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澈看看紫芯,只見她滿臉鮮紅,甚是生氣,心中很詫異,問道:“紫芯,你這是幹什麼?”
紫芯道:“我是替你不值呀!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傻子,果真要在身邊養一些日夜想害你的人麼?”
雷澤澈道:“上天的安排是無法改變的,紫芯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紫芯道:“我不管,我為什麼不管?我已經是你的人了耶!”
哼妖道:“師孃説得對,這些人,師父你果然收不得,”
哈妖道:“對,不收,他們誰要是不服,我就把他們打走!”
雷澤澈道:“胡説!方才我已與你們約定,在沒有學成以前,不許你們之間互相殘殺,否則,立即攆出去,你忘了麼?”
紫芯道:“為什麼?”
雷澤澈道:“紫芯你也是知道我的,在這幾個人中,除了哼哈雙妖對那幾個人都心中有愧。本來我們素不相識,可只因為我的武功比他們強一點,就讓他們因我吃了很大的虧,我於心實在是不忍。我想給他們一個公平。”
紫芯道:“傻子耶!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啦,誰的耐大些,誰自然就要佔些便宜,能耐小的呢,講不了就得吃點虧了,你比他們武功高,你當他們不會讓你吃虧麼?就是殺了你他們也不會眨眼吶!”
雷澤澈道:“所以呀,我要給他們一個公平。你不要説了,這件事就這麼説定了!”
紫芯道:“好哇,我不管,你就等你的徒弟殺了你吧!不過,這個諸葛小姐你卻收不得。”
諸葛茵茵道:“為什麼我就收不得?”
紫芯道:“你是女的呀!我家公子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這一樣不好,對漂亮的女孩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他要收你當了徒弟,將來再收你當了老婆,傳出去名聲卻是不好聽。”
哈妖道:“這有什麼?這小子是這樣的啦!師父,你這一條像你師父我麼!”
雷澤澈道:“師父,你休要聽紫芯胡説,她這人是一個醋罈子,整天疑神疑鬼的。”
紫芯道:“什麼?我好心為你的名聲想,你倒説我是醋罈子麼?真是的,還沒怎麼着呢,就開始向着人家啦?”
哼妖道:“師孃,這也沒什麼啦!所謂名聲,都是江湖上那些沒能耐的人拿來唬飯吃的。這個俠那個俠的我見得也多了,其實經得起推敲的又有幾個呢?他們在背地裏乾的那些事,比惡魔還惡魔呢!那個名聲,咱們不要也罷了。”
哈妖道:“對了,師父從小我就教你,千萬別信江湖上的那些名人,別守江湖上的那些規矩,無論你正點邪點,也還是一個真人,可要死守了那些個規矩,無論你有多大的名聲,可就連個人也不是啦!”
東方墨道:“我聽你説這些話怎麼這麼彆扭呢?”
哈妖道:“你這種人一輩子就那麼假仁假義地活過來的,自然是不懂我的話。”
東方墨道:“你的話有沒有道理且不説,你和師父倒底誰是師父,我聽你們這麼亂叫心裏不得勁。”
哼妖道:“那有什麼?過去我們是他的師父,這是事實,現在他是我們的師父?這也是事實,怎麼啦?”
雷澤澈道:“好了,你們也不要亂吵了,咱們這……什麼門?”
哈妖道:“師父,乾坤門。”
雷澤澈道:“對了,乾坤門。咱們這乾坤門的徒弟入門沒有一個是和別的門一樣的,所以咱們乾坤門的規矩也和別的門不同。我是你們的師父,就管教你們武功,你們要學我的武功,就聽我的話,不願學了,馬上就可以走,咱們也別搞什麼清理門户一類的蠢事。平對你們叫我什麼無關緊要,你們什麼,也大家隨便吧,反正你覺得順口愛叫什麼就叫什麼了。師父怎麼樣?徒弟怎麼樣?都是古人傳下來的,只要是一開始,古人就把傳藝的叫徒弟,授藝的叫師父,在的人還不是跟着叫?這麼想呢,我們對後人也是古人了,我們的規矩,他們將來也許要照樣,咱們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好啦!”
