宇皺眉道:“什麼東西?”
默金道:“你可不可以不問我,那只是對我有意義的東西,對其他人一些用處也沒有,可以……可以説是隻有紀念的價值。”
凌渡宇笑得腰也直不起來,曬道:“你才是真的傻子,要偷白狼的東西,可謂太歲頭上動土,十來日後我就可以風風光光地離開,換了你是我,會不會作這樣的傻事。”
默金氣道:“還以為你是個有正義感的英雄好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要忘記,若不是我,你還在那妖婦手上,又或暴屍在迷宮。”
凌渡宇冷笑道:“做賊是正義的行為嗎?你連那東西是什麼亦不肯告訴我,大話連篇,要我拔什麼正義之刀來相助。”
凌渡宇躺回毯裏,矇頭大睡,一對他不理。
默金一動不動,心內波濤洶湧,猶豫難決。
默金長長嘆了一口氣,一把拉開他的被蓋,狠狠道:“好!我告訴你,不分些甜頭你這大奸賊,是一定不會幫我的了。”
凌渡宇坐起身來道:“且慢,我還未答應你,不過念在與你一場患難,即管聽聽你的心聲。”
默金道:“我要偷的是一塊石頭,一塊二百多磅的大石頭,行動的計劃也想好了,首先你要………
凌渡宇叫道:“慢慢來,你還未告訴我那石頭有什麼好處。”他心中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個模糊的印象在腦海裏若現還隱。
默金嘆了一聲道:“唉!都是瞞你不過,那是稀世之珍、內裏藏着罕有的玉質,價值連城,是我在百多年前在沙漠找到的,後來失了蹤,怎麼也找不到……”
凌渡宇冷冷道:“照你估計,這玉石值多少錢?”
默金愕然道:“這…這很難計算,起碼值數百萬美元吧。”
凌渡宇道:“老朋友,這樣吧,離開沙漠後,我給你五百萬美元,就當我對全世界最老最狡猾最不忠實的傢伙的敬老金吧。忘記了那寶石吧。”
默金老臉不紅,坦然道:“你怎知我在説謊?”
凌渡宇強忍着笑道:“你既然封了我作傻子,一個傻子自然知道另一個傻子在弄什麼鬼。”
默金笑得差點兒眼淚水也掉下來,喘着氣道:“我忽然有點歡喜你了。”
凌渡宇道:“我知那是什麼東西了,那是從天上降下來的神物,是嗎?”
他記起了上機前看的那段有關隕石失竊的新聞,故意試一試默金。
默金整個僵硬起來,臉上現出震駭的神色,聲音顫動地道:“你怎麼會知,不!她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全世界只有我和她知道。”
凌渡宇大感興趣,板起臉道:“你不用理會是誰告訴我,現在只須把所知的全告訴我,讓我比對一下,只要有一句謊言,休想我幫你做賊。”
默金臉色忽青忽自,心內強烈交戰。
這秘密藏在他心中超過了一百年,忽然要他説出來,就像要一個乾涸極了的井滲些水出來那樣地難以做到。
凌渡宇道:“不勉強了。”再躺下去。
默金一把抓着他,無奈地道:“好,我告訴你,希望我沒有看錯人,就像當年我看錯了她。”
凌渡宇道:“快天光了,還不説。”
默金垂下了頭,低沉地道:“在百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帶者剛買來的妻子瑪仙,不!那妖婦,橫渡位於費贊地的木祖克沙漠。那並不是我們原先計劃要去的地方。是早一天前的大風沙,使我們千多人的商隊吹散了,很多人給埋迸沙裏去。我和瑪仙兩人,倖免於難,在沙漠裏帶着四頭駱駝,希望能到達最近的白朗沙水井。”
凌渡宇想起那天的風沙,猶有餘悸。
默金眼中射出又驚又喜的光芒,續道:“那夜天上只有星星,我們豎起了帳幕,剛要度過一個浪漫的晚上。買了她後,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那時她才十六歲,身材相當不俗,面貌卻只是一般,及不上她現在的萬分之一的美麗。”
凌渡宇愈來愈好奇,默金語氣真誠,一點也不似在説謊,那個晚上一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事。本來他對默金所説的年齡還是半信半疑,現在他不得不對整件事作重新估計。
人類對不能理解的事物會生起一種置之不理的本能,聖女、御神器、默金的年齡、失蹤的隕石諸如此類,也本已全拒於腦海之外,現在又全給串通起來。
默金聲音提高少許,痛苦地道:“細節不説了,在我正要佔有瑪仙時,一股尖鋭的聲音刺進我們的耳朵裏,我們痛苦得在地上翻滾,血從掩着耳的手指隙間滲出來。我們滾出了帳外,登時目瞪口呆,一個巨大的光環,在夜空中慢慢地降落下來,同時心中響起一個巨大的聲音,就是:‘回來了!回來了!’只不知是否我心內的錯覺。還是真的有那個聲音。”
凌渡宇全身一震,記起了聖女在迷宮説的話:“我知道是有盡頭的,否則‘它’不會回來,但盡間之外是什麼東西。”。
凌渡宇沉聲道:“不是你的錯覺,聖女電聽到同一句説話。”
默金不能置信地道:“那妖婦真的全告訴了你?”
