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下泥水弄髒的衣服,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樓上樓下的從我這間很小的房子裏找出幾張創可貼把我的傷口給”糊”了起來。我看着自己受傷的部位,很慶幸只有一個地方受傷,按照傷口和被創可貼覆蓋的範圍來看,如果我身上有20處這樣的傷口,我會被藤井樹和菲兒將我像木乃伊一樣地包裹起來。
“我沒事了,時間不早了,你不是還有事嗎?”在藤井樹幫我”糊”上最後一塊創可貼的時候,我説了這句我並不想説的話,但是我不可以自私到利用這個小傷來挽留藤井樹。
“菲兒媽媽不在家?”藤井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啊,不在。”現在的我也只能給出這個答案。
“那你們誰做飯?”
“應該是我吧,總不能叫這個小美女下廚吧。”
“我也會做的。”菲兒在一邊不服氣的插話。
“看不出來,一個大男人也會做飯。”
“你不要這麼説,現在找個男人會做飯的比找個女人能下廚的要容易多了,現在的女孩除了會打扮自己之外,家務事能會做幾樣?現在的男人倒是越來越樣樣精通了。”説到女孩做飯這個問題,我有我的意見,以上我説的我認為都是大實話,現在的男人那才叫不好當,要找個老婆,那你得有房有車會賺錢,娶個老婆回家之後,你還得把家務事一把抓,除此之外,你要懂得浪漫,懂得哄她開心,我就不明白,這個賺錢男人包了,家務事男人做了,連營造浪漫這種相當需要創意細胞的活也做了,現在的女人都做啥?難道就是把一堆號稱含有許多英文字母營養成分的東西往臉上抹?以及用大把大把的”紙質印刷品”拿出去換回一件一件的”布料裝飾品”?
“哪像你説的,大男子主義。”藤井樹一反平時温柔的作風,給了我一個不屑的表情。
“我哪有,現在男人哪還能大男子啊,下廚這種小男人做的事都做了,還大男子呢。”
“那你説説,你會做什麼菜?”
“我會炒個青菜,炒個雞蛋,炒個茄子什麼的,總不成問題吧。”
“你就讓菲兒吃這個?”
“吃這個怎麼了,口味好就成了。”
“一點都不好吃。”菲兒這個丫頭什麼時候插話不好,偏偏選這個時候插。
“大男人,看在你手受傷的份上,讓你看看你眼裏的小女人是不是什麼都不會做,是不是隻會把一堆號稱含有許多英文字母營養成分的東西往臉上抹。”等等,後面這句應該是我的心裏活動吧,這樣她也能知道?
“你管的住他的人管不住他的心”是電視劇裏經常出現的一句台詞,我想説的是,你限制了我的身體,卻不可以限制我的思維,因為我的思維已經開始無邊無際地展開幻想。因為我的傷勢(可能不算嚴重,但是我可以人為讓它”惡化”),藤井樹將要每天來照顧我和菲兒,利用這種近水樓台的機會,我將全面展現我的優點和魅力,讓她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不知不覺的對我產生我無限好感,最好是產生那種”這麼好的男人,如果沒有結婚就好了”的念頭,那個時候我再設計一個浪漫的環境,以感人的話語告訴她,其實我是單身,菲兒是我的侄女,然後……
“爹,你笑什麼呢?”
“我,我有笑嗎?”
“飯做好了,你們兩個快點去洗手,準備吃飯了。”藤井樹在餐桌邊叫到。這畫面也太幸福了吧,我的印象中這麼美好的畫面最近一次出現那也要20年前,我老媽呼喚着我和老爸吃飯的時候了。現在這個畫面再次出現,我的角色還發生了一點變化,我扮演我老爸的角色了,真不可思議,這一切要是真的話……
“行了,我知道要去洗手,死丫頭你不用掐我吧。”菲兒這丫頭又打斷了我的幻想,只是今天我的幻想怎麼這麼多?我已經很久沒有對家庭生活有過幻想了,難道真的是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久了……
“誰叫你又一個人發呆傻笑。”菲兒拉着我的手往洗手間拖。
藤井樹還真的在局部(僅僅侷限在藤井樹的身上)改變了我對現在女孩的印象,就我們家冰箱裏那點東西,她還整出了兩葷兩素一道湯,別説那香味撲鼻,色彩搭配也算漂亮。
“我看你不是老師吧?”
