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肯德雞裏擁擠而熱鬧。
默笙怎麼也沒想到以琛居然會帶她到這來,拉拉了以琛的袖子,“以琛,你沒有走錯門嗎?”
“沒有。”
“以前你不是説這是小孩子才喜歡的地方?”
“以前你也很喜歡這個地方。”以琛臉上閃過一絲不被領情的惱怒。
呃……
“那我佔位置。”默笙明智地撿輕鬆的活幹。
坐在二樓的窗邊,咬了兩口漢堡,默笙就吃不下了,晃着可樂,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以琛搭話,説着説着不知怎麼説起她剛剛翻譯的東西。
以琛聽着揚眉:“你什麼時候對法律這麼感興趣?”
“嗯……多懂點法律總是好的。”
“那倒不用。”以琛似笑非笑的,“你大可繼續當你的法盲,只要你不是要離婚,我都可以幫你。”
嗄?默笙一呆,他這算不算是在開玩笑?
“小何,你怎麼也會來這裏?”驚訝的女聲在默笙身後響起,默笙轉過頭,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牽着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向他們走來。
“何叔叔!”雙胞胎異口同聲地響亮叫,其中一個鬼精靈地説:“何叔叔,你女朋友好漂亮。”
“方檢。”以琛站起來打招呼,這個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女子是區檢察院的檢察官,以琛手裏有一個案子,她是公訴人。
方檢拍了拍兒子的頭,“不要沒大沒小。”然後笑着對以琛説:“何大律師未免太寒酸,枉費你日進斗金,怎麼請人吃這種外國路邊攤。”
以琛笑笑,“有人喜歡吃。”
這個“有人”不會指她吧,默笙心裏嘀咕。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的確喜歡,可是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後還會喜歡那就是味覺出問題了。
“怎麼,大律師紅鸞星動了?”方檢是何許人也,檢察院出來的,察顏觀色是職業素養,立刻就從何以琛短短五個字裏聽出曖昧來。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下默笙,看來這個學生氣十足的女子對何以琛來説與眾不同啊。
“哪裏。”以琛草草帶過,沒接話。“聽説方檢要升職了,我先恭喜了。”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方檢雖然喜形於色,不過口頭還是謙虛,遲疑了一會説:“小何,上次見你就想問你,結果接了個電話轉頭給忘了。聽説,魏大光的那個案子你接了?”
“沒有的事,只是他的親屬是來諮詢過。”
魏大光原來是某地級市副市長,涉嫌貪污挪用資金過億,最近報紙上很多關於這個案子的報道。默笙供職於消息靈通的傳媒業,自然也有所耳聞,只是這些消息總讓她想起一些不快樂的往事,所以很少去關心。
方檢放心地笑起來,“要是你接這個案子,我就要擔心了。不過我早和我們辦公室的人説過,這種貪污受賄的案子小何向來不接。”説着有些感嘆,“要是個個律師都像你一樣,有些罪犯哪會逍遙法外。”
“方檢過獎了,罪犯也有獲得辯護的權利,我不接這類案子是個人原因。”
個人原因?
默笙攪拌着冰塊的速度明顯慢下來,看着以琛淡淡的表情,有點失神。
方檢笑説:“不管怎麼樣,你不接我就輕鬆多了。好了,我也要走了,寶貝們和叔叔説再見。”
“叔叔,姐姐再見!”雙胞胎整齊劃一地説。
“什麼叔叔“姐姐”,亂叫!”方檢敲敲寶貝兒子,一手一個牽走了。
他們一走,原本有些活躍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默笙的心思還在以琛説的“個人原因”那兒轉,她不得不想到自己身上來。
“以琛。”默笙低着頭用吸管戳着漂浮在可樂上的冰塊,“我爸爸的事情,你很介意嗎?”