凌渡宇不耐煩地道:“快説。”
默金露出如夢如幻的表情,續道:“尖鋭的聲音消失後,光環慢慢降下;最後落到沙上,強烈的白光,照亮了營帳附近的廣闊空間。”
“我們最初不敢走近,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近時發現原來是塊扁圓的大石頭。”
凌渡宇道:“二百多磅的大石?”
默金道:“就是那石頭。”
兩人間一陣沉默。
默金道:“最奇妙的事發生了,石頭髮出的白光變化來,那是難以形容的怪異色彩,我再看不見帳幕、沙漠和夜空,四周盡是那奇怪的色彩,把我和瑪仙包容其中。在石的中心一枝尺許長的圓管月亮般升了起來,發出強烈的雷電,不斷打在我們身上,每一道電光,都帶來奇異的感雲像在腦內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忘記了一切,眼中出現很多幻象,一幅一幅在面顯現,我!我看到了諸神世界。”
凌渡宇呆道:“諸神的世界?”
默金茫然道:“我看到了奇異的宮殿,在天上飛行的人,他們騎着發光的飛馬,在仙景般的森林逍遙來去,我到很多聲音,可是頭痛欲裂,使我不能細心聆聽,最後我昏了過去。”
默金做了個咬牙切齒的表情,悻悻地道:“第二天旱上醒來,所有東西不翼而飛,神石、瑪仙、兩匹駱駝全部失蹤,我氣到幾乎要發瘋,發狂四處亂竄,十多天未停過下來後連兩匹駱駝亦累死了。忽地看到賈多高原處的一座山上發射出奇異的彩光,欣喜若狂下,跑了上去,當時不明白為什麼還有氣力爬上山去,事後才想起是那神石賦予的神奇活力,當駱駝累死時,我還有力氣尋到山上。”
凌渡宇道:“這倒是不錯,從未見過你這麼活潑的老傢伙。”
默金道:“在一個山洞內,我見到瑪仙暈倒在地上。她的身體閃爆着電光,使我沒有法子接近,説實在,當時我是想親手捏碎她的喉嚨,但用盡方法都碰不到她的身體,最後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神石和兩頭駱駝拉走。”
凌渡宇道:“那石頭沒有發光嗎?”
默金道:“沒有,那奇異的圓管不知為何離開的神石。躺在石旁的地上。”
凌渡宇道:“那是否他們在找尋的御神器。”
默金點頭道:“是的!我把御神器放進懷內,騎着駱駝迅速離去,當時我很懼怕,直覺到瑪仙獲得了邪惡的魔力。這想法果然沒有錯,我走了不及二十公里,心內響起她的聲音,召喚我回去,聲稱假若不聽她的命令,會將我殺死。我很清楚聽到她在咒詛我,要我死後被豺狼分食屍體,我從未試過這樣害怕。”
凌渡宇奇道:“神石和御神器同在你手裏,你不是可再重新得到新的力量嗎?”
默金苦笑道:“我用盡方法,神石一點動靜也沒有,想把御神器放回石內,可是神石一絲空隙也沒有,總不能成功。瑪仙愈來愈迫近,我害怕起來,將神石推下一個斜坡,只帶着御神器逃走,瑪仙還是繼續追來,似乎能感應到我的位置,無可奈何下,我把御神器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由那刻開始,瑪仙便感覺不到我,於是我只身逃離了沙漠,在外邊過着流浪的生活。”
凌渡宇皺眉道:“這真是很奇怪,假若瑪仙能和御神器間有心靈感應,那無論你把它藏到那裏,她亦應輕而易舉找到,為什麼還要不惜一切把你找出來。”
默金道::‘我也不明白,三年前終於按捺不住,潛回了沙漠。豈知她竟然像知道我會回來一樣,對我展開追捕,我用盡方法也不能脱身時,剛好遇上白狼大舉未犯,我乘勢逃了出去,但是她鍥而不捨追出了沙漠,走投無路下唯有蓄意偷入古巴犯事,結果你也知道,給關進了監獄內。”
凌渡宇長長吁出一口氣道:“世間竟有這種事,教人對難以相信。”
默金道;“好了!現在我已和盤托出,你究竟幫不幫我?”
凌渡宇道:“就是給你偷到怪石,也得物無所用。”
默金道:“那你不用管,我對這問題思索了過百年,有足夠信心去做各種嘗試。”
凌渡宇拍拍他的肩,道:“明晚再説吧!天亮了,立即使要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