“那是什麼?”
“專業廚師。”
“這下知道現在的女孩不是什麼都不會了吧?”
“那是因為你不是現在的女孩,不是,你不是女孩,不是,你和現在女孩不一樣。”
藤井樹又讓我心跳了一下,因為她嗔視了我一眼。都怪這個社會,如果放在從前,女人這麼看男人一眼,那還不是眉目傳情?可是現在,我都不敢確定這算不算友善的目光。
“哎,你不吃飯?”藤井樹去沙發上拿起了她的包。
“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倆吃吧。”
冬天來了,我們這座城市自從建立以來,似乎就沒有過春天和秋天,從穿短袖很快就進入了穿冬衣的季節,而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下午三點,我接到藤井樹的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不好的消息,菲兒生病了,高燒超40度,我有些慌亂。雖然我盡最大的努力去照顧菲兒,但是作為一個大老爺們,還是容易犯下粗心的毛病,昨晚菲兒有些精神不濟,我完全沒有和生病聯繫到一起,如果我能夠早一點警覺,也許菲兒現在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冒着老闆對於我這段時間工作表現強烈不滿的壓力,我還是向他請假,趕往醫院。
我衝到醫院的時候,菲兒已經睡在病牀上掛水,藤井樹陪在一邊。
“怎麼樣,是什麼病?”
“醫生説是病毒性感冒,但是因為病毒進肺,所以引發高燒,情況比較嚴重,可能會出現連續高燒。”
“哎,”我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注意到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你別緊張,應該沒事的。”藤井樹居然拉起我的手,輕輕的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一股暖暖的感覺侵襲我的全身。我有了一次長時間和藤井樹四目相交的機會,那種靜靜的看着對方的感覺似乎可以讓時間暫停,可惜時間終究要開始繼續運行。
“學校還有點事情,我可能要先走了。”
“哦,沒關係,謝……。”藤井樹用眼神示意讓我想起我們的約定。
“我走了,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
藤井樹離開了,我坐在菲兒的牀邊,看着菲兒的小臉,緊縮的眉頭,她現在應該是很難受。原本作為我們陳家第四代目前唯一的產品,菲兒應該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才對,可是菲兒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被很多人寵愛過。菲兒是個極懂事的孩子,我認為極懂事的孩子的形成,就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寵愛,寵出來的孩子很少可以這麼懂事,而不被寵的孩子反而容易變得堅強。這小丫頭這樣的性格,這樣的外貌,長大之後一定會迷到萬千眾生吧,也許到那個時候,現在受的這點苦就可以得到回報了。
“爹。”菲兒睜開眼睛看着我。
“你醒了,難受嗎?掛水疼不疼,要不要喝點水,要不要上廁所,想吃點什麼?”我恨不得一口氣問完我所有想問的問題。
“我沒事的,有爹陪着我就行了。”菲兒嘴上這麼説,但是從她的表情可以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有誰可以發燒40度還能舒服呢?
“那你再睡一會吧,爹在這陪着你,等你掛完水,爹再給你弄點吃的。”
菲兒乖乖地點點頭,閉上眼睛,但是一隻手緊緊地抓着我的手不放,生怕我會離開的樣子。
菲兒年紀小,身體素質並不算好,血管很細,所以掛水的時候使用的是最細的針頭,我又擔心菲兒掛水的速度快會讓她有不適的感覺,所以把速度也調節得很緩慢,兩大瓶三小瓶的藥水,掛了快五個小時還沒有掛完。這個期間,我就一直坐在菲兒身邊,抓着菲兒的手,或者説菲兒緊緊抓着我的手。我不敢有大的動作,因為菲兒處在一種很淺的睡眠狀態,我稍微的舉動都可以讓她驚醒,這五個小時,對我的膀胱進行了嚴峻的考驗,俗稱“憋尿”。現在已經是八點多鐘,我還真有點堅持不住了,不僅僅尿急,連肚子也連續地表示抗議,咕咕作響,可是眼看還有半瓶藥水,我怎麼都要堅持一下了,如果我離開的那一會兒,菲兒醒來,她一定會害怕的。
“還沒有掛完?”隨着這句話,我看到藤井樹拎着不少東西,出現在我身邊。
“嗯,還差半瓶,你怎麼來了?”
