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離開莊毅之後,許暖上了趙趙的車,沃爾沃S80,趙趙衝許暖笑了笑,説,他們説開沃爾沃的人都怕死。我不怕死,但是我喜歡這車。然後她又補上一句,莊毅送的。
為什麼要補上這句話,趙趙自己也説不清楚。
許暖笑了笑,她當時正在擔心被順子帶走的許蝶。可是趙趙最後那句話,讓她的心裏盪漾起一種説不出來的感覺,她突然很小心地問趙趙,你是莊毅的女朋友吧?
趙趙轉頭看看許暖,然後哈哈大笑。説,我?女朋友?哈哈哈。小妹妹,我倒是想啊。可是你看,我有這福氣嗎?然後,她瞥了許暖一眼,嘆氣,説,這世界上,不是是個女人就可以做莊毅的女朋友的。這也太痴人説夢了!
許暖看了看趙趙,有些不確定她最後的話是不是刻意説給自己聽的,提醒自己不要對莊毅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許暖撇了撇嘴,心想,反正我也不會對一個惡魔有什麼想法……吧?
不過,她依舊很温柔地對趙趙笑笑,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趙趙似乎看出來了,也笑,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説,你別往心裏去,我剛才那話不是説你啊,你和莊毅看起來倒是挺配的。不過,根據我在他身邊這多年的經驗來看,每個在他身邊的女人都和他很登對,只是都沒有什麼好結局。説到這裏,趙趙又笑,説,哎呀,你看我這張嘴啊,我真不是説你啊,許暖。
許暖笑笑,但是她能感覺到趙趙對她隱約存有戒心,所以,儘管她一直都是很熱情的樣子,但是每句話裏都有着不動聲色的告誡之意。似乎是在告訴她,她和莊毅,縱然此時千般好,將來也只能等於零。
零就零吧!許暖偷偷地想,趙趙一定不知道,她和莊毅現在的關係,何止是零啊,簡直就是負無窮。
趙趙抽了一口煙,一邊開車,一邊轉臉對許暖笑笑,有點八卦地問道,你和莊毅……嗯……那個了沒有?你知道的,那個。
許暖愣了愣,她不知道趙趙要問的“那個”是哪個,所以,她只能疑惑地看着趙趙,問,哪個?
趙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重地吸了一口煙,説,就是那個……你們上過牀吧?
啊?許暖很顯然沒有想到趙趙會問這樣的話,她紅着臉,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有些慌亂,她不知道該怎麼跟趙趙説。本來也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傳,莊毅包養了一個神秘女人,難怪趙趙會胡思亂想。不過,她還是有些尷尬地向趙趙小聲解釋了一下,沒、沒有。
趙趙看了看許暖,笑了笑,説,你看,我也真夠八卦的,第一次見面就問你這樣的話。不過,我也就是問問啊,你也知道,這男人嘛,都花心,願意為任何一朵花兒做短暫停留的。不過,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樣,他們的心和身體可是分得很開的。可能今天説愛你,明天就讓你去為他死,尤其是這種成功的男人。説着,她衝許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趙趙説這番話,也不過就是想告誡許暖一下,無論莊毅和她之間有什麼,對莊毅來説,那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遺憾的是,這些話對許暖來説,根本沒用。因為莊毅和她之間的關係,清白得就跟肯德基的原味甜筒似的,慘白慘白的。甭説發生男女關係,就連接吻,都被趙小熊打斷了——嗯,許暖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很可恥,居然會為和莊毅之間那個未完成的吻而感到惋惜。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真賤!