哈妖笑道:“好好,師父!你真不愧是我們哼哈雙妖的師父,説話辦事如此爽快,就是我們,也沒有你這樣灑脱,看來,我們拜在你的門下算是拜對了!”
紫芯哼了一聲道:“這下可好了,從此江湖上有熱鬧瞧了。”
哈妖道:“師孃,有熱鬧還不好麼?我這人最怕的是沒熱鬧。行了,咱們連打帶鬧地了一天了,還是上山去找點什麼吃吧。”
東方墨道:“有,有這山上什麼都有,大家跟我走吧。”
他回頭看看謝龍雲,道:“謝老弟。你往哪裏去呢?要不然,我們大家跟師父求求情,叫他也收下你吧。”
謝龍雲道:“雷公子説得是,你們這規矩才建起來,還是不破的好,況且,我也不是像你們大家那樣灑脱的人,入了他們這個門,我怕我不久就要瘋了。我還是就此別過吧。”
東方墨道:“那你到哪裏去呢?”
謝龍雲道:“我想去泰山,那裏我有幾個朋友。大哥,日後你要在這裏呆得不順心,也上泰山去找我吧。”
謝龍雲拱拱手,獨自下山去了。
一行人幫助諸葛茵茵姐弟掩了諸葛全的屍體,來到山上,只見山寨中桌倒椅翻,像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一片凌亂。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一些人的屍體,一個個都被人切去了頭。
紫芯道:“咦,這是怎麼了?東方寨主,你們在下山前曾大打一場麼?”
東方墨道:“回師孃的話,諸葛鏢主一解開我們的穴道,我們就下山去了,並未打什麼架。”
紫芯眼珠一轉,明白了八九分,笑笑道:“得了,你們以後可不要師孃亂叫了,可折殺了我了。東方寨主,你快去看看,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東方墨應着,跑到後面的密室裏去,轉瞬工夫,就一臉晦氣跑了出來,道:“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諸葛超凡道:“師兄,怎麼了?”
東方墨道:“山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人家盜走了。”
諸葛超凡道:“那怎麼可能?咱們這麼多人在山下路口,縱有賊人來,咱們也不該看不見哪!”
東方墨道:“這山上雖然只有這一條明路,但如果有繩索,下山的路還很多,他們一定是從別的地方上來下去的了。”
雷澤澈道:“縱有路,也該是山寨的秘密,尋常的盜賊怎會這麼熟悉?”
紫芯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公子耶!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呢?這哪裏是什麼盜賊盜的,分明是他們自己寨中的人乾的嘛!東方寨主,你細看看,這些死人中,可有一兩個熟悉的麼?”
東方墨道:“這一個個都沒有人頭,我怎麼會認得?我是個粗人,平時也不怎麼注意穿着,我們又不像那些名門大派,有自己的服飾,我們山上兄弟們的衣服,都是自己下山弄來的,今天一套明天一套,弄到什麼就穿什麼,我怎麼記得住?”
紫芯笑笑,道:“你是真認不了來還是不願意認呢?這些人,要不是你們伏牛山上的人那就怪了!”
東方墨望着紫芯,呆呆地道:“不能吧,我們伏牛山上的人都是很講義氣的,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來呢?”
紫芯撇撇嘴道:“罷了,不要提你們的義氣了.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你們伏牛山興盛的時候,他們自然是要和你講義氣,好在你這山上安身,眼見你都自身難保了,誰還會和你講這個義氣呢?一定是他們方才一鬨而散之後,又尋了一個路徑上來,哄搶了山上的東西,見錢眼紅,又自相殘殺起來,要不然怎麼會突然跑上山來這麼多人呢?”
東方墨搖搖頭,只是不大相信。他與這些弟兄在一起多年,自信頗對得起他們,現在他這個大寨主還未發話,他們怎會哄搶了山寨?
紫芯見他猶不相信,搖搖頭道:“你這個人可是太愚了,你這個大寨主當不當也真是沒什麼意思。你連自己手下有一些什麼人都不大清楚,怎麼能當這一山之主呢,伏牛山破在我們手裏,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她話音未落,卻見哈妖從外面提進一個人來,道:“喂,東方師弟,這盜賊我給你抓來了!”