以琛沒有聲音,默笙有些底氣不足地説下去:“其實我爸爸他人很好,而且那些事情……”
“這與我無關。”
鼓起勇氣才説出來的話被以琛僵冷地打斷。
默笙手裏吸管沒戳中冰塊,直接戳在了杯子上,杯子翻倒,可樂翻得滿桌子都是,順着桌沿滴到默笙白色的毛衣上。
愣怔了好幾秒,默笙才拿起紙巾機械而快速地擦着桌上的可樂,很認真很用力地擦,手指卻在微微顫抖。
他説了什麼?以琛閉了閉眼睛。
第二次。
第二次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定了定神,以琛傾身,拿過她手中的紙巾,“我來。”
等默笙回神,手中的紙巾已經易主,他低着頭,專注而仔細的擦着她毛衣上的污跡,修長的手指堅定而有力,透過髮絲的縫隙,可以看到他堅毅的眉……
以琛,很近很近。
那麼遙遠的,究竟是什麼?
“下午我不去事務所了。”默笙低低的語調。
以琛停下手,看着她,深黑的眼眸裏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我去逛街,要買點東西。”默笙低聲説,“反正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其實根本沒東西要買。
無目的地踱在人羣擁擠的街頭,默笙情緒有些低落。也許選擇逛街是錯誤的,這麼熱鬧的環境,只會讓落寞的人更加落寞而已。
這一個月,過得像做夢一樣。
本來快要陌路的兩人,突然就有了最親密的婚姻關係。沒有緩衝,跳掉了所有的過程,卻跳不掉分離多年造成的生疏和難解的心結。
她的父親。
她以前的婚姻。
好像問題都出在她身上呢。默笙苦笑。
逛了幾家店,試了兩件毛衣,看着穿衣鏡裏的人,總覺得哪裏不合適。
大概相由心生。
倒是記起要剪頭髮。
城市裏最好找的就是理髮店,出了服飾店,抬眼就看見。
藝術理髮師?
好熟悉的名字,默笙在腦中搜尋一遍,終於想起這是小紅強烈推薦過的一個店。小紅的品位一向可怕,不過裏面等的人那麼多,不至於人人都像小紅吧。
推開門坐下,一個多小時後才輪到她。
“小姐要怎麼剪?”理髮師問。
“短點就行了。”
“就這樣?”
“嗯。”
“太好了。”理髮師先生高興得有些詭異,“我最喜歡自由發揮了。”後面一句話接近自言自語,默笙也沒太在意,等到又一個多小時後……
默笙瞪着鏡子裏的人,怎麼會?
“怎麼這個樣子?”參差不齊的像被什麼動物啃過。
“你覺得不好看?”理髮師氣勢洶洶地瞪着她,右手剪刀寒光凜凜,左手吹風機呼呼助威。
“呃……不是。”默笙立刻威武能屈,“其實,仔細看看……很不錯。”
“真的?”理髮師先生懷疑地望着一臉真誠的默笙,“你覺得哪裏好?”
哪裏好?梳和不梳效果一樣算不算好?
“嗯……那個,很……藝術,對,很藝術。”想起店名,默笙很肯定地點頭強調。
“真的?”這個“真的”可是完全不同的語調了,理髮師先生得意得連頭髮都要飛起來了。
大手一揮,職業兇器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你的頭不要錢了。”
她的頭不要錢?聽起來怎麼這麼血腥,默笙小心翼翼地確定:“你是説我不用付錢?”
“對,免費。”
“為什麼?”默笙愕然。若不是理髮師先生的表情太過不可一世,默笙幾乎要懷疑他是剪壞了不敢收錢了。
理髮師搖頭,一副沒人理解的落寞。“你難道不知道藝術是無價的?所以在我店裏,只有剪壞的頭才要收錢,因為那是失敗的作品而不是藝術……”
很藝術的邏輯,因為聽的人完全不懂。
在被理髮師先生成功洗腦前逃出來,默笙很自覺地靠邊走,一路上忍不住頻頻往路邊商店的櫥窗裏看,櫥窗裏的人也頂着亂七八糟的頭髮愁眉苦臉地望着她。
瞪着玻璃,越想越好笑,默笙忍不住笑出聲。
路過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很難想象有人頂着這樣一頭頭髮還這麼開心。
“小姐,你要不要進店裏看看?”