一路上,趙趙沒有停過嘴巴,直到載着許暖在一家叫做JOE的私人會所前停下,她還在跟許暖説莊毅的那些緋聞豔史,弄得許暖挺不好意思的。在知道莊毅的人聽來,會明白,哦,趙趙這是在講一個花花大少的風流史,不知道莊毅的人,保準以為趙趙是在介紹一個新晉的AV男優呢。
趙趙抬手,看了看手錶。嗯,下午兩點一刻。離那個她要等的重量級的人到會所,還有一些時間。
雖然莊毅一再囑咐她,要她儘快帶許暖挑好禮服,可是趙趙還是忍不住忤逆了莊毅的意。她笑了笑,説,時間還早,走,我們先去喝杯咖啡吧。
許暖點點頭,很乖的樣子。
趙趙看着單純的許暖,覺得自己這種拖延時間的決定有些罪惡。
咖啡廳裏,趙趙和許暖聊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許暖大多是抿着嘴巴笑,間或回答一些問題。
趙趙問許暖,説,是不是我講的話題太“兇猛”了啊?真難為你這清純的小姑娘了。
許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能感覺到趙趙一直在努力地找共同話題,想和她拉近關係。這種好意讓她有些內疚,於是,她也盡力來回答趙趙的問題,所以,她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説,其實……我不如你説得那麼清純。我和朋友在一起,聊的話題也比較勁爆,比較八卦啊。基本上,看言情小説的時候,我也會看一些比較激情的……咳咳……
許暖説到“激情”兩個字的時候,被咖啡嗆到了,噴了一桌子,她臉一紅,跟趙趙説,對不起啊。
趙趙笑,忙給許暖遞餐巾,有些埋怨道,好啦好啦,別激情了,説瞎話嗆到了吧。
許暖想要辯白,可是嗓子被咖啡嗆得有些説不出話來,只好笑了笑。
梁小爽和李琥珀出現在這家咖啡廳裏,完全是個意外。
李琥珀説她渴了,中午的麻辣拌太鹹。她説那個做麻辣拌的廚子一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以至於手一抖,鹽放多了。
梁小爽就到自動售貨機前給她買水,結果投錢幣進去,卻不見有飲料滾出來。
李琥珀惱怒地踢了那售貨機一腳。
梁小爽就笑,説,得了,準是被你的美色所惑,整個機器都傻了。
這是這對小姐妹的相處之道,她們相互攀比着,卻在很多時候,又是不可分離的一體,雖然時不時地相互看不慣,但這不妨礙她們成為密友。
李琥珀走進咖啡廳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和趙趙坐在一起的許暖。她猛踹了梁小爽一腳,説,梁小爽,你的情敵在那兒!
梁小爽本來正在看飲料單,李琥珀的話,就跟那十萬伏的高壓電似的,讓她跟雷擊了一樣,忙回頭——許暖!
梁小爽心裏那個爽快啊,什麼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梁小爽就跟猴兒似的——一下子衝到許暖面前。
許暖看到梁小爽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完蛋了,自己肯定要上明天的報紙了。
梁小爽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琥珀就跟了上來,她把小細胳膊攀在梁小爽的肩膀上,笑得異常明媚,説,哎呀,這不是許暖和趙趙嗎?怎麼?莊毅將你們兩個小妾全部給“和諧”了嗎?然後,她轉頭看看梁小爽,説,小爽啊,莊毅將來娶了你,你們仨就得共侍一夫了。你們四個人,就可以天天搓麻將了。
梁小爽本來準備指着許暖劈頭蓋臉地大罵一場的,結果被李琥珀搶先了。搶先就搶先吧,好姐妹替自己説話沒什麼不好的。可是李琥珀這個立場不清、敵我不分的渾球,説着説着連自己也給罵了進去,讓她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最初,趙趙被嚇了一跳,當她瞥見是梁小爽和李琥珀這對姐妹花時,不禁冷笑了。這對小姐妹的功力,她不是沒見識過,當初,梁小爽還是個小屁孩的時候,只因為看到她靠在莊毅的懷裏過,就去紐斯塔砸場子,當時李琥珀也跟去煽風點火。
最開始,是梁小爽先動的手,她拎起一瓶人頭馬路易十三,將正在和客人談笑的趙趙砸了個“滿江紅”。被砸破腦袋的趙趙差點昏死過去,可是還沒等她昏死,她就聞出這酒不一般,再仔細一聞,這不是路易十三嗎?要是自己昏過去,還指不定這砸場子的小妞要砸多少瓶呢。於是,為了那些路易十三,趙趙強忍着沒有昏死過去,而是和梁小爽展開了“殊死搏鬥”。
最後,紐斯塔那些看場子的小哥們還沒來得及上場,梁小爽和李琥珀就已經被趙趙的小姐妹們給羣毆得不成人樣了。趙趙那天估計是被那瓶路易十三給砸心疼了,也顧不得八面玲瓏,更不管梁小爽是梁宗泰的親孫女,硬是將梁小爽好端端的一少女打得跟一隻砸腫了的功夫熊貓似的。最後,她還扇了梁小爽一耳光,罵了一句,你這個敗家女啊,老孃當年要賣多少次身才能買回一瓶路易十三啊!你今晚也太抬舉老孃的腦袋了吧!