那個人被他摔在地上,疼得了叫了起來。
東方墨一步踏上去,掀起那個人道:“老四,是你麼?”
被他揪起的那個人正是施忱。他滿臉滿身都是血,本來已被雷澤澈震斷了一腕,現在不知為什麼又斷了一腿,臉上一片金紙色,嘴唇慘白,看來失血太多了。
施忱看見東方墨,臉上一陣驚惶,道:“大哥,這……這……是他們叫我乾的。”
東方墨道:“老四,我一直信任你,才把庫房的鑰匙交給你管,你,你怎麼能幹出這等事來?”
施忱道:“大哥,都是老二他們逼我乾的!他們説大哥你這次就是不死,伏牛山也元氣大傷,恢復不了了,眾兄弟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總不能空手回家?這才拉了我,從後山上來了。沒想到,庫房一打開……”
東方墨變臉,道:“怎麼了?”
施忱的眼裏仍是一片恐怖,道:“大哥,那麼多兄弟,自相殘殺呀!”
東方墨道:“胡説!就是大家要散,也該好好分山寨的東西,怎麼不顧義氣,亂搶亂奪?你們這些寨主就不管一管他們麼?”
施忱苦笑笑,道:“大哥,樹倒猢孫散,哪還有什麼寨主了?在銀子面前,大家都一樣哩!我這條腿,就是二哥砍斷的!”
東方墨道:“你説的是洪興麼?他怎麼能幹出這等事來?”
施忱道:“大哥,這你看錯了,就是他才幹得出這等事來!他還告訴大家,誰殺了人,將人頭扔下山谷去,他殺的那個人的東西就歸他,要沒有二哥那一句話,還不會死這些人哩!”
東方墨道:“他們跑了,也沒人管你麼?”
施忱道:“管我,要不是我趁亂躲起來,你們又來得快,你怕他們不殺了我滅口麼?”
東方墨聽了他的話,半晌才出聲。
施忱道:“大哥,你那裏還有刀傷藥吧,快救我一救……”
東方墨聽了他的話,猛地一顫,道:“怎麼,你還讓我救你麼?”
施忱道:“大哥……”
東方墨走到諸葛茵茵面前,道:“師妹,把你的刀給我用一下。”
諸葛茵茵毫不猶豫地後出刀,遞給了他。
東方墨將刀扔在施忱的面前,道:“施忱,念你兄弟一場,我給你一面子,自己了斷吧!”
施忱道:“大哥……”
東方墨扭過臉去,道:“施忱,你不想讓我出手吧?”
施忱點點頭道:“大哥,兄弟做下這等事,也真是該死了。好,我就最後聽大哥一句話,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東方墨道:“你説吧!”
施忱道:“大哥,如果你日後碰到洪興,一定要給我報仇!”
東方墨道:“這不勞你説了,這些個兔崽子,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施忱從地上揀起刀,掙扎着跪了起來,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回,請受小弟一拜!”
他端端正正地給東方墨叩了一個頭,這才將刀向頸上一橫,死在了東方墨的腳下。
哼妖哭哭啼啼地道:“唉,人哪,這又是何苦呢?這個小子,早要是這麼一死,不也算個挺好的人了?現在死了,可算一個什麼東西呢?”
哈妖道:“得了得了,你又在這裏假慈悲了,你當那些人是誰?能跟我們哼哈雙妖比麼?在金子面前,不變了心腸的,在這世個能找出幾個來了?也只有我們乾坤門中的人罷了!”
哼妖道:“乾坤門,乾坤門中就沒有見錢黑心,見利忘義的人麼?只是沒有好大堆的金子在那裏擺着罷了。”
雷澤澈一直在一邊呆呆地愣着,聽了他們的話,道:“你們幾個聽着,我想給咱們這乾坤門添上一條規矩,不許見財起意,否則,天下共誅之!你們説如何?”
東方墨道:“師父説得好,這一條一定要訂下來?”