店員小姐熱情的招呼聲響起,默笙才發現自己已經盯着人家櫥窗裏的模特看很久了。她發呆的時候喜歡盯着一個東西眼珠一動不動,以前以琛就經常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好啊。”默笙有點不好意思地在店員殷勤的笑容下走進店裏。
店裏賣的是一個知名品牌男裝,默笙本來只是隨便看看,卻在一件風衣前停住腳步。
很簡單的款式,以琛喜歡的顏色……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領子,想象要是以琛穿着,一定很好看。
“小姐幫男朋友買衣服哦?這是今年的最新款哦,現在打八折,只要三千二。”
默笙聽得一愣,好貴,幾乎是她一個月的薪水了,她身上哪裏帶了這麼多錢。向店員小姐抱歉地搖頭,店員小姐和善地笑笑。
走到店門口,還是覺得捨不得,這件衣服真的很適合他。默笙忽然想到了以琛曾給她的卡。
快步走回去。“這裏可以刷卡嗎?”
“唰唰”的聲音停止。“小姐,請在這裏簽字。”
拿起筆差點習慣性地寫上自己的名字,幸好及時想起這是以琛的卡,應該籤“何以琛”。
何以琛……寫過很多次的名字。
有次她跟以琛賭什麼氣呢?不太記得了,只記得一個人上自習,帶的是高等數學,做着題,明明是開草稿的,等她回神,紙上已經滿滿地寫着“何以琛”。
然後身後突然響起以琛的聲音。“默笙,你寫錯了。”他看着她,眼睛在笑。
“哪有?”被抓到的羞愧立刻沒了,拿起筆一筆一畫地寫給他看,“何以琛”,哪錯了?
“筆畫順序錯了,‘何’右邊的‘可’應該先寫裏面的‘口’,最後才是豎勾……來,再寫一遍。”
她一定被他的一本正經唬傻了,居然真的拿起筆,認認真真地準備再寫一遍。直到寫完了一個“何”才反應過來。“何以琛,我為什麼要寫你的名字!”
默笙將簽好的單子遞給店員,店員微笑的把袋子給她:“歡迎下次光臨哦。”
往事的回憶讓剛剛好點的心情又開始回落,走出店門,默笙茫然而立。
昔日的甜蜜已經遙不可及,現實的悲哀卻寸步不離,什麼時候他們才能重拾昔日的幸福?而這樣反反覆覆的心緒,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想着以琛不會這麼早回去,默笙在街上解決了晚餐,八點多才到家。
打開門,屋裏果然一片漆黑。
摸索電燈開關的時候,低沉的男聲響起。
“回來了?”
“以琛?”沒有心裏準備的默笙被嚇了一跳。
聲音是從陽台上傳來的,以琛高挺的身軀背對着她,沒有轉身。
瀰漫在他們之間的空氣有些壓抑。
“為什麼不接電話?”以琛沉沉地問,指間燃着一點紅亮。
什麼電話?手機?默笙從包裏拿出手機來,發現早關機了。“手機沒電了。”
沒電了?是這樣。以琛好像突然放鬆了下來,聲音頓時帶了點疲倦。
“你早點去睡覺吧。”
“嗯。”默笙應了一聲,想了想,下定決心似地説:“以琛,我有話和你説。”
“説什麼?”
默笙咬下唇説:“我覺得我們這樣子不像夫妻,我們……”
“是嗎?”以琛微帶嘲弄地説,“那夫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這方面你應該比我有經驗得多。”
身後良久沒有聲音,以琛熄滅煙,回頭,三四米遠的地方默笙提着袋子站在那兒,唇抿得緊緊的,臉色蒼白。
“我幫你買了衣服。”默笙盯着地板,輕輕地説:“不過是拿你的卡刷的,你要不要試試?”