趙趙知道莊毅會收拾這個爛攤子的。
而且,她和梁宗泰之間,也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梁宗泰這個老頭子,人老心不老,總是喜歡一些小女孩。趙趙是他肚子裏的蛔蟲,這些年來,不知道替他物色了多少小女孩。
趙趙知道,只要自己在莊毅的帶領下,主動去梁宗泰那裏哭訴一番,自己的“無心”之過,梁宗泰還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更重要的是,他還需要她繼續為他物色小女孩,自然不會對自己怎樣。
就這樣,梁宗泰雖然因為梁小爽被打而憤怒,但是並沒有遷怒趙趙。
莊毅帶着趙趙從梁宗泰家負荊請罪出來後,對趙趙説,以後別打這些擦邊球了。梁老爹爹現在不對付你,不等於他將來不對付你。這個老狐狸的為人,不是你一個女人説把握就能把握的,你不要太自信。
趙趙就衝莊毅笑,説,你這麼關心我啊。
莊毅很無奈地笑笑。
……
就這樣,趙趙和梁小爽之間,也算是結下了樑子,只是因為中間橫着梁宗泰和莊毅,兩人才沒怎麼樣。但是,無論如何,即使不算那場糾紛,在許暖這個假想敵出現之前,趙趙一直是梁小爽特別忌恨的女人。每次,她和朋友去紐斯塔夜總會,看到趙趙晃着水蛇腰,就恨不得用雄黃酒將她潑出原形來。後來,許暖出現了。但是,這仍然改變不了梁小爽和趙趙有過過節的現實。
此次在咖啡廳裏碰到,可謂是冤家路窄。
趙趙冷笑着看着梁小爽和李琥珀這兩隻在自己和許暖面前喵來喵去的小波斯貓,説,這裏不歡迎你們。
李琥珀惱了,説,這咖啡廳是你開的啊!
梁小爽看了看李琥珀,有些不滿,她非常不滿李琥珀總是跟她搶話這件事情,通常她都會將她要説的話搶光,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當木頭。
梁小爽看了看趙趙,説,我今天不找你!你也別摻和!我要和許暖兩個人單獨談談。
趙趙就笑,説,哎呀,小妹啊,不是姐姐不給你面子,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自己喜歡的男人你管不住,憑什麼來管別的女人啊!
梁小爽的臉刷地一下沉了下來,她説,趙趙,你別逼人,今天我教訓許暖不關你的事!你要是摻和的話,我和李琥珀連你也不放過!
趙趙笑得歡心極了,説,哎呀,連我也不放過?你們倆可有這本事?那你趙趙姐我還混什麼混!説完,趙趙就從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來。
在一旁的許暖生怕自己連累到趙趙,第一次見面,這是多麼糟糕的事情啊!於是,她連忙拉住趙趙,有些尷尬地説,我和梁小姐的事情,還是我自己解決吧!
李琥珀這個姑娘最擅長的就是狐假虎威,當然梁小爽也是。總之,她們兩個人湊到一起就是一對“是非精”,也分不清到底誰是狐狸,誰是老虎,誰假了誰的威。許暖的話音剛一落下,李琥珀端起一杯水潑在許暖臉上,罵了一句,死賤人!就知道搶人家的男朋友!
李琥珀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連梁小爽看得都有些愣。基本上,當她和李樂膩歪的時候,李琥珀就離間她和李樂;當她對莊毅痴心不改的時候,李琥珀就説她和莊毅是個錯誤,和李樂才是天生一對;當莊毅和趙趙或者許暖這些女人來往的時候,李琥珀就會像一個正義的天使一樣站出來,説她梁小爽才是莊毅的真命天女——總之,梁小爽覺得李琥珀的立場變化得有些紊亂,後來,她總結出來了,李琥珀不是立場紊亂,她根本就是個事兒精,一定要無風也起三尺浪,迎風更是浪千尺!