諸葛茵茵和諸葛超凡也附合着。
紫芯道:“哎,你們訂規矩可別算上我,我可是個愛銀子的人。再説,我也不入你們什麼乾坤門。”
哈妖道:“師孃倒真是個爽快之人。師父,這一條你訂不訂也沒什麼大用,咱們各自心裏有數就罷了,説得那麼明白乾什麼呢?”
諸葛超凡在心裏甚是恨此二人,便道:“那是,你們兩個魔頭,當然怕這規矩了?”
哼妖道:“我們是魔頭就怕這規矩麼?小崽子,你不要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你那個什麼狗屁鏢局又是什麼名門中人,劫了人家的錢財,又來嫁禍我們,就憑那點武功,我們哼哈雙妖還真懶得殺呢!”
諸葛超凡聽,暴跳如雷,道:“不許你血口噴人!”
哼妖道:“我血口噴人?你們鏢局是憑什麼起家的?靠什麼掙下了那一大片產業,你爹他沒和你們説過麼?”
諸葛超凡道:“你住嘴!你再胡説的我和你拼了!”
雷澤澈道:“行了,你們忘了咱們訂下的規矩了麼?”
哈妖道:“對了。哼妖,你年紀比他大,自該讓着他一些。過去的事提起他幹什麼?現在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你叫這孩子相信你的話,他如何肯信呢?罷了罷了。師父你偏訂的那些規矩,我看訂不訂都行,那些名門大振的門規上有幾個不寫着這一條的?又誰能約束住門下了?”
雷澤澈道:“無論怎麼説,我不許你們自相殘殺,更不許你們為了錢自相殘殺,所以,這一條一定要訂上。”
哼妖道:“你是師父,你説訂就訂麼,東方老弟,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弄點什麼吃罷。”
東方墨道:“東西倒是有,我想他們不會連吃的東西都搶走,只是我不會做飯。”
哈妖道:“哼妖,那只有你去了。”
哼妖道:“為什麼我?”
哈妖道:“你是女的麼!”
哼妖道:“女的也多了,就該我做飯麼?”
哼妖瞅着諸葛茵茵道:“師孃不去,她總該去吧?”
哈妖道:“她?人家是小姐出身,怎麼會做飯?怕是連見都沒見過哩!”
哼妖道:“不會做不會學麼?小姐出身有什麼了?我不是小姐出身麼?現在還不是給你們大家做飯去!”
諸葛茵茵道:“好了,你們也不要爭了,我去做就是了。”
哼妖道:“這就對了,走,我和你們一起去,哈仔,你也去罷,叫師父師孃在這裏歇一歇。”
一行人走了出去。
紫芯對雷澤澈道:“哼,你這個人真是沒事找事,你又不想在江湖上稱霸,收這麼一幫人幹什麼呢?亂糟糟的,以後可是連一天的清靜日子也別想過了。”
雷澤澈道:“他們要跟着我,我怎麼辦?再説,你也不是不明白他們的心意,要是不跟着我,這一世他們去哪裏報仇呢?”
紫芯道:“我怕的就是這個報仇哎!你教這一幫人,就為了叫他們殺了你麼?”
雷澤澈道:“你以為我會那麼傻麼?天下冤仇沒有不能化解的,我跟他們在一起,日子長了,他們就不會想殺我了。當年我師父師孃將我養在身邊,我不是也沒有殺了他們?”
紫芯道:“罷了,我也不和你爭了,收下這些人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小姐她們明天上山來正缺人手,大家在一起,這伏牛山上或許會幹出一番大事呢!”
雷澤澈道:“你説什麼?叫我在伏牛山入夥麼?”
紫芯道:“哎!你本來就是山上的人,怎麼説是入夥?”
雷澤澈道:“不行,我得去找若薰。”
紫芯道:“又是若薰,誰不讓你找若薰呢?找完若薰你幹什麼?總得有個地方落腳吧?”
雷澤澈道:“無論怎麼説,我不會留在伏牛山上,你想再讓我當狗麼?”
