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説什麼?”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嶽亞起身,從茶几上拿起一疊照片遞到她面前。“聽我的話,這些照片就一張都不會流出去。”
她顫抖着手接過照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裏頭的照片不只是她的裸照,根本就是他跟她的春宮照……
“我只是確保自己的權益不會被你跟陶一飛的私交所威脅,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
“你抱歉個屁!”莫斯歡不住地顫着,把照片狠狠甩在他臉上。“我真是錯看你了,原來你是這麼下流的男人!”
“我若真的下流,就不會只有這些照片而已,我可以真的要了你,可是我沒有。”
“是啊,看來我還得感激你的高抬貴手嘍?”
莫斯歡冷笑,抓着被單遮住身子下牀,來到他面前仰頭注視着他,兩手假裝親暱的搭在他的寬肩上,然後,她揚起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完美廣告公司因為某人鬧失聯,一整個陷入混亂中。
麥克在辦公室狂吠,被罵的人就是助理李小菟,她已經站在那裏一個小時,莫斯歡的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連到家門口堵人都沒用,警衞大哥説,她昨晚跟一個男人出去了,整夜都沒見她回來。
“男人?男人?她究竟什麼時候有了可以在外面過夜的男人,你説啊,李小菟!”麥克中英文夾雜在一起飆。“過幾天就要交的新企劃,我到現在連一張紙都沒看見,她就給我鬧失聯?”
“要不要到警察局報失蹤人口啊,BOSS?”李小菟有點擔心的皺起眉。“總監從來都沒有失聯過啊,以前就算她的手機壞了,她也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到公司來通知我一聲,就怕我擔心,可是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她的消息。”
聞言,麥克突然安靜下來,不罵人了。因為李小菟説得沒錯,莫斯歡的確不是那種沒事會鬧失聯的人,她做事謹慎細心,大家沒想到的她都會先想到,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事給無故擱下。
“BOSS……”
“讓我再想想!你先出去吧。”麥克終於揮揮手放人。
李小菟一溜煙跑出去,頭一個想到的是打電話給S集團的執行長秘書汪瑄瑄。
“喂,我是小菟……你有沒有看見我家總監啊?沒喔……你確定?你家執行長呢?他會不會知道我家總監在哪兒?……為什麼你家執行長會知道我家總監在哪兒?那個……因為……我想他們兩個可能會約去哪裏討論事情什麼的……沒?你家執行長一直都在辦公室裏?喔,我知道了……看來我等一下真的得跑一趟警察局了……”
這頭,汪瑄瑄低叫一聲。“為什麼?你家莫總監不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會不會太緊張了……也許是她想案子想到思路打結,跑去哪裏閉關所以不接電話罷了,真的去報警太誇張了吧!”
陶一飛剛好走出辦公室,聽到莫總監三個字便停了下來,在一旁聽着秘書有些激動地揚聲講話,一邊聽,他一邊皺眉,走到她面前,她頭低低的還是沒發現,他只好伸手敲敲她的桌子——
“啊?執行長?”
汪瑄瑄嚇一大跳,下巴差點掉下來,連再見什麼的都沒説隨即把電話給掛了,忙不迭站起身。
“執行長有什麼吩咐嗎?要咖啡還是要叫外賣?晚上還是要留在公司加班嗎?”
陶一飛微微一笑。“別緊張,我只是想問問,你剛剛電話裏説的莫總監是莫斯歡嗎?她鬧失聯,我沒聽錯吧?”
汪瑄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虛地紅了臉。“執行長都聽到啦……是莫小姐沒錯,聽説完美廣告公司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還聽説……昨天晚上她跟一個男人出去以後,就再也沒回家過,她的助理很擔心,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她有沒有來這裏,還説要去報警……”
陶一飛臉上的笑容淡去,高大挺拔的身軀隱隱透着一股緊繃,像是壓抑住什麼似的,讓站在他面前的汪瑄瑄感到一股極濃極濃的寒意。
他走到窗邊打電話,劈頭就是冷冷的一句——
“替我查清楚,她這幾天都見了什麼人、去了哪裏,還有……找到她,繼續之前我交代你的工作……”
深秋的台北街頭,其實有點冷。
霓虹燈閃爍着各式各樣的光,亮得很刺眼。
很少人知道信義計劃區這個每坪要價上百萬的地段裏,其實有一些地方很古樸,像是穿過巷弄裏盡頭的小徑,沿着石階往上走一會兒就可以來到一個小坡,坐在那裏可以看到一層一層的遠山,和那燦爛的高樓大廈相輝映。
莫斯歡從早上離開飯店之後一直坐到現在,她的手是冰的,腳是冰的,臉也是冰的,可這些都比不上她那早已冰透的心。
身旁的位置上擺着一箱啤酒,是傍晚時去便利商店買的,當時,她抱着一箱酒走在大馬路上,大家都在偷看她。
現在,酒全喝光了,她開始想吐,看了一下腕錶,晚上十一點零五分……她好想回家睡覺……如果,她真的睡得着的話。
然後,她就這樣拎起被她脱在一旁的鞋子,一路赤腳慢慢走回家,這條路不長不短,走起來其實很舒服,可,平日養尊處優的腳丫子踩在並不平坦的柏油路上,還是會覺得刺刺的,不太能適應。
驀地,她感覺到腳掌被什麼硬物刺了一下——
有點痛,不,不是有點,是很痛。她皺起眉,卻笑出來,笑着笑着眼淚也跟着跑出來。
真的好痛,痛到她路都快走不穩了。
家就在前面了,可是她好像怎麼走都走不到……
“你究竟在幹什麼?”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像堵牆似的擋在她面前。“鬧失蹤很好玩嗎?我不知道你是一個做事這麼不負責任的人,讓所有人都在為你擔心,你至少該打一個電話——”
她緩緩抬眸,陶一飛看見她眼中汪汪淚水,心驀地一緊,因為久候的擔憂與牽掛所引發的怒氣在這一瞬間被她的眼淚全打散了。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還哭成這樣?