趙趙一看許暖被人欺負了,當下心裏不爽極了,欺負人居然欺負到自己面前來了,這不就等於欺負了自己嗎?所以,趙趙直接雙手拿起兩杯咖啡,雙管齊下,嘩啦啦地潑向梁小爽和李琥珀。
在一旁的許暖看傻了眼。那一刻,她無比欽佩趙趙。儘管,很多次,她幻想着自己也有這樣的勇氣與魄力,但終究只能是幻想。
梁小爽和李琥珀更是傻了眼,很顯然,她們沒有想到趙趙會再次和她們正面叫板。兩個人發過呆後,瞬間爆發,齊刷刷地衝向趙趙。
只見趙趙秀眉一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尖刀——咔一聲深深地插在了咖啡桌上。她冷笑着,説,你們倆再上前走一步看看!我一個出來賣的女人,命比你們這些大小姐賤多了!你們倆要再敢上前走一步,對許暖動一根手指頭,老孃我今天就告訴你們什麼叫做六親不認!
李琥珀和梁小爽面面相覷,她們顯然沒有想到趙趙會隨身帶一把尖刀。
大概是為了顏面,李琥珀挑釁地向前走一步,結果還沒等她落腳,趙趙就一把拔出尖刀,毫不猶豫地刺向她的心窩——
李琥珀兩眼一黑,尖叫了一聲媽呀撒腿就撤,一同撤去的還有梁小爽。兩個小姑娘在大街上一起狂奔着。
旁邊的許暖看得目瞪口呆,一同目瞪口呆的還有店員們。
在許暖看來,這完全是黑社會老大的女人才有的範兒。在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趙趙才是莊毅這種有着黑社會背景的商人該有的女人。
趙趙收起刀子,對許暖笑了笑,説,兩個小屁孩,就知道裝腔作勢!好啦,別吃驚了。我哪敢殺死她們啊!早猜到她們會閃得比兔子還快啦。
許暖直勾勾地看着趙趙收起了刀子。她有些遲疑地問趙趙,你……還隨身帶……這種東西啊!
趙趙就笑,還帶着一點兒小羞澀,説,不是啦。説出來丟人,其實是用來削水果的,偶爾用來防身,女人總得多一些保護的。
説完,趙趙喊來店員,要了一條毛巾,遞給腦袋上還滴着水的許暖。
她看了看手錶,時間似乎剛剛好,她等的人估計也到了。可是,當她抬頭看了看許暖擦頭髮時小鹿一般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殘忍。
趙趙勉強地對許暖笑了笑,説,咱們走吧,要去挑選禮服了。
許暖嗯了一聲。
趙趙走的時候,將一沓錢放在咖啡桌上,算是對剛才損壞桌子的賠償。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趙趙和許暖走進了這家叫做JOE的私人會所。會所裏的那些女顧問們似乎和趙趙很熟,所以,熱情地迎了上來,與趙趙談笑了好一會兒。
一旁的許暖,安靜地看着,又羨慕起趙趙的八面玲瓏。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萬種。
然後,趙趙向她們鄭重地介紹了一下許暖。
這些女顧問們一聽許暖是莊毅特別安排過來的女賓客,對許暖問長問短的,熱情萬分,令許暖一時間難以適應。
最後,趙趙帶着許暖上了二樓,那裏有從各大秀場上購來的最新款的時裝、鞋子以及配飾。
許暖走進去的時候,看着眼前一排排漂亮得如同鑽石一樣耀眼的衣服,整個人都愣住了。金碧輝煌的水晶燈,從天花板上垂落,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如同宮殿一般。
她不是不知道奢華這個詞,但是,在這裏,她還是呆了一下子。她想起好朋友林欣,她曾經説過,將來一定要嫁個非常非常有錢的超級富翁,然後有一間大大的衣帽間,裏面擺滿了從米蘭或者巴黎秀場上買來的每一季的新衣和鞋子……
趙趙看了看許暖微微吃驚的表情,笑着説,你可是第一個來看這批貨的人,比……
趙趙的話音還未落,就有個女顧問飛速地走上來,小聲對趙趙説了一句,陳小姐來了。
陳寂。
趙趙挑了挑眉,終於,她還是等到了陳寂。所以,她慢悠悠地轉身,對許暖笑了笑,補上了前面那句沒有説完的話——比陳寂還要先看到這批新衣。
許暖好奇地看着趙趙,不知道她們口中的陳寂到底是何方神聖。