紫芯道:“得了耶!我們小姐就這一件事對不起你,你還記一輩子麼?她現在離開了梁山,怎麼會再使用梁山上的規矩對你?她是為什麼叛了梁山的你不記得麼?”
雷澤澈道:“罷了,這件事等明日再説吧。”
吃罷晚飯,人們鬧了一天,也都累得緊,好在伏牛山上有的是住處,由東方墨領着,各自揀了一個地方住了。
諸葛超凡和諸葛茵茵住的小院,是原來二寨主洪興的住處,與哼哈雙妖住的小院只有一牆之隔,姐弟倆晚飯也沒吃幾口,回到住處關上了門,想暗自垂淚。
諸葛超凡道:“姐,我忍不下去了!也不知你是怎想的?就這樣忍下去麼?”
諸葛茵茵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只怕是氣也把我氣死了,急也把我急死了!”
諸葛超凡道:“姐,他們就住在鄰院,不若咱們今晚趁他們睡熟了,過去悄悄地一刀殺了他們,豈不痛快!”
諸葛茵茵道:“你説得倒是容易!那哼哈雙妖武功高深,就是在夢中,我怕殺不了他們,反叫他們給殺了。”
諸葛超凡道:“他們耳朵靈,咱們的輕功也不錯,我就不信他們就連睡覺都睜眼睛!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諸葛茵茵道:“你也別去了,叫師父知道,要攆出去哩!”
諸葛超凡道:“什麼師父?他也算是咱們的仇人吶!只要殺得了哼哈雙妖咱們還用跟他學什麼武功?能報了殺父之仇,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願了!”
無論諸葛茵茵怎麼勸,諸葛超凡也還是執意要去。諸葛茵茵只得坐待三更。
這姐倆在家裏出來就準備當大俠,俠客用的一切物品均準備得甚為齊全,三更過後,兩人穿着夜行衣,悄悄翻過了院牆,向哼哈雙妖的小院中摸去。
哼哈雙妖累了一天,睡得正香,離老遠就能聽見哈妖的鼾聲。諸葛超凡身上帶有迷香,是龍鳳鏢局的看家之寶,尋常不肯輕易用的,此刻為了報殺之仇,也便了出來,悄悄地捅開窗紙,將那一股迷香悄悄地送了進去。
哼哈雙妖毫無查覺。
過了約有一柱香的功夫,裏面的鼾聲停了,諸葛超凡知道是哼哈雙妖着了道。便要衝進去,諸葛茵茵悄悄地拉他示意他再待一會,細聽一聽。
裏面連一點聲息也沒有了。
龍鳳鏢局的迷香比別處就是不同,只要吸進了為香了人就會昏睡不醒,呼吸放輕,血液漸凝,心跳放慢,不像別家的迷香,人吸了以後,睡得沉,鼾聲如雷,所以尋常人不知這底細,就是裝也裝不出來,誰沒中迷香,着沒着道,只有諸葛家的人自己才能聽出來。
諸葛茵茵細聽聽,裏面二人呼吸果然是更慢了,輕細如絲,這才扯了扯弟弟,二人撲進房去,在外邊他們就聽出這哼哈雙妖是分牀而居的,撲進去以後,諸葛茵茵撲向裏面的哈妖,諸葛超凡撲向門口的哼妖,一刀劍,憤憤地剁了去。
只聽“嚓嚓”的兩聲,哼哈雙妖連哭也未及哭一聲,就在夢中喪了命。諸葛超凡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他將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扔,大叫一聲:“爹,孩兒給你老人家報了仇陶廣跪在地上,嚎啕痛哭起來。
諸葛茵茵此刻手中也提上了一個頭,淚水止不住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本來還強忍着,可諸葛超凡這一喊,觸動了她的心思,再也忍不住了,也跪在地上,與諸葛超凡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哭聲驚動了雷澤澈,紫芯和東方墨,幾個人打着燈籠趕來,只見這姐倆抱在一起,一人手裏提着一個人頭,渾身上下血淋淋的,都嚇了一跳,忙衝上前去將她們分開,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姐弟二人也不説話,只是一勁地哭。
雷澤澈心中着急,一把抓起諸葛超凡問道:“你説,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諸葛哈哈笑着,揚着手中的人頭道:“師父。對不起了,徒弟沒有聽你們的話,我們替我爹報仇!”