“現在都八點多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帶了點東西來給你們吃,這是給你的,這些粥是給菲兒的,我放在保温瓶裏面了,一會等菲兒醒來應該還是熱的。”
“外面下雪了?”我注意到藤井樹的頭上有些濕漉漉的,還有一點沒溶化的雪花。
“嗯,今年第一場雪,我們這好幾年沒下雪了。”藤井樹臉上呈現一種孩子氣,對下雪充滿了興奮的感覺。
“麻煩你了。”
“又來了,不準説這些,你快點吃飯吧。”
“飯等一下再吃,你先幫我個忙。”
“什麼忙?”
“你幫忙我照看一下菲兒,我得去趟洗手間,我已經憋了快兩個小時了。”
藤井樹露出一個微笑:”快點去吧。”
“這……”我指了指菲兒抓着我的手。藤井樹很輕柔的將菲兒的手扳開,用她的手代替我的手讓菲兒抓着,她彎着腰,幾捋頭髮散落下來,拂過我的臉,帶着一點點淡淡的香味。
“想什麼呢?還不快去。”藤井樹輕輕地推了我一下。
十點多,菲兒已經掛完水,喝了點粥,又睡了。我和藤井樹坐在菲兒的牀邊,整個病房非常安靜,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能夠聽見,或者説我的呼吸有點太大聲了。
“不早了,你……”已經麻煩了藤井樹一整天了,雖然我很希望她可以陪在我的身邊,但是我不可以這麼做。
“噓,你過來看,這裏可以看到外面的雪。”藤井樹走到我側面的窗户前。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幾個小時的努力已經將世界覆蓋成白茫茫的一片,站在窗邊看着漫天雪花,有種寧靜愜意的感覺,這個城市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大雪了。
“你在想什麼?”美女老師在我耳邊輕聲説到。
“沒想什麼,”這一刻我的思維還真的沒有幻想,只是享受着這種寧靜,”覺得和你站在這裏看着外面的雪很舒服。”
我和藤井樹被夜色包圍着,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雪,我們站得很近很近。
“陳哲……”藤井樹輕輕叫了我的名字。
“嗯?”
“你是個好人,你善良、樂於助人,大度、不計較得失,真誠、待人和藹,還有一點傻傻的幽默感。”
“這算是誇我吧,可惜這裏面沒有一條是硬件設備,全是軟件,這年頭只流行看硬件設備,例如:身高、長相、收入、家產。”
“別打岔,”藤井樹瞪了我一眼,沉默了幾秒鐘接着説,”你還是個好爸爸,你對菲兒的細心照顧,對菲兒的感情,讓我很感動。哎~~”藤井樹悠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想這口氣應該來自於好爸爸三個字吧,現在是解釋的最好時機,我必須告訴藤井樹我不是菲兒的親爸爸,我目前還是單身未婚人士。
“其實我……”
“爹。”菲兒突然醒來,讓我的解釋只説出了三個字。
深夜十二點鐘了,藤井樹還沒有離開醫院,外面這麼大的雪,成為她留下的理由,不論什麼理由,只要她能留下,都讓我覺得非常開心。她應該是累了,已經趴在菲兒的牀邊睡着了,我把外衣蓋在她的身上,雖然醫院的空調系統在夜裏不那麼充分,我可以感受到強烈的寒意,但是能夠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反而讓我覺得心裏很暖。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熟睡時候的臉,不僅僅是美麗,還有一種純真的可愛,鼻頭微微聳動的時候,真的讓我有想吻她一下的衝動,當然我不能這麼做。牀上還躺着另外一個美女,一個小美女,燒應該退了不少,因為菲兒的面容平和了很多,撅着的小嘴,讓她顯得越發的讓人憐愛,不能親大美女,我怎麼也要親一下這個小美女的臉蛋。
我雙臂環在胸前,坐在兩個美女的身邊,用最大的意志力抵抗寒冷,守護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學校門口這個場景對於我來説至關重要,因為到目前為止,這是我和藤井樹能夠相遇的最佳場所,但是今天似乎有人想搶佔這個場景。一輛出品自一家叫作bayerischemotoren-worke的車廠(你不知道這是哪家車廠?那你把每個英文單詞的第一個字母組合拿出來放在一起就知道了),Z4系列的敞蓬跑車停在學校的門口,敞篷車的主人很勇敢,因為他在這個塵土飛揚的城市敞着蓬跑過來,他目前的頭髮顏色已經被塵土”挑染”成土黃。敞篷車的主人用一個很帥氣的跨越姿勢直接從車門上方跳了出來,雖然我內心用念力希望他摔一個難看的姿勢,但是他落地很穩,他用五根手指插在頭髮中的方式,猛然向後梳理了一下頭髮,帶着揚起的塵土,趕在我之前迎上帶着菲兒走出校門的藤井樹。