陳寂在一幫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她的個子不高,皮膚有些暗,左眼角有肉紅色的胎記,很少人會將眼前的她和富可傾城的陳家大小姐聯繫到一起。
趙趙微笑着看着陳寂,走了過去,打了聲招呼,陳小姐好啊。
陳寂愣了一下,很顯然,她沒有想到,還會有人在她之前來到這裏。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悦,只是對着趙趙笑了笑,説了一句,好久不見。
陳寂認識趙趙。
早先兩個堂兄就曾為了這個叫趙趙的女人反目成仇,兩兄弟拿砍刀互砍進了醫院。總之,這件事情,讓趙趙這個女人在整個富人圈子裏特別有名。
當然,陳寂開始留意趙趙,並不是單純地因為兩個瘋狂的堂兄,而是因為她後來知道了趙趙這個女人前面的那串“修飾詞”——莊毅夜總會里的媽媽桑。
陳寂對莊毅還是有留意的,再自閉的少女,也有令其怦然心動的男子。只是,這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後來,在某些場合裏,陳寂和趙趙打過照面。
趙趙想接觸陳寂是因為她明白,這是莊毅命中註定的女子,所以,她卑微地想要靠近她一些;而陳寂之所以留意趙趙,是因為她想知道,是怎樣一個女子,在莊毅面前充當着忘憂草、解語花的角色。
就這樣,這兩個女子,成了點頭之交。
當陳寂的目光轉到許暖身上時,愣了一下,她轉身問趙趙,你今晚和莊毅一起來我的生日宴會嗎?
趙趙就笑,擁着許暖走到陳寂面前,説,是許小姐陪莊先生去!我哪裏有這福氣呢?只能在這裏提前祝陳小姐生日快樂了。
陳寂上下打量了許暖一番,面無表情,然後對趙趙説了一句,謝謝。
説完,她就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去挑選禮服了。
許暖很奇怪地看了看趙趙,問,她是陳寂?
其實,她想問的是,陳寂是誰?
趙趙笑了笑,輕輕地在許暖的耳邊説道,這就是陳家大小姐,咱們城中最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兒。當然,也是莊毅的未婚妻。
未婚妻?許暖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她壓根沒有想到,莊毅有未婚妻。
趙趙就笑,故作漫不經心地挑衣服,説,是啊,她是莊毅勢在必得的女人,所以自然可以説她是他的未婚妻啦!難道你覺得莊毅這樣的男人,會娶我們這種女人嗎?
最後一句話,如同一根刺一樣,扎進了許暖的心裏。
不知為何,突然她覺得沮喪得要命。
她應該開心才對啊,那個惡魔莊毅,居然要娶這麼一個不夠美麗的女子做妻子。可是,她又忍不住鄙視自己,居然用外貌來衡量一個人。
趙趙看了看許暖走神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沒錯——這對僵持了四年的小男女,瓜田李下了這麼久,不可能只是單純地相互憎惡,他們彼此心裏早已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於是,趙趙知道,自己今天讓許暖見到陳寂的決定,非常正確——她一定要用這個叫做陳寂的女子的高貴身份,壓垮許暖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種結局,對任何人都好。
趙趙喊了許暖一聲,説,你在想什麼呢?
許暖愣了愣,説,沒、沒想什麼。
趙趙就笑,説,咱們還是等陳寂挑完了禮服再挑吧。怎麼説,陳寂和我們是不同的,她能做的我們不能做,她能有的東西,我們不一定可以有。
許暖默默地點點頭。
她突然感覺到,今天,這個叫做趙趙的女人,説的話,做的事情,都非比尋常,似乎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暗示她什麼。
難道……
她的臉色突然慘白起來,難道是莊毅看了她的日記,看到了她對他的那些難以言狀的感情,所以,才會派這個叫趙趙的女人,用無數種暗示來勸解自己,不要不切實際地胡思亂想?