猛然襲上心頭的刺痛讓以琛下意識地握緊了拳。
那麼多日子,他所幻想的也不過是有一天默笙能重新站在他面前,伸手可觸摸,不再是幻覺。如今她已經真真實實地站在他面前了,他還奢求些什麼?
“你……”以琛緩下語氣,話音又倏地頓住,臉色鐵青地瞪着她的頭髮。
意識到他強烈不容忽視的目光,默笙抬頭。他在看她的頭髮?她登時有點尷尬。“……我剪了頭髮。”
“我有眼睛看到。”硬邦邦的語調,以琛的眼睛裏有什麼在凝聚,最後還是剋制地回頭,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受不了。
他又快速地點燃一支煙,良久,才用一種極其壓抑的聲音説:“你去睡覺。”
“可是……”
“現在不要和我説話。”他粗暴地打斷她。
雖然逛得那麼累,默笙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躺在牀上聽他的腳步聲從陽台到書房,過了許久,又從書房到客房,然後是一聲關門聲,終於一片寂靜。
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默笙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來喉嚨癢癢的很不舒服,根據多年的經驗判斷,大概又感冒了。
以琛早已不在家,默笙找了點藥吃下去,草草地打發了午飯,還是覺得不舒服,就睡覺了。
醒來的時候窗外竟然暗了,以琛站在牀前,手停留在她額上,表情有點嚴肅。
默笙看着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以琛移開大手。“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呃……”不用這麼誇張吧,“我只是有點感冒。”
“你在發燒。”
“我吃過藥了。”默笙堅持地説。
他看着她,點點頭,沒有再説什麼,起身走開。默笙以為他不再堅持了,不知怎麼的心中反而微微失望。
誰知以琛卻是走到衣櫥前,拿出她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幫你換?”
輸液管中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她還是來醫院了。
想起某人剛剛差點強迫幫她換衣服,默笙驀地紅了臉,氣惱的目光射向對面看文件的人。
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以琛抬頭,默笙連忙撇開頭。
以琛不以為意,像是想起了什麼,站起來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拿了份娛樂報紙放在她手邊。
默笙當做沒看到,從身邊的空位拿了張別人留下的報紙開始看。
以琛揚了揚眉,隨她去。自己的老婆想多學點東西,研究下證券投資未嘗不是好事。
默笙瞪着那張順手牽來的報紙。什麼東西!大部分是亂七八糟的圖,好不容易有幾個字,一大串數字和專業名詞看得她頭更昏了。
後悔!
眼睛瞥向那份花花綠綠的報紙……好想拿過來看,再看看以琛,他正低着頭,好像很專注的樣子。
應該不會注意吧……手悄悄地移過去,快要拿到的時候以琛突然翻了一頁文件,又立刻又縮回來。
算了!默笙氣餒,不過一個多小時而已,很好熬的。
這個能熬,有些事情就不好熬了。半小時後,默笙開始坐不安穩。
以琛注意到她的動靜,蹙下眉,轉向旁邊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嬸説:“可否幫個忙?”
從洗手間回來,默笙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他連頭都懶得抬,節省地拋給她四個字。“一般推斷。”
這個人!默笙瞪他。
從醫院回來,以琛盯着默笙睡下後,關掉卧室的燈去書房。
不知是下午睡多了還是因為那一瓶點滴的關係,默笙的精神好了很多,根本一點都不想睡覺。在牀上翻了兩下,突然想起一事,差點跳起來。
天那!明天就要去香港了,她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真不知道這兩天干什麼了,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急急忙忙從牀上爬起來,翻出旅行袋開始收拾東西。
動作太急促,證件掉在地上,默笙俯身去撿,卻有一隻手比她更快的撿起。
咦?
一起身,手腕立刻被人緊緊抓住,以琛拿着證件,眼底有着陰霾。“你在幹什麼?”
“……收拾東西。”手腕被他抓得很痛,默笙想掙脱,卻被他抓得更緊了。
眼睛掃向一邊已經整理得差不多的行李,以琛眼中的陰霾更濃了。“你要去哪裏?”