雷澤澈看了一眼人頭,道:“什麼?你再説一遍!”
諸葛超凡道:“説就説,我今天大仇已報,一切都不在乎了!你告訴你,我們給我爹爹他報了仇了,你的那兩個徒弟還是師父的哼哈雙妖,叫我們殺了!”
雷澤澈嘆了口氣道:“你們哪,咱們當初可是在有約在先的,既然你們這樣報仇心切,我也沒法留你們了,你們姐弟就此下山去吧。”
他一揮手,兩股勁力由袖中擠出,將紫芯和東方墨手中的燈籠都撲滅了,屋裏頓時一片漆黑了。
諸葛超凡道:“師父,你這是幹什麼?”
雷澤澈道:“諸葛小俠,你們姐弟倆的大仇已報,不必再跟着我了,好好地回家去吧。你們雖然白日拜我為師,但我還未教你們半式武功,我這個師父也是有名無實,你們也不要再叫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就各奔東西吧!”
諸葛茵茵道:“師父……”
雷澤澈道:“你不要再叫我師父了!我給你當了一回師父?只吩咐你們一件事,你們還不聽我的話,還叫我師父幹什麼呢?你們走吧!”
諸葛超凡道:“姐,走就走!像這種人,咱們為什麼要拜他為呢?現在父親的仇也報了,咱們就更不用求他了,走吧,將兩顆人頭提到父親墳前去祭了,咱們還回龍鳳鏢局!”
諸葛茵茵輕輕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和弟弟默默地走了。
夜色很黑,他們姐弟二人又穿着夜行衣,一出門外,便人影難見了。
雷澤澈一直默默地看着他們,他的眼力很好,就是在黯黑的夜色中,也能大致辯出姐弟二人的身形,看着她們下了山。他嘆了一口氣。紫芯道:“這兩個可真是的,怎麼白天説得好好的,晚上就殺人呢?”雷澤澈沒有吭聲。
東方墨對雙妖素無好感,聽了紫芯的話,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哼哈雙妖一生殺人無算,他們有今天,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露吧!唉,只是可惜了這二人一生的武功。”
紫芯見雷澤澈一直在向外看,也不言語,心中不是個滋味,道:“公子耶,人已經都走沒影了,你還在那裏看什麼呢?不想讓人家走就該攆人家,攆了以後又後悔,你要不要我把他們追回來?”
雷澤澈瞪了她一眼,突然道:“喂,師父,你們倆出來吧!”
黑暗中傳來了哈妖的笑聲:“我説麼,師父就是師父,再也瞞不過的。哼妖你還不出來麼?”
紫芯訝道:“咦,你們倆沒有死麼?”
哈妖道:“師孃,我們哼哈雙妖是什麼人?那兩個黃毛未退的人就想殺了我們麼?”
哼妖道:“這山上的死人還少麼?只是為了叫他們那凝了的血流起來,也耗了我們不少的功力呢!”
東方墨在一邊點上了燈,哼妖在那邊開掌一推,燈便被她撲滅了。
哼妖道:“小師弟,這燈還是不必點了吧,萬一那兩個小東西回來,還有説不盡的麻煩。”
雷澤澈道:“你們兩個,為什麼要騙她們呢?”
哼妖道:“師父,我們都是為了聽你的話麼!要不然,依我們往日的脾氣,這姐弟倆是有十條命現在也沒了。我早就看出他們的眼神兇兇的,幸虧早有防備,做下了這麼一個局留給他們,那兩個小東西也太自大了些,他們也該想想。我們是那麼容易就讓人殺的麼?好,這回他們殺了我們一回,我們也不欠他們的債了,師父又攆走了他們,以後我們這乾坤門裏,就該清靜了。”
紫芯道:“我看也未必,他們到山下,要是發現人頭不是你們的,還不是要回來?”