我以為今天我只能和菲兒兩個人回家了,但是藤井樹帶着菲兒徑直向我走來,來到我的身邊,和我一邊一個拉着菲兒的手,呈現給喜歡敞着蓬跑的那位先生一個歉意的笑容,然後説到:”張旭,有件事情我媽沒有對你説,但是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不然對你不公平,其實我結過婚,還生過一個女兒,這位就是我前夫,這個就是我女兒。”
那位喜歡敞着蓬跑的先生顯然非常吃驚,當然我也非常吃驚。不過,我決定如何面對這種讓我吃驚的場面,比那位喜歡敞着蓬跑的先生來的容易,因為通過藤井樹的話我可以清楚的知道她對於這位先生並沒有我原本以為的好感,選擇讓我假冒她的前夫,必然是想拒絕這位先生,無論是什麼原因藤井樹要這麼做,總之她想拒絕別人我都樂意幫忙,我及時地也給了這位喜歡敞着蓬跑的先生一個歉意的笑容。
這位先生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們三個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菲兒身上,他的想法,我和藤井樹都很明白,證明這件事情是否真實的關鍵,並不在我和藤井樹身上,而是在眼前這個正左顧右盼,對於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的菲兒身上。看來要功敗垂成了,別説現在菲兒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沒有注意,就算她注意了,以她六歲的年齡,怎麼能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場面,並及時作出反應。
這位張旭先生盯着菲兒,大概在考慮用什麼方式來詢問菲兒,我和藤井樹都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可是我錯了,我太低估我們陳家的優良血統,尤其菲兒這個集優良血統為一身更勝於我的精靈般的孩子,我可以在兩歲識字,三歲下棋,四歲完成百以內的加減乘除,菲兒為什麼不能在六歲的時候明白眼前的局面?
“媽,我們回家吧。”菲兒淡定自若地看着藤井樹,然後伸開雙臂等待藤井樹的擁抱,那行雲流水,不着痕跡的表演比起我和藤井樹簡直就是外行和影后的區別。在藤井樹把菲兒抱起的那一瞬間,我看見那位喜歡敞蓬跑的先生眼神中露出的崩潰。
回家的路上,我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敞篷車的主人是藤井樹媽媽幫她物色的戀愛對象,不僅僅是那個敞篷車的主人,藤井樹的媽媽還幫她物色了許許多多的選擇目標,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統一的特性——家財雄厚。不僅如此,藤井樹的老媽一直以來希望藤井樹最好能嫁個外國人或者是外籍華人,並且指定國籍是美國,希望藉此能在她和藤井樹老爸退休之後,去美國居住。藤井樹就這個問題和她媽媽經歷過無數次的爭論交鋒,但是都無法説服固執的老媽,藤井樹很無奈,只有妥協性的接受會面的安排,在每一次會面的時候,藤井樹都會找尋理由讓對方自動退縮,一直以來都很成功,直到這個喜歡敞着蓬跑的先生出現,藤井樹用了各種理由,這位先生依舊堅持不懈,然後就出現了剛才的那場戲。你想説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還有父母如此干涉子女戀愛婚姻問題的?我想你錯了,雖然自由戀愛在我們這個社會已經推廣了幾十年,但是父母對於子女的婚姻依舊存在着強大的影響力,開明的父母尊重子女的選擇固然是可喜的現象,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給子女安排自己認為幸福的婚姻也是常見的事。
“你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問出這個對於我來説非常重要的問題。
“沒有啊。”
“可是上次你電話裏和人約會的時候,似乎很……親密的狀態。”
“你想什麼呢,那就是我媽啊,那天她幫我介紹認識的張旭。”
“真的?”我毫不掩飾的呈現了我喜悦的表情。
“是真的,不過你幹嘛這麼開心?”
“我,這個,啊,你為什麼不嘗試去和你媽給你介紹的人相處?沒有人説有錢的人就不好。”
“這不是有錢和沒錢的關係,而是我不想接受我媽給我的這種安排,我想自己去找到我自己另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