想起還沒有跟他説,默笙乖乖的回答:“香港。”
香港?
以琛的怒氣漸漸凝聚。如果不是他恰好,不,根本不是恰好!若不是他想來看看她睡好沒有,明天早晨,她是不是又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到底有沒有一點為□的自覺!她究竟明不明白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拋下他一個人決絕地離開?
昔日的傷口被狠狠地撕開,以琛的手勁控制不住地加重,陰鬱的眼神毫不放鬆地盯着她。“好,你告訴我,這次你又要去幾年?”
他在説什麼?默笙感覺感冒的昏沉又來了,手腕上的痛楚越來越讓人難以忽視。“以琛,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放開她?
休想!
用力一拉,她便落入他懷中。以琛俯下頭,狠狠地吻住她,不温柔的,激烈而憤怒。
那種吻法簡直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連呼吸的餘地都吝嗇於給她。橫在她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從此成為他的一部分。
“以琛……”默笙想脱離他的掌握,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動作中傳達的怒火,卻不明白為什麼。
然而她軟軟無力的呼喚反而催化了他的熱情,小小的掙扎更加深了他控制她的慾望,他把她壓到牀上,牢牢地控制住她,幽深的眼眸望着身下的默笙,那是他唯一所要的擁有。
“默笙,這是夫妻義務。”
他吸吮着她嬌嫩的肌膚,強迫地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記,強制而直接的動作讓默笙淺淺地抽氣。
“……痛。”
以琛的動作稍稍頓住。痛?她也懂得什麼叫痛嗎?
痛是午夜夢迴後抓不住她輕顰淺笑的巨大空洞,是無論做什麼事都會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每一次成功的喜悦後隨之而來的更多的寂寥……
她怎麼會懂!
那些時候,默笙,你在另一個人的懷抱裏。
睡衣被他扯開了一半,半褪在腰間,正好將她的雙手絆住,讓她無法動彈,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手下令人迷醉的觸感讓以琛的理智完全流走,燃燒的眸子盯着她,這是他極度渴望的,無數次想象的……壓抑了七年的慾望再也壓抑不住了,徹底地將他淹滅。
手掌肆意地遊移在每一片他想佔有的禁土,連同熾熱的吻烙在每一寸他想擁有的肌膚上……那種帶着一絲恨意的激情,讓默笙無法思考,昏沉沉的,彷彿置身於一個迷幻的境地。
直到那一陣怪異尖鋭的鈴聲響起,震回了她漂浮的神智,迷迷糊糊的想起這個奇怪的鈴聲是小紅專屬的。
“手機……”
現在她還能想到手機?以琛加重了力道,然而漸漸的那持續不斷的鈴聲令他也無法忽視了,微微鬆開了她,手伸過去關手機。
默笙終於有機會好好呼吸,卻一個氣岔咳起來,她本來就感冒,現在一咳起來竟停不下來。
手機鈴聲歇了,卧室裏只有她劇烈的咳嗽聲。
以琛還半壓在她身上,卻沒有再繼續,失去的理智一點點回來。身下的默笙衣襟凌亂,身上點點的紅痕彷彿在控訴着他剛剛的粗暴,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
一股自我厭惡牢牢地攫住了他。何以琛,你已經強迫她嫁給你了,現在還要強迫她陪你上牀?
他扯出一個苦笑。“你去香港幹什麼?”
“出差,雜誌社要和香港一家出版社談合作,以琛,只要幾天就好,我忘記跟你説。”默笙一一地交待清楚。
以琛沉默着。
他剛剛在做什麼?婚內□?