哼妖道:“師孃小看我們了,我們的易容術雖不敢説是天下無雙,也還是看得過去的。剛才不是連你們都瞞過去了麼?這黑燈瞎火的,他們那點能耐,自然是辨不出來了。”
紫芯道:“你們在江湖上走動,他們豈會不知道?”
哼妖道:“我們易容嘛?!從此以後,我們就是師父和師孃的管家和管婆,他們怎會想到這一層?”
雷澤澈道:“罷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歇了吧,明天還要上路呢!”
眾人應着,分頭散了。哼哈雙妖的屋裏是不能睡了,東方墨又給他們安置了一個住處,紫芯跟雷澤澈仍到了先前所住的院中。
第二天一早,紫芯早早地起來,叫醒眾人,將山上的死屍都扔了出去,又將廳內打掃了一遍,哼妖早已做好了早飯,招呼眾人吃了,一起坐在廳上,等那六人青銅人來。
紫芯坐立不安,隔了一會兒跑到外面看看,可一直等到過午,仍不見人影,心中不免焦躁起來,道:“咦,怎麼這般時候了,你們還沒來?東方墨,你不會是記錯了時日吧?”
東方墨道:“師孃説哪裏話?這是何等大事、我怎麼會記錯呢?會不會是他們又不來了?”
雷澤澈嘆了一口氣,道:“東方墨,他們要是不來,我可是更加對不起你了。”
東方墨道;“師父不要這麼説。經昨日一事,我也知這山寨就是師父不破,她們六個青銅人不破,將來也是會破的。不瞞師父説,經昨日山寨之變,我對這山寨和山寨中的人都沒有什麼感情了,因此上,對師父的怨恨也就小得多了。”
紫芯道:“哎,這就對了,但願你説的不是假話。”
東方墨道:“師孃太小看我了。東方某這一世沒有可誇口的,只有這不説假話一事,卻敢以人頭擔保。”
紫芯道:“你也不要説得那麼重啦,咱們既然已是一家人,我們自然也就信得過你,至於你將來什麼樣,我們都不會怨你的。”
雷澤澈聽了她這話,驚奇地看她一眼。
紫芯道:“你看我幹什麼?啊,跟你這麼久,我自然也就變得跟你一樣心腸啦,就是有點惡毒,也得裝一裝嘛!”
她這一番話説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看看日已偏西,那六個青銅人仍不見人影,雷澤澈也急躁起來,道:“紫芯,也不知那幾個人是不是靈靈他們,若不是,咱們可是大錯特錯了。”
紫芯現在心中也沒了把握,遲疑地道:“應該是吧?除了小姐他們,誰會有那樣一羣狗呢?”
哼哈雙妖他們昨夜也都知道了原委,聽了紫芯的話,哈妖笑道:“師孃,你怎麼認狗不認人呢?天下的狗也多了,怎麼就知一定是他們?”
紫芯道:“這事來得太湊巧,要是不是,那可真是一件怪事了。”
她走出門去,向山下一瞅,道:“哎,你們快出來,他們來了!”
雷澤澈他們走出門,果然見六個戴青銅面具的女子走上山來,她們一路四下搜索着,甚是小心。
在她們的身邊,果然跟着六條惡犬,當先的一條,正是白芯養的“皇上”。
青銅人也看見丁他們,停下來,在一起商議了幾句,這才向山上走來。兩夥人在大廳前的土坪上站住了。
紫芯走上前去,跪道:“婢女紫芯,恭候小姐。”
青銅人互相看看,為首的一個道:“你是誰?誰是你家的小姐?起來説話!”
紫芯聽到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連忙站了起來,看着他們,道:“你們,不是?”
青銅人道:“什麼陰小姐!我們跟她沒有關係!東方寨主,我們約好今日來取你的山寨,怎麼樣,你是讓出來呢?還是讓我們把你們趕下山去?”
東方墨見事情有變,不知如何回答,回頭着雷澤澈。
雷澤澈朗聲道:“靈靈,你不要在這裏演戲了,別人認不出你,我不還認出麼?這伏牛山我們已經給你佔下了,快把面具摘下來吧!”
青銅人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裏胡説八道!我們要伏牛山,我們自會打下來,要你獻什麼殷勤?”
