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五月,讓人此生難忘。
它是最不利的留念,匕首一般,刺傷了我身邊每一個人。
江寒這些日子去過兩次北京,不知道是不是被父親訓斥過,總之心事滿滿的樣子,但是對着的時候,還是會惡語相向一番。
可我的心竟然開始隱約不安起來,我總覺得這個人會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一樣。空氣裏,突然多起來的,是憂愁。
哦,對了,我們不在同一個卧室裏了。
突然而至的大雨夜,彎彎給我發來了短信,她説,天涯姐姐,死是不是一種解脱?
我一看就知道,完蛋了,這娃準是又遭李夢露家暴了。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孤零零的站在暴雨裏,五月已暖,卻暖不到這個纖弱的姑娘。她一看到我,眼淚就流了下來。
人越長大,就越自尊。
可能以前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挨幾句打罵也不會當事兒。可當她慢慢地出落成少女的模樣,內心便自尊起來。
那天,我帶她去王府井樓下的肯德基吃了漢堡和薯條,她一直都在流眼淚,最後是眼淚和薯條一起吃下。
她説,我雖然是她撿到的小孩,可我一直都把她當姐姐,她卻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妹妹,我只不過是那個“彎彎”的替代品……
我看着彎彎,説,那你還記得你以前的親人嗎?
彎彎搖搖頭,説,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是彎彎,有個叫李夢露的姐姐,她是我對親人的全部記憶……説到這裏,她泣不成聲。
李夢露曾在酗酒的那個元旦夜裏告訴我,很多年前,她丟失自己妹妹的那個夜裏,原本是在步行街擺攤,突然城管來了,小攤小販們頓時慌亂起來,就在這慌亂之中,她牽錯了手……她説,真他媽的該死啊,我怎麼能牽錯了手!她説,我答應過我母親的,要照顧彎彎一輩子,照顧她成人。可是,我卻把她弄丟了,她還那麼小,也不知道現在活着不。活着的話,也不知道活得好不好。
她説要是時光能倒退就好了,當時就是手上的貨全部被城管砸爛了,人被城管砸死了,也不會放開抱着彎彎的手……
那場大雨,讓我和彎彎雙雙感冒了。
我將她送回李夢露處,看到辛一百,他正在做飯,繫着圍巾,彎腰切菜,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
時光真的讓人改變,讓人老。
有些人,註定是他的過客。
比如我和胡冬朵。
有些人,註定是他的劫數。
比如李夢露。
自從元旦被李夢露捉姦後,李夢露就跟他提出了分手,他就抱着李夢露哭到不行,他説,我不能失去你。露露,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當時的我和胡冬朵就像在看戲一樣,曾經,這個男人也對我們如此深情款款過,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他這種偽裝的深情。
李夢露推開他,指着那個大衣櫃裏小瓷留下的內衣,説,這就是你的不能離開我?
辛一百突然站了起來,笑了,他説,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嗎?你也從來沒有把一點心放在我的心上,你不過想把自己毀滅給他看……我算什麼?不過從頭到尾是一場笑話……
李夢露愣愣地看着他,這些年裏,她一直瞧不上他,可她忘記了,他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
辛一百深深吸了一口氣,説,就讓我當一個笑話吧!哪怕一輩子,只要你舒服,我就是一個笑話又如何?
……
原來,再薄情再不着調的人,面對真的愛情到來的時候,他也寧可自己是一場笑話。
此時,甘心在李夢露身邊做了小半年笑話的辛一百給我開門,他看到我和李彎彎,連忙喊李夢露。
我打了一個噴嚏,跟李夢露説,彎彎可能也感冒了,你好好照顧她吧。説到這裏,我突然停了一下,我想説,你善待一下她吧,這樣的話,你的“彎彎”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也會被別人善待的。
可我還沒開口,李夢露已經將彎彎扯進了房內,扔進了裏屋,罵了一句,沒有公主的命,還非得公主的病!
我想阻攔,她卻直接將我擋在了門外,衝我笑笑,説,有時間關心我們家的事情,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的事情!葉靈死了你知道吧?顧朗這半年多麼不好過你知道吧?他不敢跟你提葉靈,也不敢跟你提他記掛你,你都知道吧?你要真不是顧之棟説的那樣,是江家派來的,你要是心裏真的愛過他,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
李夢露説,很好,你既然知道,就走吧!
回家之後,我就感冒了一場,發燒,頭疼,咳嗽不止。
第一次,我發現江寒進了廚房,不知道是否因為老艾的原因,我對下廚的男人總是毫無抵抗力,我覺得他們帥得一塌糊塗。
他做了冰糖川貝燉雪梨,端到我的牀前,不鹹不淡的表情,説,這麼吃,總比吃一大堆藥片要好。
我就愣愣地看着他,心裏湧起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竊竊不安。
江寒就扯嘴笑笑,説,別盯着我看,看多了會懷孕的。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
杜雅禮來長沙的日子,我正被感冒搞得昏天黑地,看誰都跟顆白加黑大藥片似的。
她説,你感冒得這麼厲害,那就不要出門了,如果方便的話,我去你的住處看你好了,我想了想,就將地址給她發了短信。並一再警告江寒讓他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胡説八道。
江寒一本正經地説,我就説我們倆是同在一張牀上的純潔男女關係好了。
杜雅禮突然打來電話,沒等我接起來,她又掛斷了。
待我撥過去,問她,怎麼啦?
她笑了笑,説,沒什麼,可能剛才忘記鎖手機吧。
很久之後,一切都明瞭之時,我才想明白,原來當她看到我短信上的地址時,愣住了,才撥出了這個電話,想確定一下,可覺得唐突,最終又掛斷了。
我怕她找不到具體位置,準備去小區門口接她,江寒將我按在沙發上,説,我去接吧,對了,你老闆姓什麼?
我説,姓杜啊。
江寒愣了愣,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