想到這裏,許暖難受極了。
她本來就不該抱有幻想的,畢竟,自己在莊毅面前,已經毫無尊嚴可言,她還能幻想什麼呢?
陳寂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許暖已經忘記了。
她只記得趙趙開始眉飛色舞地挑禮服,然後對她説,莊毅要我幫你做造型,挑衣服,可算找對人了!
許暖回過神來,對趙趙笑了笑,她對趙趙很有好感,這很難解釋。她喜歡趙趙,尤其是她在咖啡廳裏為自己出頭,更讓她對她感激不已。所以,即使她是莊毅的人,許暖依然很喜歡她。
趙趙點了一支煙,説,許暖,我這可不是吹牛,當初要不是家裏窮,我上不起學,然後又遇上那倒黴事,我現在怎麼會是春蘭街上的媽媽桑呢?我現在應該是米蘭時裝秀的設計師了……
許暖很想知道趙趙碰上了什麼倒黴事,可是趙趙一直説個不停,她也就沒能插上嘴問。
趙趙為許暖挑好了禮服後,心滿意足。
她看了看許暖,説,瞧你的臉,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做護理簡直就是浪費,這樣吧,你好好回去睡一個美容覺,今晚的宴會,你一定是最美的女神。
其實,趙趙是因為等陳寂而沒有時間給許暖去做護理了。而且,她不希望莊毅知道,她不僅沒有按照他的意思讓許暖最先挑禮服、錯開和陳寂見面的可能,而且還故意拖延時間以達到讓許暖和陳寂相見的目的。所以,她只好胡亂編造了這麼個説得過去的理由,好讓許暖早點回去,免得超了時間,引起莊毅的懷疑。
許暖看着鏡子中身着華服的自己,很忐忑,今天是陳寂的生日,她卻打扮得這麼扎眼,會不會太招搖了?
此時的她,並不知曉,莊毅就是要讓她燦爛奪目,能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能有多奪目就有多奪目,一定要讓全場的人都記住——許暖的容顏。
回來的路上,趙趙一直跟許暖説,千萬不要讓莊毅知道你見過陳寂了。
許暖疑惑地看着趙趙,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説。
趙趙看了許暖一眼,説道,你在莊毅的眼裏,只是一顆棋子。你是知道莊毅的,他不會希望一顆棋子和他身邊的人有太多的關聯。
許暖看了看趙趙,心突然沉到了谷底——原來,莊毅身邊的人都知道,她許暖,只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
僅此而已。
趙趙將許暖送回家的時候,看到七歲的許蝶,不由得呆了一下,對許暖説,又像是喃喃自語,這個小孩可真像我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小女孩啊。
許暖也愣了一下,今天上午,莊毅明明讓順子將許蝶帶走了,怎麼許蝶會突然回來了呢?難道莊毅突然變仁慈了?她急忙拉過許蝶,像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然後對趙趙笑了笑,説,這是我妹妹。
趙趙不置可否地一笑,突然之間,她有一個無比糟糕的念頭,難不成這個小女孩是許暖和莊毅的孩子?可是,她立刻又覺得自己太神經質了,莊毅認識許暖不過才四年,而這個小女孩卻這麼大了,他莊毅總不可能穿越到過去和許暖生下了這孩子吧!
許暖剛要問許蝶,順子去哪裏了,趙小熊去哪裏了,就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趙趙已經戴上墨鏡,説,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許暖就只好放開許蝶,轉身將趙趙送到門口。
趙趙離開之前,突然轉身,正色地看着許暖,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幫莊毅完成了他的計劃,他會怎麼處置你?
趙趙的話,讓許暖愣了一下。
想過?沒有想過?或者是——從來不敢去想。
趙趙看許暖低着頭,她拍了拍許暖的肩膀,飛快地將一張名片塞給她,偷偷瞥了房間一眼,擔心會被莊毅不知道安裝在哪個角落裏的攝像頭拍下。她説,收好這張名片,等到那一天,我會幫你離開這裏的。
許暖錯愕地看着趙趙,小心地收下了名片。
她感激地看着趙趙離開。她不知道僅一面之緣的趙趙為什麼要幫她,但是,她覺得,趙趙是個好女人。
其實,好女人也是有私心的。
趙趙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許暖從莊毅的世界裏消失——在他真的動了心之前。
女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趙趙可以接受莊毅娶陳寂娶梁小爽這些豪門千金名門淑媛,但是,她不能接受莊毅喜歡上和自己一樣歷盡磨難和風霜的許暖。
Why?