雷澤澈道:“靈靈,你怎麼裝做不認識我呢?我是雷澤澈呀!”
青銅人道:“雷澤澈雷澤澈是個什麼東西?少費話,就請出招吧,要不然,就請下山,不要在這裏東拉西扯了。”
雷澤激道:“好,你不認我,狗可認我,皇上,烏雲,你們過來!”
他向那條狗招手,可那兩條狗站在原處,像不認識一樣看着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連尾巴也不動一下。
雷澤澈道:“烏雲,你也不理我了麼?”
烏雲回頭看看主人,又掉過頭來,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態,不過尾巴倒是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青銅人大不耐煩,道:“你這個人可真怪,非要和我們攀關係?我們不認識你,你走哇!要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
雷澤澈道:“好,你不認我麼?我把你的面具摘下來你就認了!”
六個青銅人聽他一説,一齊將劍抽了出來,道:“你敢!”
雷澤澈道:“有什麼不敢?紫芯,你過來,咱倆上!”
紫芯看看青銅人,向後縮着,道:“公子,和別人打仗我都不怕,和她們,紫芯可是不敢上。”
哼妖道:“師父,她不敢上,我們上!”説着就要衝上去。
雷澤澈道:“站住!”
哼妖回過頭來,看着他道:“師父……”
雷澤澈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們不要插手,在一邊看着吧。”
他跨前一步,對青銅人道:“靈靈,梁山上的故事,紫芯都對我説了。無論你們受了什麼刑,我對你這一顆心也是不會變的,你將面具摘下來吧!”
青銅人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纏人?我都説不認識你了,還不走麼?莫非你也想佔這伏牛山麼?好,既然這伏牛山是你打下的,我們也不和你爭,就讓給你好了,你不走,我走!”
她掉轉頭,向山下走去。
雷澤澈道:“靈靈!”
青銅人頭也不回,向山下走去;雷澤澈叫道:“哪裏走!”衝上前去,伸手就要摘那青銅人臉上的面具。青銅人聽得風響,猛一轉身,惡狠狠地就向各雷澤澈刺出了一劍。
雷澤澈心中只當那人是陰靈靈,所以並未料到她會出劍傷他,這一劍來得又急,眼看就要刺在他的胸口上,他急忙一停腳一跺,使出了狗功,向上騰起,翻身落在了地上。
青銅人看他四肢着地的模樣,不由地發出一聲笑道:“嗯,功夫是不錯,只是太難看了些。你不要跟着我了,再來,我們可要一起上了,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雷澤澈道:“靈靈,無論如何,我今天也要見你一見!”他從地上向前一竄,又向青銅人撲了過去。
青銅人將身一閃,回手就是一劍,將雷澤澈逼得住往旁一跳。青銅人跺腳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我不是你的什麼陰靈靈呀,莫非你聽不懂我的話麼?”
雷澤澈道:“你是?你若不是,就將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
青銅人不悦道:“你這也是江湖中説的話麼?我們戴着面具,自有戴面具的道理,人若是不死,怎肯叫你將面具摘下采?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雷澤澈也知自己這話按一般的江湖規矩講,是太過無理了,就等於向人家挑戰一般,可他在心裏認定了這幾個人就是陰靈靈她們,也顧不得那些規矩了,道:“你不摘麼,你不摘我就要動手了!”
他將身一竄,又撲了上去。
青銅人大怒道:“你這個小子欺人太甚了,來,一起上,給我剁了他!”
其他五個青銅人聽了她的話,一起持劍衝了上來,六條狗也也跟着主人衝了上去,將雷澤澈團團圍在當中。哈妖見狀,從地上拾起一把劍來,扔進圈內去,道:“師父,接着!”
雷澤澈不接,那劍貼着他的身邊插入了地裏,直至沒柄。
六個青銅人均大吃一驚,回頭看了哈妖一眼。
哈妖道:“你們看什麼?這只是小意思啦!我師父的武功,比我不知要強多少輩呢!”
為首的青銅人哼了一聲,吒道:“上!”
六支利劍,十二隻利爪,一起向雷澤澈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