她伸手抹去淚。“不關你的事!你走開!”
她越過他就想走,腳底的一陣刺痛又讓她冷汗直冒,輕抽了一口氣,淚掉得更兇。
陶一飛見狀皺眉,蹲下身抓住她的腳踝。“腳抬高,讓我看看!”
“不要管我!”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想看見他,看見他,她只覺得自己更脆弱更無助更不堪。
明明,一整天都沒哭,喝酒喝得很爽,就算心痛得要死,也沒像現在一樣,淚根本控制不住,都是因為他,看見他,莫名的所有委屈全湧了上來。
“莫斯歡,不要惹我生氣。”陶一飛淡淡地道:“你該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世人眼中的完美先生,我想要的、想做的,除非我願意放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明明他説話很輕很柔,但話語中藴藏的力量卻很大,大到讓人無法忽略,可是,她是莫斯歡啊,現在的莫斯歡還有什麼好怕的?名聲都快被毀了,清白也差不多等於毀了,她什麼都沒了……
就算嶽亞沒真的抱了她,可是她赤裸裸的身子還是真真實實的暴露在另一個男人的眼前過,甚至被觸摸過……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她光想就忍不住感到難堪,感到胸口陣陣的痛,感到她的天地就快要毀滅,她想遠離這一切,找一個可以忘記所有的地方……
“你走,陶一飛,我不想再看見你。”
陶一飛身子一僵,隨即撇撇唇。“你覺得這有可能嗎?除非你打算放棄這個案子——”
“我放棄了。”她咬着唇,吞下濃濃的苦澀。
他驟然抬起頭來看着她,她別開眼,陶一飛終於起身,因為他不想錯失此刻她臉上的細微變化。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在愛情裏,她或許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但他知道在工作領域裏,她絕對是那種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的女人,她會這麼輕易的説要放棄,內情鐵定不單純。
“我説過了,不關你的事!”她的難堪不必讓他知道!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身體被另一個男人摸過且看過……該死的!她為什麼要在乎這個?他是誰?她為什麼好像是為了他而守身如玉?
越想越羞惱,莫斯歡伸手把他推開,忍痛往前走。
陶一飛見她走路一跛一跛的還在逞強,着實也惱了,幾個箭步上前便將她攔腰抱起——
“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莫斯歡怕高,嘴裏嚷着要他放,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脖子。
“不要。”
“陶一飛,你是無賴啊?快放我下來!”
“説了不要了,沒聽見嗎?”他抱着她,一點都不吃力。“我説過,我想做的事,除非我願意,沒人可以阻止。”
她仰頭看着他。很想問,當年他之所以就這樣離開,是否也是他自己願意,而不是因為她?
他斷然離開台灣,離開他曾經熟悉的一切,是不是因為發生的這一切對他而言也是痛苦不堪的?就像此時此刻,她因為嶽亞對她所做的,而想遠離這個是非地一樣?
就算……錯根本不在她,她卻得承受最大的苦果……
如果,只是如果,當年的事錯不在他,那麼,他承受那樣大的譴責該有多痛多無辜?
不,她不該這麼想的,她怎麼能忘記王雪香死前那一天對她所説過的話呢?他吻了王雪香呵,這説明他根本一點都不無辜,她不該這樣幫他脱罪的!她究竟是怎麼了?
陶一飛意識到她久久未移開的目光,低下頭,灼熱視線定定地落在她淚痕未乾的容顏上。
他的黑眸,澄澈而明亮,那麼近的距離,讓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她微微紅了臉,把眼別開。
街燈下,兩人的身影親暱的交疊着,就像一幅美麗的畫。
他一直把她抱到她家門口才停下來,不用她指引,他好像早已經知道她家在哪裏似的,他要她拿鑰匙開門,然後無視於她的叫嚷,一路把她抱進屋,走到牀邊才讓她下來,甚至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直接彎身執起她的腳——
他皺了眉。“好像被玻璃刺傷了,家裏有沒有醫藥箱?”
她搖頭。因為她笨手笨腳的,就算買來也不太會用,所以乾脆不買。
看見她搖頭,陶一飛終是再度將她抱起——
“你又要幹什麼?”
“去醫院。”他抱着她往外走。
“什麼?醫院?我不要去醫院!拜託,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不必這麼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我的車就停在門口。還有,小傷口不處理,不小心感染破傷風發炎就更麻煩。”
“可是……”
“聽話好嗎?”他輕聲道,黑眸是如此如此的温柔。
她乖乖閉上嘴了。
這一分這一秒,她突然好想當只柔順的小貓,因為,她其實很喜歡他這樣霸道的抱着她……
這寬闊的胸膛,比起十年前的那個……還要堅實還要暖。
不做任何努力就雙手一攤的放棄,不是她莫斯歡的作風。