以琛平復着急促的呼吸,壓抑着蠢蠢欲動的情潮,動手幫她整理衣服,扣上內衣釦子的時候感覺到她輕輕一顫,目光中帶着點不安。
“我不會拿你怎麼樣。”他低聲説,自嘲地一笑,猛的起身離開卧房,默笙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卧室裏又只剩她一個人了。
怪異的鈴聲又不屈不撓地響起來,默笙手移過去拿起電話,小紅興奮的聲音傳來,“阿笙阿笙,還有一樣東西你千萬別忘記幫我帶,在香港買很便宜的……”
好不容易她滔滔不絕説完,默笙合起手機,想笑一下,卻扯不出笑容。
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而他們,就這樣?
徘徊又徘徊,最後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客房裏只亮着一盞昏黃的枱燈,以琛靠坐在牀上,雙眸定定地看着她,身邊的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頭。
默笙安靜地走到牀的另一邊,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他枕頭旁,掀開被子的一角,小心地躺好,然後閉上眼睛。
以琛沒有動靜,又點燃了一支香煙。
過了一會,默笙低聲説:“把燈關了好不好?我想……”
“睡覺”兩個字消失在空氣中,她忽然被人凌空抱起,落坐在他腿上,被他緊緊地囚禁在懷裏,温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邊,以琛低啞的嗓音帶着難以察覺的緊繃。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意味着什麼?”
怎麼會不知道呢?
默笙垂下眸子,舉起手指在他心口劃字。
一筆,兩筆,三筆……她在寫……
以琛一震,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包含了太多情緒的眼眸盯着她。
“默笙,你怎麼會這麼折磨我?”
她劃上他心口的剎那,悲喜已經不分,侵襲上她的唇,想證明她此刻的真實。
等到他終於肯放開她,默笙已經氣喘吁吁,軟軟地倚在他胸前。
這樣的沉默好曖昧,默笙不自在地想找點話説。
“以琛,我感冒了。”他不怕被傳染嗎?
“我知道,我不會趁現在欺負你。”
以琛擁着她,無奈且認命。
呃?默笙有點呆。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可是……難道要她説她不是那個意思?
她才不要!那樣好像她巴不得他“欺負”她一樣,以後一定會被他笑。
“其實,可以……欺負的。”
呃!誰在説話?一定不是她!默笙懊惱極了。
以琛沉默着,他沒有聽到嗎?默笙剛剛有些放心,卻發現胸前的扣子被人悄悄解開了……柔白的雙肩逐漸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細膩的肌膚上佈滿了他方才肆虐的吻痕,很深很清晰,可見剛剛他是多麼的用力,可是,他現在只想再欺負一遍……
熾熱的唇再次貼上她的肌膚,熨燙着上次留下的痕跡……
“默笙,我有沒有聽錯?”以琛的聲音沙啞透了。
默笙説不出話來,他都已經執行得那麼徹底了,還問這種話!
強制熄滅的熱情如此容易重燃,以琛突然抱起她走到卧室,將她放在卧室的牀上。
“還是在這裏。”
有什麼不同嗎?默笙不明白,可是她已經沒力氣問了,以琛男性滾燙的身軀覆在她身上,火熱的唇舌霸道地佔有着她的一切,引她在那個從未領略過的世界裏輾轉起伏,直至激情退卻……
默笙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終究睡得不安穩,半夜不知幾點醒來,身邊是空的,眼睛在房內找了一圈,發現以琛站在窗前。
或許是黑夜的緣故,默笙突然覺得他的背影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過氣來。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頭,暗沉的夜色裏看不清他眼眸裏藴藏的東西。
他摁滅煙,走過來,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靜靜地抱住她。
默笙安靜了半晌,忍不住開口。“以琛,你在想什麼?”
聲音中有着不安。
“沒什麼,想通一些事情。”
想通了什麼?默笙還想問,卻被他吻住。
“默笙,把頭髮留長。”
“呃?”雖然不明白怎麼説到這個,可是默笙的注意力還是被轉移了,很擔心地問他,“我的頭髮是不是很醜?”
以琛揚起嘴角。
不是。
因為,那樣……
你就更多了一點。
他吻上她的髮絲,打擊她已經很脆弱的信心。“默笙,真的很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