Nowhy!
或者,只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莊毅娶陳寂,可能只是一場聯姻,而莊毅若和許暖有關聯,就一定是交付了自己的心。
趙趙不希望任何人得到莊毅的心。
晚上,莊毅來接許暖的時候,許暖正穿着禮服對着鏡子發呆。
寶藍色的禮服,搖曳的裙襬,合體至極的剪裁,勾勒出許暖隱約的曲線,在公寓明亮的燈光之下,這件寶藍色的禮服愈發如鑽石一般奪目,而許暖就是這顆鑽石的靈魂。
莊毅想過許暖穿上禮服的樣子會很美,但是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美。
莊毅咳嗽了兩聲,許暖才發現他的存在。
轉身,低頭,有些拘謹,説,莊先生。
這句莊先生,喊得異常生硬。
莊毅愣了愣,他能感覺到許暖語調中的生硬,但是,他卻沒有想太多,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説,啊,總算不像穿抹布了。
許暖尷尬地笑了笑,心想,這算是莊毅難得的讚美嗎?
突然,莊毅發現許暖沒有做頭髮,只是將頭髮簡單地散在身後。錦緞一樣的秀髮,散發着玫瑰花一樣的芳香。
雖然這樣也很美,但是他覺得,這樣太浪費許暖美麗的頸項和柔美的肩膀曲線了,於是,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為陳寂準備的禮物,暗忖了一下,抬手,解開禮物上那根美麗的藍緞帶。
他俯下身來,用手温柔地撩開許暖的髮絲。細長的手指穿梭在許暖烏黑的髮間,如同一把梳子,將許暖的頭髮攏到一處。
許暖吃驚地看着突然温柔的莊毅,這突來的親暱讓她的心跳得厲害。他指端的温熱觸碰到她細瓷般冰涼的皮膚,讓她慌亂不已。
此時此刻,他因為俯身低頭系這根藍緞帶,而與她靠得很近。
眼前的莊毅,俊目凝神,温柔地在她的髮絲之間,小心翼翼地繫着這根漂亮的藍緞帶,此時此刻,美好得就像夢一樣。
看着莊毅,許暖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最終,他將許暖的頭髮輕輕攏住,用那根美麗的藍緞帶輕輕地束住了她烏雲一樣的秀髮,它們斜垂在許暖一側的肩膀上,如同一條靜靜的小河,唱着纏綿的歌。
那一瞬間,許暖瑩亮的肌膚展露了出來。她那美麗的頸項和背,讓她看上去光彩奪目,那是一種很收斂的光芒,矜持且高貴。
莊毅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很開心的表情,順手將拆了封的禮物扔在沙發上,也不準備帶去了。
許暖很疑惑地看着他,説,陳小姐的禮物……
莊毅笑笑,目光很温柔,説道,她從不缺禮物,你卻缺一根髮帶。
許暖低着頭,不敢看莊毅。確切地説,她懼怕他的温柔,每次都是這樣,在那些難得的温柔之後,就是變本加厲的殘酷。
果然,莊毅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他很温柔地問她,説,你下午見過許蝶了吧?
許暖回頭看着莊毅,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
莊毅笑笑,説,你別緊張,我讓你看看她,就是想讓你知道,咱們的小蝶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孩子。所以,許暖,你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做傻事!
許暖有些憤怒地看着莊毅,眉頭皺得緊緊的,她的聲音很低,一字一頓地撕扯着自己的憤怒,她説,我都説了,會聽你的話!而且,已經四年了,我有什麼時候不聽你的話了?你何苦為難一個孩子?
莊毅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暖的肩膀,説,別衝我發脾氣,我不喜歡你生氣的樣子!許蝶也不會喜歡的,順子會在電視塔上陪着她好好數星星的。
他再一次用許蝶威脅了她。
許暖滿眼淚水地望着莊毅,眼中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莊毅別開臉,不讓自己去看她流淚的樣子。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只是,今夜實在太重要了,重要得讓他不知道是否能控制得住這個叫許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